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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葵狂想曲(1 / 2)



作者:绫崎隼



1



正值盛夏,漆黑的夜幕降临。



我在站台等着慢车,寻找无形的自我。



随着这个夏天的结束,暗淡无光的十余岁时代也将迎来终点。自我意识膨胀,无聊故作忧郁,像那些文科高中女生一样过度粉饰着青春。厌恶这样的自己,想要做出一些改变,大概是由于这样的原由,我踏上了旅途。



突然传来了愤怒的人声,转眼看去,在等候着同一辆车的站台里,一名高个少女和一名男性工薪族发生了争执。



在这样的距离下听不清具体的对话,但只是看到这两人的争吵,就会有切身的感受。上一次和别人争吵要追溯到什么时候呢?争吵需要对手,愤怒需要内心的弹力。这两者在如今的我身上都找不到。



踏入二十岁之前,想要找个恋人,以及谈论不着边际的梦想时也会认真倾听而不嘲笑我的伙伴。心怀这种想法的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普通平凡,于是最终陷入了暗淡的心境。



地方城市的朦胧街灯,与仍未垂头的稻穗。



仅仅在车上摇晃了十五分钟,从车窗向外眺望的风景就发生了变化,使我切实的体会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车内除我之外别无他人。



陌生的土地上,素未谋面的人们。在平凡的我所不熟知的城市里,说不定会出现打破现状的奇迹邂逅。思及此处,我恍惚的望着八月朦胧的月色……



过道的车门打开,一个人从旁边的车辆走来。转眼看去,是那位刚在在大厅里争吵的高个少女。她环视车内,然后坐到了我对面的座位上。



明明没有其他乘客,车内还有许多空位,为什么……



在找到答案之前,我和她视线相遇,然后下意识的低下了头。明明内心毫无亏欠,可不知从何时起我却变得如此害怕和人对视。也不明白为何,我变成了这样的人。



迷茫地闭上双眼,将耳机里流淌着的音乐灌入耳内。要是闭上眼睛就能和这个世界隔绝就好了,我潜心地祈祷着。



不知小睡了多久。



“住手!”



从耳机流入的音乐中,突然掺入了哭诉般的声音。



睁开眼睛,坐在对面的少女表情扭曲,身穿西服的工薪族站在她的面前。四十岁的男人热忱地向有着丹凤眼的她搭话。我摘下了耳机。看来那位少女正在被搭讪。男人口齿不清,大概是喝醉了。



此时,我再次和她四目相对。



少女投过来的目光,是如此的美丽。



“都说住手了!”



工薪族伸出的手,被她狠狠地拨开了。



这就是俗称的“决定胜负的时机”吧?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这辆穿行乡村的火车上只有我们三名乘客。一名在火车上被醉汉骚扰的少女,还真是可爱得让人咋舌。此刻我不是在寻找着自我吗?



Boy meets girl welcome。拿出勇气。



虽然自出生后从没像这样吵过架,但眼下正是最适合第一次鼓足勇气的情景,不是么!



不过,正当我振奋心情,将要大声喝止“住手!”时,眼前发生的状况让我僵在了当场。



下个瞬间,喝醉的工薪族被击飞,喷射的鼻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彩虹的形状。少女举起的右臂以完美的上勾拳击中了对方的脸。



我的大脑无法处理眼见的光景,思考骤然停止。



少女松开紧握的拳头,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目光俯视向那个男人。



“就这样去死吧。”



面对捂住颜面、疼得满地打滚的工薪族,少女毫不留情地恶言相加,然后以冷淡的视线看向了我。



“看什么看。”



“唉?”



被不耐烦的声音责问,僵死的思考回路终于再次启动。



“我在问你,从刚才开始,是谁允许你一直盯着我的?”



她用带有报怨之色的眼神瞪向我,咂了声舌头,伸出右手。



“那么,观赏费。”



“啥?”



“你刚才看我了吧。不能简单了事,交钱!”



稍等下,这种出人意料的剧情展开是怎么回事。



“喂,快点。一万日元就好。”



“那个,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慌忙抗议后,她一下子靠到我的面前,瞬间抓起了我的衣襟。



“我都说了一万日元就好。我正为钱所苦,是男人的话就闭上嘴大方地把钱交出来。还有,说出你的住址,会还你的,快点。”



被提起的高度已经不能算是开玩笑了,我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然后霎时就被抢走了。接着她看向钱包里……



“明明一幅学生打扮,为什么你会带这么多钱?”



旅行的资金总共十万日元整。我原本打算在这些资金用光之前寻找自我。不知算不算波澜万丈的开场,我现在很可能要面对突然失去全部财产的危机。



她信守了自己的勒索金额,只拿走一张一万大钞,然后交还了钱包。仅仅如此,我的心中却浮现出如获大赦般的心境。如果所有财产都被抢走,自我寻找之旅恐怕就要强制中止于此了。



“那么,告诉我住址,我会还钱的。”



脑海中描绘出的boy meets girl画面已经烟消云散。不用还钱也没关系,我已经不想再和她产生什么瓜葛。但我却无法逃离她的视线,潦草地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上写下住址,撕下交给了她。



“在学生街啊。你是大学生?一个人住?”



“……是的。”



“要保管好自己的钱呢。”



正当我想要对她的话提出抗议时,摔倒在地的工薪族终于抬起了头。鼻血把衬衫染得赤红。



“你这家伙,做了什么……”



男人瞪向她,匍匐似地伸出手。



但是,她毫不留情地踢飞了男人的手。男人再次疼晕时,火车驶入了车站大厅。



车门打开后,她用蔑视的目光瞥了我一眼,飒爽地离去了。



蹬墙越过乡下的无人检票机,她的身影渐渐融入了黑暗之中。



后背感受着潮湿黏着的汗水和嵌入夜晚间隙的蝉鸣,我领悟到了寻找自我所伴随的困难。就这样回家吧,突然充溢胸腔的空虚感袭来,我打起了退堂鼓。



2



上午11点。灾难在这一天也不期而至。



连续三次响铃后,传来了用力的敲门声。



迎来了进入大学后的第二年,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在大学露脸的我,如今在学校没有一个朋友,自然想不出造访公寓的人是谁。如果是推销报纸或是宗教劝诱,敲门声又显得过于剧烈。这里是廉价的古老公寓,没有防盗锁链和猫眼孔,想要确认只能出门。怀揣着不好的预感,我打开了玄关的门……



一秒后就关上了门。准确而言,是想要关上门。但,



“为何闭门拒客?我还没说明来意呢,这种待客方式太过分了吧?呐,能听我说几句么?”



为了防止我关门,红色的运动鞋插入了门打开后的空隙。



只开着运动鞋宽度空隙的大门对面,在眼前挤出笑容的,正是在火车上遇到的恐吓犯。三天前,与她的相遇成了心灵创伤,我也因此断绝了寻找自我之旅的想法。现在,灾难再次披着羊皮降临。



“报歉,我有点忙。”



“说谎。大学正是暑假吧。”



“不,是特别课程。”



“呐,你想死么?今天是八月十三日。哪间学校会在盂兰盆节上课?如果你继续说谎,这个公寓就要爆炸了哦。”



露出天使的微笑,却说出了极为可怕的话。



我的后背直流冷汗,最终还是死了心,卸下了关门的力气。



“哦,还有空调呢。打扰了。”



门被粗暴地打开,容忍了她的入侵行径。



“喂,等下。你有何贵干?我要叫警察了。”



“明摆着是来还钱的嘛。我会把那一万日元还给你,快拿点喝的出来。就是因为你这个样子,才一直交不到朋友。”



“别多管闲事。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欲哭无泪地向她反问。她露出了鄙视的笑容。



“唉……真是把自卑画在脸上呢,看来你果然没有朋友呢。要是在研讨课题时要求结成2人小组,你肯定会猝死吧?”



她走进了乱七八糟的房间,连按了几下调节空调温度的按钮,两秒钟就把数值设定到了最低温度。



“又活过来了!空调最舒服了。呐,你常备着无糖可乐么?”



“那个,你不是来还钱的吗?这样的话,不赶快还钱然后回去吗?我很忙。”



“你又说谎了。我知道的哟,你差不多就是个家里蹲。”



冰冷的视线向我刺来。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咦?我居然又猜中了?我随便说的呢。你能充满自信地说出三名以上朋友的名字吗?”



“你到底是有何怨恨,要如此纠缠我?”



“都怪你在火车上瞥了我一眼吧。说起来,那个时间你在地方线上做什么?”



“……我在寻找东西。”



“找东西?”



“怎么说呢……”



难以解释清楚。



“讨厌毫无变化的日常生活,所以想踏上旅途远行,直到花光所有的钱。也许这样做就会有些什么改变吧。”



我的回答明明认真严肃,她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难道就是俗称的寻找自我?”



“是的。不好吗?”



“不,没什么不好。简而言之,就是让我心感怜悯。该说是旧时代的产物吗?真的会有这样的傻瓜呢。但是,你为什么回家了?”



我充满愤恨地盯着她。



“在你的恐吓下,害怕了。”



她抬头陷入了沉思。然后,



“哼嗯,那么作为借钱的还礼,我来帮你改变吧?”



她露出挑衅的眼神,说道。



当然,我不应该认真地接受她的建议,也不能认为自己这样的废物会如此简单改变。但是,对当时的我来说,即使厄运之神也想要紧紧的依靠过去吧。回过神来时我已经点头同意,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3



她的名字是新垣明季沙。



她拿出驾照,祖籍是新泻县的地方城市,我出身于毗邻的山形县,却未曾听闻过她的故乡。



应该是为了还钱而来的她,如今却改口声称自己没钱,然后又向我提出“要去打工么?”,弄得我一头雾水。虽然不得要领,但自从相遇之时起,现状就从未改变过,我已经失去了抱怨的力气,也没有抵抗的心情。



“我眼下没有现金。但是,如果你能陪我一起,我会十倍返还,顺带也能帮你找到帅气的自己。”



钱的事情先放在一旁,改变这样的日常生活正是我的愿望。



交不到一个朋友,停留在不负责任的社会延缓期,怎能忍受这样的状况!我如同抓住稻草的溺水者。虽然比起稻草,她更像是一把利刃,但若将吾身委以她的行动力,大概会产生一些改变吧。



沐浴在从车窗照射进来的盛夏阳光中,我们在火车上摇晃。



我支付了两个人的旅费,坐了一个小时左右的火车后,下车的地点是海边的乡下小镇。那么,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里呢?在我提出怀疑之前,紧接着又坐上了沿海岸行驶的大巴。



在大巴的摇晃方式中似乎能体味到人生的意义,憧憬这种大人的日子似乎就在不久之前。如今,不论坐在旁边的她是何人,我所期待的未来又是什么模样,仅仅在旅行的目的尚未明确的眼下,我仍然拥有做梦的自由。抱着她其实是被我遗忘,曾与我山盟海誓的青梅竹马之类的幻想,自己不禁害臊得想死,不过一旦怀有了这样的期待就再难停止妄想。



抵达终点,仅有的我们两名乘客下了车。



环视立在周围的广告牌,看来这里是温泉街。成片的向日葵田在眼前无边无际的铺展。我们还真来到了乡下。



时间刚过下午五点,滚滚烈日已经向西倾斜。这时我却注意到视线内的向日葵有些奇怪。很明显,所有绽放的向日葵全力地低着头。是生病了,还是别的原因?



“注意到了?眼神很尖呢。这是为了振兴小镇开发的新品种,名为“负向日葵”,用来对抗这阴郁的夏天,你怎么看?”



这是什么问题,完全搞不明白。



“对了。顺便向你确认一下。你多大?”



“下个月二十岁。”



“什么嘛,原来是同岁。那么,直接叫我明季沙吧。”



仅从外表来看,完全难以判断她比我年长还是年幼,同龄的事实让我稍微产生了亲近感。她也还是学生吧。



“那个。差不多该告诉我此行的目的了吧。”



“你想改变自己吧?”



我控制住自己害羞的心情,点点头。



“那么,从现在开始按我说的做,你就会产生革命性的变化。”



“但我还是一头雾水。”



听到我的回应后,明季沙的脸上浮现出傲慢的微笑。



“哎呀,说了让你相信我。”



请回想一下至今为止的经历,你到底是经过了怎样的思考过程,才敢堂而皇之地要我相信你。但是,生性懦弱的我来到此地,连回去的能量都已经丧失,最终只能在她的带领下,走在通向街道深处的缘路上。



四处冒起温泉街特有的白烟,傍晚的街道上弥漫着些许的硫磺味。



她走在前方的影子随着的时间慢慢伸长。



大概走了十五分钟,我被带到了镇守在街道深处的巨大温泉旅店。因为一路徒步而来,所以立刻就明白,论建筑的规模,镇上当之无愧的第一便是眼前这栋。



看了一眼标牌,上书“温泉屋·新垣亭本馆·向日葵”。



和洋结合的木建基调,雅致的建筑物散发出高档的氛围。压倒性的存在感甚至可以说是温泉街的盟主,矗立在眼前。



“在这里绝对要配合我。”



小声嘱咐后,明季沙顺势向正面玄关走去。我慌忙紧随其后……



“大小姐!”



站在正面玄关两侧的两个男人看到明季沙后赶了过来。



“大小姐”是怎么回事?男人像是服务员,身上穿着带有“新垣亭”名字的和服,但相貌和举止却明显与正经人不同。剃得很深发际线像是黑道电影里的角色,相貌极有迫力。



“大小姐,您去哪了……大家都很担心呢。”



“多嘴!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爷爷他们呢?”



“老板在大厅。因为是盂兰盆节,重要人物都已经集合完毕。”



“这样啊。真令人忧郁呢。”



“我去召唤佣人。”



“不用。我回来是有事要和他们说,若是引来额外的事情就麻烦了。退下,天黑前都是正常营业吧。”



听到明季沙的话后,男子们俯身低着头做自己的工作去了。



“那个……新垣小姐?”



战战兢兢的叫出她的名字后,女式皮鞋的鞋根便用力踩在了我的脚指甲上。



“我不是说过直接叫我明季沙么。喂,你是笨蛋么?想死么?”



“报歉,是我的错。明季沙。”



“嗯,这样就好。真壁市贵。”



可恶。这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却只能让我感觉到蔑视之意。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接下来就是战争了呢!”



到底要准备什么,明季沙还是没有把关键之处告诉我,真是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虽然想抗议,但无奈自己是胆小鬼。我察觉到自己脸上的抽搐,强挤出微微的笑容附和了她。



“那么,战争开始了哟,做好觉悟吧。”



她的眼神中充满精悍之色,向正面玄关奔去。战争是什么,我完全搞不明白。但是,事到如今我也明白理解,这种牢骚话对她绝不适用。



4



大厅中正在举办宴会吧。觥筹交错的热闹场面,随着明季沙的登场突然一变。



沉默在周围扩散,好奇的视线集中在我们两人的身上。要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呢。大厅内有数十名看上去绝不像是正派人士的粗俗男人。所有的视线都转向了我和明季沙。



这个人刚才说过要开战吧?这是什么噱头?



明季沙的全身承受着视线,肩膀浴风而行,笔直地冲向大厅深处。一位威严的白胡老人坐在上座,脸上满是伤疤。



“如您所愿,我回来了。”



面容严肃的老人来回抚摸了一次白胡子。



“本以为你会逃窜到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爷爷,你莫不是老年痴呆了?我不是说过自己的人生要自己决定么?”



“你到底想胡闹到什么时候!”



“父亲不是排除了全族的反对和母亲结婚了吗!那我又怎能忍受强加于我的政治婚姻?”



“但是,真理亚年纪轻轻就故去了,结果悠马在哀伤中变成那幅样子。虽然还无法让你理解这次婚姻的含义,但对这条观光客人减少的街道来说,和舞原家的联姻以及业务合作……”



明季沙哼笑声打断了老人的说教。



“那种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管舞原是大企业还是世家,但用钱就能让我幸福么?我还只有十九岁,怎么能和年长十余岁的老头结婚!太恶心了!”



“说话注意点!舞原先生也在场!”



我总算有点明白了现场的人物关系和事态。明季沙是这个温泉旅馆家的孙女,看起来她被强迫和某个大企业家的儿子结婚。白胡子老人是明季沙的祖父,她的父亲似乎正卧病在床。



明季沙环视了一圈,不久后,视线固定在了一处。



“对,他就是舞原和沙。马上就是后天的婚礼,劳他提前赶来。不许再说无礼的话,人要知耻,混账!”



那是一位脸蛋漂亮到令人害怕的男人,身上随意穿着白衬衫和领带。脖子和手腕上挂有数个闪亮的贵金属饰物,一头摩登造型的长发,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良家子弟,更像是夜店的牛郎。



喂,明季沙,你的脸有些发红啊……刚才骂得那么痛快淋漓,现在莫不是看入迷了?难道以前没看过他的照片么?



“唔……你是舞原和沙?初次见面!”



声音提高了八度。果然像是对他着迷了。



“呀,你好。”



随着轻快的微笑,舞原抬起一只手打招呼,似乎刚才的吵闹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明明刚被未婚妻直接拒绝了婚约,看来小白脸的心里果然还很从容吧。被雷劈死就好了。



“舞原先生,虽然有些突然,请让我在此把话说清楚。”



然后,我的右臂被用力一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明季沙就把自己和胳膊和我的胳膊贴在了一起。这就是女孩子的味道呢。正当我沉浸在这种不合适宜的感慨中时……



“我已经和此人定下婚约。所以不能和你结婚。报歉,请回去吧!”



喂,稍等一下!



大厅里瞬间燃起了怒火,愤怒声纵横交错。百分之一百都是向我的咒骂碎语。“杀了你”、“活埋你”、“要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之类的骇人言辞传入我的耳中,但我也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啊!



“就算我有未婚夫也没关系,市贵已经向我发誓,在任何敌人面前都会保护我!”



明季沙拳头抵胸大声呼喊,当然,是在全力的撒谎。



“你叫市贵?你这家伙!居然对出嫁前的姑娘出手!”



白胡子的当家愤慨激昂,在场的任侠男儿也脸带怒色起身。



“喂,市贵也说几句!你那么爱我,会替我说服大家吧?”



稍等一下。为何要用如此感觉良好的湿润眼眸把麻烦事都推给我?开什么玩笑!对了,还不如请你亲口告诉大家你在开玩笑吧。



对面的上座处,家主拿起挂在墙上的日本刀,一口气从鞘中拔出了刀身。



“看起来新垣家的婚姻遇到难题是代代的宿命呢。市贵,老朽为了取妻最终与全族死斗,你听说过我脸上伤疤的由来吧?即使如此仍然单身前来挑战,这份觉悟虽然愚蠢,但也很了不起。不过,我新垣虎雄作为一族之长,必须要结果你的性命。”



明季沙阻挡在愤怒的虎雄和我之间。



太好了。原来你会帮我阻止他的!可是下一刻,她却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了虎雄的面前。



“市贵就算是死也要保护我呢!”



原来不是要保护我!



明明句尾的发音那么可爱,内容却说出如此骇人,这个小姑娘!



“正因为如此,孙女看上的男人,虽是敌人也值得钦佩。”



冷笑中,白须老人手握日本刀摆出上段的姿势。



我看向舞原和沙想要求助,他却很平常地在和旁边的男人把酒言欢。唉?你才是话题的中心人物吧?为什么如此平静?



“市贵,就算人鬼相隔我还是会喜欢你的!”



不要随意就杀了我啊!都是因为你,我现在简直如履薄冰!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未曾有过的生死危机迫近身前,就在我将要失去意识时。



“真是相当吵闹的宴会呢。”



通透美妙的声音传来,大厅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入口处。一名高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身穿平和色调的和服,站在那里。长发下戴着眼镜,知性的双眸注视着明季沙。



“悠马……你身体如何?”



虎雄放下举起的刀,脸色紧张的向他问道。



悠马应该是明季沙父亲的名字。身体虚弱的他体型纤细,虚幻得仿佛将要溶解在如今夏日的热气中。



“明季,你回来了呢。”



“父亲……”



明季沙一改刚才顽劣的态度,内心明显的动摇起来。以虎雄为首的全族男性在悠马面前也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好久不见,还好么?”



“我很好……父亲的身体似乎也好一些了……”



悠马满脸若无其事的笑容,视线转向了我。



“你是明季的朋友?”



“啊。是,是的。报歉……”



“明季给你添麻烦了。我准备了最好的房间,请安心的在此住宿。”



“等下,悠马。这家伙是不速之客。现在正要决定谁才是配做明季沙的丈夫……”



“父亲。婚礼是在后天吧?如今再怎么着急也无法解决问题。明季好久没回家了,还没安稳下来。请不要把未来的不安放到今日。舞原先生也在这里。明天再听明季的结论也不晚吧?”



听到悠马稳重的建议,虎雄不太情愿地将刀收入鞘中。



“即使事有波折,结局也不会改变。从道理上讲,也不能再让舞原先生看到如此不成体统的场面。”



虎雄再次向舞原低头,然后看向了我们。



“明季沙,你也听到了。你要在明天黄昏之时对一切做个了结。这是一族的全体意决议。如果你无法接受,我就只能和你断绝关系。要仔细思考自己的决定会带来的后果。”



这句话为今日的乱局拉上了终幕。面带苦色的明季沙也没有顶嘴,我们在悠马的引导下离开了大厅。



离去之际,回头看到舞原和沙一脸认真地神色注视着装有日本酒的酒盅。我弄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当众丢了面子却没有发怒,反而静观局势。他的心中到底卷起了怎样的波澜呢?



巨浪般的无妄之灾暂时过去了,我终于有了片刻的思考机会。



悠马把我带到了住宿用的房间,咳嗽声让旁边的我也不禁感到痛苦。同时,每当他咳嗽时,明季沙的表情也悲伤得扭曲起来。



来到房间后,我提出了一直在意的问题。



“那个……刚才虎雄先生说如果不结婚就要和明季沙断绝祖父女关系,是认真的吗?”



“没有人能推翻父亲的决定。”



“但是,既然你是继承人……”



“一眼就能明白吧?我大概不可能比过了七十七喜寿的父亲活得久。他没有理由听取这种儿子的意见。”



“父亲,不要说出这种马上就会死了似的话。”



眼见着就要哭出来的明季沙提出抗议,悠马的脸上浮现出混着悲伤的苦笑。明季沙深深的爱着这位病弱的父亲吧。如果断绝亲情,就要斩断和悠马的缘分。这样真的对她好吗?



5



明明是不速之客,悠马先生却给我安排了一间过于宽敞的豪华和室。壁龛上挂着华丽的挂卷,形状难以描述的壶在塌塌米上并排陈列。



我的专业正是建筑学。老实说,对饶有风情的街道以及崭新的宅邸内部构造很有兴趣,但却没有外出的勇气。过了晚上七点,有人送来了从未见过的怀石料理,但包括明季沙在内没有其他人来访。



日期交替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