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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章 舞斗会的盛装打扮(1 / 2)



轩辕十四队的九月公演《窈窕淑女~某人偶的爱与悲哀~》开演日──



跟上一场公演的《德古拉》一样,学生们在会场──大礼堂的入口处排成一列,等著购买为数甚少的当天票。此外,由于绫音亲手做的轩辕十四狮娃娃大受好评,入口附近也会贩卖轩辕十四狮的布偶和抱枕套。



这些并不是出自于绫音之手,市子却镇定地丢出一句:



「只要我们不说,他们就会自己以为是绫音做的。」



观众席前两排,坐满长相凶恶的男学生。



据轩辕十四的前辈们所说,他们似乎是以「把原田诗也从轩辕十四主演的位置上拉下来!」为暗号,在网上集结而成的团体,开演前就一副打定主意要喝倒彩的狰狞面貌。



「不出所料……」



市子眯起一只眼睛从侧台偷看观众席,冷静地低声呢喃。



绫音穿著破破烂烂的茶色裙子、老旧的黑色上衣,头上一顶难看的帽子,打扮成乡下来的卖花女,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诗也,没问题吧?会不会紧张?就算你跟上次一样忘记台词,我和大家都会帮你,所以要保持冷静,不要紧张唷。」



这句话她讲过好几次了。



「没事的。绫音姊为我做的甜甜圈狮护身符,我也有带在身上。而且上次是因为我第一次上台,才会紧张到脑袋一片空白,这次是第二次,我胆量也练起来了,请你放心。」



身穿大衣、头戴帽子,打扮成希金斯教授的诗也说。



「嗯……」



尽管她这么回答,绫音看起来还是很不安。想必她也很在意坐在最前面的集团。诗也紧紧握住绫音的左手无名指。



「相信我。」



绫音被握住的那根手指颤了一下。接著,她也轻轻回握诗也左手的无名指,用乌溜溜的大眼凝视诗也:



「我知道了。」



诗也也回望绫音。



之后的两小时,他将要在舞台上与这个人一同起舞、一同相爱、一同战斗。



开演铃声响彻礼堂。



演员们各就各位。诗也将一半的身体藏在设置于舞台一角的柱子后面,做出用笔在笔记本上写字的动作。



帘幕缓缓升起。



这里是晚上十一点十五分──深夜的伦敦。街灯将柯芬园的剧院前方照得亮如白昼,天空下著雨。上流阶级的绅士、淑女们看完戏后从剧场涌出,有的撑伞,有的叫了辆马车,来自乡下的孩童与老人则试图在这阵喧嚣中,推销明信片或水果给他们。



这时,一名手上挂著花篮的少女驼背快步走出。



绫音──伊莱莎登场了!



少女撞到人群,害花篮掉到地上,她用逗趣的动作表现惊讶,大吼道:



『嘿!小心点!这人怎么这么过分哩!害咱有两束三色堇成了泥巴球啦。』



相貌清纯、文静贤淑、被唤为「治愈圣女」的绫音,大声骂出带有口音的粗俗话语。



光是这样,观众们就被绫音──被伊莱莎深深吸引。这名毒舌又驼背,表情和动作却十分讨喜、极具魅力的少女,令他们十分在意。观众逐渐迷上开朗兜售花朵的野姑娘。



(观众完全被吸引住了,不愧是绫音姊。)



诗也在心中赞叹,自然地将观察有趣生物的眼神移向伊莱莎,在笔记本上记录著。



一名乡下男人注意到他,便将这件事告诉伊莱莎『小心点,有个男人一直在把你说过的话记录下来咧』。



伊莱莎开始大声嚷嚷。



『救人喔。咱是个好女孩。咱只是想在这里卖花啊。』



接下来就换诗也把观众拉进故事中了。没错,因为这不是伊莱莎一个人的故事,而是伊莱莎和希金斯──被造物与创造主的、爱情与战争的故事。



诗也大声说道:



『蠢货。你哪只眼睛看到有人要对你怎么样?』



他举起笔记本,表现得无奈至极,从柱子后走向灯光照耀下的舞台中央。



就在这时,坐在第一排的男学生们站起身,一同开始喝倒彩。



「滚回去!吸血鬼!」



「你才是蠢货!什么烂演技!」



「你是在拽什么啦!夜之帝王!」



喜剧氛围瞬间被打乱,现实一脚踏进理应是欢乐梦想世界的舞台。



绫音神情僵硬,望向诗也。



诗也没有为之驻足,他挺直背脊,「哒哒哒」走到舞台边缘。



(我不会让你们破坏绫音姊营造的气氛。)



让你们见识一下赛况越艰困,就会越热血的「球场上的闹事鬼」的本事。



来吧!一决胜负!



「那边那个下巴凸出来、长得很狂野的!」



诗也将笔记本指向嘘声最大的男生,用足以传遍讲堂的音量点名他。



市子曾经说过,他的声音是能传到任何地方、让人忍不住转头望向他的声音。诗也用能让嘴下不留情的市子如此评价的声音,以性情古怪、充满自信的英国绅士希金斯的身分,忽然指名观众。



那名男学生措手不及,目瞪口呆,或许是没想到诗也会跟他说话吧。不过,他立刻回应:



「干、干么啦!」



诗也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迅速使出下一次攻击。



「你出生于秋田县能代市对吧?我想你大概三岁前都在那边长大,之后就搬到神奈川县的川崎市去住。双亲其中一位出生于能代市,另一位则是大分县中津市!」



他以对方无法插嘴的语速一口气说完。



「呃!为什么你会知道!」



不只是自己,连双亲的出生地都在众人面前被完美说中,那名男学生瞪大眼睛,惊慌失措。



诗也没有停下,用力将笔记本指向另一名男学生。



「短袖衬衫底下穿著黑底白色英文字母T恤的,你出生于千叶县习志野市,在柏市、流山市、松户市和千叶县内辗转流连后,这五年内搬到了神奈川县的横滨市!双亲都不是千叶人,一位出生于茨城日立市,另一位是北海道富良野市人!」



诗也像在快速运球般喋噪不休。



那名男生也「全说中了……」当场愣住。



诗也就这样一个个猜中观众的出生地及居住地。



「你在小学三年级的夏天前,都住在京都市伏见区的桃山井伊扫部东町!」



「你在夏威夷威基基海边的医院诞生,五岁前都在夏威夷度过!」



「你的父亲出生于九州博多区,你的祖父是和歌山县岩出市人!」



其他观众们开始交头接耳。



「好厉害。」



「他为什么会知道?」



诗也当然知道。他指名的那些人,坐的全是预约席。只要掌握那些位子是谁坐的,就可以查出他们的出生地及家族资料,事先背下来。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情况全都在预料之中,接下来就要看诗也能不能滔滔不绝,不给他们时间反击,让他们被自己的步调牵著走,把讲堂内的所有观众卷入这场以戏剧为名的巨大骗局。



此时此刻,讲堂里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诗也身上,惊讶地倾听诗也信心十足的声音,以及他说出的每一句话。



饰演皮克林上校的二年级生山南,摆出叹为观止的动作,询问诗也。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怎么猜中的呢?』



这个彷佛在代替观众而问的问题,令他们屏息以待,观众席一片静寂。诗也露出从容不迫的绅士表情,用嘹亮声音回答。



『没什么,语音学即为说话方式的科学。这是我的职业,也是我的嗜好。拜其所赐,我可以靠自己的嗜好吃饭。你也一样,从口音就能听出你是爱尔兰人或约克郡出生的。我可以猜中误差不超过六英里的出生地。伦敦市内的话不超过两英里,不,有时连两区都差不到。』



他对第一排面色僵硬的男学生们露出的笑容,像一名兼具自信与实力的成熟绅士,同时也像不忘好奇心与恶作剧之心的顽皮少年。



插图012



「!」



这抹令人印象深刻的笑容,使他们深陷其中,瞪大眼睛。下一瞬间,绫音便在绝妙的时机大叫。



『你这讨厌的怪人要不要脸啊!』



会场气氛恢复原状。



希金斯和伊莱莎一来一往的台词,将观众们逐渐吸进故事之中。



『你这人真鸡婆,咱不用你管也照样活得好好的。』



『像你这种讲话让人听了火大的邋遢女,无权站在任何地方。』



希金斯与伊莱莎的故事,在被灯光照亮的舞台上有声有色地揭开序幕。



『我的话,三个月就能让你变成能出席大使馆舞会的优秀女公爵。』



『啊?你刚才说啥?』



『我在说,即使是你这种散发高丽菜味、与这里格格不入、讲出来的英文丢脸至极的女人,我也能让你蜕变成席巴女王。』



希金斯看伊莱莎的眼神,彷佛在看厨房剩下来的菜叶。他信心十足地断言,与和希金斯意气相投的皮克林上校畅谈语音学后,离开舞台。



独自留在舞台上的伊莱莎反覆咀嚼希金斯所说的话,心想「如果我真的能学会跟女公爵一样的美丽说话方式」,陶醉地想像起美妙未来。



『啊啊,如果──如果咱真能变成那个样子……』



诗也一走进侧台,社员们就都跑到他旁边。



「诗也,干得好!」



「哎唷──吓死我了!不过你很冷静,完全没吃螺丝,超~棒的!」



「今天你真的做得很好!诗也是能干的孩子!」



由于众人都很担心,现在一看到诗也没有出错,都压低声音你一言我一语夸奖他,拍拍他的肩膀、摸摸他的头。



「对、对不起,请不要揉我头发。发型会乱掉──」



「欸,市子女士也夸他几句嘛。」



市子懒洋洋地翘脚坐在铁椅上,以手撑颊,一副嫌麻烦的模样。



「哎,不出所料啰。」



诗也把这当成「交给你了,我相信你」的意思,十分高兴。



然而,现在并不是飘飘然的时候。这出戏才刚揭开序幕,之后万一诗也演技太差,对他抱持反感的观众们,八成会瞬间想起站在台上的不是语言学家希金斯教授,而是口出狂言的一年级生吧。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诗也得一直以希金斯的身分欺骗他们,直到最后。



场景顺利切换。



卖花女伊莱莎跑到希金斯家,希望他指导自己优雅的说话方式。



在场的皮克林上校表示他愿意提供全额实验费用。假如伊莱莎可以在大使馆舞会上表现得跟淑女一样,不被任何人发现她的真实身分,这场赌局就是希金斯获胜,花在教育伊莱莎上的费用则无须归还。



就这样,希金斯让伊莱莎变身成窈窕淑女的计画开始了。



『好,就让我把这个无家可归的傻丫头变成女公爵吧。』



节奏快的台词一来一往,如同在球场上全速奔跑,还要不停互相传球。



一刻都不得松懈。



诗也绷紧神经,表面上却还是泰然处之,念出长台词。



『没错,六个月以内──不,假如她耳朵够好、舌头够灵活,三个月就够了──我会让她成为一个出现在任何场合都不会丢脸的女人。就从今天开始!现在,立刻!皮尔斯夫人,请你把她带去洗澡。无论如何都洗不乾净的话,用砂纸刷她也可以。厨房有火吗?把她身上的衣服全脱下来烧掉,打通电话叫怀特莉送新的来就行。在那之前,你就先裹著包装纸吧。』



──吸血鬼原田回到这里,想必是已经掌握希金斯了吧?



──是的。



诗也收回跟凪乃的恋人宣言的那一天。



他勇敢回答市子的问题。



其实,当天练习时诗也也一直咬到舌头。但他丝毫不在意,凭著气势一口气把台词念完,直到最后都堂堂正正地饰演高傲的希金斯。



因为希金斯是个即使失败,也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男人。



假如失败,他会煞有其事地搬出「一开始就是这样」、「我就是打算这么做」这种孩子气的道理,压过对方的气势,讲一堆大话来唬人。



所以他试著照希金斯的风格,大胆傲慢地驳倒对方,没去管自己咬到舌头。



市子坐在铁椅上,皱眉看著频频吃螺丝,态度却依然光明正大的诗也。她没有像之前一样中途喊停,而是等诗也演完后,才懒洋洋地开口说道。



──不坏啊。正式上台前给我练到完美。



──是!我会每天快速朗读礼仪书两次!



诗也听从市子的命令,早上就骑脚踏车第一个赶到练习场,练习完后也会留下来反覆朗读台词,训练自己可以把话讲得流畅、有节奏感又清晰可闻,直到夏天的太阳完全下山。



简直像回到之前参加篮球社时的生活。他不断将球投向篮框,一边期待明天就能投得更准,后天就会打得更好,自己就能使出更厉害的技巧,一边埋头于练习,每天都不会厌倦。



现在,诗也在舞台上饰演希金斯,每一句台词如奔流般从他口中溢出。



不能松懈。精神得一直集中。



可是,好开心!



这种紧张感,有如在打一场仅有一分之差的比赛,使他兴奋不已。



伊莱莎驼背坐在椅子上,坐立不安,希金斯轻轻将脸凑到她耳边,刻意用会让人骨子酥麻的低沉声音──希金斯最擅长的、像在朗读的美丽声音呢喃。



『别担心,伊莱莎,在我们这个工作结束前,每一条街道,想必都会堆满因你而自杀的男性尸体。』



伊莱莎瞬间脸红,她用泛泪的双眼用力瞪向希金斯,努力装出坚强模样,站起身来。



『咱要回去了。你这人脑子有病。』



绫音接住诗也的台词后又传球给他,演出活灵活现的伊莱莎。



她回传的球离诗也理想中的位置分毫不差,也会站在诗也方便传球的地方。



彷佛两人心灵相通,无须靠言语交流。



(绫音姊太棒了!)



无论是技术,还是吸引观众的魅力,诗也都还远远不及绫音。他的角色明明要引导绫音,诗也却很担心,总是被绫音带领的自己能演好这个角色吗?



他因此空忙了一场。



然而,看到哭著说『不要说这种话』的绫音,诗也发现绫音也十分不安,她也是个缺乏自信、会不知所措的普通女孩。



两人到海边约会时,诗也看到绫音害羞、生硬地走在他旁边,心里生出无限怜爱之情。绫音脱掉连身裙后,众人赞叹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对她议论纷纷,令诗也十分骄傲。



那个时候,他明白了希金斯的心情。



那时感受到的耀眼悸动、喜悦、惊讶、爱怜,在舞台上逐渐重现。



伊莱莎将破烂的卖花女服装换成乾净整齐的礼服,念著发音诡异的ABC。



希金斯则频频纠正她。



『欸、逼、西、低。』



『闭嘴。皮克林,你觉得怎么样?这就是初等教育的真面目。这只可怜的动物,九年间都被关在名为学校的监狱中,靠我们的钱学习用莎士比亚和密尔顿的母语说话、阅读。而其成果就是「欸、逼、西、低」。跟我念一次,A、B、C、D。』



『咱不是念了吗?欸、逼、西、低。』



伊莱莎被希金斯吓得瑟瑟发抖,含泪跟著复诵。



这副模样也非常可爱,希金斯为伊莱莎的不争气感到不耐烦,同时也为淑女计画毫无进展而焦躁不已。有一天,伊莱莎宛如从毛毛虫羽化为蝴蝶,讲出美丽的语言,令希金斯大为感动。她正在一步步超越希金斯的理想!



(不知道久久泽有没有在看。)



诗也想起有如一尊没有心的人偶,带著冰冷目光表示『因为大家追求的不是「真正的」我。身为一名偶像,我只不过是在自己创造大家想看见的我』的凪乃。



她一边扮演众人乐见的人格,一边用哀伤无比的声音说。



──嘉拉缇雅……也很恨创造出自己的皮格马利翁,绝不会爱上他。可是,如果得不到皮格马利翁的爱,嘉拉缇雅就会死掉。所以她非得成为皮格马利翁的理想。非得当一尊人偶……



现在他能理解了。



凪乃为何如此忧愁、如此受伤。为何她在部落格发表文章时,始终面无表情。



因为凪乃憎恨名为皮格马利翁的大众──名为皮格马利翁的观众。



因为他们是傲慢残酷的创造主,将虚构的形象强加在凪乃身上,把她关在这个刻板印象中,擅自对她宠爱有加,却又因为虚构形象产生些许裂痕,便敲碎自己创造出的雕像,挥一挥衣袖离去。



然而,想要站在舞台中央沐浴于灯光下,就必须得到皮格马利翁的爱,而凪乃比谁都还要强烈渴望这份爱情。



所以她扼杀内心,只为成为皮格马利翁所希望的人偶。



那面无表情的脸孔,就是凪乃的防壁。



(不过,久久泽,真正有魅力的不是只会照他人意思行动的人偶。是逐渐超越想像、拥有生命的人类。)



就像希金斯被伊莱莎无法预测的行动耍得团团转,同时也著迷于她一样。



(所以你也不要照观众所希望的,扮演虚假的自我,而是要用久久泽凪乃自己的演技吸引观众。)



偶像绝对不是反映观众想像的人偶。



偶像的笑容和话语,会在观众心中创造出新世界。



(久久泽拥有那个可能性。)



请你看看这出戏。



希望你能读懂我想传达给你的讯息。



然后,在她知道她能靠自己的力量让观众扬起嘴角时──在她知道她能牵动观众们的心,让他们打起精神时,凪乃一定也能爱上观众。



◇  ◇  ◇



凪乃看著诗也高傲地对绫音念出一串长台词,惊叹不已。



她曾经听过诗也独自练习,当时他动不动就吃螺丝,一点自信都没有,演技奇烂无比。



如今他竟然能进步到这个地步!



就技术上来说,当然还是绫音胜过数筹。



不过,身材高大、长手长脚的诗也在舞台上强而有力、大胆行动的模样,却牢牢吸引她的目光,充满自信的嘹亮声音则霸占她的听觉。



希金斯明明是个毒舌、蔑视女性的独身主义者,还会对伊莱莎口出暴言,缺点也一大堆,但每当诗也夸张地仰天长叹、耸耸肩膀、抬起手大发雷霆,希金斯就会变成一名滑稽可爱、令人讨厌不起来的绅士。



他因为伊莱莎的淑女修行迟迟没有进展而烦躁不耐,却又会热心地照顾伊莱莎,为她的一言一语做出夸张反应,让人察觉到他虽然站在伊莱莎头上,其实思绪早已被她搞得一团乱。



诗也稍微一个动作就美得如画一般,鲜明地烙印在观众眼底,使他们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凪乃至今仍然不知道原田诗也是什么样的人。



起初,她只觉得诗也是个高大、虚有其表的幼稚男。



当他突然带著成熟认真的表情,提议结束这段虚伪关系时,凪乃气得怒不可遏。



在那之后,露出危险目光的诗也也恐怖得超出她的预料。诗也踹破玻璃窗跳进来,满身是血地追向凪乃,捏烂她的手机时,她真的觉得自己会被杀掉。



现在回想起来,仍会害她双腿打颤。即使他在篮球界再有名,那个时候诗也展现出的身体能力也太异常了。隔天,凪乃在记者会转播时看到诗也脸上一道伤痕都没留下,全身再度窜过一阵寒意。



──因为我是吸血鬼。



诗也扬起嘴角,露出邪恶笑容时,凪乃完全笑不出来。她心里充满「该不会是真的吧!」──这种难以启齿、跟别人说也只会被当成笑话看的念头。



她明明平常就喜欢耍帅,动不动就把「要交男朋友的话,我喜欢那种会把我玩坏的坏男人」挂在嘴边,实际遇到那种男人步步逼近时,却根本没有那个余力动心。她只能恐惧、只能颤抖,再也不想跟诗也牵扯上。也不想再看到他。



然而──



(他是这么有魅力的男生吗?)



傲慢不羁的表情、男性大胆的动作、直达心底的坚定声音,让她不禁被吸引过去。



──你演技那么好,还会看莎士比亚和萧伯纳的著作钻研戏剧。即使不靠那些绯闻,你应该也能凭实力拿到角色。



──你不觉得应该靠真正的久久泽凪乃和人分出高下吗?



诗也对她这么说的时候,凪乃非常愤怒。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谁都不会对真正的我感兴趣!



凪乃的母亲是单亲妈妈。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经营服饰店的母亲连在家时都忙著把衣服、头发、指甲弄得漂漂亮亮,工作似乎忙到她没时间关心凪乃。



凪乃跟春科理歌念同一家托儿所的那段期间,是个不起眼的乖小孩,总是独自待在教室角落,跟在家时一样画著身穿漂亮礼服的公主。



她之所以会记得理歌,是因为理歌那个时候就已经是个超级美少女,在托儿所也都孤零零一个人。



凪乃心想「理歌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呢……」擅自对理歌产生同伴意识,却立刻遭到背叛。



同组的小孩们毫不关心凪乃,看都不看她一眼,视线却一直飘向理歌,偶尔还会有男生用球扔她,粗鲁地跟她说话。凪乃马上明白那不是在欺负理歌,而是出于在意,才会去戏弄她。由于理歌只会气呼呼地一语不发,众人都逐渐远离她身边,即使如此,他们仍然常常偷瞄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