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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欠有还(2 / 2)


「你既然会这麽说,代表你知道这是什麽东西。」



「是啊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黑色的玫瑰念珠。」



「是啊黑色的,黑暗的,玫瑰念珠不吉利真可恨,喔喔,这到底是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充满荣耀的大海王神奥斯特罗斯神殿它的历史,我们深厚的信仰,苏生式的秘术设备丶祭坛僧侣丶年轻的僧侣们,还有朋友丶老师全部都!都因为这些胸前绣着红底黑十字的徽章,戴着那个不吉的黑暗玫瑰念珠前来的邪教恶鬼!」卡克旺咬牙切齿,握紧酒杯用力摇晃,却完全没察觉酒洒了出来。但现在并不是在乎酒的时候。卡克旺澄澈的黑瞳闪烁着某种异样的色彩。不,那并不是色彩,而是光芒。那既是愤怒,也是疯狂;既是苦闷,也是绝望。卡克旺挤出的声音宛如从死亡深渊爬上来的亡灵。



染血圣堂骑士团。



BloodTempleKnights.



他说出了这个名称。



「那群恶鬼就叫这个名字,他们是由罗榭圣教的火焚谷思想孕育而生的鬼之子。不,从『预言家』悠伯.马力克的毁灭预言衍生而来的罗榭圣教,或许原本就是那种魔鬼畜牲的诞生地。根据他们的教义,罗榭之火迟早会从天而降,由地而生,只有皈依罗榭,参加『计画Jl-藉此洗清罪过的清白之人才得以幸免。若某人应该被罗榭净化,就必须当场一死。以罗榭圣教之名,死即为净化。因此,他们彻底否认苏生式。那群浑蛋一边残杀僧侣,一边呐喊这条教义。他们简直就是恶鬼丶是罗刹。对他们来说,杀戮就是正义,是终极的善行,因此就算向他们低头求饶也没有用。每个人都被杀了,就这样被杀死,那群人只为了杀人而杀。年轻的僧侣大声惨叫:『大海王神啊,请守护我!』当然,我们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庇佑。年轻的僧侣先被砍断手臂,斩断双足,在无法动弹之际被砍下首级。贫僧把一切都跟躲在後殿的僧主们说了。贫僧边哭边说,吼着告诉他们。於是大僧主殿下叫我过去,偷偷对我说:你快逃吧。他说:你是我们五位僧主中最年轻的一位,你这时逃走,日後必将复兴神殿。因此贫僧就从後殿的密道逃了出来。但是,这番话绝对不是为了自我辩护而说,贫僧真的没有一丝『得救了』或是『太好了』的想法。如果可以,贫僧也想跟大家同甘共苦。贫僧真的好想一死。虽说贫僧是僧主中最年轻的,但也已经是七十一岁的老头了,到底还能做什麽?你说贫僧到底能做些什麽?如果这是大海王神给予贫僧的试炼那也太过残酷了。贫僧好恨西亚拉姆殿下好恨大僧主殿下,吾之良师,好恨他为何要叫贫僧逃走。贫僧好痛恨在当下点头答应逃走的自己,如果当时摇头就好了。就算遭受邪教净化,贫僧也不在乎。真的好想死,贫僧好想死在深爱的神殿内。就连这个微小的希望也不被允许的贫僧到底该怎麽办才好。神却不肯回答」



卡尔罗虽然静静地听着,但老实说,卡克旺的心情一点也不重要。我既没慈悲到会为了初见面的老人故事而红眼眶,更不是个容易被情感左右的人。我是好恶分明的人。对我而言,重要的东西和不重要的东西,区分得相当清楚。举例而言,虽然我随时都可以为老爸慷慨就义,但如果看到陌生的孩童倒在路边,我却会毫不犹豫地见死不救吧。家族比我自己还要重要,但是奥斯特罗斯神殿却如同路旁的石头一般。唉,虽然杰德里因此没有可以举行苏生式的地方,会让人觉得很不方便,但那又另当别论了。



因此,卡尔罗只撷取必要的情报牢记在脑中,接着仔细想了一想。



染血圣堂骑士团为何那些家伙要袭击我们,要袭击老爸呢?



「卡克旺第三僧主,关於罗榭圣教,请你再说清楚一点。只要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就好。」



「那是邪教耶,贫僧也不太了解。」



「你知道的应该比我要来得多吧?你刚刚说火焚谷思想吗?那个火焚谷是什麽?」



「『神在圣地火焚谷内,将污秽之物丶愚蠢的动物丶罪人们,所有污秽的东西都焚烧殆尽,重新塑造清白的纯粹者。』悠伯.马力克的预言中,有这麽一节记载。而且在摩德洛里西北部确实存在着名为火焚谷的地方,那里也曾经有过罗榭圣教的中心,也就是大圣堂」



「曾经?」



「是啊,如今已没有了。据说被烧光了。」



「这是什麽时候发生的事情?」



「『火之日曜日』(BurningSunday)。罗榭圣教以七日为一循环,每天分别以月火水木金土日等七曜来对应。贫僧听到这起事件的时间,没错,那正是在五巡月中。」



「这起事件跟袭击神殿的那群人,有任何关系吗?」



「有的。」



卡克旺露出吞了铅块般的表情,但仍很肯定地点点头。卡尔罗想继续追问,思绪却突然停住了。有动静!是人声吗?不确定,听不清楚。或许是自己太多心了吧?虽说如此,卡尔罗仍以眼神暗示欧尔森与伊比兹,并且从怀中抽出短刀。这是由摩德洛里的锻冶士欧克马.波尔多艾儿打造的,虽然外型朴实,却十分坚固,刀刃也相当锐利。欧尔森也手握挂在腰间的大刀刀柄,伊比兹则从外套中取出几把飞刀握在双手上。



「该丶该丶该不会」卡克旺开始颤抖,腰部无力地跌坐到沙发上。「他,他们想干嘛?」



「谁知道?」卡尔罗简短回答後,便用下巴向欧尔森示意。欧尔森随便点了点头,便立刻靠近门口,整个背部贴到旁边的墙壁上。卡尔罗也移动到了墙旁边。而伊比兹因为必须紧抓着害怕的卡克旺,所以似乎显得有些辛苦。虽说如此,他也只花了十秒钟就做好准备。欧尔森随後打开了门,什麽事都没发生,外头一片寂静。於是他从敞开的大门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出门探查。这时卡尔罗紧握短刀的左手,突然不由自主地用力。就在这之後,随即出现了哒哒哒哒的脚步声。来者不只一人吗?「欧尔森,回来!」幸好欧尔森与他笨重的外表不同,非常机灵。他立刻回应卡尔罗的命令,回到了房内。同时卡尔罗也冲到门口,和欧尔森一起站在敞开的大门两侧,而伊比兹则站在正中央。他把率先冲进门内的男子当作目标,一刀命中。伊比兹可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手上功夫也相当出色。飞刀刺穿了男子的右眼,卡尔罗立刻接着一脚把对方扫倒在地。但第二个人随後而来,他用剑挡住了飞刀,随即锁定了伊比兹。不过这个判断可真是大错特错。正打算朝伊比兹冲锋的他,被欧尔森从旁大刀一斩,瞬间发出重物掉落的声音,鲜血如喷泉般一涌而出。他被砍了,被大刀从头到颈部劈成两半。但即使如此



他还是紧盯着欧尔森不放。



他呐喊着听不清楚也莫名其妙的话语,想袭击欧尔森。



怎麽搞的,这家伙?



「啧!」如果不是卡尔罗踢碎他的膝盖让他跌倒,事情就不妙了。虽说如此,事情还是很不妙。第三个丶第四个,两人一同冲了进来。他们全都穿着在某种意义上太过普通的服装。但其实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并非泛泛之辈。他们太奇怪了。这些家伙绝对不是普通人。之前那两人也很奇怪,一开始就打算牺牲自己。他们并不是以手上持有的武器攻击欧尔森和卡尔罗,而是整个身子扑了过来。尤其是第一个牺牲者。他的右眼被飞刀刺穿,照那种刺法来看飞刀应该深及脑部,但他竟然还想往伊比兹的方向爬过去。在这种状态之下,怎麽还动得了啊?不可能。可是,这仍旧让人大为吃惊。卡尔罗侧身闪过第三人的冲撞後,随即用短刀砍断对方的右手,但依旧於事无补,对方的战意并没有随着受伤而消减。岂止如此,对方反而更猛烈丶更疯狂地扑向卡尔罗。这些人搞什麽啊?论技术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但他们那种奋战的方式可不能小觑。即使在潘卡罗家族中,又有多少人能有这般的勇气?卡尔罗至今也踏遍许多战场,虽然偶尔也会出现完全不怕死的神经病,但再怎麽说也只是偶尔而已,可是今天的突袭者真的都可说是不知害怕为何物。



这是不可能的事。但现在站在眼前的,正是这种敌人。



而且,对方人数还不断增加。第五人丶第六人丶第七人丶第八人而我方只有三人。更何况还有卡克旺第三僧主这个大包袱在。尽管混战对我方很不利,但看来已经变成这种状况了。右手被切断的男子挥舞着从断腕处飞溅出来的鲜血,往卡尔罗扑了过去。卡尔罗一边打倒他,一边诅咒着这个惨况。这让他更痛恨自己的大意。明明之前或多或少感到事态有些不对劲,却没有好好想过那代表什麽意思。自己实在太天真了,这些家伙可不是半调子的敌人,他们和卡尔罗之前遭逢的对手不同。更何况,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们目的为何。这些家伙到底在算计什麽?就连不只是颈动脉被切断丶而是半颗头都被砍下的敌人,仍然朝卡尔罗他们扑了过去,嘴里还大喊「就让你们被圣火燃烧殆尽吧!」这些家伙到底在说些什麽啊?『神在火焚谷圣地内,将污秽之物丶愚蠢的动物丶罪人们,所有污秽的东西都焚烧殆尽,重新塑造清白的纯粹者?』火焚谷?燃烧殆尽?罪人?所有污秽的东西?



「开什麽玩笑!」卡尔罗绕到那个人的侧面,大脚一踢,把他剩下的头给踹了下来。虽然这下子对方总算倒在地上,但卡尔罗也差点被其他的家伙从後方抓住,千钧一发之际,他一个回身逃过一劫。刚刚真是太危险了,如果再迟一点,搞不好会被杀掉。但是我还不能死呢。我这条命可不能奉送给这群家伙。卡尔罗一个转身,一口气撞向想攻击他的家伙怀中,用力推倒他後,将短刀刺入他的额头。接着他立刻抢走对方的剑,快速远离对方的尸体;随即又将抢来的剑刺入离他最近的敌人腹部。最後再用双手抱住敌人的头,用膝盖狠狠地撞了对方的下巴三丶四次。总之就是要打到敌人无法动弹为止。这样子下来,我到底杀了几人?敌人到底有多少?我的手受伤了吗?呼吸变得好紊乱。到底过了多久?好臭。从敌人身上溅出来的血好多。真是无可言喻的味道,好臭。房内满是鲜血,情况相当惨烈。



「伊比兹。」



没有回应。卡尔罗快速环顾四周,终於发现抱着肚子蹲在房间角落的伊比兹,而卡克旺就在他身边,低着头死在那里。没救了,他头破血流,脑浆四溢,已经死了。可恶。玛莉琳看到这个色老头遭到报应,或许会很爽吧?不过那也要那个女人也活着才行。那麽,伊比兹呢?



「喂,伊比兹,你还活着吗?」



「是」



伊比兹稍微抬起头,朝卡尔罗举起了右手大拇指。他是智障吗?如果活着还不赶快回应?卡尔罗用袖子擦擦沾满鲜血的脸,从尸体的额头上拔出短刀之後,慢慢靠近右手握着大刀垂下的欧尔森。尽管他好像受伤了,不过再怎麽说,他也是那种即使少了一两只手脚,也绝不吭一声气的男子汉吧。就算他快死了如果间他「你还好吧?℉他也会默默点头吧。所以卡尔罗反而一句话也不问。不,应该说还不到问的时候。我真是大笨蛋。实在太轻敌了。我竟然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太天真,我的判断真是太天真了。



突然,缓缓地那个应该早已死去的男子竟然又爬了起来。



卡尔罗不禁大喊:



「欧尔森,小心後面」



敌人在後面,而不是前方。你在干嘛?为何往我这来?卡尔罗朝想要从後方袭击欧尔森的濒死男子冲过去。糟了,太迟了吗?来不及了吗?但是,为什麽?为何欧尔森要往我这来?就算背上被人捅了一剑,还是一点也不在乎地往我这边来?有杀气,竟是从後方传来的!卡尔罗总算明白了。就在那个瞬间,他被欧尔森撞飞了出去。「笨」我倒在地上,到底想说什麽?我想骂他笨蛋吗?



欧尔森不是笨蛋。



我才是笨蛋。



是我自己。



原来不只一个人爬了起来,全部共有三人。而当中的两个那两个从背後靠近卡尔罗的男子,被欧尔森用那双又长又粗的手臂整个抱住。他就这样不断使力勒住敌人。那两个挤出最後力气想要打倒我们的男子,马上全身无力。欧尔森放开这两人後,接着拉开从背後用剑刺他的另一名男子,大刀一挥将对方的头砍成两半。然後欧尔森终於发出呻吟。



仔细一看,原来他的右侧腹及心窝分别中了一剑,而且还刺得很深。



欧尔森慢慢转向卡尔罗,朝他低下头。



「很抱歉。」



「你在道歉个什麽劲啊?浑蛋。」



欧尔森跟卡尔罗一样,都是来自拉夫雷西亚第三帝国的卡内拉自治州。但他却不知道欧尔森到底是如何流浪到杰德里的,只听说他好像是乘船而来。两人相遇已经十年有馀了,卡尔罗在红线地区撞见欧尔森遭到恶劣的船员同事动用私刑凌辱,因为看不下去而出手相救,欧尔森因此成为卡尔罗的小弟。不过,尽管欧尔森力气很大,人也不笨,但不知为何就是不愿意诉诸暴力;当时还很年轻的卡尔罗为此相当焦虑。於是只要一有纷争,他一定会带欧尔森去,教他揍人踢人或砍人的方法,本来就很强的欧尔森在这种锻炼下变得更强。如果考虑到身材优势,那他的作战能力应该比卡尔罗优秀才对,但是欧尔森一直甘愿当卡尔罗的「小弟l他只听从老爸或卡尔罗的命令,对於使唤别人也似乎不感兴趣。如果不是跟卡尔罗或老爸一起,他甚至滴酒不沾,赌博的功力也差到令人不敢置信,对女人也好像没有执着的样子。不过,伊比兹介绍给欧尔森的两个女人全爱上了他,但是就算女人说想跟他在一起,欧尔森似乎也顽固地拒绝了。女人就这样哭着离他而去。伊比兹还因此一直碎碎念,直说太可惜了。



我就连欧尔森的年龄也不知道。



他到底来自卡内拉的哪里?父母呢?兄弟呢?为什麽要离开故乡?



欧尔森



在卡内拉的语言中,欧尔森就是「熊」的意思。因为当时我再怎麽问他名字,他也不肯说,所以我才这样称呼他。「这样就好。」你这样说道。欧尔森,你的本名到底是什麽?



「我欠大哥」



欧尔森露出莫名其妙的满足表情,一边吐血一边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的恩情,都还清了吗」



「还差得远呢!」



欧尔森说出「很抱歉」後,又低下头来。不,不对,是他的膝盖弯了。欧尔森向前倒下。由於之前才刚松了一口气,所以卡尔罗这时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奥斯特罗斯神殿已经不存在了,人一死就全完了。欧尔森。喂,欧尔森。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岂能接受一切就这样结束?你何止还清了欠我的恩情,这下子换我欠你一个很大的人情了。我该在何时何地,如何还你这份恩情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