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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 2)


「如果你是科学家,我倒希望你稍微再冷静地判断自身所处的事态。」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大致预测到我现在开始要做什么,结果会怎样。」



老人的表情瞬间吃了一凉似的,像章鱼般突出嘴唇:



「你在说什么呀。很不巧地,我一概不了解驱魔和加持祈祷之类的,所以没有被祈祷师教训的道理。第一,我不信幽灵呀作祟什么的。」



京极堂悄然地绕到老人身后,望着老人头发变稀少的后头部,脸色不变地说道:



「我也不相信这些东西,老人家。」



「你说什么?」



老人发出荒腔走板的声音。回过头去,那里已没有人,他再度遭到绕过去的黑衣闯入者对他后头部的攻击。



「别再伪装自己了。这个世间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只存在着该存在的东西,只会发生该发生的事。」



老人的脸有如煮熟了的章鱼似地转红了。



京极堂巧妙地避开老人的视线,彻底地从后面搭话。老人最后停止了用眼睛追京极堂,就那样红着脸将视线投向下面。



「即使不相信,但事态大致如你模糊想的那样。我是为了打开那扇门,将你们引进去而来的。」



「那、那无聊的,你,再怎么样……」



语焉不详的老人沉默了。有如死神的黑衣男人,以更低的声音说道:



「用自己的眼睛确认就好了,很简单的事。」



有如蜘蛛逮住猎物般,老人掉进京极堂的掌中了。就像我曾经历过的那样,我如此认为。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宛如等候上场似的,内藤提高了声音:



「凉子小姐带来的人,真的很精采地违背了期待。不戴鸭舌帽一副航空队员打扮的侦探刚一现身,这会儿,又来了个穿和服的祈祷师。说是驱逐恶魔啦击退怨灵啦,我虽然曾想象过会出现在山中修行的和尚,或比睿山的和尚兵,不过,果然像是歌舞伎里的助六(译注:江户中期,京都侠客万屋助六,和妓女杨卷一起自杀)哩!」



京极堂的装扮其实和助六完全不同,但确有一脉相通之处。



「而且,还说不信灵魂。我虽然不成熟,不过倒自认还有辨别力。我到现在还没见过,有不相信灵魂说的宗教者的先例呢。」



京极堂这一次站到歪斜着的内藤面前,说道:



「听好,佛教的基本理念是轮回转生。保全一生的人,一定会在六道(译注:众生依据善恶之业住赴的迷界,亦即地狱、饿鬼、畜生、修罗、人间、天)再度接受生,也就是说没有时间去迷惑无法超渡,佛教本来就不承认灵魂的存在。至于基督教呢,这一方则是不受洗的话,死者就入地狱,而有信仰的人,会受天主宠召,相对于神的恶魔是存在的,这方面也是没有谈论灵魂什么的空隙。至于回教,也没什么大的差别,遵从可兰经、如何按照阿拉的意思生存才是问题,做得到与否足以决定死后前住的地点。没想到被称作世界宗教的三大宗教,全都不欢迎可疑的灵魂。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宗教是为了生者而存在,并非为了死者。」



京极堂声音高亢,而且用口若悬河的语调一面说,亦步亦趋地紧接道:



「也就是严格地说,身为宗教家,和承认灵魂的存在,大部分的时候并不是两立的,内藤先生!」



态度是高压式的。



「所以,你应该改掉那不成熟的认识,而且……」



京极堂挑战似地继续说道:



「正确地说,我不是宗教家。……就和你不是医生一样。」



内藤慌张地抬起脸来,京极堂捕捉住了他的视线。



内藤瞪着京极堂。



「不过,你是来解除诅咒的吧!不是宗教家的人,如何解咒呢,你能做什么?」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是来把你们引进那扇门的。」



内藤随指头所指望着门那个方向,然后,瞬间,感到害怕了。



「小、小姐,很遗憾,我无法参加这个降灵会啦除灵什么的。如果这样,还不如让可疑的侦探先生来搜查得好。即使礼让百步,承认这人是非常灵验的灵能者!牧朗君还活着。这种人没什么作用。」



凉子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飘忽地眺望这个似乎已是尽头的世界。从窗帘的缝窥视得到窗外。



「内藤先生,你这么害怕进到隔壁的房间呀?」



「你在愚弄什么嘛!」



「你固执地主张牧朗氏还活着,有什么根据吗?」



「根据什么的都没有,你……」



「那不是你希望的吗?你有那种其实并不希望他活着,但如果没活着你可麻烦了的理由。」



「那又怎样……?」



「不用担心。」



「虽然不用担心但牧朗氏恰巧也死喽。」



全部的人都吓了一跳。任何人都不这么想,而且没说出口的事情……连榎木津都不肯定的事,竟被这个突然来到的闯入者干脆地说了出来。



「死了……」



凉子慢慢地将视线转向京极堂。



「是的。然后,内藤先生,他紧紧地附在你身上。」



内藤的脸眼看着转为苍白。



「你、你、你不是说灵魂不存在吗?你作弄人也要有个限度!」



「我只说了不相信哩。对于像你这种相信的人来说,灵魂可真的在发挥作用呢。」



「你说我相信什么来着?」



内藤一和京极堂说话,就完全失去了礼面。他的视线慌张地转来转去,他的话已像是对着屋里所有的人在说了。



「他失踪以后,你就失去了集中力、睡不着、酒喝得停不下来、参加国家考试落榜、听到幻听,这全是附身的恶灵造成的。」



内藤茫然若失了。



「你放客气些!听说你是阴阳师才沉默地听着,一开始就提没灵魂有灵魂的……完全不得要领。」



事务长开口了。从一开始,京极堂的发言确实听起来表面上并非首尾一贯,但是另一方面,的确巧妙地说中对方心虚之处了。不是不得要领,简直太有要领了。其证据是,院长、内藤不都像打败了的狗一样,沉默着吗?



「老师!」



背后传来中禅寺敦子的声音。我的背被她轻轻地按了一下,才察觉自己连门都没关地两腿叉开站在入口处。我走向前去,中禅寺敦子不出声谨慎地把门关上。在她的带领下,木场他们大概进到建筑物里的某个地方,做好任何时候都能出动的准备了吧。



「听你说了这些话,我更不明白你在这个家,不,在隔壁的房间,到底要做什么?」



夫人如前天那样,目不转睛凛然地望着前方,绝不看京极堂一眼。但她现在已不像初次见面时绝不让他人近身的激烈的严厉感了。相反地,看起来像努力不上圈套地避开视线的胆小者,这使我产生了复杂的心境。



「我什么都不做唷。我可不施行像太太所做让人伤脑筋的法术!」



「你说我施了什么法术?」



「装傻也没有用。你施行的『式』(译注:式神之略。在阴阳道里,听从阴阳师命令,变幻自在会做出各种不可思议法术的精灵,和『式鬼』同),可不是又精采地反弹回来了!」



京极堂说道,从怀里拿出我给他的下了咒的纸人偶后,宛如遮断了视线似的,夫人的眼前蒙上阴影。



「这、这是,为、为什么,你……」



「一知半解是会吃大亏的唷!久远寺流派不仅是附身遗传,追溯根源的话,还不难想象是了不起的阴阳道的一派呢!不过,为了自己好,这种事还是不要轻率地做。不是说害人害己吗?你所施行的落了空的符咒,和自古以来的传说同样,会很容易地遭到回报,只会替这个家造成祸害!」



夫人的眼睛,不动地注视着前方,失去了焦点。



「你说式、式反弹回来……对谁、谁呀?到底……」



「式,到底是啥玩意儿呀?」



院长不像在问谁,他自言自语似地问道。答话的不是京极堂,是凉子:



「所谓式神,指的是阴阳师等使役的鬼神。」



院长混乱的眼神投向京极堂:



「不信任灵魂,却信任鬼神妖怪之类的吗?」



京极堂扬起半边眉毛。



「大小姐的说明有些太文学性了。」



他说道:



「所谓式神,是赋子『式』人格化的称呼方法。所谓式,对了,就像葬礼仪式啦毕业仪式啦的式……呀,这和方程式的式一样。」



「不懂。所谓的方程式,是那个一加一是二的方程式吗?」



「是的。在那种时候,一这个数字也就等于存在本身。比如说,这里有一个苹果吧,再拿来一个的话,会怎样呢?」



「那就变成两个苹果了吧。一加一是二吧,没有其他答案了。」



「真爽快!正是这样。所谓法则,是不能擅自更动的。一加一,一定是二。但另一方面,那是将『苹果』以苹果的集合来综合,但那只在无视个别的差异将其记号化了的时候才有效。再如何地努力,自然界里是不存在『两个苹果』的,只是有一个苹果和另一个苹果而已。苹果一个个都各不相干。换句话说,这里所说的『苹果的记号化』,实际上就是『咒术』。然后,『加』的这个概念,就是『式』。『加』也就是『施行式』这个行为。」



「你的说明很高明,不过,有一点儿诡辩。」



院长面不改色地说道。以他来说,只有这个黑衣闯入者暴露出缺点,他才有救,除此以外,无论是怎样思路井然的解答,怎样的内容、感想,都一样。



「换句话说,虽说施行式,但也不是操作超自然不可思议的事。那并不违反自然的运行和法则。只不过,差别在于是否有人为的意思介入,结果是非常的理所当然。但是,如果不了解『式』、只看答案的话,由于不了解结构,所以看起来会觉得不可思议。这很像未开化的人将收音机当作魔术。事实上,由于受了在中国的蝴蝶拍翅膀的影响,使欧洲的天候发生变化的事,实际上是存在的,换句话说,虽然是一张纸片,但只要使用方法弄错,也可能使人的一生为之疯狂呢。不过……」



京极堂转身对着老妇人。



夫人不变地面朝向正面,凝视着虚空。



「弄错了式就绝对无法得到正确的解答。针对一,而想要三这个解答的话,就得加二,还是乘以三,或者加五再除以二。如老人家所说一加一,一定是二。」



「我把式施行错了吗……?」



挤出来似的声音。



「由我来说的话,算是错得很离谱吧!总之,目标牧朗氏已不在人世,你所施行的式全都回来了……」



京极堂迅速地将脸转向凉子。



「带给小姐不幸!」



感觉到夫人的身体失去了生气。



「经过了几百年,一代代地诅咒着这个家的,其实是你们自己,这件事……太太应该更早察觉了才对--」



已没有人开口了。幸好目前在这个场合,完全没有人拥有妨碍京极堂行为的力量。



「呵,大致都照会过了。关口君,赶快结束吧!」



京极堂招我过去。略微回头一看,带着紧张的中禅寺敦子,凝固在入口处般地站着。



京极堂用手制止想打开门的凉子后说道:



「没关系。」



然后,催促我打开门,表示要进去了。我笨拙地握住门把。京极堂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别后悔喔!」



门被打开了。而且这一次,是用我的手。



传来一股特别的气味,还有低温。数量庞大的书籍的墙壁。和前天完全一模一样。



不过,梗子右侧床边,整齐地并排着五张和床平行的折叠椅,另外,在医院常见到的导管上挂着白色布的三张屏风直立,像要遮掩她那可怜的下半身似的。这是有意隐藏妹妹悲惨姿态的凉子的心意。



京极堂看到以后,相当长时间地显露厌恶的表情,然后略微窥探了我的脸色,吐了一口很大的叹息。于是死心了似地微摇了摇脖子后,舍弃了从刚才就陷入失语症的我似的,他快步走近梗子枕边。



追着京极堂似的我游动着视线。在他到达的地点屏风的后面,是梗子的脸。



憔悴到了极致的脸。是的,她就是那个时候的少女。我再度预感到脑袋里模糊地一片白茫茫。但是,那个预感在间不容发之际落空了。记忆并未混浊,只是类似晕眩的混乱通过眼球内而已。



「是久远寺梗子小姐吧,幸会!我叫中禅寺,是牧朗先生学生时代的朋友。」



京极堂低声地自我介绍。梗子现出不理解发生何事的呆然若失般的表情。



「哎,怎么办。」



她说道:



「我先生不在。你虽然特地来,但如你所看到的,我这个怀孕的身体无法自由地动呢!」



「请别担心,就这样躺着吧。太太,请告诉我,肚子里的婴儿长得很大了似的,会不会从肚子里跟你说话呀?」



梗子非常高兴地笑了。



「啊啦,很遗憾,还不曾有过呢!」



「啊,那么,也没有向你下过命令吧。」



「喔,婴儿会做这种事吗?」



「也有这样的呀。不过,这样的好,你的娃娃还没跟你说话哩!」



「我还没有这种感觉,不过,这个孩子暂时还不出生真没有法子呢。」



梗子又笑了。



「太太,现在仍爱着你丈夫牧朗先生吗?」



「当然呀,他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呢!」



从我的位置虽然看不到,但我想象梗子一定在摩婆着膨胀的腹部。她的眼睛显露的已然不是看着这个人世的眼神了。



「我听了这些以后安心了。因为牧朗先生从十二年前,就爱恋着你呢。总之,还写了不擅长的情书哩。」



「我可不知道情书什么的!」



「我想是吧。因为很遗憾那封信■没有转到你手上■!」



和我当时所经验的一样,梗子对情书这个字眼敏感地作出反应。但是被京极堂间不容发的回答泼了一盆冷水似的,野兽的眼睛立刻失去了颜色。



「你说……没收到吗?」



「是的。你当然不知情。不过,他写了是事实喔,因为要他写的就是我。」



胡说!送信的是我,收到的不是你吗?



我在内心如此喊叫,但是无论如何声音都出不来。我的主张,只不过变成呜呜地呻吟声,很虚幻地消失在空中。



梗子简直就像女童似地扭曲着脸,眼泪纷纷掉下,哭了出来。



「那么,那个人真的寄了情书……?」



「当然。牧朗先生对这种事很认真,除了你以外的女性,都看不上眼。」



「那个人、那个人对姐姐……」



「那是你误会他了。从十二年以前就……然后现在仍觉得你很可爱吧。」



「那、那、那么说……」



梗子停止了哭泣,抬头看着京极堂,视线仿佛依赖着黑色装束似地缠着。



「他是一个拙于向别人传达自己情绪的男人,你也是。你们不过是擦肩错过。换句话说,就像扣错了钮扣般。这是哪里都会发生的并不稀罕的事。」



「但是,那么,我……多愚蠢呀……!」



「没关系。他一定会原谅你。不过,为了这一点,你必须回想起所有的事情。」



「想起……?」



「是的。你和那个人的事,那一晚的事。你做了什么事……?」



梗子的瞳孔开了。



「嗯,慢慢地回想。不急!那个时候到了会有暗号。这么做的话,会原谅所有一切!」



发生耳鸣。



「牧朗先生会出现吧。」



有如提高收音机的音量般,雨声的嘈杂突然袭向我。



京极堂回过头眼神如狼般锐利。



「关口君,由于很无趣的结界(译注:僧侣为了修行,围起不让外人进入的木栅栏)围了起来,必须花点儿时间。你好好地用眼睛看接下来发生的事!一定要记住唷!我并不知道你说的话,究竟有没有作为证据的价值,但是你以后必须作证吧!嘿,你的座位在这里。」



京极堂指定的我的座位,是在梗子的脚下,亦即五张并排的椅子中最接近门边的椅子。



我坐下以后,京极堂打开门,招进久远寺家的人。



完全失去血气、苍白到透明程度的凉子进来了。接着是事务长,头发乱了,低垂的脸显得相当疲劳。始终不镇定的内藤进来了,没有焦点的眼睛有如宿醉未醒般鲜红地充着血,额头上浮现湿了的珠子般的汗。接着的院长红着脸,他的眼睛看起来几乎是闭着的。



脚步沉重,空气沉滞。



依京极堂的指示,梗子枕边是凉子、事务长、内藤、院长,依序地坐了下来。很巧地,正是进房间的顺序。我看着邻座院长的侧脸,他果然紧紧地闭着眼睛。



京极堂让大家都就座了以后,非常缓慢地以慎重的动作关上门。然后,不出脚步声地移动,站在凉子和梗子的中间。



于是,那些咒语突然造访。



「曩莫三曼多缚曰罗多仙多摩诃卢舍多耶苏婆多罗耶吽多罗多含满!」



是真言宗的咒语。全部的人当然都吃了一惊。



京极堂双手交织在前面,这种姿势以前曾听说叫内缚印。手印产生了变化。两手中指直坚。



「谨请甲弓山鬼大神降临影向此座,缚住邪气!」



起初,以为可能是密教真言,但又觉得不是。读经和祈祷文都不一样。比较接近咒文吧。不,仿佛是在说什么故事似的。咒语的声音慢慢地变大了。



「请将阻档当家久远寺某某之物收拾至此,临、兵、斗、者、皆、陈、裂、在、前!」



九个字。京极堂的手刀在空中纵切五次、横切四次。



「燃烧不动明王火炎不动明王波切不动明王大山不动明王吟伽罗不动王吉祥妙不动王天竺不动王天竺坂山不动逆行逆行下!」



咒语的调子变了。就在那时,事务长的样子发生了异样。



简直就像患了疟疾似的,喀哒喀哒地打颤,一副受不了似的,看样子是想按住眼角,但手却举到额头,然后齿根不合似的以咕喊咕喊的语调,发出带悲鸣的声音:



「停、请停住!那是……」



「曾听过吗?」



京极堂停止念咒,盯着老妇人看。



「很像吧。这是不动王的生灵回返。如果不喜欢这个的话,对了,那就弹弓弦吧。」



「啊,你……」



「使用弓的咒语法,在阴阳道是称为蟆目(译注:孔如蟾蛤之眼,以揪树、梧桐等制造的大型锋利的箭头,由于风穿进洞会发出声音,可作为降服饮魔之用),蟆蛙,就是蟾蛤。」



「呜呜呜!」



泄出呜咽声。



京极堂无视地再度念起咒语:



「让对方开出血花、破裂成灰尘!」



老妇人已达到了极限。



「啊,原谅、原谅我!我不过是做了和母亲所做一样的事而已。」



「住嘴!」



凉子突然站了起来。



现在的声音是凉子的声音吗?我在瞬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了。于是,为了必须确认,很快地抬头看到凉子的脸的我,这下子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了。



脸不一样。眼睛虽然大大地张开,但是,那里面却没有眼瞳。



「我的……」



凉子宛如配合京极堂的咒语似的缓慢地旋转着上身,好像被什么附身了。这人不是凉子,我战栗了,没听过的声音。凉子喊道:



「把孩子还给我,你……」



「哇啊!」



喊叫的是内藤。



「俺不知道,俺只是看到而已。俺啥也没做。引诱我的是对方。恨、该恨的人,不是我。」



「罗嗦,别撒谎!你也一样。」



凉子,不,曾是凉子的女人,更加地提高刺耳的尖声说道:



「你们,把我聚集在一起的重要东西全糟踢了!我确实看到了,我就在那里,你们这些人杀了那个人!」



曾是凉子的女人,大大地转动颈子,诅咒的话吐散在站着的那附近。绑着的头发散开了,浮在额头的血管激烈地颤动着。和此同步似的我的悸动也变快了,脑袋又是一片空白。



「是你!是你杀的!」



厉鬼相貌的凉子想攻击内藤。理应刻意阻止的老妇人,紧紧楼住她。内藤似乎已到了恐怖的临界点,他从椅子跌下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凉子、凉子,原谅我、原谅我!」



「放开我!杀人犯!」



凉子推开老妇人后转向妹妹,但是梗子动也不动。不,从一开始就没有表情,她的灵魂现在并没有看着现实。



「你也是!」



京极堂从后面抓住想要攻击妹妹的凉子的脖子。



我心脏的跳动达到最高潮,世界在一瞬间停止了。



「不想见到你,退下去!」



京极堂说道,把嘴巴凑近凉子的耳朵,低声地说些什么。



凉子停止了行动。



缓慢地转向这一边的那张脸,微微地带着笑意。



然后,在这个时候。



铃!风铃响起。



「喀喀喀喀!」



不是人的声音。



是鸟声。



梗子一面发出鸟叫声,直起身来。



实际上看来是很慢的。



就像慢动作似的。



屏风倒了下去。



梗子的胸部敞开。



膨胀隆起的腹部露了出来。



然后迸开了似的。



肚子裂开了分辨不出是血还是羊水的水沫,喷溅到接近天花板,飞散了。



把床单濡湿透了。



滴滴降落在十字型的日光灯。



落在屏风的纯白上。



我也失去了平衡,但.慢慢地倒在地板上。暖暖的液体滴了下来。



倒下的屏风弹跳在地板上。



然后,对面,有一个巨大的婴儿滚倒在那里!



为什么?



虽然才刚出生却穿着衣服?



光滑的滑溜溜地浸在羊水里。



--藤牧先生。



生下来的是藤牧先生,不!



是「久远寺牧朗的尸体」!



在混浊变薄的意识里,我非常清楚地看到。



虫子缓慢地爬在那个曾见过的深度眼镜的镜框。



那是座头虫。



然后,我丧失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