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启动(1 / 2)
梦。据说,人几乎每天都会做梦。但能否记得自己做的梦,与睡眠深浅有关。
如果能清晰回想起印在脑海中的梦,那说明睡眠似乎还很浅。
我现在做的梦,没错,是在很久以前、我还十几岁时候的事了。
在梦中,我回忆起存钱买那辆小型二手汽车时的心情。
行驶距离已经有一万多公里,内部装饰也很破旧,完全不是我喜欢的样子。
不能被恭维说很舒服,但我还是想成为一家的顶梁柱,所以就开车到处跑。
不交朋友,也不谈恋爱,自己与车度过的时间无可替代。
那之后过了很久。现在,我不再自己开车,而是一直在后座上睡觉。
真皮座椅的深沉与柔软。
后背被包裹住的温暖。
不管哪个,都是从前那辆无法比拟的高贵与奢华。
但是,怎么回事呢。
那时候的感动和喜悦的心情,却再也找不到了。
「绫小路老师,我们就快到了」
驾驶位上传来的声音把我叫醒,我静静地睁开眼。
和之前的城市景色截然不同,四周被群山包围,车正要开上一条荒道。
「接下来会有些颠簸」
「知道了」
自从被直江老师委托人才育成计划起,已经过了3年。
当初还在想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不知不觉这计划已经正式打出白屋的旗号,暗中开始运行了。
打算出资的财阀巨头日益增加,备用资金的筹措工作也顺利完成。当然,筹款表面上也都是为了白屋。
白屋也变成了特定领域内都知晓的存在。
说起巨大的投资。尽管还没取得成果,但以前也没多少像这样备受期待的事吧。
和股票的特定种类一样,等到普通人都知道这个赚钱的时机,就已经晚了。
只有在还不广为人知时大量出资的投资人才会获胜。
尽管没搬出直江老师的名号,我行动时也会有一些人主动为我观察和预测眼前的状况。
这样的人,都是伙伴。
高度育成高等学校是很重要的存在,并且在这方面,政府也率先取得了成功。
即使不挑明,总有一天政府也会对白房进行干涉。
率先投资的人可以期待巨大的宣传效果和回报。
可即便到目前为止一帆风顺,结果一旦与期待不符,投资者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收手,之前再怎么老师老师地尊称,还是会转为破口大骂。
因此,取得明确的成果很重要。
不能有任何大意。
这样四处奔波的途中,手机收到商界人士意图投资的最新联络。尽管还没公布第1期孩子们的真实价值,但到了接收第2期学生时,申请者就陆续出现了。
明明还没公开第一届学生的教育和成长情况。
当然,这也正是我的战略手段。白屋的教育顺利进行,并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成果;申请者很多,可能不会全员接收。让这样的情报暗中传播,就可以提高白屋的存在价值。
此外,还出现了希望将白屋用于其他目的的人。
那就是与资本家密不可分的——私生子的存在。
情人不听劝、无论如何都想把孩子生下来。作为条件把孩子送入白屋。这样一来表面上就能完全抹除孩子的存在。
只要留下与对方生下的孩子,就还能与对方保留一丝丝的联系。
当然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理解的事。
因为关系到白屋的人才和资金保证,我没有理由拒绝。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并立即添加到接收列表中。
「那帮人也是不长记性啊」
是不是人有了钱就会变得奇怪啊。随随便便,任性,让人一次又一次怀孕。
暗中把孩子生下来是没问题,但那帮人下半身如此放荡真的让我很惊讶。
就这样,第2期学生中,私生子等不能公开的孩子就超过了三成。
换句话说,白屋的价值还是不过如此。
要想让人托付自己心爱的孩子,光有信用和实际成果还是不够。
虽说财阀们又是出资又是把孩子送过来,但关于这个计划还是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当然大多数工作人员也并不了解这个实验的本意。
归根结底白屋是一个教育场所,将那些在这个不幸的星球出生的孩子培养得出色而优秀,再让他们回到社会,这一点毋庸置疑。
「也难怪啊」
我自己现在也还是把那群孩子当成实验对象。
所以负责那些资本家们心爱的孩子,还是有很大风险。
要怎样改变这种不协调,是今后无法避免的课题。
总之,不管怎样的孩子,都要进行全面教育。
白屋迟早会变成政府公认的设施,而不仅仅是梦话。
不久的将来,世上的教育设施都会拿白屋当模板。
这样一来,我和直江老师在党内主导或推行什么时,也会更有发言权。
如此发展下去,年迈的直江老师退休后,我就能有更大的权力。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我确实在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前进。
已经在生根发芽开始有实感了。
从直江老师把人才培育计划委托给我的那天起,我就开始全力以赴,这一点是没错的。这个计划对我的人生来说必不可少。
没错,希望就在遥远的前方熠熠生辉。
只是,变数也不是完全不存在。
我完成白屋计划的过程中,必然会和政界保持距离。那群人鼻子很灵,应该也有人能察觉到这样的计划在暗中进行。直江老师的伙伴很多,但敌人也不少。他们一定也想从直江老师左膀右臂的我身上揪出一些弱点,这样的家伙太多了。
他们想分清敌友,自然会同我保持距离。
白屋已经是我的半条命了。
所以,我才得加强和政界的联系。
以防万一,保险一点怎么都不会有错。
如果不能扩大和政界的联系,就要提高在商界的地位。
正因为商界和政界表里一体,我的行动才有意义。
由于与商界的联系日益稳固,所以才选择戴上资本家的面具,又戴上政治家的面具。
金钱双向流通,我便能从中获利以稳固自身。
「刚才,坂柳大人好像到白屋了」
「是吗,那就别管晃不晃了,稍微开快点吧」
「遵命」
虽说还没到约定时间,但毕竟是客人,不赶快点让他等久了可不好。
1
穿过大门后,司机将车靠近门口,我下车快步走向客厅。
沙发上空空如也,窗边却站着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窗外。是坂柳。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闻声,他转过头来。
「没关系,绫小路老师。本来就是我提前到了」
坂柳恭敬地低下头,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向我缓缓走来。
「因为今天能一睹白屋风采,所以很期待」
「是啊」
这3年多,我和坂柳继续加深交流。
我觉得自己与生来就养尊处优的坂柳合不来,不,实际上现在也合不来,仅管如此,只要人有共同的目的,就能理解彼此行动。
是因为总和背地里互相试探的家伙们打交道的缘故吗,不知何时起,与表里如一的坂柳见面也不觉得痛苦了。
「即便如此,那些看起来有些违和感的安保措施还是让我很吃惊啊」
「实在没办法。也不能现在就把白屋公开。总有人在拼命地搜寻我和直江老师的丑闻,这样的家伙多得数不过来呢」
是对这个回答感到为难吗,苦笑浮现在坂柳的脸上。
「因为你在白屋计划中帮了最大的忙,所以想最先给你看」
「被救助的孩子越来越多了,我也只是想为这个救助孩子的计划提供些帮助」
眼前的坂柳坚定地相信,那会是一群能肩负起整个日本的孩子。
对我和直江老师而言,却只是出人头地的垫脚石,但此时那几块石头已经铺好了。
不管我们有怎样的目的,只要被救助的孩子还在,这个男人就可以容忍一切。
无药可救的大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此变成敌人。
如果发现孩子们的未来并没有保证,他应该就会跟我保持距离了吧。
「我来带路吧」
「嗯,麻烦您了」
我带着坂柳,先走向了研究室。
「今天是决定白屋新方针的重要日子,所以很想让你看看孩子们的成长。」
「被收养的孩子们也已经3岁多了吧,真快啊」
作为合作者,坂柳也见过那群孩子中的数人。
想必回忆起了其中几个场景吧。
「你不生孩子吗?」
我遇见坂柳时,他已经有了结婚几年的伴侣。
可现在也没听说怀孕生了孩子。
「也不是不想要,只是一直都没有这个机会。我们说好了顺其自然」
也就是说,他们即使知道有1人或者可能2人都存在问题,也不会主动触及这个话题。
如果2人都能接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啊,是我说了多余的话,忘了它吧」
「我也一直很在意,绫小路老师不结婚吗?」
「如果有合适对象,可能会稍微考虑一下,只是不巧暂时还是单身。也没有预定」
「若想一直做政治家,伴侣是不可或缺的。要是绫小路老师也能早点找到那样的人就好了呢」
「是啊」
恋爱、结婚、生子。我可没有那闲工夫。
虽说有了要守护之物,人就会变强,但我可不那么想。
有了要保护的人,就会有弱点。
而很多政治家就因为这个弱点才会败北。
2
进入研究室,里面有些嘈杂。
铃悬他们3个研究者,正要对培养的孩子进行综合测试。
「久等了,赶快开始吧」
「遵命」
唯一处于公正立场的田渊主持汇总工作。
「将孩子们完全隔离并分成3组,这3年来对他们进行了全面教育」
「是要在这3名研究员中选出成果最好的对吧」
简单说明之后,坂柳也了解了情况。
「没错」
「绫小路老师已经预料到结果了吗」
「没有。事实上这3年我和他们没有任何接触。我这个外行人不插嘴,只提供必需的援助。其实就连谁会展示出什么样的成果都不清楚」
这3年,我硬是不问过程,完全给他们自由了。
因为如果稍微了解了一些,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不多管闲事。
要是实话实说,坂柳肯定会惊讶得不知所措,同时鼓起掌来吧。
「全权委托给他们,可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的不是吗?大部分的经营者都不能完全信赖部下,总会忍不住插手」
花了钱的人总是容易多管闲事.
「我也是在别人的资金支持下才能有所行动。如果是血汗钱,我可能会严厉地说出来。毕竟钱打水漂了难受的只有投资人」
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沉着地等待3年。
「不过失败的话,绫小路老师也很可能失去一切。普通的经营者也一样。用从银行得到的高额贷款,进行关系公司命运的战斗。虽然那是银行的钱,但也可以说是董事长本人的钱」
从责任承担的角度来看,确实和经营者没什么区别。
「你动不动就抬举别人的毛病真是一点儿没变呐」
「我性格就是这样。人一定是有优点的,发现他们的优点就是我的工作」
终究还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真实的赞美话语。
这一点正是这个男人好掌控的地方,但其实既讨喜也不讨喜。
隔着魔镜一样的玻璃,另一侧,孩子们陆续走进室内。
可以清楚看见,每个孩子都戴着所属研究者的名牌,老老实实地坐着。
「3岁的孩子,也就是能进行简单对话的程度吧」
对于没有过孩子的坂柳,不理解也是情有可原。
「理解力、智慧、自我意识开始萌发,有时会展现出一点灵巧。一些简单的东西一学就会。可能是运动方面的发育比较明显。能单脚站立、脚尖行走、顺利地上楼梯。一般来说是这样」
「能做到这些也很厉害了呢」
坂柳一脸紧张地看着孩子们。
「开始吧」
听到指令,孩子们一齐把纸翻过来,将笔拿在手中。
「是考试啊」
没有一个孩子站着,比那些喜欢跑来跑去的小学生还要精神集中,专心致志面对眼前的问题。
「孩子们挑战的测试内容是什么啊」
「算术问题。内容如下」
坂柳接过田渊手中的纸,和我一起看了起来。
加法、减法,甚至乘除法的问题都有。
「这是,小学生水平才能解决的问题吧。好厉害啊」
坂柳钦佩不已,田渊却一脸平静地回答道:
「世界是无限的。天赋异禀的孩子们当中,有人能解出更难的题。毫无疑问,这就是遗传基因决定的天才啊」
「但是,这里的孩子们不同吧」
「是的。他们并无特别之处。毕竟只要能力上没差太多,这种解决问题的能力就都能掌握」
为难题而头疼的样子,跟考生也没什么区别。
看完3组孩子之后最先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是石田和宗谷那2组的孩子们在面对试题的时候表现出的神态和反应非常相似,都有些混乱;而与之相对,铃悬组的孩子门却纹丝不动。
在实施摄影机的追踪下,孩子们回答错误的地方也随处可见,但却丝毫不见他们有一丁点着急、不安或慌张的样子。
好坏先不说,石田他们明显有些不安。
「这是进行了怎样的教育,才能把孩子们培养得像机器人一样」
作为研究者的宗谷也不禁嘟囔起来。
「我把孩子们精神上的成熟作为最初的培养方向。即使解不出来问题也不慌张,让他们能继续冷静客观地处理眼前的问题。对于做不到的孩子绝不容忍,必须受罚」
「体罚吗?对仅有3岁的孩子?」
「错,是从婴儿时期开始。而且宗谷啊,我并不希望被你说成体罚。这就是我的教育方式」
听到这些话,坂柳露出了比谁都不愉快的表情。
如果没有成果确实是大问题,但很明显,每一个孩子的正确率都比石田和宗谷那2组高。
「那些孩子的专注力已经和成人相近了。恐怕能够专注到,就算有人在旁边跟他门搭话也不能立刻察觉的程度」
铃悬仿佛已经掌握了全体学生的实力,说着就给孩子们所在的室内放起了音乐。
在悠扬而浮夸的声音下,室内有些孩子开始停下来四处张望。
但只有铃悬引以为傲的孩子们并没有表现出过多反应,仍然只着眼于解决面前的问题。
「这种事,怎、怎么可能」
石田也无法掩饰对铃悬教育方式的惊讶。
「教育——通过各种惩罚让孩子们感到恐惧。肉体的痛苦、精神的痛苦,只要是有效的就什么方法都用。经过不断的追究和探寻恐惧,最终恐惧心理就会消失。并不是比喻意义上的消失,而是真的消失不见了。虽然还处于中途阶段」
「恕我失礼,这毫无疑问就是体罚。用这种手段得到的能力没有任何意义。我不认为你的教育方针是正确的」
确实不能说完全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