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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神之外形(1 / 2)



看来当下的威胁已经消失了。



被称为地神的怪物——组成其身体的野兽们似乎已经全数死去,现在可以说是一动也不动了。



『核心』被杀死后,就一起归西了吗?



当然也有可能是动物察觉危险之后的假死行为,但那同时也表示,动物们认为行成是威胁而感到畏惧。应该不会出现匆然过来袭击的情况才对。



无论如何——



「……嗯,这下应该可以安心了。」



行成这么说完就靠到薄衣少女身边,伸手拿起她系在铁桩上的锁炼。



「塔莎,你没事吧?」



「没受伤、唷。」



塔莎简短地这么回答。



原本表情就不甚丰富的她,在姊姊伊鲁吉娜死后言行举止就更散发出近似人偶般的氛围。她对自己的事情也是毫不在乎,如果不主动询问的话,就算受了重伤很可能也会保持沉默吧。



既然如此……



「你也没事吧?」



行成一边询问薄衣少女,一边把锁炼扯断。



「啊……」



薄衣少女发出惊吓的声音。



她的声音里面带著极为浓厚的困惑……几乎感觉不到被解救之后的喜悦。或许单纯是因为尚未从近距离目击刚才那场战斗的冲击中恢复过来也说不定。



「怎么了?你不是因为自身的兴趣才被用铁炼绑起来的吧?」



「…………」



依然瘫坐在地上的少女,仰头看著行成的脸。



她脸上的表情在惊讶与畏惧之间摇摆了好一阵子——最后像是理解了什么事情般开始不停地点头。



「这样啊……原来如此……」



「等等,你到底是怎么了?我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行成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少女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小声嘀咕著。



「这样啊……也有这样的事情呢……」



「到底是什么事啊?」



行成再度询问,少女抬起头来开口说道:



「恕我孤陋寡闻,从不知道还有跟人类拥有同样外表的神明存在……您一定就是这个地方的新地神大人对吧。」



「——啥?」



这次换成行成感到困惑了。



少女看来不像是在开玩笑或者胡言乱语,她的表情非常认真。这么一来,对于欠缺这个世界各种常识的行成来说,很难判断她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我说,塔莎,这个女孩子在说什么啊?」



「…………」



即使这么问,塔莎还是面无表情,而且也不做任何回答。



不过与其说她不知道,倒不如说是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我是祭祀此地地神的巫女,名字叫贝鲁达。」



在两人这样的对话当中,少女像是完全不理会行成的困惑般,继续单方面地说著:



「我将献身给您,请您保佑这块土地的安宁与丰饶……」



薄衣少女说到这里站起来……然后再次像在祈祷般合起双手跪在行成面前。



「什么叫献身给我——」



行成再次凝视著少女。



正如先前提到的,她虽然不是裸体,但模样搞不好比全裸还要刺激人的情欲。因为衣物单薄所以能看出全身的曲线,透过布料渗入的光线在身体上造成平缓的阴影,与裸体可以说是没有太大的差别。



而且她身上单薄的衣物也因为被卷入刚才的战斗而破了几个地方,连应该遮住的部位也稍微可以看见肌肤了。



何况她的面貌相当姣好,只要是健康的男性,不产生欲望才有问题。



「是的,请尽情享用。」



「咦?可以吗?我到现在还是不太清楚状况耶——」



这就是所谓到嘴的肥肉吗?应该是到嘴的肥肉没错吧?



到嘴的肥肉不把它吃下去的话,就太失礼了吧?



正当行成心里冒出这般愚蠢的念头时——



「…………」



他的背后传来『喀叽』的金属音。



行成发现那是〈红辣椒〉拉起击锤的声音后,立刻举起双手。



「等等,我没有那个意思。虽然吃掉到嘴的肥肉算是传统文化……嗯,总之那不重要啦。」



行成说出连自己都不是很懂的藉口。



「……笨蛋。」



平淡的声音如此嘀咕。



他转动脖子往身后望去……就看见塔莎一边放下朝向天空的〈红辣椒〉,一边将击锤放回去的模样。







关于万物的道理,人类可以理解的范围可以说是相当狭隘。



平民一边流著汗水工作,一边抱怨著『真羡慕那些光是坐在桌子前面就有饭可以吃的贵族与高官』,这种例子或许还不少——不过,这些人应该是不瞭解那些贵族与官员的辛苦吧。当然反过来说也是一样。贵族与官员同样也不知道农夫与工匠们的辛劳。即使知识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无法理解实际的感受。



自己也一样——费欧娜边代替卧病在床的父亲处理村长的工作,边这么想著。



当然,她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与生俱来的天分;此外,想在社会上生存下去,就有自己应尽的责任。这些事物都相当深奥,不是其他人能够轻易理解的。农夫有只有农夫才能完成的作业,工匠有只有工匠才能完成的成品,贵族与官员当然也有只有他们才能办得到的工作。



但是……



只在狭隘的范围里过生活,思考方式也会愈来愈狭隘。



这个世界上能够像自己一样到王都的学校求学的人极为少数——大概只有特权阶级的子女吧。就连费欧娜也是在父亲极为辛苦的张罗下,才能够到王都留学。虽说是贵族,如果是敬陪末座的身分,物质生活依然称不上富裕。席林古斯家原本就是地方上的豪族——说是贵族也不过是王都权宜上赐予的封号而已。



若是平民的话,见识当然就更为浅薄了。



他们只是理所当然地接受祖先一路传承下来的习惯。不会有人对于早上太阳升起,到了夜晚太阳便下山的现象产生疑问吧。就算有,那样的疑问也会在每天忙碌的生活当中溶解消失。



「理所当然」——光是这句话就能让人停止思考,甚至不再注意周围的环境。



如果不这样的话,就会很难在这个严苛的世界生存下去——费欧娜也很清楚这一点。



「……都到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成为地神的腹中物了吧。」



费欧娜忽然望著窗外,并且这么嘟哝著。



名义上是服侍神明的巫女。



实际上——是献给地神的祭品。



这种充满欺瞒的仪式,在持续百年、千年之后也会变成『传统』。



定期献上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让那个小人得道的野兽吃掉。虽然瞭解这是最低限度的牺牲,但一直持续下去,那种『牺牲』的感觉也会逐渐变淡。神官们似乎教导成为巫女候补的孤儿,能够被献给地神是一件相当荣誉的事情。



「那个女孩子要是生在别的地方,应该可以有不同的人生吧。」



她们全是无人可依靠的小孩子。



正因为没有父母亲,就算被当成祭品也没有人会抱怨。所以才会为了有效率地提供祭品而建立孤儿院,而神官们为了减轻罪恶戚才表示这是极为荣誉的一件事。没有祭品的话,人们将很难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生存下去。假如失去了地神的『保佑』,每年一定会出现一百人——不对,应该是超过这个人数的牺牲者。



这种事情费欧娜当然知道。



但她同时也瞭解另一件事。



那个被称为地神的存在……在王都的中央教会里被称为『恶魔』。地神并非绝对的正义,



也不是什么善的代表。只是因为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才会一直把那东西当成神来祭拜。



一个人的性命可以解救更多条人命。



既然如此,也只能认为这是最『正确』的选择了。



「…………」



费欧娜停止书写的手,轻轻闭上眼睛并且揉著眼皮。



虽然觉得心烦但也没有办法。『巫女』有『巫女』的责任,而费欧娜也有费欧娜自己的责任。既然『巫女』已经完成了任务,费欧娜也没有道理偷懒。



费欧娜叹了口气,准备重新开始自己的工作。



就在这个时候——



「大小姐!」



数道慌乱的脚步声传来,接著办公室的门就忽然被打开了。



在皱起眉头,准备指责对方没有礼貌的费欧娜面前——并排著几名脸色大变的下人。



「什么事,怎么这么吵。进房之前应该先敲门才——」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他们依然相当激动。



不但额头上浮现汗水与青筋,还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大小姐,神殿、种殿发生大事了!」



他们以近似悲鸣的声音叫著。







地神这个存在相当特别。



类似的存在还有被称为亚神与异兽的生物……应该说,地神与亚神在本质上是相同的东西。不同之处在于有没有在特定的土地『落地生根』。



没错。地神之所以是地神,就是成功和特定范围的土地产生灵力结合,因而拥有能够影响当地的力量。



地神能够操纵落地生根处的土地环境。祂不只可以使土地肥沃、天降甘霖以及决定作物丰收与否,有时候甚至还拥有从洪水与暴风等天灾中解救人类的力量。



相对的……地神也就无法远离落地生根的土地。



讲好听一点,派遣巫女是为了抚慰无聊的地神。



但是——



「那个……地神大人?」



薄衣少女彷佛觉得很不可思议般地凝视著行成,并且这么问道。



「等一下,我都说我不是地神了。」



「…………」



薄衣少女歪著头像在思考什么一样——脸上忽然浮现不安的表情。



「我无法令您满意吗……?」



「没有啦,光是这样看就觉得很满足了——」



行成说到这里就闭口不语。



因为他又听见塔莎在后面拉起〈红辣椒〉击锤的声音。



「哎,听我说,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地神了。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贝鲁达。」



说完后,薄衣少女便恭敬地低下头。



看来贝鲁达已经完全误认行成是新的地神,所以才会真的准备把自己献给他。不过,行成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打倒地神后,自己就被当成新地神的道理。



「我说塔莎啊……」



行成有如要求救般回头看向塔莎。



银发少女一边打开〈红辣椒〉的装填口交换空弹壳与实弹,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著:



「……我曾经听姊姊说过。王杀死前任的王后,就能篡夺、继承王位……而神明也一样。」



「这种杀气腾腾的系统是怎么回事?」



行成像在呻吟般地说道。



「地神是被土地所束缚。藉由落地生根,可以行使各种力量,但会成为土地的一部分,所以……」



塔莎「喀嚓」一声关上装填口,这么表示:



「……不会死。」



「我刚才不是很轻易地就杀掉祂了。」



「是不会老的意思。但祂做为生物,存在感会逐渐『变淡』,心灵会持续被削弱。因为变成了山川以及河谷的一部分。」



「……似懂非懂啊。」



「所以……」



塔莎停下手来继续说著:



「大概就是这样,才会吃人。」



「…………!」



「为了保持自我,所以,要吃拥有强烈自我的人类。」



「……你说的是智能之类的吗?」



「大概吧……」



塔莎点了点头。



不只是肉体,为了维持包含智能在内的精神——为了保有自我而吃人。



其实吃其他的生物应该也可以,但是吃掉原本就具有智能的人类,比较能够增加灵力、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虽然带有自己的想像,不过……其他亚神袭击地神,并且杀掉祂,也算是一种新陈代谢。」



旧的事物将被新的事物取代。



这在万物生生不息的世界当中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而在不会老的前提下,不死的地神就只有被打倒才能完成交接了吧。塔莎大概也是从姊姊那里听到这些事情的,所以这结论当中应该也参杂了假设与推测,但行成认为相当有道理。



「那个……地神大人?」



贝鲁达以畏畏缩缩的模样对著行成搭话。



「就说了,我不是地神。」



「不,您刚才打倒了之前的地神大人。能够打倒地神大人的,果然还是只有拥有相同神格的神明。」



「等等,我随随便便就杀掉祂了啊。靠这个。」



行成虽然展示手边的武器——〈迪朗达尔〉,不过贝鲁达却像是对它完全没有兴趣一样。



「请您保佑这块土地吧。赐予我们安宁与丰饶——拜托您了、拜托您了。」



如此恳求的贝鲁达表情相当认真。



行成一瞬间抬头仰望著天空——



「不要,我拒绝。」



「地神大人……?」



「我不是地神,而且也没有打算成为地神。我既不知道该怎么当地神,也不想和土地一体化然后逐渐丧失自我,当然更不想吃人。」



「…………」



「我一点都不特别。只是拥有比较奇特一点的武器,才能够杀掉那个地神。只要别弄错使用方法,你同样也可以『弒神』喔。」



行成往塔莎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这么说。



在贝鲁达感到不可思议的视线下,塔莎轻轻点了点头。她举起〈红辣椒〉开口说道:



「行成并不正常。但无论如何,他能打倒地神,主要是靠武器的力量。」



「不要把别人说得像是变态一样。」



行成低声咆哮。



「可是这样子——」



「总之呢!」



行成强行打断还想继续说下去的贝鲁达。



「你现在已经不会被吃掉了。总之,先回你的村子去吧。应该说,可不可以帮我们带路?我有很多东西想要补货。」



「不是神明……」



贝鲁达似乎还是很在意这一点——只见她再次看了一眼行成的〈迪朗达尔〉,然后以嘀咕般的口吻表示:



「您刚才说是那把奇妙的剑击毙了地神对吧。」



「没错。所以神明什么的真的太夸张了,我——」



那一瞬间,他犹豫了一下。



但行成还是在腹部灌注力量,坚定地说道:



「我只不过是个人类啊。」



「…………」



贝鲁达虽然犹疑了好一会儿——不过最后还是轮流凝视著行成与塔莎,接著开口说道:



「真的很抱歉。我的脑袋不太好,所以不是很瞭解——但两位如果希望的话,我愿意带你们到村子里去。也得跟神官大人说明发生的事情才行。」



「……那就先这样子吧,拜托你了。」



行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神官们的报告令人感到非常惊讶。



「杀了地神——?区区一个人类?」



老实说,实在很难相信有这种事。



即使被称为地神,但毕竟祂原本也是生物,所以并非无法杀害。尽管这只是脑中的知识,但费欧娜知道实际的例子。不过那是由几十、几百这么多的人数,而且还设下陷阱、拿出攻城兵器等级的物品对抗才得以成功的特殊事例。



至少那不是一、两个人,而且毫无准备就杀得掉的对象。



「应该是搞错了吧?」



「不会错的,代理村长。我们确实看见像是旅行者的人击毙了地神。」



一名神官以亢奋的模样对费欧娜提出报告。



他们应该是一路从观察仪式的高台跑回来的吧,只见神官们的头发与服装都被汗水濡湿,呼吸也很急促。其中一名神官缠在额头上的布还渗出血来,据说是回来的途中跌倒受伤的。说起来,如果他们是在说谎的话,那这也实在太过费功夫,而且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你觉得呢?」



费欧娜将视线移向和他们一起来到宅邸的老年神官长。



他是统率村里所有神官的首长,同时也负责统筹祭祀。和费欧娜一样,那是村子里代代相传的职务——虽然是对于仪式不抱持任何疑问的带头人物,但历经岁月磨练的他,知识确实相当丰富。



「光凭一个人真的能够杀死地神吗?」



「理论上……应该……不是不可能……」



种官长皱著眉头这么说。



「但那就像在问一个人是否能够扫平山脉、止住河川一样。」



「…………」



包含费欧娜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人类可以运用手脚来挖土与搬运石块。花上百年或者千年的时间,个人确实能够办到这种改变地形的行为。但那根本不切实际。从这层意义上来看,就算说是不可能也不为过。



神官长说的话确实相当有道理。







贝鲁达居住的村子出乎意料的近。



以行成的感觉来说,大概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左右。虽说是山路,但通往『神殿』的道路已经进行过最低限度的整备,尽管有段距离,但铺平的道路算是比较容易移动。



以乡下的小城市来说,村子里的构造算是相当标准。



为了防御野兽,将土堆高,再以炼瓦与石头叠起的『城墙』包围村子,在几个方向设有大小不同的门。行成他们在贝鲁达的带领下,通过其中一道较小的门。



「……嗯?」



他们事先询问过贝鲁达,知道这里没有旅馆——说起来,很少会有旅客来到如此乡下的小村庄——所以行成他们只好放弃前往旅馆,为了补充食材与一些物资而朝通往市场的道路走去。



但是……



「这是怎么回事?」



行成有种奇妙的不舒服感觉。



来自于由周围居民投射过来的视线。



不对。那并不是针对行成与塔莎,而是对著在前面引导两人的贝鲁达所发出。



「…………」



那绝对不是看著生还者的温暖眼神。



但也不是特别冰冷。真要说的话,其中最强烈的感情应该是困惑吧。就像看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而大吃一惊——那些人就是以这样的眼神看著贝鲁达。



「干掉怪物之后救了成为祭品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子平安回来了,大家不是应该觉得高兴吗?」



「阿成,有点不太对。我想这应该是……」



应该不是塔莎的话所造成的结果吧……村民们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开始聚集过来。他们堵住前后的道路,将行成他们包围起来。



「搞什么?难道是不欢迎外来者吗?」



「——喂,贝鲁达。」



其中一名村民以诘问的口吻说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是因为…………」



贝鲁达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实际上——这是在指责她的发言吧。



「巫女为什么会活著回来?你已经被献给地神大人了吧!」



一个人开头怒骂贝鲁达之后——就造成了连锁反应。



「地神大人怎么了?你不会是做了什么不敬的事吧?」



「该不会是没有尽到义务就逃回来了吧!?」



「为什么要用村子的税收养你这个孤儿——」



「这么小的村子,要是惹地神大人生气了……」



村民们此起彼落开始不断痛骂贝鲁达。



完全没有人为了她还活著而感到高兴。



「……阿成。」



塔莎一边小声叫著行成,一边碰了他的右手。



忍不住想要怒吼回去的行成,以长长的叹息来降低内心高涨的压力。



就在这时候——



「你们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候——从道路另一头传来的声音,让责备贝鲁达的众人安静下来。



行成不清楚发生什么事而将视线移过去后,就看见村民围起的人墙外侧,有几名穿著类似法衣的男子站在那里。他们笔直地朝这边靠近,村民们纷纷往两旁散开,几名男子来到行成他们——不对,是来到贝鲁达面前。



(是村里的神官吗?嗯,能够让这些村民安静下来是不错啦——)



不过既然是神官,立场上当然是要崇敬地神吧。



这也表示——



「贝鲁达……」



其中一名神官以温柔的口吻这么说道。



「把头抬起来。」



「…………」



贝鲁达依然低著头并且保持沉默。



那模样简直就像是接受审判的罪人



「我说把头抬起来。」



「…………是的。」



略显严厉的声音让贝鲁达浑身一震,接著抬起头来。



神官一边露出平稳的笑容,一边看著做为巫女的少女脸庞。



「到神殿去奉献的巫女,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呢?」



「…………」



不会是地神大人没有出现吧?」



「神官大人,那是因为——」



「不准回嘴!!」



神官忽然以气急败坏的声音怒吼。



贝鲁达就像被雷打中一样缩起身体。但神官立刻就恢复原本平稳的语调,继续表示:



「你应该最清楚自己的任务才对。为什么会回到村子来呢?」



结果,神官说的话也跟其他村民一样。



不对——不能说一样,因为他责备贝鲁达的态度甚至比村民还要严厉。



「阿成——」



「喂,大叔。」



这次塔莎还来不及阻止,行成已经挺身介入众神官与贝鲁达之间。



「自己村子的女孩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你们这样对待她不会太过分了吗?」



「你是什么人?」



「是旅行者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相关的人请不要插嘴。」



「既然是流浪者,不懂事物的道理也是没办法的事——」



用字遗词虽然客气,但神官们的声音里明显带著轻蔑之意。



「…………」



行成绷著脸往前走去。



就在他想著乾脆给在场所有人一人一拳的时候——



「等一下!各位,不要轻举妄动!」



新的声音让行成停止动作。



他再次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一名呼吸急促的少女站在那里。



应该是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吧,只见她的额头浮现汗水,长长的金发也显得凌乱不堪。身上穿的是剪裁高雅的洋装——打扮愈是端庄,愈突显出她的慌张。



「因为发生一些事情,所以祭祀延期了!」



和众神官一样穿越人墙的少女这么说道。



「没事了,快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



村民们面面相觑,心不甘情不愿地散开了。虽然里面也有人瞪著行成他们——不对,应该说是瞪著贝鲁达看,但已经没有人再朝她怒骂了。



留在现场的只有行成、塔莎、贝鲁达以及少女与众神官。



不对——还有……



「代理村长……!」



一名年纪较大,身穿貌似法衣服装的男子也来到现场。这个男人似乎也是神官,但服装的做工与其他人不同。大概是立场,或是地位与其他人不同吧。



年长的男性似乎是追著少女来到这里。但他在道路途中便停下脚步——不再接近行成他们。



「我已经把那些人都赶走了。」



被称为代理村长的少女看著行成这边,如此说道。



没错。她不是先跟贝鲁达,而是向行成搭话。



「你们……可以先到我的房子来吗?」



「代理村长——大小姐,万万不可。」



年长的神官以责备的口吻如此说道。



「这个男人是阻碍祭祀的罪人——」



「阻碍祭祀?」



率先来到现场的三名神官以惊讶的表情看著行成他们。



「就是这个男人带走巫女……」



「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神官们一边责备行成一边把手伸过去。



看来是想要压住他吧。



行成原本摆出应战的姿势——



「应该抓住他并且斩首,还得再次准备献给地神大人的巫女,然后乞求祂的原谅。,



他听见其中一人这么说,立刻把手放到背后的〈迪朗达尔〉上。



但是——



「你们想和什么人战斗啊!?」



担任代理村长的少女怒吼著。



「如果负责监视仪式者的报告没错,这个东西可是单独一个人击毙了地神唷!」



「什么这个东西……喂!」



被对方毫无顾忌地指著,行成忍不住绷起脸来,不过代理村长职务的少女丢出来的话立刻对众神官造成相当大的冲击。



「把地神大人……?」



「击毙了?是杀掉的意思吗?」



「对!」



少女以近似悲鸣的声音大叫。



众神官以不敢相信的表情面面相觑,然后将视线移回到行成身上。最后——像是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对抗的其实是难以置信的怪物般,所有人一起往后退了一步。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如此询问。



「我叫行成。」



行成因为终于出现可以沟通的对象而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这名少女可能只是知道行成杀了地神而保持警戒,或许她也跟其他人一样,对于贝鲁达只有不满的想法。



「觉得拗口的话,叫我阿成就可以了。她是塔莎。」



「行成还有塔莎吗?我是费欧娜·席林古斯。还有你是……贝鲁达吧。我招待三位到我的宅邸,请跟我来吧。」



少女以命令般的强硬口吻说完,随即转身迈开脚步。



年迈的神官以及其他神官赶紧跟在她的后面。



「代理村长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是想把那个杀害地神大人的小子——」



神官们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著。



虽然他们不像是受到欢迎的样子,但见到村民们刚才的模样,就算到市场应该也无法好好购物。这时候还是按照少女的话去做比较好吧。



行成和塔莎互看了一眼——催促著贝鲁达,跟在少女后面前进。







一边带著自称行成的少年与他的伙伴,再加上原本是巫女的少女来到自家宅邸——费欧娜一边绞尽脑汁想著。



行成到底是何方神圣?



尽管他打倒了地神是无庸置疑的事实……但正如种官长所言,很难相信普通的人类能够办到这种事。



地神和亚神原本都是野兽,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因为具备智能而超越野兽的范畴,同时能力也超越人类,所以才会被称为神。



亚神当中,在某块土地落地生根者就被称为地神……吸取土地精气的地神将变得比亚神时期还要强韧。不但不会老死,即使用剑砍或者用枪刺也很难令其受伤,想要让祂受到致命伤更是难上加难。



能够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打倒祂的,大概就只有身为同类的亚神吧。实际上,偶尔会发生地神交替的情形。根据席林古斯家的记录,这三百多年来发生过两次亚神袭击地神后将其杀害,然后取而代之成为地神的例子。



这么说来——



(那名叫作行成的少年——不就是亚神或是能与其匹敌的某种存在了吗?)



即使是在王都增广见闻的费欧娜,都不曾听过拥有人类外表的亚神。但只要想到人类跟野兽一样也是动物,就无法肯定人类绝对不会因为某种原因而长生不老,并且变为亚神了。



不论如何,行成就是等同于亚神的某种存在。



而且他不但会说人类的语言,也和其他亚神不同,拥有近似于人类的伦理观,此外也可以理性地对话。至少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对做为祭品、被送到神殿去的贝鲁达出手。



换句话说,或许可以用奉献祭品以外的方法与行成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