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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看不透丈夫的心(2 / 2)


「不,那个……对不起。」



果不其然,开口就道歉了。莫弗利对着他坐在右侧的副官露出不发一语的微笑。感觉就像在说「这种会议根本只是在浪费时间」。



说穿了,要详查在这场会议上提出来的那些情报非常麻烦,不过只是传闻的这些情报,价值可想而知。



在帝都发生新的一起爆炸事件的地点,以及造成的死伤人数报告都记录在方才会议中看到的资料上。然而莫弗利得到的情报,跟会议上提出报告中的目击情报之间有些许落差。原本听到的证词是嫌犯约有八人左右,而且有几个人逃走了,结果变成三名嫌犯全都在那场爆炸中身亡,真不知道情报是在哪个阶段遭到扭曲。



一想到全都要进行调查并追究下去,就感到相当厌烦。最高干部的情报也很重要,但现在没有时间随着传闻起舞。



「太浪费时间了,那就散会吧。」



随着莫弗利的这句话,会议就此结束。



「你的传闻真是太惊人了呢,我看现在就逮捕你好了?」



「可以啊。」



就算把安纳尔德当最高干部逮捕起来,政变依然会照着计画进行下去。正因为莫弗利也心知肚明,所以才没有对自己出手。



「这个狐狸真的一点也不可爱,真想跟你老婆聊聊啊,可以借我一晚吗?」



自从最后一次跟妻子见面已经过了两个星期。她似乎也在前天从斯瓦岗领地回来了。虽然同在帝都,但接连都是无法返回自家的日子,因此暂且是有透过管家杜诺班询问拜蕾塔的动向。妻子一回来就投身于工作之中,那副精力甚至让人感到钦佩。



身为丈夫的自已都见不到面了,为什么有必要让莫弗利跟她见面啊?说穿了,借一晚是什么意思?



坐在莫弗利一旁身为中将的副官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喔喔,这么说来,斯瓦岗中校娶的是那个水性杨花的老婆吗?能不能也让她陪陪我啊,排在阁下后面也没关系,借我一晚吧。」



安纳尔德立刻答道:



「我坚决拒绝您的要求。」



「天啊,好可怕。你这家伙,我好歹也是你的长官耶。多少尊重一下好吗。无视长官命令等同于违反军规,小心我把你送去军事法庭!」



如果基于长官命令就要把爱妻借出去,安纳尔德可能就参加军事政变了。压抑着打从心底涌上的不悦情绪,认真地说:



「我会让您后悔要求过我的妻子。」



「哇啊,他来真的……」



「抱歉抱歉,我们只是开个玩笑啊,你被那个可爱动人的妻子迷得神魂颠倒了嘛。」



莫弗利赶紧介入两人之间。



「这么说来,你好像连直属部下都没有介绍给她认识吧?那些家伙在庆功宴上相当起哄,一直吵着就算只有目睹尊颜,也真想靠近一点看看。」



「请别这样,那会变少。」



多亏有莫弗利出来打圆场,副官的脸上也扬起了捉弄人的笑容。但说到头来开启这个话题的人是莫弗利,这让安纳尔德总觉得不太能接受。



「噗哈,是会少什么啦?没救了,这家伙真的完全被迷得神魂颠倒,说好的冷血狐到哪去了呢。竟然可以让你沉迷到这种地步,我看还是想拜托一下好了。」



「如果要对别人的东西出手,就应该先有足够的觉悟;如果那是人家很珍惜的,更是如此。」



「就连我也不想被下流的上将阁下这样说好吗~而且一开始提起这个话题的是你吧。竟然溺爱到连阁下都瞒不住了啊。咦?但我记得你在庆功宴那晚,不是有跟莱登沃尔女伯爵密会吗?到处都传闻你跟她幽会之事。」



庆功宴时确实有跟卡菈说上话,但印象中顶多只聊了关于拜蕾塔的事情,那样竟然会被说是密会,也真令人感到意外。



这么说来,这才回想起今天早上也收到卡菈寄来的信件。由于那是针对自己主动委托她某件事情的回答,也是正式的邀请函,总不能不屑一顾,但要确认那内容实在非常麻烦。



卡菈至今也都有寄信件过来。很可惜的是她寄来的信件内容重要度很低,罗列着无聊的文字,要撷取其重点着实费神。通常都是要约吃饭,几乎没有提及关于政变的指示。让人不禁就会随便看过去。



一边回想着那封信上写的日期究竟是哪一天时,只见莫弗利耸了耸肩。



「你们完全开启玩乐模式了呢。每场攻击都会隔着一段时间,就算在场的某个人哪时遭受袭击都不奇怪,还是小心点吧,虽然大家多优秀我也是知道的。」



就在莫弗利傻眼地这么说的时候,有个男人踩着慌忙的脚步来到会议室。



「什么事!」



「非常抱歉!但事件紧急,恳请原谅。」



闯进来的是安纳尔德的部下,然而他不知为何铁青着一张脸,喘个不停,看就知道是非常急着来到这里。不知道他那句让整个气氛更加紧绷的紧急事件究竟是指什么,原本正要离开会议室的人也纷纷朝他看去。



「收到报告指出,斯瓦岗伯爵家的玄关发生爆炸,安纳尔德•斯瓦岗中校的夫人陷入昏迷。」



安纳尔德一瞬间还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但其实是有听懂的吧?总觉得听见了不禁屏息的声音。



向莫弗利知会一声就连忙返家之后,一看到玄关的惨状就不禁皱起眉间。完全看不出平时的模样,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同一个地方。



不见平时会出来迎接的管家杜诺班,眼前只有几个女仆一脸茫然地呆站在原地。



安纳尔德对着在这样的状况之中,独自动作熟练地鉴定眼前这个状况的父亲搭话。



这也可以说是在战场上见惯的光景。大概是以前学会的本领还健在吧?安纳尔德注视着默默地进行鉴定的瓦尔鲁多的背影说:



「我回来了。」



「太慢了!」



「已经是急着赶回来了。」



「别说废话。你掌握了多少状况?」



「我们家的玄关发生爆炸,以及拜蕾塔陷入昏迷。」



即使面对儿子,瓦尔鲁多也依然是一副蛮横的态度让女仆们感到恐惧,但安纳尔德只是平淡地做出回答。



父亲说着「这样啊」并微微点了头,接着就从感觉很不开心的样子,转为看好戏般的表情。



这态度只让人产生不祥的预感。



「那个丫头好像是听说工厂有派一个男的来传达事情,所以才会过来这边。那家伙突然间就自爆了。那种炸弹是扬起墨绿色的烟,这方面的事情你应该比较懂吧?」



「是啊,那应该是现在发生的政变其中一环吧?那些人几乎都变成暴徒了,我想应该是使用相同的炸弹。」



如果是用一般黑色火药制成的炸弹,扬起的应该会是白烟,然而这次政变用的都是会变成墨绿色的烟。不但不同于黑色火药,威力也有着天壤之别,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这在南部战线也很常看到。



军方也立刻向管理炸弹的单位进行确认。由于那没办法流向黑市,因此不晓得他们使用的是没有确认到的炸弹,还是重新制造的。说到头来,军方的武器几乎都是向莱登沃尔伯爵家经营的武器行进货的。当他们断言没有流向黑市,也就无从进行调查。



若是为了这场政变要事先制造的话,就需要有场地跟资金。



直到刚才还在追踪金钱流向,然而军方资金并没有可疑之处。大致上也调查过贵族派那些家伙了,但并没有令人特别在意的地方。硬要说的话,在南部战线调动大批武器过来的莱登沃尔家金流最为频繁。



将一切资讯统整起来的话,就会得出还有尚未掌握到的炸弹存在。



究竟是谁偷偷侵占了南部战线的物资?这场政变又是从什么时候就计画好了?这些问题甚至让全场都陷入沉默。



「率先察觉到的丫头,立刻就抱住杜诺班往柱子后侧跳过去的样子。你看,就是那根柱子的后面。老夫一听到爆炸的声响就来到玄关一看,只见在半毁的柱子角落有一对男女交缠在一起倒在那边,真是令人惊讶,竟是那个丫头跟管家。靠近一看,那丫头整个人趴在杜诺班的身上呢。即使陷入昏迷,丫头还是紧紧抓着杜诺班,完全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真的是让老夫费了一番工夫。想先把丫头带回房间,她却还是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放,看样子好像是格外珍惜管家呢。还要两个人去拉,才总算将他们分开,并让她躺下。」



「这样啊。」



「那两个人在你回来之前就莫名合拍呢。那家伙动不动开口闭口都是少夫人、少夫人的,那丫头也是,一遇到什么事情都会去找杜诺班商量。想必是关系相当亲密,才会这么担心他吧?担心到甚至不惜挺身保护,即使昏过去了也不愿放开。」



拜蕾塔之所以一嫁到这个家就跟管家变得很要好的原因,也是在于父亲成天酗酒、派不上用场,然而他完全没有要提起这件事的意思。安纳尔德也大概可以明白父亲的想法,然而眼前这个扬起嘲讽般窃笑、捉弄儿子的男人所说的话,实在让人感到不悦。



「所以说,妻子的状况怎么样?」



「怎么,真是无趣。老夫还以为你会因为杜诺班跟那个丫头的关系,更为气愤不已呢。现在医生正在帮她治疗,你自己去问问状况。」



「我知道了。」



关于杜诺班跟拜蕾塔的事情,等掌握到情报之后,也会好好做个了断。



但压根都不想对父亲坦言这件事。



安纳尔德不发一语地跑上从玄关通往二楼的楼梯。



一到妻子在静养的房间露面,治疗好伤势的杜诺班就率先上前低头致歉。



父亲说的那位医生似乎也结束了拜蕾塔的治疗,正在收拾诊疗包。



「非常抱歉,少爷!」



「晚点再听你道歉。拜蕾塔的状况怎么样?」



当然没有打算放任这件事情不管,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的状况。



「背部一度灼伤,另外也受到一些擦伤。我先开了止痛药,以及发烧时可服用的退烧药。看起来是没有撞到头,但为了预防万一,明天还是请让夫人静养一天。」



斯瓦岗伯爵家的家庭医生是一位中年男子,虽然是熟悉的医生,但会让人想抹煞掉他迳自看过妻子身体的记忆,还真是不可思议。可以的话,真想亲自替她诊疗。然而自己只有在军中学过一些基本的医学知识而已。



「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少夫人相当勇敢,立刻就做出跳到柱子后方的判断,实在厉害。多亏如此,才受到这点程度的轻伤而已。少夫人清醒过来之后,还请好好慰劳她一下。」



医生面带爽朗的笑容走出房间,杜诺班也为了送他而跟着离开。安纳尔德朝拜蕾塔靠近过去。



她就像是陷入沉睡一样,呼吸虽然平稳,但没有醒转的迹象。



俯视着缓缓上下浮动的棉被,安纳尔德伸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



脸颊上留下感觉像是被东西划伤的一条条红色伤口,看了就让人觉得怵目惊心。



什么叫轻伤而已。



安纳尔德看着妻子那副不同于平常的苍白面容,同时也握紧了拳头。不只是脸,肯定就连棉被底下的身体也是伤痕累累。



内心涌上一股冲动,很想紧紧抱住昏睡中的妻子。



无论如何都想将她关在自己怀里,再也不想让她离开。



但她想必会皱起脸拒绝就是了。



这时,传来一道轻轻敲门的声音。



回头一看,只见米蕾娜带着女仆进到房内。



「兄长大人,你回来了。」



「嗯,我在军方有收到消息。那是要做什么?」



看着女仆拿在手上的剪刀一问,米蕾娜一脸悲痛地皱起眉间。



「姊姊大人的头发也焦掉了,所以想替她整理一下。」



「那是现在必须做的事情吗?」



平常对这个妹妹的印象,只有躲在母亲身后看着自己而已,但她现在却恶狠狠地瞪着安纳尔德。这么说来,就连刚从南部战线回来的时候,她也朝自己投来怯生生的视线才是。当时像在试探般的目光,现在也明确寄宿着憎恨的情绪。



「我听杜诺班说姊姊大人是被卷入其中,受到牵连。换句话说,如果她跟兄长大人的离婚协议成立的话,就不会受到这种伤害了吧?要不是放任妻子八年不管还不同意离婚,死脑筋又固执的兄长大人没有这么任性的话,她就能待在安全的地方了吧?」



「就算拿已经发生的事情谴责,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万一」、「如果」这种事情说起来根本没完没了。



她能像这样平安无事,真的只能说是运气好了,其实因此失去她也一点都不奇怪。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因为工作跟立场的关系,而造成家人及珍惜的妻子牺牲。不,这段人生因为战争而受人怨恨也不奇怪,本来就有想过说不定会在某个状况下遭受报复。但就算是除了她以外的人遭到牵连,自己的情感也不会如此动摇。



所以,安纳尔德在会议室那时,才会受到脑中一片空白的冲击。



接下来,这次必须拟定不会出错的战略。



安纳尔德深知,好运不可能一再发生。



也知道人是多么轻易就会丧失性命。



回想起在战场上理所当然、至今也目睹过好几次的光景,让安纳尔德一瞬间感到天旋地转。



看样子自己也被毒害得很深呢,竟然会不禁产生不想失去她的念头。



「不懂女人心的兄长大人请出去吧!」



受到妹妹狠狠斥责之后,安纳尔德也默默地离开房间。



因为实在不忍吵醒还在昏睡的妻子。



米蕾娜替拜蕾塔整理好头发之后,似乎很快就离开房间了。当安纳尔德再次回到房间时,就只有她一人静静地睡着。



在那之后,就看顾着拜蕾塔的状况直到天明。她一次也没有醒来,只是安稳地沉睡着。



默默地看着在朝阳照耀下那张苍白的脸时,杜诺班便前来说有外找。大概是昨天对他碎念了一番,态度变得有些胆怯,安纳尔德朝他瞥了一眼便朝着玄关走去。据说是有人要来找妻子。这么一大早就跑来,真不知所为何事。



听管家说来访的人是妻子的秘书,但昨天才刚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多少还是有些警戒。不过,一见到对方立刻就能明白是自己多虑了。站在遭到破坏的玄关前的,是个打扮相当洗炼的男人。



「一早前来叼扰非常抱歉。我是拜蕾塔小姐的秘书。得知她昨晚遭到袭击,虽然感到很过意不去,但还是觉得坐立难安,忍不住就跑过来了。请问她现在的状况怎么样呢?」



从他担心地皱起眉间的表情看来,可以得知这个人是真的挂念拜蕾塔的状况。



「虽然背部有烧伤,但所幸还算是轻伤。不过我们家的医生吩咐,保险起见今天最好还是让她静养一整天。」



「这样啊。那么,不好意思,能请您替我转达拜蕾塔小姐,我会代她给出使用二十一号布料的答覆。由于今天就是要答覆厂商的期限,我想拜蕾塔小姐也很惦记着这件事。」



「我知道了,等妻子醒来我会再转告她。」



点了点头之后,那位男秘书的表情稍微变得柔和了一些。



「看来您的为人跟我耳闻的有些出入呢。」



「耳闻……是听妻子说的吗?」



「拜蕾塔小姐不太常谈论起您的事情呢。只是因为工作关系,我经常出入军方设施,才会从那边听到一些事情。」



「哦?」



从军方听到自己的事,怎么样都只让人产生不祥的预感。她的秘书接下来说出口的话,果不其然很不像样。



「说您不知变通又心胸狭窄之类的,对方应该是您的直属部下吧?」



「原来如此。」



看样子在庆功宴上没介绍妻子给他们认识,似乎格外让他们怀恨在心。不过,因为这样就四处嚷嚷,只会让人更不想让妻子跟那群部下见面就是了。



「看样子有着一位这么可爱的夫人,也是很令人苦恼的事情呢。」



语带捉弄的这句话,让安纳尔德对他有些另眼相看。



看来她的秘书并没有散发出同仇敌忾的心态,明明她的舅舅是那么仇视自己。



真要说起来,还比较像是跟她父亲见面时的感觉。



「你跟妻子认识很久了吗?」



「从拜蕾塔小姐还在念书时就认识了,我算是在向她舅舅拜师吧,是他教会我做生意的基础。对了,我有件事情想先跟您说一声。不好意思突然换了话题,但您知道艾米里欧•格拉亚契这个男人吗?」



「是那位国会议长辅佐官,对吗?」



「是的。他是拜蕾塔小姐的同学。当时感觉就满执着于厂长,最近更是有逾矩的倾向。希望您也可以多留意一下。」



「我知道议长辅佐官对她有好感,但是为何要警戒到这种地步?」



「她在念书时曾发生过刀伤事件,您知道这件事吗?」



男人试探般地注视着安纳尔德这么问,是指她在最后一个学年时差点遭到侵犯,并向对方做出反击的那起事件吧?在调查妻子的报告之中,并没有看见那个男人的名字。



顶多只是跟妻子一起出席庆功宴时稍微交谈了几句话而已。也可以说是最近在工作方面成为话题之一的人物。



「据说那起事件的主谋就是他。教唆其他学生实行犯罪,自己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袖手旁观的样子……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执着地想对拜蕾塔小姐出手了,还曾传出要她当情妇的风声。侯爵家也有私底下问过要不要到他们家工作。但听说拜蕾塔小姐的父亲大人察觉那只是表面上的借口,实则打算纳她为妾,便提早做出了应对。」



听到他就是主谋,让安纳尔德回想起在庆功宴上的拜蕾塔。难怪妻子当时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再说了。



纳她为妾?



拜蕾塔吗?



这还真是有够瞧不起她,安纳尔德都不禁勾起嘴角。



「这件事听起来还真是愚蠢呢。」



「是的。师傅听了也是不禁冷笑。原以为在他已经死心,没想到最近又出现,跑来向拜蕾塔小姐警告您要夺取她的性命。但她当然没将这番话当一回事,很快就把他赶走了。然而在那之后立刻发生了这起爆炸事件,因此让我感到很挂心。」



「他说我想夺取她的性命?」



而她没把这番话当一回事,这可以视作她认为安纳尔德是可以相信的人吗?还是认为就连相不相信都无所谓呢?



现在的安纳尔德完全无法断定。







觉得身体相当沉重。不,应该说全身都疼痛不已。



虽然觉得身体不太对劲,但说不定是作了恶梦的关系,换了个想法的拜蕾塔随之转醒,这才意识到「元凶」,怯生生地开口招呼:



「早、早安……?」



一睁开眼,就见到丈夫露出典型的不悦神情站在床边。



在理解到自己身处斯瓦岗伯爵家的夫妇寝室之前,更早一步掌握了丈夫的状况。



好久没有觉得脖子像这样发麻了。



尽管内心很想逃走,却又逃不了。



甚至无法判断自己是自然清醒过来,还是在这道堪称黑暗的气场影响下而醒来。



工作应该相当忙碌的安纳尔德,竟然到了太阳高挂天上的这时候还待在家里。



而且听杜诺班说,他本来就是几乎不会回家才对。



实际上当拜蕾塔从领地回来之后,都还没跟他碰过面。



这也让人察觉出说不定是政变最高干部的他,是真的相当忙碌。



明是如此,他现在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



「早安。虽然都已经过中午就是了。」



「咦?中午……啊,答覆挑选布料的期限!」



「今天一早你的秘书有来访,说会代你给出答覆,医生也说你今天最好要静养一整天。」



「这样啊,太好了。只要有二十一号呈现的那股光泽感,一定可以量产出平价又出色的外套……对不起,我会好好静养的。」



他散发出的黑暗气场,感觉更加阴沉到好像可以听见「轰隆隆」的声音似的。



不能讲到工作上的话题。



要不然丈夫可能会变身成某种不太对劲的存在。



「啊,对了,那场爆炸!后来怎么样了呢?杜诺班没事吧──」



安纳尔德的脸色明显大变,而且还是相当突然。



难道那个管家丧命了吗?



拜蕾塔的神色顿时变得惨白。



在觉得那名男子很可疑的当下,就应该要让杜诺班再往后一点退去才对。当时没想到他会选择自爆。明知对方正是在这场政变中,在大街小巷引发爆炸的那群人之一,应该要更谨慎处理才对。



懊悔之情刺痛了心。



这时安纳尔德平静地开口说:



「是父亲发现倒在地上的你们。昏过去的你紧紧抱着杜诺班,怎样都不肯放开他,父亲光是说大家是多么拼命才把你们分开,就不知道害我听了多久。当时似乎是抱紧紧又贴紧紧的样子。」



「咦?杜诺班平安无事吗?」



「你承受了爆风及放热的冲击,他只是因为被轰飞的关系,脸上受了几道擦伤而已。现在已经回到工作岗位了喔。」



「呼……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为什么要用那种吊人胃口的语气啊?」



带着一点责难地抬眼一看,就见到丈夫脸上浮现一道冷笑。



咦?他动用了脸部肌肉。平常在家里都不太常看到他流露什么表情才是。



不过,就算是顾虑到妻子的心情而流露表情,也不该是冷笑吧?



此时此刻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呢?在场应该没有要让他这么做的对象。



毋宁说,虽然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表情……



但脖子上发麻的感受,渐渐变成微微的刺痛。



可以的话真想逃开,不,应该说想尽快逃得远远的。



「你的背部受到一度灼伤。由于头发也有点烧焦,因此米蕾娜让女仆替你将烧到的部分整理掉了。」



「啊,好的。谢谢。我之后会再向米蕾娜道谢。」



机灵又温柔的小姑,很会替人操心。不难想像平常总是称赞拜蕾塔的头发很美的她,比自己还更加心痛。



安纳尔德不管这么想着的妻子,继续说:



「宅邸的玄关大半都被炸毁了,男人也被炸成肉块。要清扫起来相当困难,考虑到女仆们都受到相当大的冲击,因此找来专门的业者处理,顺便修理玄关,连业者也说应该要修理好一阵子。用的似乎是杀伤力相当大的炸药。」



「啊,这样啊。」



「在这样的状况下,你先担心杜诺班,接着则要向米蕾娜道谢是吧?这样啊。」



「咦,不行吗?」



「是啊,真的很令人感到不悦。」



「为什么啊!」



不悦是什么意思啊?



在这状况下自己也没有奢望得到他的称赞,但幸好家里都没有任何人丧命,出言慰劳一下也好吧?而且向可爱的小姑道谢也很重要。



但他竟然说感到不悦?



拜蕾塔的思绪陷入一片混乱。



接着安纳尔德就开始了漫长的说教。说到头来,重点好像在于不要跟男人紧紧贴在一起的样子。以拯救人命为优先,为什么还要被骂成这样?然而紧接着管家之后挂念的是小姑,就被他指责「难道都没有什么话要对近在身边的丈夫说的吗」,回应了一句「我有对你打招呼吧」更是增添了他的怒火。



无法理解。



总觉得……现在插嘴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即使如此,拯救人命当然重要,小姑的一番心意也很令人感激吧?毅然决然对丈夫这么一说,他就对自己露出降到冰点的笑容。



面对滔滔不绝地斥责的丈夫,拜蕾塔只是一再反覆地辩解及道歉。



「你暂时禁止外出。」



冗长的说教讲到最后,他抛出像是暴君般的这么一句话,太瞧不起人了。



就算是拜蕾塔,被说到这个分上,内心也不断涌现反抗的情绪。



「也太蛮横了吧!我还要工作,不可能。」



「直到整个世局稳定下来就好,性命跟工作哪一个比较重要?」



「没这么夸张……我不会随随便便被杀掉的。」



实际上那个动手的嫌犯不但被炸死,内心也很明白当时靠那么近的自己其实相当危险。不过,拜蕾塔并没有打算说出这种话。要承认这点也让人觉得心有不甘。



这不过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反击而已。



但安纳尔德的目光顿时变得尖锐。



「哦,这样啊。所以说无论是被炸弹炸到、被刀剑砍到,或是遭到枪击,你都不会死吧?」



「我并没有说这种话。那就不叫人类了,这根本是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歪理。」



「反正我就是死脑筋又固执嘛,而且还不知变通又心胸狭窄的样子。」



「你、你是在说什么啊?」



突如其来这番自嘲的坏话,让拜蕾塔不禁愣愣地看着丈夫。



原本的怒火也消弭下来,尽管有种扫兴的感觉,但本人似乎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似的,继续说下去:



「总之,你禁止外出。不然,要我就这么让你动弹不得也可以。」



丈夫那双祖母绿眼闪现诡谲的目光。



见他突然就压上床来,拜蕾塔下意识就抓起手边的枕头,往他的脸推过去。



「赌注期间是一个月。既然已经结束了,就请你别再碰我。」



夫妻生活只为期一个月而已。



安纳尔德移开了枕头,想了一下开口说:



「但你是我的妻子吧?」



「确实现在还是,但你愿意离婚的话,我立刻就会答应。」



「你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怀有孩子了。」



「即使如此,我们约定的是共度一个月的夫妻生活。」



「要是怀了孩子,夫妻生活就会持续下去。你的月事应该还没来潮吧?」



「是还没,但也有可能没有怀孕。如果没有,你就会同意离婚,所以也无从共度夫妻生活。」



拜蕾塔认为既然现在无法证明,就算无法离婚,也足以成为拒绝夫妻生活的理由了。



「原来如此,既然双方都无法做出判断,要改变你的意见应该是很困难吧?是说,你跟艾米里欧•格拉亚契碰面了是吗?」



「什……这跟你无关吧。」



他来告诫安纳尔德是政变的最高干部,而且还打算杀了身为妻子的自己,因此可以说是大有关系才对,但这个情报光是出自艾米里欧就极其可疑了。



「我的妻子还真是水性杨花啊。」



安纳尔德忽然间一脸扭曲地笑了。



拜蕾塔内心涌上的怒火,让身子不禁抖了起来。



他的口吻简直就跟耳闻自己的恶名而靠近的那些男人一样。



记忆伴随着嘈杂的人声在脑海中重现。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



「单方面靠近我,又自顾自唧唧喳喳地讲个不停的,每一次都是对方好吗!」



在那当中丝毫没有自己的意志存在,都是迳自靠近,透过话语跟态度随心所欲地羞辱自己。少女的心每一次都受到伤害,并借由那份痛楚让自己振奋起来。拜蕾塔知道就连想要保护自己的拥抱都别有意图。正因为如此,才更该只靠自已的力量站起来。



无论意图还是想法,全都在远远偏离拜蕾塔的地方蠢蠢欲动,把自己卷入其中并加诸理念,更贴上标签。传闻紧紧跟随着自己,被形容为恶女、妓女、娼妇。



不管再怎么挣扎,再怎么抗拒,一而再再而三投来的视线都令人作呕。



全是欲望、盘算、轻蔑跟嘲讽。



没有任何人的双眼是单纯注视着自己。



不,唯有一个人。眼前安纳尔德这双弹珠般的祖母绿眼,就像无机物一样。即使如此,不知不觉间似乎可以从中感受到某种热意。



总觉得像是打从一开始便是如此,却也觉得与一开始时有些不太一样。



即使如此,只要参杂了欲望,对拜蕾塔来说那就是心生厌恶的目光。



拜蕾塔撇开了确实存在于那道视线之中,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率直视线。



因为他总是只会说些惹拜蕾塔生气的话。



因为完全看不清他的真心。



就连现在也是一样。



「拜蕾塔,这都要怪你。」



无论何时,总是责怪拜蕾塔有着一副引诱男人的美貌。



责怪拜蕾塔强势又自尊心高,态度还很傲慢。



责怪拜蕾塔脑筋转得快又机敏。



到底是谁的错?到底是谁害的?不管再怎么问,答案总是会推回自己身上。



就连现在,他也是这个意思吧。



难道要是再丑陋一点,再柔弱一些,而且低姿态又驽钝的话,就能得到幸福吗?



但那就不是拜蕾塔了。



思及此,拜蕾塔一个咬牙,巴掌就朝着安纳尔德的脸颊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