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吧,不及格组(2 / 2)
「这确实与我无关。你们就算再怎么痛苦,对我也没有影响。我只会感到很同情。你们至今为止的人生,应该也是一直在逃避著辛苦的事情吧。」
「你还真是畅所欲言啊。读书对将来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读书对将来没用?这话还真有意思。我真想知道你有什么根据呢。」
「就算不解开这种题目,我也从来没因此而烦恼过。根本就没必要读书。与其咬著课本不放,不如以职业篮球为目标,对将来还比较有帮助。」
「这是不对的。能够像这样逐一将问题解开,才会让至今为止的生活产生变化。也就是说,如果有读书的话,是有可能让自己过得更轻松的。就算是篮球,道理也相同。你一定也是只挑对自己有利的球规在打球吧?而对于真正需要苦练的部分,你是不是也就像读书这样转身逃跑呢?我不认为你会认真练习。最严重的还是你那种破坏周遭和谐的性格。如果我是顾问的话,就不会让你成为正式球员。」
「——!」
须藤一站起,就冲去抓住堀北的衣襟。
「须藤同学!」
栉田比我动作还快,马上就站起来抓住了须藤的手臂。
堀北就算被须藤威吓,表情也完全没有变化,只以冰冷的眼神看著他。
「我对你虽然完全不感兴趣,不过只要一看就大概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了。以职业篮球为目标?你以为这个世界能这么轻易让你实现那种幼稚的梦想吗?像你这种马上就半途而废的人,是绝对无法成为职业选手的。不过,假设你成为了职业选手,我也不认为你能获得理想的年收入。当你以这种不切实际的职业做为志向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个愚蠢的人了。」
「你这家伙……!」
须藤很明显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要是他真的打算挥拳,我也不得不冲出去压制须藤了。
「你现在就马上放弃学业……不,是现在就马上自己去退学,好吗?然后舍弃职业篮球这种无聊的梦想,去找个打工,一面过著凄惨的生活吧。」
「哈……正合我意,我就不干了。这只会让自己辛苦而已,不是吗?亏我还特地跟社团请假过来这里,完全是浪费时间。再见!」
「你说得还真是可笑。读书本来就很辛苦。」
堀北仍然继续追击。要是没有栉田,须藤说不定真的会对堀北动手。须藤掩饰不住烦躁,开始将课本收到书包里。
「喂,这样好吗?」
「没关系。理会这种没干劲……而且资质差到这种地步的人,也只是白费力气。这明明就关乎著退学。他们对于学校根本也没有丝毫执著吧。」
「像你这种连半个朋友也没有的人说要开什么读书会,我早就觉得很奇怪了。反正你把我们叫出来,也只是为了要愚弄我们吧。你要不是女的,我早就扁你了。」
「你只是没有打我的勇气吧?不要把问题归咎于性别。」
读书会才刚开始,却已经支离破碎地瓦解掉了。
「我也不干了。总觉得,虽然一方面也是因为我跟不上进度……不过老实说这样很令人火大。堀北同学的头脑或许很好,但如果她这么瞧不起人,我也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池似乎也无法忍受地放弃了。
「如果被退学也无所谓,那就请便吧。」
「关于这点,我会熬夜恶补。」
「这话还真有趣。你不就是自己没办法念,所以现在才会在这里吗?」
「……」
连平常油腔滑调的池,也因为堀北那带刺的说法而表情僵硬。接著,就连山内也开始将课本收拾到书包里了。冲谷烦恼到最后,也无法抵抗这种气氛,于是站了起来。
「大、大家……这样真的好吗?」
「走吧,冲谷。」
池和不知所措的冲谷一起离开了图书馆。
留在现场的就只剩我和栉田。而连栉田好像也已经忍无可忍了。
「……堀北同学,你要是这样,不管是谁都不会想一起读书喔……?」
「我的确错了。如果这次教这些人念书,就算让他们顺利避开了不及格,下次也马上会陷入同样的窘境。如此一来又得重复相同的行为。然后,最终就会这么挫败。我深深了解到这件事实在是既没成效又多余。」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些扯后腿的人,最好趁现在离开会比较好。」
这就是堀北得出的结论。只要没有不及格组,就不必花费心力教他们读书,而且班级的平均分数也会上升。
「这种事情……欸,绫小路同学。绫小路同学也说点什么呀。」
「如果堀北做出这种结论,那这样也没关系吧?」
「绫、绫小路同学,连你也说出这种话吗?」
「嗯,我不至于想拋下那些家伙,但我本身不是教书的料,所以也无能为力。到头来也和堀北没什么两样。」
「……这样啊,我知道了。」
栉田的表情罩上一层阴影,拿著书包便站了起来。
「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我绝对不要这么早就和大家分别。」
「栉田同学,你是真心这么想的吗?」
「……我不想对须藤同学和池同学他们见死不救。难道我不能这么想吗?」
「你如果是发自内心这么说的话,那就没关系。但我不认为你是真心想要帮助他们。」
「什么啊,我不懂你的意思。为什么堀北同学能这样毫不在乎地说出这种树敌的话?这样子……我很伤心。」
栉田低下了头,但她像是想打起精神般,立刻就将头抬了起来。
「……那就这样吧。两位,明天见。」
栉田简短地留下这句话,连她也站起来走掉了。我们就这样瞬间回到了最初的两人状态。图书馆立刻成了一片寂静。
「辛苦你了呢。读书会到此结束。」
「似乎是这样吧。」
鸦雀无声的图书馆,安静得让人害怕。
「绫小路同学,只有你能理解我呢。或者应该说,只有你比那些无聊的人还要正常一点。如果你需要念书,我可以特别指导你喔。」
「我就不用了。」
「你要回去了?」
「我要去找须藤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想闲聊一下。」
「去接触说不定就快被退学的人,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我纯粹是不讨厌与朋友接触而已。」
「你还真是自私呢。嘴巴上说是朋友,却对他们快被退学的事情袖手旁观。依我来看,这才是最残酷的。」
这部分我确实无法否认吧。堀北说得没错。
读书这件事,终究还是端看个人能够付出多少努力。
「我不打算否定你的想法。你会瞧不起讨厌读书的须藤,我也不是不能了解。不过啊,堀北。稍微去想像须藤身后所拥有的背景,也是很重要的吧?如果他只是以职业篮球为目标,特地选择这间学校也没什么好处。你要考虑到他为什么要选择这间学校,如此一来才能看见对方的本质,不是吗?」
「……我没兴趣呢。」
堀北一直看著课本,将我的话当做了耳边风。
6
我一出图书馆,就追寻著栉田。我想向她赔罪,并感谢她为了组成读书会所尽的努力。而且,一般人都想尽可能地和可爱的女孩增进关系吧?
我气势高昂地握著手机,将栉田的名字从连络人清单里找出来。虽然这是第二次了,但打电话给女孩子还是会有点紧张。我的耳边传来了第二次、第三次的拨号声。
然而,电话却完全没有要接通的迹象。不知道她是没注意到,还是不打算接。
当我小跑步在校园中漫无目的四处搜寻时,发现了一个跟栉田很像的背影走进了校舍。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六点,除了留在社团的学生,应该已经没其他人了。如果是栉田的话,那也有可能是要去见社团里的好朋友。
我暂且追了过去,要是她已经和别人会合,那就改天再说吧。我这么想著,便走进了校舍。
我将室内鞋从鞋柜取出并换上。接著往走廊走,可是却没看见栉田的身影。我心想是不是跟丢了,不过这时却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看来她是走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我追了上去。然而脚步声不断往上,已经超过了三楼。这上面好像是屋顶吧?虽然中午会开放学生在那里吃饭,但放学后就会锁起来,应该无法出去。我一边觉得奇怪,一边走上楼梯。考虑到她或许是要和谁碰面,我稍微销声匿迹。接著在通往屋顶的楼梯大约中间的地方停了下来。
楼梯上方有人的动静。
我悄悄地从扶手附近探头,朝著屋顶那扇门的方向偷看。栉田一直站在那里盯著屋顶的门。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也就是说,她来这里是为了和人碰面?
如果说是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见面……难道栉田有交男朋友,而且他们正要偷偷幽会?要是这样的话,如果我继续在这里一动也不动,就有可能被她的男朋友包夹。正当我在烦恼该不该折返时,栉田慢慢地将书包放到了地上。
接著——
「啊————烦死了。」
我无法想像这种低沉的声音是由栉田所发出来的。
「真的好烦。气死我了。怎么不去死一死啊……」
栉田像在念诅咒咒文般低声咒骂著。
「自以为很可爱就在那摆架子,反正一定也只是个贱货。像那种个性的女人,才不可能有办法教人读书。」
栉田口中的生气对象……是堀北啊。
「啊——糟透了。真是糟透了糟透了糟透了。堀北好烦堀北好烦……真的烦死了!」
栉田是班上第一的人气王,而且还是那种愿意帮助任何人的温柔少女。我总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她的另一个面貌。她应该不愿让任何人看见这种模样吧。我的脑袋告诉我,要是继续待在这里的话会很危险。
然而,在这边我却产生了一个不解的疑问。先姑且不论她拥有著另一面,既然她对堀北抱持著厌恶感,那为何还要答应帮忙呢?如果是栉田,一定早已非常了解堀北的性格及言行。她大可从一开始就拒绝帮忙,或者把读书会全权交给堀北。选择明明就有好几种。
就算硬是勉强自己也要参加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她是想接近堀北并打好关系?还是想跟某个参加者变得要好呢?
感觉不管是哪个都说不通。假如没有其他不惜让她累积压力也想参加读书会的理由,那就无法解释了。
不对……也许最开始就意想不到地存在著徵兆。
我自己虽然没有想得这么深入,不过以栉田的状态来看,总觉得有一片拼图似乎是吻合了。说不定,栉田和堀北是——
总而言之,我现在得离开这里。栉田也一定不想让人看见她破口骂人的模样。于是我决定小心翼翼地立刻离开这里。
锵!
傍晚时分的学校里,踹门声比想像中还更响彻四周,而且意外地非常大声。栉田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做过头了,身体瞬间僵硬并安静了下来。然而,就是这件事招来了祸害。栉田像是想确认有没有人听见而转过头来。在她的视线前方,略微出现了我的身影。
「……你在这里……做什么?」
在短暂的沉默后,我听见了栉田冷淡的声音。
「我有点迷路了啦。哎呀,抱歉抱歉。我马上就走了。」
我说了一个明显就是在骗人的谎言,并注视著栉田。她传来了我从未见过的强烈视线。
「你听见了吗……」
「如果我说没听到,你会相信吗?」
「也是呢……」
栉田毫不客气地走下楼梯。然后,用自己的左前臂靠上我的颈部,把我推到了墙上。这种语气、行为,全都不是我所认识的栉田。
栉田现在的表情,恐怖到连堀北也无法与其相比。
「刚才听到的事情……你要是和谁讲了,我可不会放过你。」
这些话语,冷淡到甚至让人不觉得是在恐吓人。
「要是我说了呢?」
「那我就告诉大家我在这里差点被你强暴。」
「这是莫须有的罪名喔。」
「没关系,因为这并不是莫须有。」
她的话里有著不由分说的魄力。
栉田这么说完,这次则抓住了我的左手腕,慢慢地将手掌打开。她把自己的手叠在我的手背上,接著便将我的手移往自己的胸口。
柔软的触感,透过整个手掌传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啊!」
对这种意料之外的举动,我虽然急著想把手抽开,但是却被她从正上方按住。
「这样子你的指纹就黏上去了。证据也有了。我是认真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放开我的手。」
「这件制服我就不洗了,我会放在房间里。你要是背叛我,我就把它交给警察。」
栉田就这样暂时把我的手给继续固定住,并且狠狠地瞪著我。
「说好了喔。」
她提醒似的这么说完,便与我分开并保持距离。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摸到的女性胸部。然而,我却已经不记得那个触感了。
「喂,栉田,哪一种面貌才是真实的你啊?」
「……这种事与你无关。」
「也是……不过,看见刚才的你,有件事我无论如何都很在意。如果你讨厌堀北,那也没必要去跟她打交道吧。」
我本来没打算问这件事情。我也知道要是问了栉田会觉得很讨厌。不过,我还是很在意驱使栉田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努力让任何人都喜欢自己是件坏事吗?你知道这有多困难、多辛 吗?你不可能懂的吧?」
「我的朋友很少,所以我也不懂。」
不用说,栉田从开学起就会找被动的人攀谈,还会交换连络方式,甚至是邀约对方出游。光是想像,谁都会明白这是件多么辛苦、费力的事情。
「就算是堀北……堀北同学那种人,我也想要表面上跟她很要好。」
「即使会承受压力?」
「没错。这就是我期望的生活方式。因为这能够确实让我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意义。」
栉田毫不犹豫地如此回答。她拥有著只有自己才懂的想法以及原则。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为了遵守这个原则,于是她就拚命地想和堀北打好关系,并不断地在失败中尝试。
「我就趁这个机会告诉你好了。我非常讨厌像你这种既阴沉又朴素的男人。」
我迄今都对栉田抱持著可爱印象。虽然这种幻想已经破灭,不过现在可不是大受打击的时候。人本来或多或少就会适当地交替使用真心话及场面话。
然而,我觉得栉田的回答,似乎既是真话也同时是谎言。
「虽然这是我的直觉,不过你和堀北在进入这所学校以前,应该就认识彼此了吧?」
我如此说出的瞬间,栉田的肩膀抽动了一下。虽然只有一下子,但我没有看漏。
「什么啊……我不懂你的意思。堀北同学有讲我什么吗?」
「没有,她和你一样,给人的印象都像是彼此初次见面。但是,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
我回想起栉田第一次前来向我搭话时的情况。
「入学没多久,你是听了我的自我介绍,才记住我的名字的吧?」
「这又如何。」栉田面无表情地反问。
「既然如此,你又是在哪知道堀北的名字的?那个时候,那家伙根本就还没对任何人报上姓名。要说唯一有可能知道的,也顶多只有须藤。可是你应该没有跟他接触过。」
换句话说,这等于她没有机会能知道堀北的名字。
「而且你来接近我,不也是为了探听堀北的消息吗?」
「够了,闭嘴。再跟你讲下去我会觉得很烦。我要说的就只有一件事。你能发誓不跟任何人说今天你在这里知道的事情吗?」
「我发誓。再说我把你的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对吧?」
班上那群人就是如此信赖著栉田。我们之间简直如天壤之别。
「……我知道了。我相信绫小路同学。」
栉田还是绷著脸,不过她闭上眼之后,慢慢地吐了一口气。
「我有什么值得你相信的理由吗?」
虽然我也觉得自己很多嘴,但话都说出口也没办法了。
「堀北同学的个性不是很古怪吗?」
「嗯,非常古怪啦。」
「她别说是不想和任何人有所瓜葛,甚至还想疏远其他人。跟我完全相反。」
堀北和栉田的立场也许确实完全相反。
「而这样的堀北同学,只对绫小路同学卸下了心防。」
「等一下,只有这点我想立刻修正。她绝对没有对我卸下心防。绝对没有。」
「……或许吧。可是,你应该至少比班上任何人都还受她信任。连警戒心这么强的堀北同学都信任你了。再怎么说,在同年纪的朋友之中,我也有自信自己接触过的人是最多的。就是因为这样,我无论是无聊的人,还是温柔到令人无法置信的人都相处过了。」
「也就是说,你是指自己看人的眼光很准?」
「我会说相信绫小路同学,是因为你基本上对别人不感兴趣吧?」
我不记得自己有表现出这种态度,但是栉田好像很有把握。
「这并没什么好奇怪的喔。因为你在公车上完全没有想让位给老人的迹象。」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家伙在那种情况下,就确实掌握了我们的状况。正因如此,就连该如何去理解让不让座,她都办到了。
「所以我觉得你不会到处乱讲。」
「你如果这么有信心,那也没必要特地让我摸胸部吧。」
「这——该说是因为真的很慌张吗……我瞬间陷入了恐慌……」
栉田稍微缓下僵硬的表情,并且转为焦躁。
「总之,我能把你认定为可以随便让男人摸胸部的婊子吧?」
随后,她便奋力朝我大腿一踹。我急忙地抓住扶手。
「很危险耶!要是跌下去的话我会受伤耶!」
「谁叫你乱讲话!」
栉田满脸通红(不是害羞而是愤怒),并以惊人的气势怒喊。
「总之,你等我一下。」
她维持著愤怒的表情如此说道。而我也只能轻轻点头。
栉田爬上楼梯,就马上拿著书包走了下来——并且满脸笑容。
「一起回去吧。」
「好、好的。」
栉田的态度骤变,甚至让我觉得这是否为恶梦一场。我面前的是平常的栉田。然而,对现在的我来说,实在无法判断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7
明天开始D班会变得如何呢?我抱著虚无缥缈的心情,半是觉得事不关己似的看著综艺节目。手机跳出了群组聊天的讯息。
佐藤加入了群组——萤幕上显示了这些文字。她好像是班上其中一名很活跃的女生。
『呀呼〜我刚才跟池在另一边聊天,结果被他叫来了这里。』
我没打任何字,就只是呆呆地看著朋友们聊天。
『今天的事情我听说喽〜堀北那家伙真让人火大耶,不是吗?』
『我今天也生气了。不过须藤那种才叫真正的生气,我还以为他差点就要揍人了。』
『我要是明天看到她,也许真的就会揍下去。我今天就是气成这样。』
『啊哈哈哈,要是真的揍她问题就大了W这么做还是太过火了。』
『那个啊,我有件事想要商量。我们要不要明天开始就彻底无视堀北?』
『哎呀,平常被无视的不都是我们吗(笑)?』
『总觉得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瞧瞧,还真吞不下这口气。乾脆就欺负她,然后把她弄哭。譬如说把她的室内鞋藏起来。』
『你是小朋友吗WWW不过我或许真有点想看她慌张的模样呢。』
看来池他们的聊天群组加入了佐藤之后,话题都一直在堀北身上打转。
『喂,绫小路同学要不要也一起欺负堀北W』
『绫小路迷上堀北了,所以没办法吧?』
『你要站在我们这里,还是堀北那边?』
大家会对堀北越来越不满,也是无可奈何的。不论谁被那么对待,都会觉得很讨厌。不过,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只有揍人算是太过分,而无视或者藏东西却能受到容许。不管哪种都等同于霸凌,其中并无善恶之差。
『你已读了所以是有看到吧?喂——绫小路你要站在哪一边?』
『我不会站在任何一方。你们就算欺负堀北,我也不会阻止。』
『最狡猾的中立类型出现了W』
『要怎么理解都无所谓,不过捉弄她只会有坏处喔。要是真的让学校知道有霸凌问题就麻烦了。只有这件事情,你们还是多注意一点比较好。』
『用这种形式来坦护堀北?笑。』
由于在聊天室中看不见对方的脸,所以态度容易变得比平时还更加强硬。要是面对面的话,池也不会像这样找我麻烦吧。
大家只是想把堀北当做牺牲品,并感受从中产生的归属感、安心感。
再继续进行这种无谓的争论,也是浪费时间。我还是迅速结束话题吧。
『栉田如果听到这些事情,你应该会被她讨厌吧。笑。』
我这么回覆,并将手机萤幕关上。随后铃声虽然响起,不过我并不予以理会。这样男生们就不会做些蠢事了吧。而且,佐藤少了池他们的助力,应该也不会做出不谨慎的事情。
我稍微打开房间的窗户,外面的树上传来了虫鸣声。叽——会如此鸣叫的应该是螽斯吧。夜风轻轻吹拂,微微地摇动了窗户。
入学典礼那天,我和堀北相遇,而且还碰巧同班,座位也在隔壁。回过神来,我已经跟须藤以及池他们成为了朋友。再加上因为彻底中了学校的陷阱,而被打入最底层。堀北为了拯救这种困境而采取了行动,却因为自己性格的问题而招致更严重的孤立。到了如今其他人热烈地讨论著霸凌她的阴暗话题。
我明明应该比谁都还更近地看著,对此却好像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不对,不能使用「飘飘然」这种字眼。这种心情绝不令人感到舒服。我只是有股隐约的不踏实感。就像无法切身感受到须藤他们要被退学的危机一样,在我周遭所发生的事件,我仍然觉得事不关己,而且无法感同身受。
『只有愚蠢的人才会不去使用自己所拥有的能力。』
我明明就不愿意想起,那家伙所说的话还是闪过了脑海。
「我果然是愚蠢的人吗……」
我关上窗,电视传出了格外刺耳的笑声。
8
不知为何睡不太著,于是我便起身走出了房间。
我在大厅设置的自动贩卖机随便买了一瓶飮料,并回到电梯前。
「嗯?」
原本在一楼的电梯停到了七楼。我总觉得有点在意,就看向显示电梯内画面的萤幕。上面出现了穿著制服的堀北。
「……虽然并没有躲躲藏藏的必要啦。」
但是我觉得见面很尴尬,所以就躲到了自动贩卖机的阴影处。堀北来到了一楼。
她一边警戒著四周,一边往宿舍外面走去。我确认她的身影在夜色里消失之后,就追了上去。然而,正当我要转弯走向宿舍后方,却不禁躲了起来。
堀北停下了脚步,在那边还有另一个人影。
「铃音,没想到你竟然会追到这里啊。」
我才在想这种时间她会去哪里,原来是预定和男人碰面啊。
「我已经不是哥哥当初认识的那个没用的人。我是为了赶上哥哥而来的。」
「赶上……吗?」
哥哥?虽然堀北的谈话对象,因为站在阴暗处而让我看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她的哥哥。
「我听说你进入了D班。真是跟三年前一样完全没任何改变呢。你只是一直看著我的背影,到现在都还没发现自己的缺点。选择这间学校算是失败了呢。」
「这——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一定会马上升上A班,这样的话——」
「不可能,你是到达不了A班的。岂止如此,就连班级也会崩坏吧。这所学校没有你所想的这么简单。」
「我绝对、绝对会进入A班……」
「我不是说不可能了吗?你这个妹妹还真是不听话。」
堀北的哥哥向前拉近了一步的距离,慢慢地从阴影里显现出姿态。
是那个担任学生会长的堀北。
他的表情丝毫不带情感,目光则像是在看著不感兴趣的事物。
堀北的哥哥抓起她毫无抵抗的手腕,用力地压到了墙上。
「我即使再怎么避开你,也无法改变你是我妹妹的事实。要是周围的人知道了你的事情,丢脸的会是我。马上给我离开这间学校。」
「我、我做不到……我……绝对会升上A班……!」
「真是愚蠢。我就让你像过去那样尝点苦头吧。」
「哥哥——我——」
「你没有往上爬的力量及资格。给我好好明白。」
堀北的身体被用力向前拉,双脚悬空。我的直觉判断这样很危险。
在做好会惹堀北生气的觉悟后,我从暗处冲出,逼近堀北的哥哥。
我在堀北的哥哥察觉我的存在以前,就抓住了他抓堀北手腕的右手手臂,限制住他的动作。
「——你是谁?」
他看见自己被抓住的手,便慢慢地对我投向锐利的眼神。
「绫、绫小路同学!」
「你刚才是想把堀北用力丢出去吧。你知道这里是水泥地吗?就算是兄妹,有些事情能做,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做。」
「偷听还真是不可取啊。」
「够了,把你的手放开。」
「这才是我该说的吧。」
我和堀北的哥哥彼此互瞪。短暂的沉默笼罩著我们。
「绫小路同学,住手……」
堀北吃力地挤出这句话。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状态的堀北。
于是,我不情愿地放开她哥哥的手臂。就在这个瞬间,一记速度惊人的里拳(注:以手背上接近指关节的区块作为攻击点的一种出拳招式)扑面而来。我直觉不妙,就将上半身往后仰来回避攻击。他的体格虽然纤细,却做出了这种狠毒的攻击。然后,他又瞄准了我的要害猛烈一踢。
「好险!」
我明白如果被这种威力撃中,大概一撃就会让我失去意识。堀北的哥哥稍微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吐了一口气之后,就张开了右手笔直地伸了过来。
我要是被抓到,就会被他摔到地上。我如此直觉,用左手掌像是拍打般地拨掉他的攻击。
「动作不错呢。没想到你能连续避开我的攻击。而且,你也很清楚我打算做什么动作。你是学了什么吗?」
他终于停下攻击,并对我如此提问。
「钢琴跟书法的话,我倒是有学。我国小的时候还曾经拿过全国钢琴比赛优胜喔。」
「你也是D班的吗?铃音,这男人相当特殊啊。」
堀北的哥哥一放开她,就慢慢地转过身来。
「我和堀北不一样。我可是很没用的。」
「铃音,我真没想到你会有朋友。老实说我非常意外。」
「他……并不是我的朋友,只是同班同学而已。」
堀北就像是要否定他哥哥那样地抬头望著他。
「看来你还是老样子,误解了高傲与孤独的意思。还有你,你叫绫小路吧。有你在的话,情况或许会稍微变得有趣一点呢。」
他就这样从我身旁走过,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真是名与众不同的学生会长。那时堀北的样子很奇怪,就是因为发现了哥哥的关系吧。
「要是想晋升上段班,就拚命地挣扎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堀北的哥哥离开之后,四周就被夜晚的宁静笼罩。堀北在墙边低头坐著,一动也不动。我似乎做了件多余的事情。正当我打算默默返回宿舍,堀北叫住了我。
「你一开始就在听了……?还是说这是碰巧?」
「呃,该怎么说呢,有一半是碰巧的。刚才我在自动贩卖机买飮料,结果就看见你往外走。因为有点在意,于是就追上来了。不过,我本来真的不打算干涉你们。」
堀北又陷入了沉默。
「你哥应该非常厉害吧,杀气也不是一般的强。」
「他是空手道……五段、合气道四段。」
唔耶,难怪这么强。他如果没有收手,可就糟糕了。
「绫小路同学,你应该也有在练什么吧,而且段位还非常高。」
「我说了吧?我有学过钢琴和茶道。」
「刚才你说的是书法喔。」
「……我也有在学书法啦。」
「你考试故意考一样的成绩,又说有在学钢琴和书法。我真的搞不太懂。」
「成绩只是碰巧相同,而且我也是真的有学过钢琴、茶道,还有书法。」
假如这里有台钢琴,我还能弹首〈给爱丽丝〉给你听呢。
「让你看见我奇怪的模样了。」
「不如说,这让我知道了原来堀北也算是一般的女孩子,真是太好——没事。」
她狠狠地瞪著我。
「回去吧。如果让人看见我们在这种地方,很可能会产生误会。」
确实如此。男女在半夜独处,一定会引起奇怪的谣言。
更何况,我和堀北本来就经常被人探听是不是那种关系。
堀北慢慢起身,并迈步走向宿舍入口。
「那个……你真的觉得读书会就算了吗?」
我认为开口只能趁现在,于是下定决心试著向她搭话。
「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读书会原本是我说要开的。这并不是嫌麻烦的你该在意的事情。不是吗?」
「因为事后感觉不太好。而且你跟班上那些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有点紧张了。」
「我很习惯了,所以并不在意。而且,平田同学也已经收留了大部分的不及格组。他跟我不一样,不只会读书,还擅长与人相处,所以应该会用心教学才对。他应该至少会让那些人这次越过及格门槛。不过,我则是认为抽时间给总是考不及格的人,也只是浪费时间。到毕业为止这样的考试将不断重复。每次都得帮他们避免不及格,实在愚蠢透顶。」
「须藤他们可是和平田保持著距离,我不认为他们会参加读书会。」
「这是他们该去判断的,与我无关。况且,如果退学都危在旦夕了,他们也没办法抱怨什么吧。假如就算这样也不愿去依靠平田同学,那也只能被退学了。我的目标的确是把D班升上A班。可是这是为了我自己,并不是为了别人。其他人会变得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还不如说,只要在这次考试中舍弃掉不及格组,就只会剩下好学生了,对吧?晋升到上段班也将变得更加容易,简直正合我意。」
我不觉得堀北有说错。这场退学危机,毕竟也是不及格学生的错。可是,对于意外唠叨的堀北,我无法忍著不继续说下去。
「堀北,你这个想法是错的吧?」
「错的?我哪里说错了?你该不会是要说——对同学见死不救的人不会有未来这种梦话吧?」
「放心吧,我至少还是很了解讲这种话对你不管用。」
「那你为什么说我不对?拯救不及格组根本就没什么好处。」
「好处或许的确很少。不过,这却能够防止坏处。」
「……坏处?」
「你难道认为校方不会料到你的想法吗?学校那些人光是我们迟到或上课打混都要扣分了。我们就随便试试看让班级出现退学学生吧。你觉得校方究竟会扣我们多少分数呢?」
「这是————」
「当然,既然校方没公布消息,那我也没有任何根据。不过,你不觉得这很有可能吗?是一百还是一千分呢?或者也有可能会扣一万、十万分。这样的话,你想晋升到A班就会变得很困难了吧。」
「迟到或私下交谈所造成的扣分,都不会让分数降到零分以下。趁现在零分状态把不会念书的学生排除掉还比较好。这不是几乎等于没有损害吗?」
「没有保证就是这样吧?而且非常有可能还残留著潜在的负分。你真的认为把这种高风险的事情放著不管也没关系吗?是说……你的头脑这么好,不可能会没想到这一点吧。要不是这样的话,你根本也不会开口说要举行读书会,一开始就舍弃掉不及格组不就好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情绪高昂,或说是热血沸腾。也许是因为我擅自认定这家伙是我的朋友。正因如此,我才不希望她做出草率的决定,而在事后后悔。
「就算有潜在的负分,现在舍弃不及格组,对班上的未来也会有好处。今后要增加点数的时候,你也不想再来后悔当初没舍弃掉他们吧?现在这个时间点,就算有风险也该这么做。」
「你真的这么想吗?」
「对,真的。我实在难以理解你拚命想救他们的想法。」
堀北正准备从宿舍入口走去搭电梯,而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你还有想反驳的事情?这个问题光靠我们两个是无法解决的。知道答案的终究也只有校方,所以这只会变成争论。你可以任意替它做出解释,而我也同样可以这么做。事情就只是这样吧?」
「你的话还真多啊。没想到你是这么健谈的人。」
「这……这是因为你太难缠了。」
如果是在平常,堀北根本就不会理会我的阻拦吧。
像这样强行留住她,就算挨了她的猛烈一击也不奇怪。然而,她却没有这么做。这就证明了堀北自己也认为这样下去不行,因此才没甩开我的手。当然,说不定她本人并没有这种自觉。
「你还记得我和你相遇的那天,在公车上发生的事吗?」
「你是指没让位给老人那时的事情对吧。」
「对。当时我在思考让座给老人的意义。究竟让还是不让,哪个才是正确答案。」
「我应该一开始就说了。我是认为没意义所以才没让位。即使回馈老人也不会有什么好处,而且只会浪费体力和时间。」
「好处……吗?所以你是彻底以利害关系来行事啊。」
「不行吗?人多少都是会打算利害关系的生物。只要卖了商品就会得到金钱,而只要卖了人情就会得到报答。藉由让座则能够获得贡献社会的愉悦感。不对吗?」
「不,你并没说错。我也认为人类就是这样。」
「既然如此——」
「你如果抱持著这种信念,那就好好地打开看待事物的视野吧。现在的你因为愤怒及不满,完全看不见前方的任何事情。」
「你以为你是谁?你难道以为自己拥有足以对我说长道短的实力?」
「不论我的实力如何,在你无法看见的事情之中,只有一点我能清楚看见。那就是堀北铃音,这个乍看之下很完美的人所拥有的缺点。」
堀北对此嗤之以鼻,彷佛诉说著——要是我有缺点,你就说说看。
「我就告诉你吧。你的缺点就是擅自断定别人是累赘。不仅一开始就不让人亲近,甚至还把人推开。你这种瞧不起对方的想法,不就正是你被打入D班的关键理由吗?」
「……你这样简直是在说我和须藤同学他们的地位对等。」
「既然如此,你能断言那些人的地位和你不对等吗?」
「这种事只要看考试成绩就一目了然了。这也正是他们身为班上累赘的证据。」
「须藤他们确实在读书方面差了你好几截。他们再怎么努力读书,也很难超越你吧。可是,这毕竟只是书桌上的事情吧。校方重视的并不只有知识层面。假如校方下次举行的是运动相关的测验,就不会是这种结果了,不是吗?」
「这——」
「堀北你也擅长运动。即使光看游泳,你在女生里也属于前段,非常出色。不过,当初你也在场,所以一定知道须藤的运动能力非常优秀。池也拥有著你所欠缺的沟通能力。假设这次的考试是以谈话做为基准,池就一定会派上用场。说不定扯班上后腿的反而会是你。这样你就会变得没用吗?应该不对吧?每个人都会有擅长或不擅长的事物,这才叫做人类。」
堀北打算反撃,从喉咙发出的话语却无法成声。
「……这缺乏根据。你说的话全都只是纸上谈兵。」
「既然没有根据,就得利用现有的资讯来预测结果。你就好好回想看看茶柱老师所说过的话吧。你被老师叫到辅导室的时候,她应该是这么说的: 『谁规定学力出色的人就能进入优秀的班级。』从这里推论出的结果,就是校方也期盼我们拥有学力以外的能力。」
我展开理论左右包夹堀北,然而她却打算逃跑。我再次追上去,并绕到前方挡住她。如果不这么做,就会轻易地让她逃走。
「你说舍弃不及格组才不会后悔,不过反之亦然。因为失去须藤他们而后侮的日子,也非常有可能会到来。」
我和堀北视线相接。现在,我们不只实际上握著手,连精神上都彼此连结了。我感受得到这些话对她起了作用。
「你才话多呢。这些真不让人觉得是避事主义者会说的话。」
「或许吧。」
「我虽然很不甘心,不过你说的话大致上都正确。我承认你的话很有说服力,足以让我改变想法。不过,我确实还是有地方无法理解。就是你的真正意图。对你而言,这间学校到底是什么?你是为了什么才像这样拚命地说服我?」
「……原来如此,还有这招啊。」
「既然要说服人,要是发言人没有说服力,再怎么诡辩也都站不住脚。」
堀北希望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拚命说服她,还为了不让须藤他们退学而采取行动。
「我希望你省去至今的场面话,告诉我真正的理由。你是为了点数?还是为了尽可能地往上爬?或者,你只是为了要救朋友?」
「因为我想知道——真正的实力是什么,平等又是什么。」
「实力,跟平等……」
「我是为了寻找这个答案,才来这间学校的。」
这些话在我脑中明明都还没整理好,我却脱口说出来了。
「你能放开我的手吗?」
「啊……抱歉。」
当我松开稍微紧握著的手,堀北就转过身来,站在我的正前方。
「我真没想到自己会败给绫小路同学你的花言巧语。」
堀北这么说完,就对我伸出了手。
「我会为了自己而照顾须藤同学他们,并期待留下他们会有利于往后的发展。即使是这种算计的想法也没关系吗?」
「放心吧。我不觉得你会为了除此之外的理由而行动,而且这样才像你的作风。」
「那么我们的契约就成立了。」
我握起堀北的手。
然而,等我明白这是与恶魔签定的契约时,也已经是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