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2 / 2)
「不,只是我个人知道而已。我跟绫小路同学──我想想,如果要说得浅显易懂,我们的关系就类似是青梅竹马呢。」
坂柳开心地这么说明。原本觉得这种说法不知会带来什么后果,但对老师来说,他们好像显得很意外与吃惊。
「青梅竹马……你们居然是这种关系啊。」
坂柳对于说出这项事实的茶柱补充:
「虽然只是『类似』是这种关系。总之,我先做一次说明吧。」
坂柳先把青梅竹马的话题告个段落,然后就开始说明。
「上次举行的学年末考试,我跟绫小路同学作为指挥塔战斗,我想你们都还记忆犹新。而最后的西洋棋上因为是我获胜,所以定出了胜负。」
这就是学校知道的结果、真相。
「这又怎么了吗?」
这件事真嶋老师和茶柱当然都毫无怀疑。
「假如──当时的胜负有人从旁干涉呢?然后,如果输赢因此改变,带给结果重大影响的话呢?你们不觉得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吗?」
「考试严守公正地举行,这不可能会有问题。」
「您是以什么为根据说出有严守公正呢?那场考试上,两位在都不在场吧?」
由于班导会被排除在自己负责的班级之外,在场的茶柱与真嶋老师,当初是负责一之濑的班级以及龙园的班级──也就代表他们没有看著我们的考试。
「原本的话,西洋棋比赛是我输了,是绫小路同学获胜哟。」
「西洋棋是绫小路获胜?不对,但我有看过结果。当然,过程也看过了。」
先抓著这件事不放的不是真嶋老师,而是茶柱。
D班因为西洋棋上的败北再度跌落D班,所以就算她会好奇也是理所当然。
「您还不懂吗?」
坂柳以这种试探老师们的说法,询问真嶋老师与茶柱。
「你在说什么?难道你是说月城代理理事长推翻了西洋棋的结果?坂上老师和星之宫老师考试过后都有跟我们开会,没有指出任何问题点。」
「他不是推翻结果,是改变过程。如果被常识的框架限制住,就会看不见真相。考试的机制上,指挥塔送出的指示不会直接传给学生,而会受到一次校方的审查,再透过对讲机通知。这在防止不公正的意义上是合理的系统,但反过来说,也会允许校方自由改变指示。」
「说到这种程度,你们了解了吗?」坂柳一点一点地让两人理解。
真嶋老师的脑海,如今才第一次闪过有关月城代理理事长与考试的某个疑问。
「利用大规模设备考试,对老师们来说也是个特例才对。这也是当然的吧?因为那是月城代理理事长为了不正当地介入考试,而匆忙准备的。」
坂柳也恰到好处地参杂了谎言与虚张声势。
因为这件事月城计划到什么程度,细节只有月城本人才知道。
她不确认事实,凭著猜测,图自己方便地解释,说得好像这就是真相。
这段发言很流畅,老师们应该会觉得听起来就像是事实。
而且她刻不容缓地说个不停,所以真嶋老师和茶柱都因为资讯过多而无法彻底消化,就这样让坂柳继续说下去。他们的脑袋会不禁先把这些当作真相开始处理。
「他最后输入的那步棋,与实际传到堀北同学那里的语音──也就是经由机械读出的那一手内容是不一样。如果绫小路同学想到的那一步有被采用,输掉的人就会是我。你们能理解这件事情的意义吗?」
坂柳试探他们的处理能力似的微笑。
「这一点事情,你们应该懂吧?」她将答案强制集中为一个。
「你是说月城代理理事长──暗中做了安排?」
「因为对那个企图让人退学的人来说,绫小路同学拥有的保护点数很碍事。」
两名教师都陷入了沉默。
不过,真嶋老师立刻出声:
「坂柳说得没错吗,绫小路?」
「对,符合事实。」
「我就认同你们两位异口同声地申诉,具有一定的可信度吧。因为我这一年作为班导,也认为自己很了解坂柳的性格与想法。假如她想要刻意让绫小路获胜,那她只要随意放弃包含西洋棋在内的考试就好了。抱著降低自身评价的觉悟抬举绫小路是没有好处的。」
A班领袖坂柳不惜说谎承认自己的败北,并无好处。
就如真嶋老师所说的,假如她因为私人理由打算让我赢,不管是要花光时间或什么都好,将胜利确实让出的方式要多少有多少。
没必要特地安排这种场面,说出可信度令人怀疑的事情。
「可是──虽然看得见来龙去脉,但旁人也完全无从确认真实与否,对吧?」
对于坂柳就算被嘲笑也不足为怪,而且可以被当作是胡言乱语的发言,茶柱这么回应。
「这件事一时之间真教人难以置信……真嶋老师,你怎么想?」
茶柱一脸严肃地向听著这些事的真嶋寻求意见。
「什么怎么想,凭目前的材料,这实在无法让人接受。」
在真嶋老师快要往后退一步时,茶柱阻止了。
「就我个人的意见,我认为他们两人的话含有一定的真相。自从月城代理理事长来这里之后,学校整体的样子实在很奇怪。」
「假如是因为单纯不喜欢月城代理理事长之类的私人情感,根本就不值得考虑。或者,这也等于是你盲目地想要相信自己班级的胜利。」
真嶋老师对站在学生方的茶柱拋出严厉的发言。
然后也立刻对身为学生的我们说:
「你们应该都能出示证据吧?」
「就算说──我们是直接从月城代理理事长那里听说不法行为,真嶋老师也不会相信吧?」
「……当然。」
暗中进行不法行为的人,不可能将自己的行为暴露出来。
就算说了那些,显然也不会打动他。
「说实话,我无法想像会有月城代理理事长那种人物不惜动作,也打算逼对方退学的小孩。」
「我想也是。」
「我必非想怀疑学生。我也不认为你们会蠢到不知道在这种事上说谎也没好处,但你们缺乏根据、证据。」
虽然很想相信,但如果没有足以让他相信的来源,真嶋老师应该不会接受。
「你是什么人,绫小路?告诉我这点吧。」
真嶋老师会拋出这个疑问,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让坂柳理事长因为渎职疑虑受到闭门反省,并且送来了月城这号人物。
而那个月城,就只是为了让我退学而行动。不惜对重要的考试做出不法干涉,都打算执行这件事──所以真嶋老师会抱持疑问也是必然。
我该亲口说明,还是该交给别人呢?
我不回答,真嶋老师便将目光投向茶柱。
「你知道绫小路的事情吗?」
真嶋老师询问刚才说我们的发言含有一定真相的茶柱。
「……老实说,我也只知道毛皮。」
她对我投以观察般的眼神,但我事不关己地随意带过。
就算茶柱所知的些微资讯在这里被揭露出来,我也不会有任何坏处。
「我看过绫小路入学笔试的结果,是全科都是五十分的奇怪成绩。」
「全科五十分……总之,意思是故意考同分吗?」
「只要调查的话,真嶋老师你也会知道吧。」
「呵呵,你还真是做出了很有意思的事情呢。」
「但光这样也算不上什么证明。按照常理来想,为了入学不会有学生放水,但只要有一定的学力,要考到分数几乎均等也不困难吧?事实上,本校入学题目的配分方式就非常单纯。」
「还有──绫小路入学时,坂柳理事长只告诉我,他是很特别的学生。」
「坂柳理事长告诉你的……?这就是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吗?」
茶柱点头,并说出当时的事。
「因为我被他拜托作为班导,在绫小路行为不当时向他报告。在那里的绫小路清隆,他的父亲是非常具权威的人物,而他不希望儿子入学这所学校。据说是因为坂柳理事长的处置,才半强硬地准许入学。」
「没有取得监护人的许可就同意入学吗?坂柳理事长也真是做了一件强硬的事情呢。」
如果是一般小孩,要有父母的许可才可能升学高中。
虽然脱离了义务教育,但世上没有天真到可以让小孩子恣意妄为。
「我的父亲与绫小路同学见过面。应该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担心绫小路同学的遭遇,并且采取行动吧。不过,如今这也渐渐变成一个问题。因为月城代理理事长这号人物接近,他让我父亲因为捏造的不法疑虑而被罚闭门思过,还打算让绫小路同学退学。」
这对真嶋老师来说,是最令他在意的部分吧。
「父亲反对儿子硬要升学,并且把月城代理理事长送进来吗……」
如果是半吊子的权威,这件事情实在不可能。
「就算不做这种事,只要直接向校方抗议也可以解决。」
「他的父亲已经接触过绫小路与坂柳理事长了。」
「总之,可以当作是你本身也已经受到监护人告知要退学,对吧?」
「是的。就如茶柱老师说的那样,我和坂柳理事长和父亲曾在这间会客室面谈过。您只要调阅走廊设置的监视器影像,就可以确认事实。」
「在这个前提下还留著绫小路,就代表著包括理事长,都拒绝退学这件事吗?」
「没错。」
真嶋老师做确认,茶柱便点了点头。
「坂柳理事长尊重学生的意思。虽然因此暂时平息了下来……但我根本就没想到月城代理理事长是只为了让绫小路退学而送进来的人。」
对于如此回顾的茶柱,坂柳也表示同意。
「这也理所当然,因为茶柱老师您什么都不知道。」
「你好像还满清楚的呢。」
「嗯,我远比茶柱老师还了解绫小路同学哟。」
坂柳很不必要地彰显了自己的优势。
「不在预定安排上的我出现在这里,光是看到他没有拒绝就一目了然吧?」
坂柳只提出了不由分说的事实,就骄傲地笑了出来。
「我终于也可以看见这件事情的全貌了。至少爸爸打算带回儿子,这点似乎是真的。」
真嶋老师已大致理解情况,但仍未对此情势表示认同。
「可是……虽然我不知道绫小路的父亲有多具权威,但为什么要不惜用这种做法也打算让绫小路退学呢?这点还欠缺真实感。」
「因为绫小路同学这个人,拥有其他凡夫俗子所没有的优秀本事。」
「我看过上次绫小路在选拔项目考试上的结果。关于快速心算,还有西洋棋的本领,他无疑有相当程度,但优秀的学生比比皆是,应该不值得特别看待。」
「真嶋老师,我不会否定您打算让自己接受,而正在进行摸索。不过,您应该是时候理解现在发生的事情了吧?我的父亲从入学前就很留意他,而月城代理理事长则是不惜做出不法行为也打算让他退学。这既是现实,也是唯一的真相。」
真嶋老师双手抱胸,闭上双眼。
「真嶋老师您心里应该也已经得出了结论。证据之类的东西,您接下来再找就好了。」
他稍作沉默后,便睁眼看了我和坂柳以及茶柱。
「我想想……从不喜欢儿子违背意思升学,到设法让他退学为止,我就相信吧,但我还是没打算乖乖合作。你们应该了解理由吧?」
真嶋老师也很清楚我们只说出了表面上的状况。
「你们应该没打算说出一切吧?」
他整理这次的事情,似乎感受到其中有不愿让社会了解的状况。
如果他做不到这点深入解读,就我的立场来说也很伤脑筋。
「是啊。那是说了也无可奈何……不对,是说了也没意义的事情呢。」
从头解释White Room,应该也会超出大人的理解范围。
就常识思考的话,那个男人很明显在做著奇怪的事情。
再说,就算在这里说明White Room也无法抵达真相。
因为很确定那些事会在彻底的安排之后被掩盖掉。
既然这样,就不必走那种没意义的阶段。
「假如我拒绝帮忙,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没打算忍气吞声,不过对于对应月城代理理事长,我应该会很伤脑筋。如果是校方,不管是考试还是什么都好,要做出不法行为应该都很简单吧?事实上,学校在项目选拔考试上也允许了这种事。」
这种做法几乎不可能凭学生阻止。
接下来就只看真嶋老师是不是能对此置之不理的人。
「你打算试探我吗,绫小路……好吧,今后举行的特别考试或笔试,我都会妥善处理,不会允许月城代理理事长不法干涉。」
讨论中,真嶋老师终于说要站在我们这方了。
「真嶋老师,你应该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吧?」
茶柱对于接受的真嶋老师提出忠告。
「就算有不法行为是事实,弄个不好的话,我们也可能会被开除。」
我也知道茶柱会想要这么说的心情。
反抗月城,也代表会威胁到教师的生涯。
他实在不是一个凭半吊子的正义感就能对抗的对手。
「我还没有完全相信,但如果绫小路他们说的是真相,可是件严重的事情。校方非法变更考试内容或结果不可能没问题。既然要做,就要彻底执行。」
「不过,真嶋老师,你现在最好不要牵扯上太棘手的事情。你今天早上才因为在选拔项目考试上违规而被宣告减薪吧?」
坂柳似乎觉得这发言很有意思,而紧咬了上来。
「因为违规而减薪?您做了什么呢?」
「这不是可以告诉你们的事情。」
「是因为违反了D班和B班的考试内容吗?我们迟早都会听说详情。再说,如果这跟刚才说的月城代理理事长的不法疑虑有关,有疑虑的要素就必须在这个阶段先说出来。这在之后可能会变成问题哟。」
「那跟这次的事情毫无关联。」
茶柱替不打算说出来的真嶋老师出声:
「由我来讲吧。B班对上D班的选拔项目考试,最后的项目上是D班的柔道被选中,参赛学生是山田阿尔伯特。B班的一之濑在那个时间点就丧失斗志,选不出应该出场的学生。」
「如果对手是山田同学,那也难怪呢,大概没有一年级生能在柔道上赢过他。」
「一之濑当然也有决定好要在柔道上让什么学生上场吧。可是,如果就那样随机选出学生,你们觉得会变得怎么样?任何人应该都察觉得到会变成不测的事态。」
万一时间耗尽,没参加的学生就会被选上。
不只是男生,连女生也不例外。
「如果可以乾脆地输掉倒还好,但因为他们是很替伙伴著想的B班呢。为了一之濑同学,被选到的学生有可能还是会全力应战。」
不论对手是谁,阿尔伯特都会尽全力打趴对方,这也十分可以想像。
这么一来,就可能演变成重大的事故。
「所以真嶋老师才会以自己的判断做出不战而败的判决。月城代理理事长应该很不喜欢这点。」
因为这样而受到扣薪处分吗?说是违规,确实也是违规。
「那件事和这次的事情一样。如果我判断对学生危险,就会阻止。如果有不法,就会矫正。我们不遵守老师要教导学生的事情,那怎么行呢?」
如果是为了这样,就算会动摇自己的去留,他也不会后悔。
「看来我阻止不了你呢。」
「我当老师向来都做好了觉悟。」
光说很简单,但真嶋老师似乎是个可以说到做到的卓越人才。
「既然你……不,既然真嶋老师的决定这么坚定,我也无话可说。」
「意思是说暂且算谈妥了,对吧?」
坂柳对我搭话,而我也点头回应。
茶柱好像判断继续说服真嶋老师也没意义,于是就罢手了。
「真嶋老师都点头了,那我也会帮忙。没关系吧,绫小路?」
「我们的阵营尽量多一个人,也是值得欢迎的事情。」
「这个话题就先在这边打住,绝对不能外传,没问题吧?」
「当然。」
因为真嶋老师和茶柱都没有实际看见月城的不法疑虑。
如果被算入其中的老师增加,相对地也会连结到资讯外流。
假如被发现我们打算揭穿不法而行动,月城当然会加强戒心。
「我也暂且打算站在绫小路同学这边。」
「坂柳,就算说是因为你知道绫小路的状况,但是你对他另眼相待,可会是个问题。」
「您在说什么呢?我对他另眼相待是理所当然──不对,这可是我的权利。」
他从正面反驳真嶋。
「……你说是权利?」
「没错。虽然说制度上是要按照班级来竞争,但当然也会交织各式各样的状况。像是为了别班的朋友或恋人背叛的学生、因为点数而互相合作的关系,或者是威胁。也有可能凭著一股情感,就产生出超越班级隔阂的合作关系。这所学校不是一向都这样吗?不对,就算从整体社会来看也一样吧?不是吗?」
坂柳主张任何人都会有另眼相待的对象,而他无权阻止这点。
「就算我对整个A班都见死不救,只救绫小路同学一人,我也没理由受到老师的责难呢。可以恨我的人,就只有成为牺牲者的学生们。」
真嶋老师大概对坂柳的话感到很不满,但他没有反驳。
「但──另眼相待是否一定会受到他的欢迎,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我直到排除代理理事长为止都会静观其变,但之后就另当别论了。再说,要是D班对A班来说变成妨碍,我随时都会毫不留情地击溃他们。」
「是吗?那就好。」
真嶋老师接受了抱著坚定意志面对此事的坂柳。
「我要先再次确认,你们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月城代理理事长的不法行为,对吧?」
「应该都已经被抹除了吧,我认为现在开始刺探也没意义。」
他不会做出特地留下证据的愚蠢行为。
「既然这样,还是只能等他下一次的出招了呢。」
升上二年级之后的考试,老师比我们更有深入的了解。
思考月城会如何出招,就交给真嶋老师他们吧。
「差不多要超过三十分钟了,我们不能就这样一直溜出谢师宴。你们两个学生先出去,我们待会儿再各别离开会客室。」
「我知道了。」
我和坂柳同时从会客室离开,前往走廊。
两人迈出步伐。
「真是果断的判断,把真嶋老师拉拢成伙伴会是很大的加分呢。如果是一年级生的统筹角色,他也会比任何人都有办法接近月城代理理事长。」
「嗯。就算不能完全防住,能成为一股阻止力量就很有效果了。」
「正义感太强,也会让人有点担心。这算是一种负面评价呢。」
「是啊。他很可靠,但在另一面也可能会扯后腿。」
「如果栽得太深,真嶋老师就会毫不留情地被开除。不过,如果他是个会那样的人,应该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坂柳这么说著的那张侧脸,看起来非常幸福。
「你好像很开心。」
「开心啊,绫小路同学,你不觉得开心吗?」
「不知道耶,因为就我看来,这是件麻烦事。你会来到这里是──」
「对,因为这件事感觉很开心。造成你的困扰了吗?」
坂柳立刻这么承认。
「不。因为你过来,所以提高对真嶋老师的说服力。我很感谢你。」
「这真是太好了。」
坂柳对著我笑。
「再说,我可不能因为校方的不法行为,而让胜负多次被打扰呢。」
坂柳对于月城做出的不法行为感到强烈愤慨。
她应该会彻底一战,往排除他的方向采取行动。
「现在敌人正在大意,我们应该要尽早做出了结。」
从月城的角度来看,我们只不过是高中生。他不觉得我们能做到什么,因此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我们就会有机可乘。
「绫小路同学,现在就请你尽力排除月城代理理事长了哟。」
「那么就容我不客气地这么做吧。」
我应该不必衡量她能不能信任。
跟她来往至今,我想我非常了解坂柳的性格。
5
两名学生离开之后。
真嶋对茶柱拋出了率直的意见。
「还是有些地方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这点我也一样,真嶋老师。不过,绫小路说的实际上应该就是真相了。」
「只为了一名学生,连学校的机制都要修正吗?」
真嶋叹道:「不管周围再怎么催促表示这就是现实,这也不是一件能轻易理解的事。」
「茶柱老师你实际看了绫小路的一年,你怎么想?」
「这个问题很困难。」
他们不能长时间待著,于是在绫小路与坂柳离开大约一分钟之后也离开了会客室。
「乍看之下很没有朝气,对事情也满不在乎。是什么地方都可能会有的不起眼普通学生。」
负责带其他班级的老师,应该也抱著类似的印象。
实际上给人印象稀薄。是名字和长相可以勉强对上的存在。
「但他那种面对大人也不会动摇、彷佛看透一切的眼神,实在不像是小孩所拥有的。」
「虽然我现在还是半信半疑。」
「的确。但如果要说他只是高一生,那也就到此为止了。」
「即使当上老师才几年而已,但我在这间学校还是见过各种学生。要说这几年的话,似乎就是堀北学和南云雅带给人出类拔萃的优秀印象。」
「这我也不否定。」
两人都是学力、身体能力皆优秀,在学年中首屈一指,而且还拥有罕见的领袖气质。
「今年的一年级生们,目前都给人不及那两人的印象。当然,如果只是部分能力的话,还是有学生足以匹敌,但并非一切。综合来看,你认为绫小路拥有多少能力?」
「这对今后会有什么影响吗?」
「没有,不会有。不论绫小路是何种程度的学生,我都不打算容许月城代理理事长恣意妄为。单纯是我好奇。」
「好奇……你还真是使用了很难得的表达方式呢,真嶋老师。但是,我也处在探查的阶段。」
茶柱也是其中一个非常想了解绫小路的人物。
实际的状况是她想回答也回答不了。
「我们还真是被提出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啊。」
真嶋傻眼地双手抱胸。
「所谓的教师,本来就是站在与学生保持恰当距离的管理立场。建立起奇怪的关系不会是个好办法。」
「为此,我们必须尽早排除月城代理理事长。」
「排除之后──就会结束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
「揭露不法行为后,不保证之后就不会送来其他刺客吧?这么一来,就会从绫小路个人的问题开始延烧,然后再带给整个年级……视情况而定,甚至会带给全校负面影响。」
真嶋说这才教人不安。
话虽如此,真嶋当然不会做出舍弃一名学生的举止。
「我怕今后会演变成陷入泥沼般的发展。」
「是啊。」
这么一来,就会出现无法受到正当评价的学生。
这对教师来说,是绝对必须防止的事情。
「但愿我的预感不要成真。」
两名教师想像今后等著他们的发展,并祈祷这会是杞人忧天。
6
结束和老师与坂柳的讨论,打发完时间之后,我来到了体育馆旁边。
不久之后,结束谢师宴的三年级生们就会出来。
简单来说就是处在等待他们出来的状态。
一年级和二年级都随著时间迫近,而显得更紧张。
听说三年级生也有人在这场毕业典礼结束后的今天,马上就要离开学校。
其中或许也有学生会说出至今都无法传达的种种想法。
这里全部大概有几个人呢?即使是目光所及的范围,也有将近一百人。
然后,在距离这群人的稍远处,也有一个我认识的身影。
「你果然来了啊。」
我对站在等候人群中的堀北搭话,然后被她瞪了回来。
「……干嘛,不行喔?」
「没有不行,倒不如说,我甚至有点对你刮目相看了。」
「刮目相看?这话真让人搞不太懂意思呢。」
「我觉得如果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应该会无法来到这里。」
堀北有点不服气地听著我给她的这种称赞。
「是吗?我就是我,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否定自己的成长,否定重新检视自己。
不对,与其说是否定,似乎只是无法在别人面前坦率地承认吗?
体育馆里的谢师宴好像结束了,那扇门终于敞开。
毕业典礼正式宣告了完全的结束。
留给毕业生、在校生正式的最后交流场合,只有这个瞬间。
三年级生被宣布解散,从里面鱼贯而出。
那些身影多数表情明朗,但也有部分学生的脸上没有笑容。
这是因为要离开这所学校的寂寞,还是无法在A班毕业的关系呢?
不过,如果是后者,大部分学生的样子都没有很低落就奇怪了。
虽然我只瞥了一眼,但A班以外的学生,表情也都含有喜悦的情绪。
「你怎么认为?」
我询问堀北对这片情景的感想。
「应该是因为就算无法实现走上通往梦想的捷径,也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开创出来。不管是升学还是就业,只要有实力,即使没有特权之类的东西,大部分也都是可以实现的事情。」
人生的道路今后也会不停歇地走下去。
意思就是说,多数学生都会面对现实,决定接下来要前进的路线,然后一直走下去。
在这种意义上,就算正大光明地度过这个重大场合,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虽然其中也有学生不和任何人有瓜葛,一溜烟就回去宿舍,但大部分的人都会停下脚步。
总觉得可以在这里看见他们在三年间留下的爪痕……不对,应该说是痕迹。
剩下的毕业生那里,也出现了担任过学生会长的堀北学的身影。
还没有任何人跑上前的现在正是好机会。
只要人群聚集起来的话,就会没有堀北挤过去的余地。
堀北在心里盼望著这个时刻,但她还是一步也无法动弹。
「你过去就好了。」
「这个我知道。」
这件事情用不著我来说。她为了和哥哥说话,而一直在这里等著。
可是,一旦时候到来,身体却动不了。
在她犹豫的期间,靠近堀北哥哥的学生一个接著一个增加。
我判断就算等待也不会有进展,便祭出强硬的手段。
我推了犹豫要不要走向前的堀北的背部。
「欸、欸!」
「去利用你身为妹妹的特权吧。」
我这么催促堀北,她却固执地站稳脚步,不打算往前走。
「……我现在跑去哥哥身边,会非常不自然。」
「你就算混进去也不会不自然啦。」
「我很不自然,是个杂质。」
堀北鄙视自己似的这么评价。
这和上次的陷阱──堀北亲手下厨做菜,彷佛有某处叠合在一起般,让我想起了刚入学时的事情。
她凝视无法触及的遥远存在,以这种眼神看著在一年级生面前演讲的堀北学。
细微的部分有了成长,但核心还是有相同之处。
就算累积许多经验并有所长进,有些地方还是很难吧。
虽然好像是因为她又露出了胆怯的表情才让我这么想……
「但是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单纯感到胆怯。我是想看哥哥的这三年……想看他度过了怎样的三年,才会来到这里。」
「原来是这样啊。」
她觉得上前搭话不代表一切。
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堀北哥哥的身边,又有几个二年级生跑了过去。
「你哥哥还满受欢迎的耶。」
他是一直身为学生会长,以及A班学生的男人,当然会很有人望。我一直以为他跟一年级生没有交集,但还是出乎意料地有不少一年级生跑了过去。
不久之后,小小一圈人开始扩大,渐渐地也混入了毕业生。
她哥哥有时候会露出浅浅的笑容,以柔和的态度对待学弟妹们。
该说是我在最后一刻看见了他有点不一样的表情吗?
可以看见他从沉重压力中被释放的氛围。
堀北像是要把哥哥这副模样烙印在眼里,而舍不得眨眼地看著。
然后──一名男学生现身在她哥哥身旁。
他是现任学生会长,二年A班的南云雅。
副会长桐山、书记沟胁以及殿河、朝比奈也紧接著南云现身。
场面没有变得沉重,而是转为一股独特的氛围。
「恭喜毕业,堀北学长。」
南云坦率地拋出称赞,挂著笑容接近堀北哥哥。
堀北哥哥迎接了南云,没有排斥这样的他。
「真是的,真不愧是你耶,堀北学长。结果我还是没办法威胁到你。」
「并非如此。老实说,直到最后一刻,我也不知道会怎么发展。要说你有什么败因的话,就是跟我的年级不同。不管你想如何深入干涉,到头来也只是外野。」
不管怎么期望战斗,唯有年级的差异无法跨越。
既然不能直接参加考试,他能做的也会极为受限。
假如只考虑要认真踢下他的话,也是有像龙园那样在场外打群架的方法。
不过,可料想南云不会采取这种手段。
「是啊,啊──我怎么会比你晚一年出生呢?」
他的态度里没有不满,倒不如说只能判断出他很遗憾彼此不是同个年级。
「虽然对象是我这种人,不过最后能请你和我握个手吗?」
「当然,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堀北哥哥也欣然答应,两人握起了手。
暂时流逝了一段愉快的沉默。
他们彼此都是学生会长,或许很多东西即使没有交谈也可以互相理解。
「今后还有漫长的一年等著你,去过一段能让你心满意足的校园生活吧。」
学长的建议──不含担心南云失控的内容。
倒不如说,他还鼓励南云做喜欢做的事。
「嗯,学长不在之后的短暂期间,我会尽力去做。我会把这里变成真正的实力主义学校,因为我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呢。」
堀北哥哥正面接受这番发言,并点了点头。
「你遗憾自己的年纪比较小,但我或许也有相似的心情。有点遗憾不能看见你打造的学校。可以在眼前看著的话,有些事情应该也会更能理解。」
「不知道耶,我想只有这点,我和前辈你是没办法相容的喔。」
打算遵守学校传统与规则的人,与打算破坏那些事情的人。
既然各自的想法南辕北辙,对立就会无可避免。
「再说,没关系喔,不是还有堀北学长留下来的学弟妹吗?」
南云说完,就看向在稍远处守著状况的我──不对,是定睛看著堀北的妹妹。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知道站在我隔壁的堀北绷紧了身体。
「有你妹在的话,之后还是能请她好好转述给你。」
毕业之后,若是兄妹的话,迟早都会再次相见。
到时再听听我的事吧──意思好像是这样。
「可能吧。」
堀北哥哥表示同意,他与南云强而有力握住的手就渐渐分开。
「谢谢你。」
「我才要谢谢你。」
前学生会长堀北学,以及现任学生会长南云雅。
最后的最后,双方意外地以平稳的氛围落幕。
南云似乎不打算妨碍其他学生,立刻与堀北哥哥保持了距离。因为虽然学生会长们之间的组合很华丽且醒目,但反过来说,也会有些让人难以靠近的一面。
这样的南云朝著一直保持距离看著的堀北靠过来。
同样是二年A班学生的朝比奈荠也和他待在一起。其他感觉是学生会成员的学生好像要见其他毕业生,因此消失了踪影。
「你有听见吧?明年你就好好地享受吧。我记得你的名字是──」
「堀北……不对,我叫作铃音。」
堀北的声音带有紧张感。
若是平时的堀北,她可能就不会动摇,但这似乎是刚听完他和哥哥的对话之后的影响。
南云好像很享受她这副模样似的回过一次头。
在他视线前方捕捉的,当然就是前学生会长堀北学。
那是他不顾风险,不断挑战的对手。
现在正在被学弟妹们簇拥,被递上毕业花束之类。
「铃音,你哥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你可以很单纯地为你们是兄妹感到自豪。」
他这么夸奖后,便再度把视线移回堀北铃音身上。
「是的,我很引以为荣。」
堀北对著他投回的视线强而有力地回答。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我都可以回答你,因为我今天心情很好呢。」
「……那么,我就不客气地提问了。」
这样的堀北对南云拋出一个疑问。
「您不会感到懊悔吗?」
「懊悔?」
「因为南云学生会长你的眼神里没有任何阴霾。」
她应该是指刚才两人握手,还有对话的事情。
南云看来打从心里称赞堀北学在A班毕业。
不过,外界所见的学生会长们之间的关系却不一样。
南云死缠烂打地对堀北学挑起战斗,以让他从A班降级为目标。
堀北妹妹当然不会对于这样的南云感到愉快。
就是因为这样,南云才会坦率地称赞堀北学在A班毕业的这件事。
即使自己挑起的战斗被他防御下来。
「我不觉得自己能轻易赢过堀北学长。他是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对吧?」
「这……是没错。」
「雅也承认自己完全输给了堀北学长呢。」
南云的眼神轻轻扫过前来插嘴的朝比奈。
「输?你是以什么为根据,说我输掉的呢,荠?」
「咦?堀北学长不是在A班毕业了吗?这样不就输了吗?」
「这件事应该不需要特地反问。」朝比奈回答。
面对说出这种话的她,南云立刻指出这是不对的。
「只看结果的话,我确实容许了学长在A班毕业。不过,你说这跟输了有关联吗?」
「我觉得……这就是败北啦,对吧?」
朝比奈对于站在一旁的堀北寻求同意。
堀北不做回答,而是倾听南云的说词。
「我确实挑起了比赛。不过,我不是在追求输赢。就算堀北学长掉下B班,他根本的评价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因为那个人的强大与厉害,不是靠班级怎么样之类的就测得出来的东西呢。」
朝比奈好像有点无法接受南云的说词。
「不懂吗?既然这样,我有因为这次的事情,而降低了什么评价吗?我在这所学校担任学生会长,又一直待在A班的宝座上。哪里有败北的要素?」
「哎呀──可是啊──」
「说到底,如果是二年级和三年级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成立像样的比赛。」
我也不是不懂他想说的。
不过,就算知道不会成立像样的比赛,南云依然不断地挑战堀北哥哥。
「我只是为了得到认可……不对,是为了让他认可我,所以才会直到今天都对学长做出进攻般的行为喔。」
这种意义上,只就今天的堀北哥哥来看,他应该是认可了南云。
不对,可以想像他原本就对南云的实力本身有不错的评价。
他只是无法接受做法。
虽然南云恐怕包含那些做法在内都想让他认同。
「总觉得,这种发言就像是恋爱中的少女。」
「可能吧。我大概听说了学长毕业后要做什么,我只要追寻他就好。」
南云的表情上,真的看不见那种不甘心或不服输的情绪。
纯粹是直到最后一刻都很享受跟堀北哥哥之间的互动。
「你说毕业后也要追随他,是认真的吗?你连以后要走的路都要配合堀北学长?」
「至少现在的我有这个打算。」
「哎呀──你真的很喜欢堀北学长呢。」
「二年级里已经没有我的敌人,一年级之中当然也没有。总之,我在这所学校里该做的事情,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插手去干涉学校的机制本身,把无趣变得有趣。」
南云雅当上学生会长,已经就要超过一半的任期。
不过,直到今天都不曾有过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动作。
等堀北学毕业后,自己当上三年级生,他才终于可以开始行动。
虽然我现在还没办法想像那会变成怎样的结果。
「话说回来,这一年我还是不太了解你的评价呢,绫小路。」
南云现在才把目光看向我。
那跟看著堀北兄妹的眼神不一样,实在就是觉得「无趣」的眼神。
「意思就是说,这根本不需要审定。」
南云应该也有点在意我受到注目的事情。
可是,光凭那份异样感,似乎不至于让他提起兴趣。
如果他能这样维持下去,现在我完全没必要刺激他。
「不过,到了四月,你们就算不情愿也都会知道。如果变成真正的实力主义,即使不愿意也只能一战。」
因为堀北哥哥等三年级生毕业后,学校就会完全处在南云的支配下。
虽然说是学生会,但他们能对学校带来多少影响力也很让人怀疑,不过看见南云的自信,到时似乎无疑跟第一年度的时候会是不同的内容。
「意思就是说,您会把它变得不是班级比赛吗?」
堀北好像很在意南云的这番发言,于是拋出疑问。
「可以办到的话是很理想,但这实在不可能。校方不会同意。」
南云耸耸肩,并傻眼地吐气。
「不过,还是可以变成个人实力会比至今更加影响结果的制度。优秀学生在前段班是理所当然的,对吧?」
这点堀北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而是静静听著。
「还有,我目前正在提议几个从一年级到三年级都会比目前为止都要更混杂在一起的有趣考试。如果校方认可的话──或许我也能和你一战呢。」
从南云来看,他当然没有把现在的我放在眼里。
但即使如此,总觉得他本能的某处还是打算对我做评估与推测。
「雅,差不多该走了。你有想要打招呼的学长姊吧?他们要回去喽。」
「是啊,跟一年级随时都能聊呢。」
南云和朝比奈一起走向了堀北学以外的三年级生身边。
「呼……跟那类人说话,都要顾虑各种事呢。」
「毕竟他是学生会长。」
虽然年级只差一年,但就我们来看,他是遥不可及的人物。
「我要回去了,毕竟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结果,她似乎要放弃在这里跟哥哥说话。
「这样好吗?他可能明天就离开学校了喔。」
「那种事……不用你说,我当然知道……」
堀北咀嚼著这束手无策的两难状况,打算先行踏上归途。
我也无法强制阻止,于是决定目送她。
「你不回去吗?」
「嗯,我会再待一下。」
「是吗……那我走了。」
堀北似乎有些在意我的动向,但她还是背对我,走回宿舍。
我毫无理由地决定以堀北学为始,凝视三年级生的模样。
我并非特别感兴趣。
是因为觉得反正都来了,那就先把这片光景烙印在眼里。
同时也默默地想像著还没办法看见的两年后的自己。
接下来热闹了一段时间,但学生们还是一个又一个地踏上了归途。
不久之后,在大家有股要解散的趋势时──
应该已经完成道别的堀北哥哥发现我并靠了过来。
「你还留著啊?」
堀北哥哥应该也很清楚我跟这个场面不相称。
「你在等我吗?」
「差不多。」
就算是远远地看,也会知道我没有去找其他三年级生搭话。
「我觉得跟你说话的机会,这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呢。你什么时候要离开学校?」
我决定先直接询问关键的事情。
因为我觉得要是他待一下就马上要踏上旅程,那我就必须去叫堀北。
「三十一日的中午。我预计要搭上十二点半的巴士。」
也就是一个星期过后吗?不是当天,但是也快了呢。
「铃音好像回去了呢。」
「她暂且把你这三年的成果烙印在眼里后,就回去了。」
我们两人往宿舍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当然已经没有堀北的身影。
「这样啊。」
我无法从他那张表情中看出喜怒哀乐。
但如果就这样不做安排,他们也可能会无法见面地直到分离。
当我自作主张地担心著这种事……
「可以的话,我想请你传话给铃音。告诉她我三十一日的中午会在正门附近等她。」
「你自己告诉她会比较好吧?现在去说也还有时间。」
倒不如说,如果他有意思见面,事情就好办了。
堀北可能会马上飞奔而至。
「因为那家伙可能会没办法坦率呢。我希望你去巧妙地传达。」
「或许会有反效果耶。如果是我去告诉她,她有可能不会过来喔。」
因为她有很别扭的一面呢。
「到时候,也只代表铃音做出了这个选择。」
「真的没关系?」
我叮咛并确认后,他毫不犹豫地回应了我。
「没关系,交给你。」
不过,因为只是转达,如果不用负责任的话,我也没理由拒绝。
再说,听见这件事,堀北八成会来送行。
他们的关系已经开始缓和。
「我很想跟你再稍微聊聊,但是待会儿有安排了。」
看来他也受到很多学弟妹的邀约呢。
希望至少在今天就忘记兄妹之类的事情,单纯作为一名学生度过。
「再说,你也不希望无意义地久聊吧?」
「嗯,是啊。」
就算再怎么没有人烟,前学生会长还是很显眼。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三十一日也过来送行。」
「我很不擅长在众人前打招呼道别。」
「不用担心,当天我不打算叫你和铃音以外的人。」
「既然这样,那就没问题。」我轻轻点头,欣然答应。
「抱歉啊。」
堀北哥哥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我。
正因为堀北哥哥是我在三年级里唯一会交谈的对象,他不在的话,我就没事了。
我也回去好了。
「绫小路同学,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回去?」
此时来这样搭话的人是平田。
我在远处也能确认到,刚才他跟许多三年级生打过招呼。
「你已经打完招呼了吗?」
「嗯,虽然说今天是毕业典礼,但大部分学长姊们都会在学校留个几天呢。关系亲近的人们多半会个别举办送别会。」
毕竟是平田,他应该有收到好几个这种场合的邀请。
三年级生最多被准许停留到四月五日。
当然,这段期间准备完毕的学生就会陆续开始离校。
留下来的期间所剩无几。应该可以视作大家差不多都准备就绪。
因为没有理由拒绝,于是我决定直接和平田一起回宿舍。
7
我要和平田一起回宿舍。经过超商那一带时,平田往我看了过来。
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转回正面。
平田在这几分钟内,重复了好几次这样的行为。
他好像从刚才就在找时机说话……
过了不久,平田下定决心似的开口:
「其实──我有点事情想要先告诉你呢。」
平田有点难以启齿地开口。
我有一瞬间以为他会提到学年末考试,但也不是这种感觉。
「有什么事情要商量吗?」
「是啊……嗯,我想会是商量。」
他稍作思考后,承认这点。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替你解决,但你就尽管说吧。」
被平田依赖,感觉也不错。
但我没办法预测他要商量的内容。
他因为山内退学而消沉时,话题完全倒向那部分,不过那件事情已经解决。
虽然应该仍有些事闷在心里,但那不至于需要商量。
他已经做完了一定的消化,变得可以自己解决了才对。
「说不定你会觉得意外……」
平田这么开场,接著说出口:
「我……那个,该说是我现在对恋爱没办法积极吗……我不是很了解。」
还真是说出了教人意外的发言。
被平田找去商量恋爱话题的日子居然会到来。
「不是很了解?」
总之,就先听听事情的全貌吧。
我催他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这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喜欢过女生啦……」
平田有点难为情地这么坦白。
「总之,你的意思是没和女生交往过吗?」
「如果除去和轻井泽同学的契约,就是这样了呢。」
可能不算是真的很令人意外,但我还是有那么点意外。
平田不论男女都会平等对待,我还以为他有过一两次的恋爱经验。
他和惠的情侣关系再怎样都不能算在内。
那只是为了藉由假装彼此是恋人,阻止她遭到霸凌的关系。
不过如果他没有喜欢过女生……
「意思就是说,你现在也没有在意的女生吗?」
「就是这样……」
能平等看待所有女生算是优点,但这也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那小美呢?」
小美强烈希望和平田的关系有所进展。
而且对平田展现出明确的恋爱情感。
「我说不出口──说不出无法发展成更进一步的关系。」
小美说希望从朋友开始当起。
之后,她当然会希望渐有进展,并成为恋人。
可是,既然平田没有那个意思,她就无法这么期望。
无意义地避免说清楚与拖延,对小美也很不好。
应该就是这样吧。
这就是他要商量的内容吗?平田很不知所措。
「我知道应该再次说清楚,可是,还真是困难。」
不伤害她,却又要让她察觉的那种困难。
「你心里──很矛盾吧。一定是这样。」
「是啊。」
平田就是因为温柔体贴,所以才会常常像这样被卷入苦难。
「但这是现在的事,也不知道今后会变得怎么样吧?」
恋爱情感应该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东西。
那会在不经意的瞬间打开开关。
……或许。
「就可能性来说确实不知道,可是……」
意思就是说,平田自己看不见他和小美的关系会有进展吗?
像是外表和性格,她没有会特别让人提出不满的部分。
当然,恋爱也有很多地方只凭那种地方无法计量。
「用类似断言的形式来说──我觉得大概不可能。」
即使认为自己不知道,平田好像还是明确地有了答案。
既然这样,我能对他说的就只有一件事。
「你应该说清楚。因为小美一直希望有所进展。」
我看著平田的双眼这么说。
保留答案,就代表著小美也要被迫等待。
既然这样,尽快说清楚会比较好。
如果在这个前提上,小美还是要继续喜欢平田,这就是她的自由。
但平田一度别开眼神。
「……即使会伤害到她?」
「明知答案却拖延才会伤害对方,对吧?」
我再次看著平田的眼睛这么说。
他虽然和我对上眼神,但立刻又瞥向了其他的方向。
「嗯、嗯,是啊,你说得没错……」
平田彷佛是在说给自己听,反覆点了两三下头。
然后再次得到结论。
「有找你商量,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也有勇气了。不做好觉悟伤害对方,就只是在逃避而已呢。」
他似乎又顺利获得了一个答案。
「你能好好说出口吗?」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想法,但因为我知道哪种才是伤人的行为了呢。」
平田做了衡量。
默不吭声,以及老实表达。
他理解后者对小美才好,迷惘就消失了。
如果是以前,他就会不停烦恼,要得出答案应该会很花时间。
应该会不断摸索「可以不伤害对方就解决」的选项,思绪跟情感的问题会就这样没有解决。
烦恼解决不久后,平田还有股想说些什么的氛围。
「怎么了?」
我试著问问。
「那个,呃……以后……我可以叫你清隆同学吗?」
「咦?」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这句话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我在想,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要是你也能直呼我的名字……」
我可以把这当作是我们的友情更往前跨出一步了吗?
就像是过去和启诚、明人、波琉加、爱里的关系更进一步那样。
「你可以的话,那当然好。」
我欣然答应,平田就打从心底开心地露出了满溢而出的笑容。
「真的吗?可以吗?」
「只是要直呼名字吧?从平田你看来──不对,从洋介你看来,这应该也不稀奇。」
他平常给人不论男女都以姓氏称呼的印象,但这样应该绝对不算罕见。
「直到那个事件发生为止,对我来说确实不算稀奇吧。」
所谓的那个事件,就是平田国中时期发生的朋友被霸凌,以及他自杀未遂的事。
「从那时候以来……我无论如何都很怕跟人拉近距离。我平等地对待所有人,相对地也一直不去寻找重要的对象。」
之后经过了两年左右,他在那段期间好像都只用姓氏称呼别人。
这么一说,平田面对任何学生都是平等对待。
即使是对班上一致同意要赶走的山内也是一样。
看来他又再次踏出了一步,而且这次还是自己破壳而出。
许多学生都在这一年展现成长的状况下,平田的飞跃成长也非常厉害。
「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清隆同学。」
他把撇开的视线挪了回来,是想要表达些什么的那种眼神。
「总觉得很难为情耶,被你感谢成这样的话。」
虽然有一股痒痒的感觉涌上心头,不过这就是我心里直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