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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丁的美学VS执事的美学(2 / 2)




7.



在两天毫无进展的调查工作之后,西伦敦警察局陷入了彻底的困境。



“我敢说,那些东区的家伙们正在暗地里无情地嘲笑我们呢。”



凯尔把双手枕在脑后抱怨道,伦敦两个警察局的宿怨之深,就连他这个新进菜鸟都能明显地感受到。



“他们没那个时间,明天就是闭幕式了,我听说他们今晚几乎是倾巢出动,打算把流浪汉们全在天亮前捉起来关到救济所里。”



“希望闭幕式上别再出什么乱子,说真的,昨天我在祈祷的时候还把这个给加上了,我可不想被扣奖金。”



听着属下们议论纷纷的雷坐在角落里,忽然想到了那天那个自称法多姆海恩伯爵家执事所说的话。他记得法多姆海恩家的伯爵和夫人都死于火灾,只有孩子活了下来——可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知道些什么?脑子里不断冒出疑问的同时他却已经站起来开始穿外套,坐着祈祷什么事都别发生才好不是他的一贯作风,只要有一线可能,即使是个圈套,雷揉揉太阳穴,苦恼地想,大概也只能试一试了。



“凯尔,穿上外套,跟我去一个地方。”



“哈?现在?”



“对,少废话,别婆婆妈妈的,要么跟上我,不然你这个月的工资就别想要了。”



年轻的搭档苦恼地抓起了扣在椅背上的帽子,对于这个老警长雷厉风行的作风,他也只能暗地里腹诽几句罢了,毕竟他还是自己的上司呐。



天空中远远传来一个闷雷,预示着今晚将会是一个暴风雨天气。伦敦郊外的夜色里矗立着一个庞大的黑影,碧绿的藤蔓攀缘在两头都望不见边的围墙,高达数十英尺的白色的铁门缓缓开启,让马车通过。门内整条路都突然亮起了灯,通明地照着宽阔的草地和大路,远处的黑影也亮了起来,从下面到上面一层一层,灯火从窗口穿过雾气透出,接着底层射出一束光,然后扩大成一片——门开了,可以看见里面铺着红地毯的大厅和楼梯。



那位执事已经站在了那儿,彬彬有礼地好像正等着迎接他们的到来。



“伯爵正在书房里和一位先到的客人聊天,两位请先到大厅里稍等片刻。”



“我们是伦敦西区警察局的,到这里来是为了调查一件案子,事情紧急,能不能让伯爵先配合——唉呦!”



老警员用力踩了一下这个不懂事的菜鸟搭档。



“是我们来之前没有致电,冒昧打扰了。 ”



那名执事依然维持着完美的微笑,并没有露出任何被冒犯的不快,带着他们穿过走廊,还没走到一半,忽然一个女佣打扮女孩子惊恐地跑了过来,一头撞在了小警员身上。



黑发的执事皱着眉头扶起她,连责备也是温柔得好像听不出几许怒意。



“梅琳,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在走廊上走得太快?”



“塞、塞巴斯查恩大人,少爷……少爷被那个客人带走了——”



上气不接下气地,几乎是带着哭腔,女仆梅琳说出了让人震惊的话来。



8.



夏尔缓缓地睁开眼睛,头脑依然有些沉重和眩晕感,是黑暗中那股甜腻的香气在作祟——可这是哪儿?他缓缓转了一下眼珠,之前他还在自己的书房里,跟谁聊着什么话题……噢对,是那个古怪的园艺师,突然掏出一块手帕捂在他的鼻子上,然后他被香气迷晕过去,这香气——



“交让木和卫茅两者树叶提取液嗅入一定剂量能让人短暂昏迷,但如果提前喝过薄荷叶煮的水就可以免疫。”



嗤的一声,硫磺味淡淡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说话的人点燃了一根蜡烛,借着那圈小小的光晕,夏尔看到这个男人说话时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些歉意,像是要把自己反绑在这个幽暗的大厅中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似的。



他们现在是在海德公园那个巨大宮殿的内部,平时白曰里那些五花八门的展台现在都只能看得见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高高的穹顶外正划过一道像要把天空扯成两半的闪电,可以想象此刻外面的风声是如何凄厉,但那风再强似乎也无法钻进这个严丝合缝的巨大温室里来,此刻的水晶宫寂静得如同一座坟墓。



这就好解释了。本来还在想以他的体格,要在搏斗中顺利制服那些盜贼和警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现在想这些似乎也晚了——夏尔的大脑快速地运转着,显然约瑟夫并不是带着他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的,恐怕要逃出去也只能走那个出口……



“如果不是刚好那两个警察上门来,送他们来的马车就停在门口,或者庄园的大门已经关上了的话,你要绑架我恐怕还没那么顺利。”



心里刹那间转过无数念头,夏尔试探地开口:



“或者你本来并不想这么做,只是想要回你的秘密笔记?恰好警察的来访让你一时间慌了手脚,所以才——”



“您……”



他的这一番话显然在对方身上起到了相当显著的影响,本来就薄的嘴唇此时被近乎扭曲地紧咬着,而颧骨上病态的红更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终于他像是鉴定了某种恶念,让自己平静下来。



“现在我才完全认为把您带来这是正确的,您实在不像一个普通十五岁的少年——”



“或许不幸的家庭让人不得不早熟。”



说着这样的话,露出的却似乎正是少年人特有的顽皮表情,夏尔的反应又一次让约瑟夫·帕克斯顿感到隐约的恐惧。



“笔记就在我的口袋里,你把它拿走吧,如果这样就能换来我的自由的话。”



园艺师防备地靠近后缓慢地从少年上等绸缎缝制的背心内袋里摸索了一阵,果然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本笔记。但他却并不翻开,而是凑近了手中的蜡烛,让火舌直接舔上了纸页。



“是的,就是为了它,前些日子我几乎走访了东区每一条暗巷的每一个角落,就是为了找出那个把它偷走的可恶扒手,但没想到它会落在一位贵族的手里,而且像您这样一位聪明的贵族——不过现在我不需要它了,只要它没有落到警察的手里,我倒是宁可它不存在。”



火烧着纸张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响,然后那些残骸轻轻的飘落到地面上,苍白的面孔上挤出一丝奇异的笑来。



“而你,我是不会放你走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太多,我只好让你随着这个建筑一起消失了。”



夏尔却没有露出半点意外,而是略略抬起脑袋环视了一圈这个钢筋和玻璃铸成的城堡,简洁而恢宏,充满了跨越时代的力度和美感,简直无懈可击,这是这个人半辈子的心血,而现在——



“直到你说这话之前,我都不敢相信你写你要把它亲手毁灭的事情是真的。”



“于其让它等着被那些世人评论来决定拆还是留,我还不如亲手将它摧毁来得好些。”



烛光映在约瑟夫那双灰色的瞳孔中,这双眼睛里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别的东西,而是被这个水晶宫殿的映像所充满了,口气中隐隐透出自负。



“建筑物计划者们曾试图找寻强韧、耐久、形式又简单的建筑物并希望伴随着快速的建造进度,只有我做到了,只花了九个月,就在平地上创造出了这么一个奇迹——三千三百根铁柱,铁梁两千三百条,占地面积七万四千平方公尺,宽度与长度分别约为四百零八英尺、一千八百五十一英尺,高三层楼,用了五千个工人……这难道不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奇迹么?由我的手所创造出来的奇迹+一而他们竟然说在展会结束之后就要毁掉它,他们不明白它有多么有用!而且那么美!”



“但它只是你的一件作品,你以后还可以继续设计,不是么?”



“不,没有以后了,这是我这辈子最伟大的作品,当它完成的那天,其实我知道它在这个世纪中已经无法超越了。”



男人苦笑道:



“一开始我还试图保住它,请求议会重新决议,贿赂市政官员,甚至不惜编造出那个诅咒来以为可以使他们害怕而改变想法……”



夏尔眯起了眼睛补充道:



“甚至为了它而杀人。”



“杀人?”



苍白的园艺师陡然瞪大了眼睛,好像这个词足以让他失神一般重复了一遍,然后吃吃地低声笑了起来。



“您看我像是一个会去干出杀人这种野蛮事情的人么?”



9.



“那么我呢?我是否看起来也像是不会杀人的样子?”



带着一丝嘲弄,少年睁大了露出来的那只看上去天真无邪的眸子。



“你——”



“是真的,一个把自己的灵魂都贱价卖给了恶魔的人不会害怕手上是否沾上了鲜血。”



这听起来像是开玩笑般的回答让约瑟夫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像是了解了什么似的,抓了抓有些蓬乱的头发。



“您在开玩笑,年轻的法多姆海恩伯爵。至于我……”



他下意识地挥舞了一下手,似乎这样就能驱赶开那些负罪感。



“我只是为了捍卫我的东西,不懂得欣赏美的家伙只不过是些蝼蚁罢了,他们本来就该死。”



夏尔眨了眨眼睛。



“小偷为了馆内的展品破门而入,污秽的乞丐大摇大摆地将它当作自己的栖身之所,这些在你的眼里自然都是些不可饶恕的罪过;至于那位议员先生,‘多次的公开诋毁恐怕更是让你早就怀恨在心了吧。可是三天前的那个警卫呢?他做了什么才遭致杀身之祸?”



“那个警卫……他像个不知廉耻的动物一样对着我的杰作撒尿,不过本来我也不想杀他的,如果他不是力气大到在挣扎中看到了我的脸……”



约瑟夫的脸色变了,他往角落里退缩了一步,薄薄的嘴唇颤抖着,忽然大声起来:



“是他自己不好,他本来不必死的!这是神的旨意,我不是凶手,不过是神借了我的手给予这些人相应的惩罚罢了——而您,您是少数能理解的聪明人之一,本来我很想跟您多聊聊的,虽然您那么年轻,但您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理解我的美学,而不是去亵渎它的人,可惜……”



他那热烈的神情比任何激烈的动作都更能说明问题,仿佛建筑坍塌崩毁的梦幻场面已经在他的脑海中上演。



“不,并不可惜,今夜,只有我和您,能够亲眼目睹这个这个辉煌的谢幕,您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当然,只不过我们都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罢了。”



“那我总有权利知道你将怎么操作吧,造起这座宫殿需要花这么大的力气,恐怕毁掉它也并不容易。”



似乎是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夏尔平静地问道。



“不,毁掉它太容易了,你看看它。”



他说着将烛光稍微移了一些过来,照向左侧的展台,上面摆放着的是一个微缩的水晶宮殿模型造得异常精致,连钢柱的数目都分毫不差。



“玻璃,看起来是坚硬而且美丽的东西,但美中不足的是,它无法承受重压……”



伸手用力往下一按,在少年的轻呼中,整个模型瞬间分崩离析,成了一个小山堆一般的玻璃片。



“很简单,是不是?”



“但是你要去哪里找那么大的压力一一”



夏尔问道一半就停住了,他透过玻璃看到了不远处高耸的被闪电突然照亮的水塔,答案呼之欲出。



约瑟夫沉默了一会儿,发出了一声轻笑。



“今晚这场暴雨来得正及时,九曲湖的湖水一定涨满了吧?平时这些湖水会被抽上水塔,而我不过是给它们又开了一个口子——原本为了紧急情况修建的地下通道跟水塔相连,只是这一点恐怕没有人知道,修建时雇佣的那些法国工人已经回国了。它的作用可不止是让我能够随意出入这里和搬运尸体那么简单,你知道前面那些喷水池的水管都是从哪里走的吗?”



只要凿破一根水管,那些怒吼的河水就会奔涌而出,在那种重压之下,再结实的玻璃也会粉碎。



“这可真是一个常人难以想到的阿克琉斯之踵呢。”



夏尔的目光飘向窗外的那个被豪雨割得支离破碎的世界。



“不过只是要坚持自己的美学就干出这么多疯狂的事情,这种方式真的是正确的么?”



“你没有资格评论——”



男人在愤怒中挥手,立刻就有一道红痕出现在少年的面颊上,不知为什么,约瑟夫觉得少年那只如同上等宝石一般碧蓝的独眼好像一个可怕的深渊,不过是个孩子而已,那种镇定也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他为什么还要怕那种仿佛会把自己拖进地狱的眼神呢?



“恐怕你自己也不能肯定吧?否则你就不会在你的笔记里写满忏悔了。”



夏尔淡淡地笑了。发现自己被拉起来的同时感觉到冷冰冰的金属抵在喉咙上,那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园艺剪刀。



“走吧,我们去地道,就像上帝惩罚人类时招来洪水一样,是时候跟着我去见证这个伟大时刻了。”



“不,我不想跟你去。”



夏尔忽然把脑袋歪了一歪,好像要伸个懒腰一般,朝园丁师的身后说道:



“你说了太多让我觉得困了,塞巴斯查恩?”



“你在叫谁?”



下意识地回过头却发现被这个少年骗了,自己身后根本没有人,当然,也不会有任何人进来。前门被反锁了,而且刚刚出过了警卫被害的事情,展会的主办方索性把钥匙都不让警卫带在身上了,在这三更半夜就算是警察也没法进来。



他告诉自己不去理会这少年的鬼把戏,继续推着他往前走。



“别开玩笑了,没有人能进来的——”



原本空无一人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冰冷的手,被捏住喉咙的同时,约瑟夫是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玻璃上映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在从身体深处往上抽去,这不是人类所能抗拒的力量——脑袋里忽然闪过刚才夏尔·法多姆海恩的一句话来,他说他把灵魂贱卖给了——



“你是……恶魔?”



“恶魔?您看错了,我只是一个执事。”



一个充满了诱惑的声音在耳边低沉地说道:



“就好象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您的美学,我也不过是为了坚持执事的美学罢了。”



10.



斯蒂芬·雷警长带着他的搭档终于进入水晶宫的时候,发现它的缔造者躺在一堆玻璃碎屑上,那具没有灵魂的躯体看起来并没有遭受什么痛苦,只是瞪大了的眼睛茫然看着玻璃的穹顶,仿佛到最后也要将自己一生的杰作留存在视网膜上。



迷茫的深夜上空传来仿佛要敲碎世界的雷声,雨不断地进行着下坠着仿佛自杀一样的行为,猛烈地把自己撞成粉末状,仿佛在合奏着献给无名者的镇魂歌。



那场雨是下到了黎明之前渐渐停止的,如同奇迹一般,许久不见的阳光穿破了厚厚的云层,把仿佛被清洗了一遍的伦敦城照拂得格外耀眼。在伦敦人的心目中,1968年的深秋是在海德公园那个美丽的水晶宮殿里,随着礼炮的鸣响和女王的致辞谢幕的,它开启的那个工业时代正轰轰烈烈地展开着,而这场展示着帝国骄傲的余韵还要很久才会消散。



余韵中的话题之一就是关于水晶宮的去留——随着六个月展期的结束,这栋建筑本来是要被处理掉的,最后决议却由议会颠覆了。由于已经被认为是伦敦最具有代表性的建筑物之一,也有人说也是为了纪念已经病逝的设计师约瑟夫·帕克斯顿,水晶宫被重新矗立在肯特郡的塞登哈姆,作为长期性的展出。



在迁址后的开幕仪式上,女王的出席引起了一时的话题,当然此时人们大多早已忘记曾经出现的关于它的诅咒的话题,即使有人还记得,也不过将它当作一个小报为了销量而刻意使出的拙劣伎俩罢了。而那个暴雨之夜发生的事,则成了伦敦警局里的一则秘密档案,由负责调查的老警长亲手盖上火漆放入了抽屉的最深处。不管怎么说,被墨水记述下的事情终究会被湮没,大部分都不会在历史上留下痕迹。



如同每一个晴曰的上午,阳光好像一个被哥特式尖顶刺穿了的蛋黄流泻到了法多姆海恩庄园的每一个角落。女仆梅林想好了要把每一处的厚重窗帘拉开,掸一下桌面、狭缝里的灰尘;厨师巴鲁多已经叨念了一个礼拜他会做出一道让人惊奇的香草牡蛎,为此他跟田中打了赌,如果输了后者将要免费给他调制一个礼拜的血腥玛丽(没有人告诉可怜的巴鲁多只有女人才喝这种酒);至于菲尼安,如果他还记得自己是一个园丁的话,他起码该把大门前的那块草坪修剪一下了。但对于他们来说,躲在树丛后面偷听少爷和执事那些高深莫测的谈话似乎才是他们最紧要的本职。



“但这并不是这建筑物的结局。”



“噢,你又能从未来看到些什么?”



“我看到它将会在战争时期变成军营,在和平时期作为博物馆,它的公园迎来成千上万的游客,却又会毁于下一场战争的大火,招来无数敌人的炸弹——”



“最后呢?”



“最后它消失了,但人们依然记得它的样子,并把它当作这个时代的象征之一。”



“不过那都是几百年后的事了吧?”



如同蓝宝石一般的眸子从报纸上移开,撇了撇嘴。



“既然早知道它最后也会被摧毁,不如当时就让那个园艺师如愿以偿了呢。虽然这样一来,女王的面子上会不大好看吧……”



法多姆海恩家的少年伯爵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钻到脖子里嬉戏的凉风刚让他打了个哆嗦,身后就被披上了一件披风。



“已经是冬天了。”



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暗示。夏尔转了转眼珠,有些不大情愿地按紧了披风,转头对跟上来的黑发执事说道:



“塞巴斯查恩,去帮我煮一壶红茶,我要研究一下PHANTOM这半年的账目。”



“不是有红茶机吗?”



虽然是这样反问着,可脸上露出的却是如同加百列一样温柔的笑容。



“如同社会风气会变一样,我认为即使是红茶也偶尔需要变换口味的。”



机器泡的茶虽然完美,可喝多了却不知怎么开始怀念塞巴斯查恩亲手泡的了,不过这个可不能告诉他。夏尔想了想又趁机加上一句:



“还有,再做一个蛋糕。”



“好的,只要您想的话。”



“跟别人的相比,我果然还是比较能接受你的‘美学’。”



少年一面说着,一面顽皮地翘起嘴角,步伐轻快地朝内室走去。



只要契约存在,让您满意就是我的美学。



低不可闻的喃喃自语消失在如雕像般俊美的唇角,法多姆海恩家的执事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草丛说道:



“今晚将有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要拜访,他们也该忙碌起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