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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执事代神赐福(2 / 2)


塞巴斯查恩笑着说。



“你看。”



夏尔发现了前方一座醒目的建筑,在夕阳的余辉里矗立成一个神圣的剪影。



“塞巴斯查恩,这里也有教堂。”



塞巴斯查恩放慢了脚步。



那的确是一座英式的教堂,教堂门口,站着几位金发碧眼的修女,正在对过往行人布教。



“塞巴斯查恩,过去看看吧。”



夏尔说,塞巴斯查恩接道:



“少爷,这就是您来上海的第一站吗?教堂,与恶魔可是很不搭调的……”



“呵,你多虑了,我可没有想过要让你跪在十字架前参拜上帝什么的。只是,能在他乡见到自己国家的信仰,不是令人欣慰的事情么?”



夏尔说着,已经走上前去,三言两语间,已经同几位修女熟悉。



塞巴斯查恩则保持着一定距离,远远地注视着那逐渐黯淡的圣洁,以及用敏锐的听力留心夏尔与修女的交谈。



“愿主保佑伯爵。”



已经知道夏尔身份的修女这样说着。



“虽然这里是异国他乡,但是上海有别于中国其他地方,相信在这里,特别有归属感。”



“不错。能在这里用英语和同胞交流,感觉非常好。”



“不知道伯爵是会在上海长住,还是短期逗留?如果是前一种情况,欢迎伯爵来参加我们教堂下礼拜的圣诞餐会。”



“圣诞餐会……”



夏尔重复并笑了笑。



“虽然上海的圣诞气氛不比英国当地浓烈,但是租界以内就还好。”



一位年轻的修女热情地说。



“毕竟是神给人间赐福的日子嘛。我们会召集孤儿院的孩子们以及附近的一些人家,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过节。”



“嗯,当然还会有圣诞老人送礼物吧。”



夏尔说,似乎是察觉到这个话题早晚有人提起,干脆自己先说了。



出乎他的意料,那个年轻修女居然回答:



“以前是有啊,现在没有了呢。”



“玛丽,你在乱说什么?”



一个年长的修女轻声呵斥。



“我说的是真的嘛。前几年,在我还小的时候,每个圣诞夜,圣诞老人都会给我们送礼物啊。有次我半夜醒来,还看见圣诞老人的身影从窗前掠过呢。”



名叫玛丽的修女说。



“看来长辈扮成圣诞老人送礼这回事,世界各地都一样。”



夏尔又笑了,谁也不知他心底是什么滋味。



“不对,应该就是真正的圣诞老人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再也不来了……有好几年我都没礼物可收呢。”



玛丽修女固执地说。



“这没什么,我也好几年没收过礼物了。”



夏尔淡淡地说:



“也许圣诞老人忘记我们了吧,好了,我的执事在等我,我该走了,保重,修女。”



告别了修女们,夏尔回到塞巴斯查恩身边。



“怎么,教堂是这样令你难受的地方,一步也不想走近?”



“怀抱虚伪的心前往教堂也是一种不敬。”



塞巴斯查恩轻描淡写地说。



“聊得愉快吗?”



“啊啊,跟圣诞老人有关的老土话题……”



夏尔自嘲似地说:



“好了,正事要紧,还是赶快找到刘所说的那个壶的下落吧。”



“那么,我们就得尽快和青帮联系上了。



黑社会的渠道总是四通八达的,我们先找这附近的地头蛇打听打听,然后由他引荐我们去青帮吧。”



“就这样办。”



这时,一个脏兮兮的青年人从他们之间穿过。



“对、对不起。”



他为自己撞到了人而道歉。



“哎呀~”



不等他走开两步,衣领已经被塞巴斯查恩攥住了。



“怎么不管英国还是中国,扒手所使用的伎俩总是老一套?”



青年的脸色煞白,塞巴斯查恩另一只手打个响指,两个钱包已经浮现在了他的手上。



青年看呆了,他根本没看出塞巴斯查恩是怎样将他已经得手的钱包又反扒了回去的。



“你应该也是道上混的吧?我们有事情想请问——”



塞巴斯查恩笑着对青年这么说,夏尔则在一旁开口:



“这样的小角色有可能跟青帮扯上关系么?”



“不敢打包票,但是送上门来的服务生,怎么有拒绝之理?”



青年想离开,奈何塞巴斯查恩的瘦削身材却纹丝不动,不管青年怎么使劲也无法挣脱。



就在这时,一柄小刀旋转着从暗巷里飞出来,利落地划过塞巴斯查恩的手与青年的脖子之间,将连接二者的布料割破,还了那青年自由。



天色已暗,渐渐燃起的灯火,照亮了不知什么时候聚在塞巴斯查恩与夏尔身旁的不速之客。



“听说这里是租界,治安也好不到哪里去呢。”



塞巴斯查恩笑说。



刚才的青年迅速融入了那批不速之客,一群人慢慢移近,清晰,大多是粗犷的长相,手中均拿着锋利的小刀——正是方才划破衣领的那种。



“各位好,我们初到贵地,劳驾你们招待了。”



塞巴斯查恩摊开手。



“塞巴斯查恩,你确定他们懂英语?”



夏尔插嘴。



“听不懂没关系。”



塞巴斯查恩指指自己的胸口。



“我是在用‘心’和他们对话,心的语言……是没有隔阂的。”



果然,眼前的飞刀男子们显然听懂了塞巴斯查恩的话,为首的一个用英语大声说: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为难本帮兄弟?”



“请教一下你们是隶属哪个帮派?”



塞巴斯查恩趁机问。为首的说:



“飞刀帮。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才来上海不久,告诉你们,别以为租界就一定是洋人的地盘,我们飞刀帮在上海的势力,八国政府也得给几分脸面。”



“那么……”



塞巴斯查恩问:



“青帮比你们,哪个更强势些?”



飞刀帮集体变了脸色,塞巴斯查恩继续说:



“来此前,我确实听人说过,青帮是上海的第一大帮……”



“杀了这两个家伙!!!”



随着一声怒吼,飞刀帮的每个人都举起手来,指缝中夹着的小刀如电飞出,与此同时,塞巴斯查恩将夏尔往身后一扯,另一只手在空中优雅地划过弧线,就这样轻巧地将四面八方的飞刀——纳入手心。



飞刀帮众目瞪口呆。而塞巴斯查恩只是笑着,像玩杂耍一般,将数十飞刀抛掷成一轮眼花缭乱的圆。



“你们的技术有待提高。”



所有人都不禁后退了一步,有人大声问道:



“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也不是……”



塞巴斯查恩说着,一只手已经脱离了圆的轨道转为平举向前,方才还不住循环的飞刀们犹如有生命般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渐次飞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后,飞刀帮众的所有成员都被本属于自己的刀射中。



“塞巴斯查恩,不必取他们的性命!”



夏尔急忙说,虽然貌似已晚。



“请别担心,少爷,我不过给他们个小小的教训。”



塞巴斯查恩笑着,将手中唯一留下的一柄刀轻轻贴在嘴畔。



“你看,没有一个人发生流血事件。”



他说得没有错,昏黄的路灯之下,夏尔看见那些前一刻还神气得不行的汉子,此刻个个呈现出世界末日一般的惊怖,而飞刀,不约而同地插住距离他们皮肤极近的衣服,将他们钉在了地上抑或墙壁,动弹不得。



塞巴斯查恩走近这群战意全无的可怜人,回答完他们最后的问题:



“我只是一个执事……不知道在上海,执事被称为什么呢?”



第七章



“管家,吧。”



一个威严的声音陡然响起,字正腔圆,是正宗的英语。



塞巴斯查恩与夏尔回头看去,只见黑暗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在他身边,站着两位高大的保镖。



已经丢盔弃甲的飞刀帮众,在看见老者出现时竟然吓出了筛糠般的颤抖幅度。



塞巴斯查恩暧昧而深邃的眼神在两方之间略微游移,就说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位老先生就是传说中的青帮长老吧?”



老者身边的两人露出警觉的表情,老者爽朗地笑起来:



“呵呵,好敏锐的判断力,这位绅士,您不是普通人。”



“过奖,过奖。”



塞巴斯查恩退回夏尔的身边。



“既然是上海的顶级人物,便轮不到我这小辈出面了。”



“您好,很高兴可以见到您。”



夏尔已经进入了状况。



长老对他抱拳,夏尔的气度,让人无法不把他视为成人。长老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相见即是有缘,不嫌弃的话,请往舍下一聚。”



“我们正有此意。”



夏尔微笑。



“你二人……”



长老对身边的两位保镖说:



“处理好这帮杂鱼,随后跟来。”



两位保镖面露反对之色,目光在塞巴斯查恩和夏尔身上停留了很久。



“长老,这……”



“不必担心。虽然我老了,但我看人的眼光应该还没老,况且……”



长老指指塞巴斯查恩。



“倘若这位先生处心积虑要对我下手,你们二人即使形影不离,怕是也保我不住。”



见识过塞巴斯查恩非同寻常身手的两个保镖面露不甘却无可反驳的神色。



“二位,请同我来。”



长老说着,径直向前。塞巴斯查恩和夏尔连忙跟上。



黑暗中驶来一辆马车,三人上车,马车迅速而平稳地驶往青帮的秘密会所。



“老先生真是器宇不凡,令人佩服。”



车子刚一动,夏尔便说。



“呵呵,这位伯爵,你们二位又何尝是凡夫俗子?”



长老投桃报李。



“可以请教下刚才的情况?”



夏尔问。



“其实很简单。”



长老的手指交叉在一起。



“飞刀帮是近期上海新崛起的帮会,你们刚才看见的,是他们的一批精锐,想是探知到了今晚我将经过那片地区,所以埋伏在那里,想要伺机将我铲除。”



“怪不得,他们对青帮的威名反应会那样大。”



塞巴斯查恩说,长老接道:



“本帮早已知道他们的存在,虽说现在不成气候,但久之也是祸害,因此早有计划同他们正面冲突,今晚的事情也算是必然。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会有两位来自英国的客人不慎被卷入,还以我前所未见的身手轻易将他们摆平。老夫真是大开眼界。”



夏尔的脸上有微微的自豪之色。



“我的两位得力手下会处理飞刀帮的事情,既然他们挑衅在先,这次我们倒是有了充分的理由将他们连根拔起。”



长老总结。



“这原是本帮的家务事,但两位客人出力不少,因此老夫特此告知。”



“感谢长老的信任。”



“二位不必谦虚。”



长老慈祥地笑着,老态龙钟的他脸上布满了皱纹,然而夏尔与塞巴斯查恩都知道,只要他愿意,这张脸随时可以变得杀气腾腾。



“不过,即使今天我们没有邂逅,二位想必还是会找上门来的,对不对?”



夏尔与塞巴斯查恩对视,夏尔道:



“说得不错。请问长老为何有此猜测?”



“方才你说的那句‘正有此意’让我有些在意。”



长老笑着。



“况且,作为我青帮在英国的最大合作伙伴,我自然对二位的威名有所耳闻……久仰了,法多姆海恩伯爵。”



夏尔明白了,必然是刘对长老说过他和塞巴斯查恩的事了,于是他不再拘谨,改用老相识的口气说:



“刘已经都告诉您了吗?”



“呵呵,栽培他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惊慌失措地给我发来电报的——要知道,那电报机从来只派绝密用途,但是那小子居然用它来告诉我: ‘有两个不得了的人物近期可能会到上海来’。”



“真是抱歉,确实是我们唐突了。既然如此,我便开门见山地说吧——我们此趟来上海,乃是为了升龙壶,不知您是否有意转让?”



夏尔的单刀直入连塞巴斯查恩也大感意外,长老愣了两三秒,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伯爵大人,您真是有意思。自我得到升龙壶以来,也曾因为消息走漏而偶尔引来垂涎之人,千般巴结万般委婉,目的只求得宝一见,提也不敢提割爱之事——没有人不知道它的价值,然而伯爵您开口却就是请我转让?有趣!有趣!”



夏尔面不改色。



“聪明的人不做没有效率的事。我知道该壶的价值无可估量,因此我也不会让您吃亏。我拥有英国首屈一指的玩具公司,在黑白两道也有一定的人脉及地位,再加上此壶是打算献给英国女王的圣诞礼物——”



他向长老低头。



“这是我所拥有的全部筹码,不知是否可以请您考虑呢?”



长老不再说话,是的,聪明人不做没有效率的事,夏尔一句也没有提及钱字,只是摆出他的所有资源,就足以让长老知道若能卖他这个人情,于他,于整个青帮的未来将有多么大的益处。年纪轻轻即精练到这一地步,长老无法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孩子。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马蹄和车轱辘的声响,此刻甚至连青帮的总舵都还未到,夏尔却已经开始问长老索要升龙壶了。



“噗——”



严肃了半晌的长老突然放松了表情,再度爽朗地大笑起来。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哈哈哈,你们,你们既然和刘走得近,应该知道我是多么珍惜这个宝贝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哈哈哈哈,伯爵,您太了不起了,我一见到您和您的执事,我就有一种自己会败下阵来的预感,哈哈哈哈,这样的预感老夫出生入死五十年也从未产生过呀!!伯爵,就冲着您和您方才的表现,这升龙壶,我送给你了!!”



夏尔跟塞巴斯查恩同时呆了。



事情顺利至此,即使是他们也没有想到。



夏尔原本以为要动用银弹攻势,塞巴斯查恩不是没想过要上演夜间窃壶,然而现在,长老居然对他们说出“送”字!!!



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好运气!!!



“谢谢,长老,感谢您。”



夏尔与长老握手。



“真是太意外了……老实说,我没有想到您真的会舍得,长老,您是真正的英雄,我有太多东西要向您学习。”



“呵呵,小伙子。”



长老也换了一种称呼。



“人,需要一种叫做豁达的东西……我得到升龙壶以来,确实感到心满意足,夫复何求,但是因它而生的困扰也不少,今天你的一番话突然让我找到了可以豁达的理由,我想,何妨不以此壶做一件成人之美的事情?既为我帮的今后奠定不可撼动的基础,同时又能不再为此宝物所纠结,痛快,痛快啊!”



塞巴斯查恩与夏尔兴奋地对视,长老补充:



“当然,愿意送出宝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塞巴斯查恩与夏尔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长老身上。



“我很欣赏你们。”



长老像个真正的老人那样笑了。



“就是这样,没别的了。”



第八章



上海之行应该可以结束了。接着,只待随长老去取升龙壶,塞巴斯查恩就能带着夏尔回到英国,时间比来时预计的节约了不知多少天。



此刻,塞巴斯查恩、夏尔与长老抵达了一处外观雅致却又不失文化韵味的茶楼,长老说,这茶楼,其实就是青帮的最高权力聚集地。



照道理,初次来到人家的地盘,夏尔是应该拜会一下青帮其余领导人的,但是他现在与长老正是一见如故相逢恨晚的状态,两人都认为没必要理睬那些繁文缛节,于是到了茶楼后,长老马上提议带塞巴斯查恩和夏尔去观赏他的宝物——虽然这宝物很快就不是他的了,但是他在提起时,依然止不住的自豪与兴奋。



如果被刘知道这件事,恐怕他得吐血吧。夏尔边走边这样想。



表面正经营业,客似云来的茶楼,内里其实高手遍地,机关满屋。



随长老走过重重不动声色的关卡时,夏尔和塞巴斯查恩都在暗自庆幸,他们不是采用非常手段取得升龙壶的。



比方说,一座描绘中国山川的水墨屏风,其实是让他们通往一间密室的暗道所在,更兼具射出毒箭杀死入侵者的功能。



其时的魔都上海,实在有太多神秘的元素让夏尔与塞巴斯查恩不能理解。



终于来到隐藏升龙壶的房间外时,一路没怎么说话的塞巴斯查恩突然开口了,他说:



“抱歉,少爷,还是请您和长老一同进去吧。”



“怎么了?”



长老和夏尔同时问。



“我想,我还是不进去为好。”



塞巴斯查恩微笑着,额头竟有细小的汗珠渗透。



“身体突然有些不适……”



“大概是水土不服,需要我为你安排一下么?”



“不,休息片刻就好,少爷……”



塞巴斯查恩说着,伏在夏尔耳畔:



“见到那个壶之后,请您将它以密封的形式带出来就好。”



“你是怎么了?”



夏尔疑惑地看着塞巴斯查恩。



“认识你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露出这样辛苦的表情……是不是壶有什么问题?”



“呵呵……少爷。您真是独具慧眼,选中了一个非常了不得的东西作为女王陛下的圣诞礼物呢。”



夏尔的疑惑有增无减,塞巴斯查恩说:



“回头我会为您详细解释的……记得,一定要将它密封好啊。”



“嗯。”



长老按下装在那个密室之外的灯光开关,与此同时,厚实的大门缓缓移动了。



大门开启的同时,塞巴斯查恩猛地后退一步,后背甚至抵在了墙壁之上,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更为严肃。



夏尔与长老已经入内,门自动关闭。



密室的正中央地板上,摆着那个宝物,传说中的,升龙壶。



夏尔从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就感觉到异样。



那种异样是微妙的,难以用语言表达的。非要说的话,就像是身体深处有什么被呼应着,就要破体而出一般。



而右眼,那戴着眼罩的右眼,正传来阵阵灼热的刺痛。夏尔忍不住捂住了它。



升龙壶的确美得难以形容,旁的不说,看见它的第一眼,你会幻觉,就像是有七色的祥云,正缓缓地围绕它漂浮,整个房间因此充斥了一种玄幻的气息。



长老一看见升龙壶就变成了一个狂热的收藏家,他絮叨地说着:



“伯爵,你看见了没有?这就是升龙壶……这就是中国五千年的不可思议……啊啊,每次看见它,我都觉得再没有什么能比凝视它的时光更加美妙,也因此,这间房间我无法做任何的装潢或摆设,因为任何东西在升龙壶的面前都是黯淡无光的……”



夏尔已经没法仔细去听长老的说话了,他强忍着右眼的刺痛,凝视近在咫尺的升龙壶,看着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发出“啊——”的叫声!与此同时,密室的门被撞开了,塞巴斯查恩的身影第一时间出现,他的表情是痛苦的扭曲,然而他还是及时将昏倒在地的夏尔抱在怀里。而眼前的升龙壶,竟在没有人碰触的情况下摇动了起来!!壶身上,那条标志性的青龙游动了起来!!!



“怎、怎么回事?!”



面对前所未见的异象,长老也不禁目瞪口呆。



“长老,麻烦您离开这个房间。”



塞巴斯查恩滴着汗说:



“嘿……想要避免和你接触,到底还是不可能啊。屋内屋外果然不一样,想不到压力骤然增强这么多……”



“执事先生,请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我有权知道!”



长老大声说,塞巴斯查恩答道:



“正如您所看见的。升龙壶确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宝物,壶身所纹画的那条栩栩如生的青龙——其实就是真正的龙。”



“……怎么会有这种事!!!”



长老震惊了。



“世界如此大,撞见三两离奇之事,本不值得吃惊啊。”



塞巴斯查恩低吟。



“可惜这样超自然的存在一开始就不是我们所应该面对的,现在看来,它怕是因为我和少爷的到来产生了‘共鸣’,想要出来了吧?”



“我听不懂你的话!”



见多识广的长老也无法不糊涂。



“抱歉,只能请您先睡一下了。”



塞巴斯查恩突然以闪电的速度接近长老,指尖轻轻一点他的后脑,长老松垮地睡去,塞巴斯查恩将他扶住,连同另一只手揽住的夏尔一起,带着他们向门口的方向撤去。



可是,不等他移动到门口,升龙壶却发出了一声巨响,然后,一条威风凛凛的青龙离开壶身,从“画”的状态转变成为了活体!它迅速膨胀着,密室的空间很快便被塞满。



“还是出来了,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塞巴斯查恩流着冷汗,看着眼前的这条传说中的生物。



“塞巴斯……查恩……”



这时,塞巴斯查恩听见了夏尔微弱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啊……”



“少爷,您醒来了吗?”



塞巴斯查恩苦笑着看着夏尔。



“简单来说,升龙壶上原本封印着一条真正的龙,却被我们给放出来了。”



“什么?!”



夏尔大惊。



“我们做了什么,怎么会放出它来?!”



“确切说,是我的责任。”



塞巴斯查恩说。



“龙是传说中的灵兽,却不会轻易在人类面前现身,但如果面对的不是人类,而是与它们一样超自然的存在——比如我——就会因为相互之间的特殊感应而发生牵引现象,令它想要从封印状态解放!”



“这就是你在进门之前就感到痛苦的原因吗?可为什么它面对我也……”



“少爷,别忘记你与我缔结的契约。您的右眼……承载着与另一个世界的诺言,本身也可算是超自然存在的一部分,龙因为您的右眼而有所反应,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惜我却忽略了这一点,早知道我应该让长老一个人进去。”



“……”



夏尔正要说什么,塞巴斯查恩突然按着他将身形一矮——与此同时,龙的尾巴朝他们扫来,两人仅堪避过,墙壁哗啦啦坍塌了一大片。



“塞巴斯查恩!如何是好?!”



夏尔握拳道。



“西方恶魔对东方灵兽?呵呵……我怕是占不到上风。”



塞巴斯查恩自嘲似地笑笑。



“但,少爷请放心,我的使命就是保护您的安全——即使以我的生命为代价。”



“笨蛋!想办法全身而退吧!”



夏尔怒道。



“少爷,请带着长老先走吧。”



塞巴斯查恩将夏尔和长老一同放下,夏尔扶起长老。



“塞巴斯查恩,你要做什么?”



“已经不是我可以怠慢的时候了。”



塞巴斯查恩凝视面前张牙舞爪的龙。



“很遗憾,少爷,它似乎不太喜欢我身上的气味,跟它纠缠几分钟怕是难免,少爷您在场,我会不能放手去搏,请离开。”



“塞巴斯查恩。”



夏尔知道轻重缓急,于是他背着长老离开了房间。



“我只有一个命令——你是必须伺候我一辈子的人,我绝不允许你死在这里。”



夏尔说完毅然离去。塞巴斯查恩摊开一双手。



“真舒服……东方的灵兽啊,我不过一介执事,却能得到主人这样的肯定,你说我是不是该为了他死而后已?”



塞巴斯查恩说着这些时,头发离奇地长长,身上的礼服也宛如融化一般,延伸出无数的触须,而他的面孔越来越是狰狞,口内与指尖,一些锋锐的东西正悄然滋长……



“不知道这一战……能不能成为传说呢?”



塞巴斯查恩,不,恶魔,对龙这样说道。



第九章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其实只是极短的时间。



夏尔返回密室时,看见外幅的墙壁布满裂纹,可想而知,室内曾经发生过怎样惊天动地的大战。



推门走进去,一阵浓烟夺门而出,不带瓦斯或焦糊味道,仅仅是烟雾,像是神话世界特有的烟尘飘飘,夹杂着些许的石灰,令夏尔咳嗽连连。



“塞巴斯查恩!塞巴斯查恩你在哪里?你还活着吗?”



现场已经没有龙的痕迹了,但是塞巴斯查恩在哪里,夏尔却看不见。



“塞巴斯查恩——”



久久收不到回音,夏尔的咆哮越发撕心裂肺起来。



“少爷……”



烟雾的某一角,伸出了一只沾满血污的手来。



“没有您的允许……塞巴斯查恩不敢死。”



“塞巴斯查恩!!!”



夏尔喜出望外,他跑过去将自己的执事扶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塞巴斯查恩这样狼狈。



全身的衣服都撕裂了,每一处伤口都有鲜血在渗出,凌乱的头发和肮脏的脸庞,昔日的优雅已经不翼而飞,唯有憔悴的笑容,还在说明着他仍旧是那个塞巴斯查恩。



“塞巴斯查恩!好样的!你杀死了那条龙吗?!”



夏尔叫道。



“咳咳……少爷太抬举了,我没有那么厉害。”



塞巴斯查恩道:



“我能做的……只有令他感觉跟我纠缠很没意思,还不如回到壶上去作图案……仅此而已。 ”



烟雾开始慢慢散去,夏尔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升龙壶,壶身上,方才那条不可一世的青龙正安分地呆着,不知为什么,夏尔总觉得,有一部分龙鳞失去光彩了。



“你真狼狈,只此一次,让我扶着你走吧。”



夏尔说着,不由分说成为了塞巴斯查恩的支柱。



“呵呵……少爷,您真的是……等等,我们走之前,得先带上您的一位老朋友。”



“什么?”



“就在那里……这位朋友消失许久了,不知道多少人盼着再和他见一面,只是他们都不知道,他这几年来都被迫充当龙的阶下囚,一步也没法从壶上离开。”



塞巴斯查恩指着一处说,烟幕之后,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少爷,您是仔细看过升龙壶的,可记得壶身上除了龙之外,还画着什么吗?”



“鸟。”



夏尔很快地说:



“虽然那时我的右眼疼得影响到左眼的清晰度,但我的确在壶身上看见过一双白色的翅膀。”



“那就对了。可惜她不是鸟,而是比鸟倒霉了不知道多少的……我最讨厌的人。”



塞巴斯查恩咧嘴笑了。



“少爷,在您过去收到的圣诞礼物上,我察觉到一阵奇妙的‘气’……来自我此生无缘拜会的地方……天堂。”



夏尔的眼睛越瞪越大,而眼前的烟雾逐渐散光,他终于看见那个掩在烟幕之后的人影——



“圣诞老人真是可怜的职业者,尽管拥有在时光中旅行,以保证自己能在一夜之内走遍全世界需要送礼之处的能力,可是更多的事情却做不到了……例如,遥远的上海租界里,一个圣诞老人想要给一所茶楼里的住民送上圣诞礼物,偏偏那住民却有一个关着龙的危险的壶,本身不同寻常的圣诞老人遇上这更不寻常的存在,除了将它激活,然后被它带进壶里成为画的一部分之外,完全没有其他脱身的办法可想……”



烟雾彻底散尽。



出现在夏尔面前的,是一位天使。



金色的头发,洁白的翅膀,身上所穿的却是一件火红的圣诞装。



一个面容精致的,女性天使。



“恶魔,请你住嘴!”



她开口了,声音里充满愠怒:



“不要以为拜你所赐我才能得到自由,你就有权利这样侮辱我!”



“哎呀哎呀,天使小姐——不,应该说,圣诞老人?”



塞巴斯查恩笑着说:



“我刚才说的话,有哪一句错了吗?”



“圣诞老人……”



夏尔还没从惊讶中恢复过来。



“为什么……是天使?还是个女人……”



“少爷,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塞巴斯查恩用更轻佻的语气说:



“天堂里住着太多无所事事的闲人,为了打发他们干点有利社会的事情,所以才推出了圣诞老人这一响应世人需求的计划。获选的天使只需要穿着圣诞服装走访送礼就好,性别如何,是老是嫩又有什么要紧呢?反正,寻常人想要看见天使的芳踪是不可能的,所以包括少爷您在内,也还是一直保持了‘圣诞老人是个老伯伯’的印象吧?”



“够了。天堂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个恶魔来多嘴。”



天使冷冷地说。



“呵呵……我是不该再打扰你了,但不对我的主人解释清楚,他会不明白这其间的来龙去脉的。”



塞巴斯查恩笑着说:



“提醒你一句,距离下一个圣诞节已经不到十天了,你旷工了好几年,全世界不知道多少理应从你那里得到礼物的人两手空空了好几年,下至修女小妹妹,上至我们家少爷……你再不赶快行动,世人对天堂的评价会更低的。”



“恶魔,你给我等着瞧,我会记住你的。”



天使恨恨地看了塞巴斯查恩一眼,扬起巨大的白色翅膀,翅膀像是茧一样包住了她的身体,使得她看起来宛如一个洁白的巨蛋,数秒后,她消失了。



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了那个安静的升龙壶以及塞巴斯查恩和夏尔。



“圣诞老人是真实存在的……”



夏尔仍在自语。



“少爷。”



塞巴斯查恩将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



“这几年您没有收到礼物,不是老爷和夫人离您远去之故……而是因为升龙壶的错。少爷,您的童年,还没有结束。”



尾声



圣诞节的前夕,平安夜。



法多姆海恩家族的宅邸里,一场热闹欢快的晚宴正在进行着。



中心人物的夏尔品着甜美的葡萄酒,看着自家的佣人们载歌载舞的模样,泛起淡淡的笑容。



“塞巴斯查恩先生,您是施展了什么魔法?为什么少爷现在变得一点也不反感圣诞节呢?我们再跟他提圣诞老人或者圣诞礼物,他也不会骂人了呢!”



宴会间隙,梅琳悄悄问塞巴斯查恩。



“这样不是正好?原本,少爷这个年龄的人就该好好享受圣诞节,等待圣诞老人和礼物才对!啊一不知道今年圣诞老人会不会给我送礼物了啦!好几年没收到了说!”



菲尼安插嘴进来。



“应该会噢。”



塞巴斯查恩笑着说:



“据我所知,圣诞老人送礼的原则只有一条,不论什么地域都好,只要有人仍旧相信他的存在,他就会到那家去拜访。”



“啊!是这样吗?这么说少爷是为了得到礼物,才终于愿意相信圣诞老人的存在了吗?少爷有时候还真是可爱啊!”



巴鲁多激动地说。



“呵呵……话说回来,如果圣诞老人本来打算拜访的家庭里有一个让她很讨厌的执事,那么圣诞老人应该会取消原本的计划吧?”



塞巴斯查恩说着,啜了一口红酒。



“我们听不懂啦!”



傻瓜三人组凑在一起喊。田中老先生捧着茶呵呵笑了。



“没关系……如果天使这么不勤快,会有恶魔代神给少爷赐福的。”



塞巴斯查恩轻轻笑着说。



而这时,在塞巴斯查恩的房间内,挂在衣架上的一套圣诞老人行头正自顾自地鲜艳着,一份精美包装的礼物则静静躺在桌子上。



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