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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2 / 2)


然后一有这个想法,就脱口而出。



「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从你身上闻到讨厌的味道而已。」



「咦?我?」



「是的。就是你。」



看来这个状况发展终于让他感到讶异,自称秋人的男子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这让安娜史塔希亚的内心一—到舒坦许多——不不,等等,怎么可以对初次见面的人说这种话?虽然安娜史塔希亚在有必要的时候,的确属于言词尖锐的类型,但这未免也太超过了。身为那须原家的子女,身为圣莉莉安娜学园的学生会副会长,应该拿出更像样的举止……



「我指的并非大蒜之类的味道。」



……然而,从她口中所冒出的话语却和内心相反,尽是一些不适合这种场面的句子。



「只是一种对我而言很讨厌的味道而已。既不是一般人会注意到的味道,也不是因为你的饮食生活造成的。你无须在意。」



「呃,你这么说我就更在意了啊……」



秋人以一副感到困扰的表情,说出当然至极的话语。



奇怪。



实在不太对劲。



和刚见面时那短短的时间不同,现在的安娜史塔希亚应该已经多少恢复了冷静才对,但是她却从刚才就一直在说奇怪的话语,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也是,对不起。听到我那么说,你会在意也是当然的。就让我请你吃饭当作道歉吧。」



最后她甚至说出了这种话,比起吃惊,安娜史塔希亚更对自己感到失望。



「咦?不必了啦!」



「老实说,这里让我有点不自在。」



但失望归失望,她甚至说出阻断对方后路的话语。



「现在我已经吸引太多目光,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就算不吃饭也无所谓,如果你愿意陪我一下,我会很感谢的。我想你应该是来这里买东西,不如让我跟着你买东西好了。」



「……呃,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是呀。不过我有种不像是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感觉。」



「应该说,如果你觉得不自在,直接离开这间店不就好了?」



「因为那样也很让人不高兴呀。」



既然事情演变至此,也无法退缩了。即使表面上还是没有表情,但安娜史塔希亚的内心其实非常焦急,开始逼迫对方。



秋人陷入沉默,开始环顾四周并且思考着。要是在这种显眼的地方,继续和如此显眼的女子一问一答,将会成为最标准的引人侧目范例。想必他一定会采取行动逃离这个状况。



「知道了,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正如所料。即使稍有犹豫,但秋人依然点头同意,并且带着安娜史塔希亚离开了广场。



(……呵,如果一开始就乖乖展现烦恼的模样,表现出不会惹火我的举动,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遭到我这个陌生人纠缠了呢。真是愚蠢的男人。)



安娜史塔希亚以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思考方式感到自满,可是同时她也陷入困境了。



虽然是在局势和冲动下陷入这样的情况发展,但这种行为,不就像是一般所谓的『女钓男』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算有点社会地位的安娜史塔希亚,难道不是陷入了非常糟糕的状况吗?



然而,安娜史塔希亚即使如此责怪自己,却也对自己的行动表示谅解。



因为她就是很在意。



在意这个名为秋人的男人。



他究竟是不是有栖川秋子的兄长,如今对安娜史塔希亚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比起了解他的真面目是谁,想和他在一起、想多多交谈几句的心情,已经变得强烈太多了。



还有一件事。



她说从秋人身上感觉到味道,那是真的。



不过『讨厌的味道』一词却是谎言。那并不是什么讨厌的味道,或者该说正好相反。说得更明白一点,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嗅觉上的味道。安娜史塔希亚所感觉到的,是一种气氛上的意思——说得更直接一点,她从秋人身上,感觉到与有栖川秋子相同的味道。



……不对,应该还是错觉吧?由于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而且极为少量,她绝对无法否定有弄错的可能。不,反而是弄错的机率较高。『自己也许碰见了秋子的兄长』,如此的期待与亢奋化为主观,使得安娜史塔希亚看见了幻觉,不对,应该说是闻到了幻嗅。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安娜史塔希亚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与秋人并肩在店内走着。



散步之际,自己似乎也和他说了不少话。之所以用『似乎』来形容,意思是她实在记不得谈话的内容了。看来她失措的程度似乎比自己所想像的更严重。从模糊的记忆来看,自己似乎以莫名其妙的方式纠缠着对方……而且好像还说了很多没品的话语……不,别再想了。这种事情就算回想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唯一明白的是,在那段不算太长的对话最后……



「谢谢你陪我这么久,下次再会。」



自己是以这句话向对方道别的。



并非约好要再次见面。



但是,她内心当中已经有了近乎笃定的预感。



*



她的预感在大约一个星期后化为现实。



当时自己受到学生会长以『为新学期预做准备的会议』这个名义召集,前往圣莉莉安娜学园。



在女子田径社练习的操场旁,她看见了秋人的身影。



「大白天就在偷看女性,你还真大胆啊。」



从背后朝着应该是来参观学校的秋人喊话后,他发出『啥?』的一声,转过身子。



「不过很遗憾地,田径社在这个时期除了比赛之外,不会穿太暴露的衣服哟!还是你这个人会对运动服感到性魅力呢?」



再继续穷追猛打之后——



「啊!原来是你!」



他似乎总算发现自己是被谁攀谈了。由于安娜史塔希亚本身早就有预感会发生这种事,并没有感到太意外,但他似乎不同。看来他似乎没有把呵下次再会‘这句话看得太认真……虽然说也不能怪他。



「原来你也读这间学校。遗真巧。」



但是,就算心底这么想,依然会感到生气。对于这个『偶然』,秋人只感到惊讶,而自己即使没有展现在表情上,依然对于这场预料中的重逢感到高兴。发现到两人对彼此的温度落差之大,令安娜史塔希亚感到很不高兴。



「顺带一提,在理事会严令下,这间学校的女学生不准穿深蓝色运动裤之外的体育服装。真好呀,这是一间符合你变态嗜好的学校。」



……她又不禁说了恶毒的话语。同时她也对自己毫无学习能力这件事感到失望。看来自己在这男人面前总是会乱了分寸。



「我既没有问这间学校的体育服是不是运动裤,也不想知道。」



秋人苦笑着。



「还有我刚才差点忘了反驳,我并不是在这里偷看女性,也没有对运动服感觉到性魅力。」



「唉呀,那可真遗憾。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特别穿运动服给你看呢。」



听到安娜史塔希亚的回答,秋人苦笑着,没有回答。如果他是在烦恼要不要回答『那么就请你穿运动服给我看』的话——那可能还有希望,但怎么看他都是一副受不了骚扰的模样。不行不行,必须赶快重整旗鼓。



「前几天受你照顾了。」



总之先从最基本的问候开始。



如果被吐槽说『一开始就该这么做』,她也无法反驳,但幸好秋人的表情转为和缓。



「咦?喔,我没特别帮到什么忙。」



秋人如此笑道。



太好了。如此一来,就能把这段即将走到奇怪方向的对话,勉强导回正常一点的方向了。毕竟第一次见面时的对话内容实在糟透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改善自己的不好形象……



「一点也没错。那只是个客套话,你不需要特地回答。」



不对,又闯祸了。



为什么每次在这个男人面前都会做出口是心非的举动呢……不,这种事情现在怎样都好。既然都已经自爆,如今就只能豁出去了。



安娜史塔希亚下定决心,然后如连珠炮般开了口:



「对不起。之前也曾说过,我对于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莫名其妙地想要反抗。」



「真烦人耶!」



「而且老实说,我认为这样子会让你感觉很难沟通。」



「既然有自觉就想点办法啊!」



「可是请你务必要了解一点,上次我其实非常紧张。」



「紧张?」



「也许看不太出来,但真的是那样。由于太过紧张,我甚至不记得那天和你说了什么。」



「是喔?该怎么说……还真教人感到意外。」



秋人稍稍瞪大眼睛,表示惊讶。看来他相信了安娜史塔希亚的辩解。



况且说自己当时很紧张并非谎言。前几天与秋人说话时,安娜史塔希亚很明显不正常。虽然表情上没有变化所以看不太出来……总之平时受到众人以『真是冰山美女!』等理由而倾慕的个性,现在却只让安娜史塔希亚感到心烦。



「我知道了。」



秋人如此说道。看来他相信了安娜史塔希亚的理由。



「老实说,我那天简直被你吓死了。既然如此,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从今天开始,我会刷新对你的印象。」



……真是一段令安娜史塔希亚感到打击的发言。



不过,现在也不是挑剔的时候了。既然对方好不容易说要改变对自己的印象,现在就该说几句话,让这个方向确定下来。



「很感谢你能这么说。我从那天以来,就一直很担心自己是不是给了你很糟的印象。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其实是个既内向又怕生的人。经常因为太过紧张而说了一大堆错话。」



「啊,原来如此。我可以理解。常常会有这种事呢!」



「能够解开你的误会吗?」



「嗯。解开了、解开了。」



「是吗,那太好了。那么以后也请你多多指教罗。」



「嗯,也请你多多指教。」



很好很好。



看来似乎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话说回来,我有件事情想间。」



「咦?什么事?」



「你是处男吗?」



……那是会令人怀疑是不是听错的一句话。



而且不是别人,那句话正是由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口中说出的。



秋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过说话的人也有完全一样的心情。这段失言已经不能用正值反抗期或情绪不稳定来解释了。不,但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就只能朝这个方向冲过去——



……然后,她就依照这个决心冲到了最后一刻。



奔驰过失言与恶言的荒野,穿越了旁若无人的大海,最后还全速冲入无底地狱之中。关于详细的对话内容,就不在这里赘述。尽管正值反抗期,但安娜史塔希亚可是一名资优生,同时还以品行端正闻名。这一天与秋人之间的谈话,要是安娜史塔希亚的信众听了肯定会晕倒,全是一些可以用黑历史来形容的话语。如果有洞她还真想躲进去,不负『安娜』之名。



「——因此……」



安娜史塔希亚硬是把话题拉回来。如果不这么做,谁知道自己还要重复说出多少不看场面的发言。



「如果你打算继续参观校内,我也要跟着走。」



「咦?你也要?」



虽然秋人面对这个突兀的要求愣了一下,但对安娜史塔希亚来说,她原本就是想说这句话……即使迂回到离谱的程度。



「意思是说,你要带我参观?」



「差不多就是那样。」



对于秋人的确认,安娜史塔希亚予以肯定。



「可是真的好吗?你不是特地在假日前来学校?应该有事情吧?」



「虽然我不算有空,可是这件事情比较重要。」



「嗯。太感谢了,所以能请你帮这个忙吗?」



「不需要向我道谢,我只是尽身为本校学生的义务罢了。再说——我其实正在反省。」



「反省?」



「对于我这个人很难沟通这件事。」



「…………」



不对,怎么又说出这种令人倒弹的话?



赶快进行修正。



「关于这件事,我个人感到非常后悔。我内心是真的感到很过意不去。如果可以,真想重新回到与你相遇的那天,从头来过一次。」



「呃……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



「没有那种事。如果能够达成这个愿望,甚至被你性虐待我也愿意。」



「给我等一下。能不能拜托你不要说得像是我真的那么想好吗?」



「如果能够达成那个愿望,我就算怀了你的私生子也甘愿承受。」



「呃,所以我说,不要把我和你说成那种关系好吗?」



「然后在我说出这种话后,你又变得更难与我沟通了,这点我自己很清楚。」



「……你还真的很有自觉耶!」



没错,就是很有自觉。到了好想抱着头蹲在地上挣扎的程度。



这哪叫做修正,惨烈到连自己都想发笑的程度。



安娜史塔希亚的言行举止已经完全超过自己的控制范围了。这么难堪的样子,就算被秋人讨厌也无可奈何——



「总而言之,拜托你带路罗。」



咦?



不但没有责怪如此失态的安娜史塔希亚,甚至遗愿意接纳?



「你要接受我的带路?」



「嗯。」



「……虽然是我主动提议的,真的可以吗?如果要继续和我在一起,你真的会被我要得团团转喔?想拒绝要趁现在。」



「这一点你也很有自觉啊……不过没差。我已经习惯你的个性——好像还不至于那样,不过大概摸清楚了。我不会介意的,拜托你带路吧!」



「是吗?」



现在是春天,樱花盛开的时节。



已经连续放晴好几天了,今天也依然蔚蓝的空中飘着稀薄的云朵,运来新芽香气的风儿很轻柔,还带着一点甜甜的味道。



就在这个宛如一幅画的美丽风景下,安娜史塔希亚的内心感受到深深的安定以及温暖的情绪。



那是从未体会过的温暖。



就算抱着布偶也从来没有过,就算是捉弄秋子时也不曾尝过,一股充满新鲜而幸福的感觉。



(…………?)



至此,她才感觉到视线。



那个视线是来自面前的秋人。而且他的脸上,还挂着一副像是看见婴儿第一次说话的慈祥表情,但不知为何他会做出这种表情——



(!)



安娜史塔希亚立刻想到原因了。



因为她在不知不觉当中笑了。不是别人,正是安娜史塔希亚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微笑。



然后在她自觉到的瞬间,简直害羞到要涨红脸的程度——呃,虽然实际上她还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但她并非对于笑这件事有所抗拒,而只是单纯地缺乏表情变化而已,总之,现在的她正激动到想要立刻逃离现场。



「什么事?」



还真是无法记取教训。安娜史塔希亚忍不住又冒出冷淡的声音。



「你从刚才就一直在偷笑。是在想像对我性虐待的景象,偷偷在内心感到兴奋对吧?」



接下来就是老样子。安娜史塔希亚开始连发极为没品又很不讲道理的话题,死命纠缠着秋人。这或许可以称为一种宿业了。他与安娜史塔希亚之间的关系,似乎已被命运注定会往那种方向前进。



总而言之,这一天的邂逅中,她至少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也以仍有机会再见的方式道别。虽然对话内容已经糟糕到无药可救的程度,但与其想那些负面的事情,还不如以正向思考。当下就满足于这个结果,对精神方面也会比较好。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预感已经完全转为笃定了。未来想必还有许多机会可以挽回形象。



*



然后,来到开学典礼当天。



安娜史塔希亚站在圣莉莉安娜学园高中部的正门等候,果然目睹了她所预料到的景象。



那就是秋人——不,应该说是姬小路秋人,以及跟在他身后半步的秋子。



「我们又见面了。」



与秋人对上目光后,安娜史塔希亚朝他攀谈。



然后,等到确认过秋人表情上的『啊』,以及秋子表情上的『咦……?』之后——



「话说回来,虽然之前完全猜想得到,但你还真的是和我们学校的制服不搭,不搭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就算考虑到你还没有把新衣服穿惯,还是不适合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这简直可以说是一种才能吧?希望你能够好好珍惜并培养这独一无二的珍贵才能。」



她发出恶毒的话语。



虽然说了,可是对方这次已经不再因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而感到动摇。既然无论如何在他面前都会展现出这种态度,那就算了。而秋人尽管说出:『可恶……几天不见了,一见面就说那种话!』并做出退避三舍的模样,但安娜史塔希亚已经不在意了。



因为只要像这样随便戳个几句,秋人就会立刻给予回应。



与他之间的关系,还是这样就好。



因为那绝对不会令安娜史塔希亚威到不愉快,反而能够温暖地填满她的内心……姑且不论秋人是怎么想的,至少就她而言是如此。



不如说更有趣的是——



「怎、怎、怎、怎……」



——因为目睹兄长与安娜史塔希亚自然交谈的景象,而瞠目结舌的秋子。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哥哥!」



「咦?什么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您会和『那个人』如此亲密!」



「什么啊,原来你也认识那须原同学?」



「不,我们完全不认识!」



「呃,以刚才的反应来看,这样说太牵强了吧?」



「总而言之!」



叫了一声后,秋子就强硬地介入安娜史塔希亚与秋人之间,发出『呼!』的威吓声。



「请不要靠近我的哥哥,副会长!」



……这个反应真是完全符合预测,使安娜史塔希亚忍不住在心中笑了一声。如果不说话看起来还会像位文静的大小姐,但秋子常像这样表现出如小动物般的反应,这个反差总是让安娜史塔希亚感到温暖。以这一点来说,他们兄妹似乎很像。



「请不要那么排挤我。」



但是,安娜史塔希亚的态度丝毫没有受内心影响。



「我和令兄是在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地方认识的。无论我和他如何交往,都和你完全无关,就算你是他的亲妹妹也一样。难道不是吗?和我同学年却比我矮、胸部比我小、成绩比我差,就连在学生会的地位也输给我的有栖川秋子同学?」



「请不要故意用说明文的方式夹带骂人的话!而且当中的主张几乎都是事实,这更让人生气!」



「那么你可以让开了吗?」



「不要!无论你的主张有多么正确,我还是不希望你靠近哥哥!」



「喂喂,秋子。」



面对我们一如往常的互动,秋人跳出来打圆场。



也许是不喜欢兄长那么做,秋子又杠上他。



然后安娜史塔希亚再继续见缝插针。



(太有趣了。)



安娜史塔希亚一面以言词对付冲着自己来的秋子,一面在内心窃笑。并不是因为她坏心眼,而是因为这一切正是她所预感、完全符合预期的事情发展——秋人是秋子的兄长,他转学到妹妹的学校=圣莉莉安娜学园,然后三个人就这样齐聚一堂。



真是太幸福了。



原本就有幸能和有栖川秋子这位秀丽的美少女在一起,如今又和其兄长成为知己,像这样一起度过愉快的时间。而且这两个人都能给予安娜史塔希亚最开心的情绪。与秋子说话时能得到温暖,与秋人说话时同样能得到温暖。所谓的l+1这个算式,以这个情况而言绝对不单单只是=2。而是更高上数倍,不,甚至是膨胀成数十倍,令安娜史塔希亚的未来人生变得玫瑰色——



……



…………



………………



(奇怪?)



安娜史塔希亚觉得不太对劲。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明明在这当中不该出现任何的异样感。明明这是她预感、期盼的事情发展——但为什么一看到秋子与秋人亲密的模样,就比平常更想捉弄她呢?



为什么一看到秋人对秋子露出安娜史塔希亚所不知道的表情,她的胸口就感到刺痛呢?



为何?



怎么会?



「——啊啊,真讨厌!说一句就回一句!」



一如往常地败给安娜史塔希亚之后,秋子开始闹别扭。



「哥哥!哥哥!」



「不用喊得那么大声,我听得见。」



「这下子您知道了吧?这个人就是这样!所以才要您别靠近呀!」



「你只提到学生会有个人不要靠近,完全没提到那个人是谁吧?」



「怎么连哥哥也玩文字游戏!讨厌,一切都是这个不良副会长害的!股市不涨、日币升值、通货膨胀,这些一定全部都是她害的!」



因为愤怒而胡乱栽赃的秋子,以及一边苦笑一边安抚她的秋人。



看着这两个人,安娜史塔希亚开始运转自己以伶俐着称的头脑,思考了几秒。



她威受到一阵冲击。



至今为止她从来没怀疑过——对安娜史塔希亚而言,她一直深信自己对于秋子与秋人两人所抱持的,既是同量也是同种的感情。



但是,当她看到这对兄妹在自己面前争吵,不,实际上是在印证彼此的感情有多深时,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很不幸地,她发现到了那股异样感的缘由。



「总而言之,从今以后不准你再靠近哥哥了!」秋子情绪激昂到像要喷火一样,朝安娜史塔希亚说道:「因为哥哥是属于我的!」



「很抱歉,那是不可能的。」



安娜史塔希亚摇摇头说道。



既然察觉到了,那就不可能后退。要另寻更好的时机,在握有完全的胜算下才行事——她压根儿没有这种想法。这时候的她,受到生平第一次经历的感情与感觉所迷惘,或者该说是沉醉其中,因此丧失了正常的判断能力。



「因为事情要朝你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说完这句话,安娜史塔希亚不让秋子继续说话,并且面向她的兄长。



「姬小路秋人同学。我有一个请求,你愿意听吗?」



「咦?什么事?」



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令秋人眨着眼睛,感到疑惑。



安娜史塔希亚没有理会,表面上维持着平常欠缺变化起伏的表情,但实际上,她的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着。



「请让我成为你的女朋友。」



她平淡地说出这个表白,然后朝他低头请求。



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十六岁。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也许是从六年前就已经开始萌生了徵兆也不一定,这就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恋爱——



*



「……那须原同学?你怎么了?我说,那须原同学——」



听到喊叫声,安娜史塔希亚才回过神来。



安娜史塔希亚的意识,回到了这个因为找不到内裤而穷途末路的早晨,以及在学生宿舍走廊上与秋子说话的这个时刻。



「你怎么从刚才就一直发呆,而且好像都没有在听我说话……那须原同学,你是不是和平常不太一样?」



说着,秋子还担心地观察着安娜史塔希亚的脸。



明明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对安娜史塔希亚的恶言感到愤慨,如今这态度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虽然安娜史塔希亚预测她『只要一个小时就会消气』,但事实上她记仇的时间却不到一分钟。如此爽朗的个性,正可说是姬小路秋子最大的特长。



「没什么事。」



安娜史塔希亚吊起仅仅一公厘的嘴角,笑着摇摇头。



「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你不用在意。」



「不,我会在意。今天的那须原同学真的有点奇怪。你还好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之类的?」



「我没有不舒服。」



「是不是发烧了,还是身体很疲倦之类的?」



「我现在非常健康。」



「不,你是骗不过我的眼睛的。今天的那须原同学很明显与平常不同,而且还有事情瞒着我。」



「我才没有隐瞒事情。」



「我不是已经说过骗不过我的眼睛了吗?嗯,到底那须原同学瞒着我什么呢……」



秋子对这件事意外地执着。明明平常看起来傻呼呼的,这种时候的直觉却很敏锐——



「啊!?你该不会在想今晚一定要去夜袭哥哥之类的吧!?不可以,我绝对不允许那种事情!因为我早就决定要抢走哥哥的贞操了!」



……结果该怎么说,她似乎还是有点脱线,是个容易误会的孩子。不过,这也算是她的优点,要是真能察觉自己是因为没有内裤可穿而感到忧郁,那她简直就是超能力者了。



「总而言之,要是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商量。毕竟我们都是同一个学生会的同伴,不需要客气哟?」



「不用多管闲事。我根本没有事情要找你商量——」



说到一半,安娜史塔希亚又改口。



「不,我改变主意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姑且找你商量看看好了,你必须用心听我说的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态度那么高傲,但总之我说到做到,就听听你的问题吧。所以说,你想找我商量什么?」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声明,我现在要说的全都只是假设,就只是一种思考游戏而已。请你千万要注意,不要误会成这是实际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如果你不能保证这件事,我就不找你商量了。」



「……不只是高傲,而且开场白有够长呢……不过没关系,总之你就说说看吧。既然我都答应了,就一定会负起责任的。」



因此,安娜史塔希亚就试着说出来了。



说的不是别的,正是安娜史塔希亚目前最十万火急的烦恼。



也就是她正愁没有内裤可穿,而且现在裙子底下也是没有穿任何东西的状态,关于该如何度过这个人生中最大危机的问题。



「喔。」



秋子像是松了口气。



「请问这个询问有什么意义吗?是一种心理测验?」



「并不是那种东西。」



「喔,这样呀。可是听到这么无聊的询问,会让我以为是不是也该把问题想得更复杂一点,并且做出比较特别的回答呢。」



「我不是想透过这种机智问答来考验你的搞笑天分,就只是想听最真实的意见。」



「可是我倒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人因为那种状况而认真烦恼呀……」



「真失礼。小心我告你诽谤,彻底剥夺你的社会名誉。」



「我、我明白了,明白了啦。请不要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只要回答就可以了吧?」



尽管抱怨着,秋子还是做出回答:



「呃,如果是我的话,总之会先到附近的便利商店随便买一件内裤,暂时拿来撑一下。」



「…………」



「咦?你为什么做出那种表情?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有。不用在意,你继续说下去。」



「啊,是。那个,我想想看,虽然没有新的内裤,但至少应该还有没洗的内裤吧?既然如此,就立刻拿去洗一下,然后用吹风机快速吹乾之类的。不然,乾脆就用内裤之外的东西代替一下。例如体育课穿的运动裤,我想应该可以拿来当作内裤用吧。」



「…………」



「呃,怎么了?我还是说错了什么吗?还是说你要商量的事情不是这个?」



「不,没有那种事。」



秋子的提议全都让她感到『恍然大悟』。或者该说,她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想过那些方法?那些全都是既实际又适当的点子,只要采用,想必就能马上脱离眼前的危机,能够避免学生会副会长在没穿内裤的情况下度过一整天这种严重的事情……如此感到松一口气的安娜史塔希亚,说起来似乎也同样很脱线,一点也不输给秋子。



「无论如何,既然你给了我建议,那么我就必须向你道谢才行。」



「喔,不客气。」



「然后我在这里认可,你的建议已优秀到值得采用的程度。真有一套呢,姬小路同学,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喔,不会,如果只因为这种程度的小事就得到赞美也不觉得高兴,甚至还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呢……我有时候真的很不了解那须原同学……」



秋子忸忸怩怩的,像是感到难以启齿。



看着这样的她,安娜史塔希亚在内心独白着:



——姬小路同学,虽然不清楚你有没有察觉到,但我的人生却已经因为你的出现,在各种层面上都被迫产生了变化。然后,现在甚至是抢夺同一个男人的关系。唉,人生真的是难以预料呀——



「好了,那么关于谢礼的部分,你有想要什么东西吗?要金银财宝,还是其他东西,全都可以如你所愿。」



「……虽然很愧对你所展现的慷慨,但我什么也不要。或者该说,我并没有做出什么值得道谢的事情。」



「那是办不到的。无论对方是谁,接受恩情后就一定要加倍奉还,这是那须原家的原则。光凭你的个人意思,是无法改变这项原则的。」



「还真是强迫至极的好意……嗯,不过我明白了。继续在这里机智问答也不是办法呢,我也需要做上学前的种种准备。」



「所以呢?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哟。刚才我也说过了,我并没有做到什么值得道谢的事情……啊,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尽量避免送实体的东西,那会让我不好意思收的。」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听到条件后,安娜史塔希亚开始思考着。她同样也想避免送有实体的物品。由于那种做法最直接,同时也让人一看就明白,反而显得有点无趣。她不认为那种做法适合用来表达感谢,而且还是向珍爱的对象表达最大级的感谢。



「那就这么办吧。」



考虑了一下之后,安娜史塔希亚决定立刻执行道谢。



她轻轻走入秋子毫无防备及警戒的怀中。



然后朝着她圆润而有光泽的脸颊,把自己的脸凑近过去。



啾。



她做了个亲吻。轻微到只是稍稍触碰一下的程度。



「谢谢你,姬小路同学。这就是我的一点小小感谢心意。」



「喔。」



秋子呆呆地答了一句。



但是,她的脸马上变红,还开始微微颤抖着嘴唇……



「……这什么鬼呀——!?」



她大叫着。



那是一个彻底燃烧灵魂、直上天际的喊叫。



「给我等一下这算什么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呀那须原同学!?」



「还问什么,当然是亲吻呀。居然连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无法理解,你这个人还真悲哀呀。不得不说你是个迟钝至极、愚蠢无比,光是该不该允许你活着呼吸都令人犹豫,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获得改变,在这世上唯一没有蒙受上天关照的可怜生物。真是可悲啊。」



「我为什么还要被骂!?不不不,这还是太奇怪了吧!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亲、亲吻我……!」



「我就只是表达最大程度的感谢而已。既然你说不好意思收实体的物品,不就只剩下这种方法而已吗?」



「不不不!一定还有其他方法吧!例如更普通一点的,口头上稍微道谢一下也没关系呀!或者是平常对我更好一点也好!总之就只有亲吻是绝对不允许的!」



「真是奇妙。明明很多人光是被我亲吻就可能要升天了,为什么你却那么生气呢?」



「还那用问吗!可恶,你果然还是我的不共戴天之敌!明明我早就认定只有哥哥可以亲人家而已,那须原同学你真是一个恶劣的爱情小偷!虽然你平常总是以取笑我为乐,但这次实在是太过恶质了!这下你到底要怎么赔偿我,你害人家一不小心就心跳加速了呀!」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尽了礼数,那么我要先走了。一不小心就站在这里谈了这么久,不过现在必须赶快吃早饭,然后去上学了。」



「等等,那须原同学!?我的抱怨还没说完呀!今天我说什么都要彻底讨论你那旁若无人的举动——钦,你有没有听见呀,那须原同学!?我说那须原同学!」



当然有听见。但是,安娜史塔希亚也不打算理会。因为秋子的抗议声总是刻意忽略才会特别悦耳,同时也能衬托出她的可爱。



不过,她丝毫没有取笑秋子的意思——安娜史塔希亚同时也想这么着。



因为刚才那个亲吻,是安娜史塔希亚对自己最喜欢、同时也是最危险对手的一个最大程度之亲近以及宣战。虽然说,秋子恐怕一辈子也无法察觉到真相。



不过,只能藉由这种方式表达感情的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呢——安娜史塔希亚在内心如此感叹着。



姬小路秋子,以及姬小路秋人。



能和自己最在意的两个人,共同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得到这份幸运的现在,足以说是人生当中最美好、最刺激的一段时光。



当然,她并不认为这种关系会持续很久。



总有一天,一定会面临需要做出某种结论的时刻。



这真是令她不得不祈求,不得不祈愿。



希望这个既奇妙又危险、但也极为舒畅的关系,能够持续得愈久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