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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2 / 2)




“您是说槛吗?”



“对,槛。牢牢紧闭的牢槛。不见、不闻、不语、不思,舍弃自我、舍弃所有、舍弃一切,俱皆成空,牢槛却依旧留存。槛中没有任何东西逃离,而且原本存在于槛中的,是鼠。”



“槛中……有鼠?”



“是鼠啊。”



“鼠……”



“施主明白吗?”



“不明白。”



“这么想想……”



僧人的口吻变得像在述怀。



“这么想想,贫僧离开故乡之后,行路迢远,却终究没能离开囚禁自己的牢槛。但是,那厮却轻易地破槛而出——轻而易举。逐牛、得牛、成牛,噢噢,对那厮而言,根本没有所谓的牢槛。贫僧是多么的不成熟啊。”



“师、师父在说些什么啊?”



“所以……”



“所以您才把他杀了?……”



“可以说是这样,也可以说不是这样。”



“我不懂,完全不懂。我这种人不可能明白师父说的大道理。双眼失明的我,连倒在这里的东西是什么都毫无头绪。师父说这是人的尸骸,还说杀了他的就是您自己。但是,师父又说您没有杀人,说您杀的是牛。如果师父杀的是牛,那么在这里的就应该是牛的尸骸;另外,这具尸骸若是人的尸体,那么就是师父杀了人。这是世间常理,不可歪曲之事。纵然变换再多的说法,事实就是事实。诡辩不可能扭曲真实。在这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虽说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然而我却无法加以确定。这么一来,和受到嘲弄根本没有两样。”



“没什么,在那里的东西,就是施主所看到的东西。”



“又出此过分之戏言。”



“贫僧并未说笑。喏,施主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什么?”



“明眼之人所能够看见的,其程度有限。”



冷风穿过树林而来,拂上尾岛的后颈。



阴冷的空气徐徐笼罩住尾岛。



“世界就如同施主所见,那便是施主的世界。那么,无须介意贫僧之言。施主就这样接受自己所感觉到的即可。”



这……



这不是什么牛。



当然,这事打从一开始就再清楚不过了。



沙沙——声音响起。



枝桠上的积雪掉落了。



僧人道:“施主害怕死亡吗?”



“这……”



“贫僧在问,施主害怕死亡吗?”



“怕、怕啊。”



“何故?”



“嗯……”



感觉不到气息。



自己现在对话的对象……



真的是人吗?



就算是人——



也是……杀人凶手。



沙沙。



积雪落下了。



此时,尾岛总算客观地掌握到自己面对的不寻常状况。



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脚往后挪了一步。丢掉拐杖真是失策。他在大惊之余扔掉了拐杖,现在完全不晓得仅次于性命的宝贝手杖掉到哪里去了。在这种状况下胡乱地鲁莽行动,根本是有勇无谋。尾岛一边后退,一边用脚尖摸索拐杖的所在。



找不到拐杖。



锵——声音响起。



“贫僧方才以这把锡杖挥到那人的头上,那人死了。只是这样。在那之前与之后,有任何改变吗?”



“杀、杀人凶手……”



锵——声音再度响起。



“杀人凶手!”尾岛尖叫。



接着他往后倒退了两三步。



僧人发出踏过雪地的声音,逼近尾岛。



锵、锵——锡杖发出声响。



尾岛的膝盖……软了。



他勉力支撑不瘫坐下去,右手往前伸出。



左手在背后摸索。然而手却只是抓过空气——背后什么都没有。



尾岛突地屈起身体,双手撑在雪地上,朝着僧人应在的方向伏首。



“饶、饶命,请饶命。小的只是个盲眼按摩师。这件事我没看到、没听到也不会说。请您饶了我这条小命吧。”



尾岛跪拜下去,一次又一次求饶。



冰冷的雪片沾在他的额头上。



但是尾岛求饶的方向,微妙地错开了僧人此时站立的实际位置。



沙沙——雪崩落了。



僧人“呵呵”笑了。



然后他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尾岛身体更加紧缩,像要把脸埋进雪中似的,抱住了头。



“用不着害怕,贫僧什么都不会做。喏,这样子身体会受寒着凉的。喏,快请起吧。”



僧人说着,走向尾岛,穿过他身旁,将插进原本似乎是草丛的雪堆里的拐杖拔出。



“虽云修证一等,吾尚未及。”



僧人无力地说。



“渐修悟入终归是件难事。”



他接着呢喃道。



然后,僧人把拐杖塞进蜷伏在地的尾岛手中。



“所以,我并非可受施主如此跪拜的高僧。喏,不管是警局还是哪里都好,去吧。”僧人毅然决然地说。



尾岛从僧人手中一把抢过拐杖,连滚带爬——事实上他真的跌倒了好几次——浑身沾满了雪,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僧人凝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