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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崩坏前夕的纯情之惨状 BREAKING EVEN(1 / 2)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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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



到头来。



在没交上任何一位朋友的情况下从学校毕业了。



马车摇晃著,喀啦喀啦喀啦地持续摇晃著。



明明是官方所使用的,由两匹马来拉、最多可以乘坐六人的四轮马车,里面却只坐著一个人,就只载著海迪‧巴兰。海迪一如往常地是孤单一人。



在公立学校时,他连聊天的对象都没有。海迪认真地在学习、实践和修练上努力,时间完全都花在那上面。没办法啊,海迪在马车的座位上抱著头,因为他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



他的勤奋让他华丽地跳级了。跳级听起来很不错,其实并非如此,跳级就是要跟学长姊变成同学,这种环境下要交到朋友有可能吗?根本不可能。实际上也是那样。十分惨烈。



太过残酷的遭遇。



海迪只是认真地拼命努力而已。



到底为什么?海迪忍著泪水看向马车的天花板。在出身的多库达村交友也一直不太顺利,海迪自己亦搞不清楚理由。总之就是没办法顺利,等到察觉时已经没有说得上是朋友的朋友了。



但在公立学校会有从乡下以及城市来的人大量聚集,怪怪的人、温和的人、激动的人……会有各式各样的人,其中起码会有一两个合得来吧。绝对有,应该能够自然地交到一、两个朋友。



不可能交不到。



肯定交得到。



海迪本来这么想,说实话他很乐观,甚至还抱持著自信。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终于脱口说出这句话。



迪斯堤亚公立学校的全部课程原先在他十八岁那年才会修完,海迪以优秀的成绩在帕鲁大王38年,也就是今年的春天,在十七岁就把课程都结束了。



毕业于公立学校的学生,会成为替公国效力的官吏,或奉献生命给公国的军人。



经由教官的推荐,海迪选择了成为军人的道路。



而现在他一个人坐在摇晃的马车上,正前往派驻的地点。







迪斯堤亚公国从三年前开始就受到帝国的侵略。



帝国作出「天上天下唯一的皇帝所君临的无二无三之帝国」的声明,因此没有冠上国号。无论是自称还是由别国来称呼,都只有使用帝国。



帝国以压倒性武力在十一年前统一西方大陆后,马上将其魔手伸入东方大陆,在这十年之间,帝国所毁灭的东方大陆国家不计其数。



海迪的派驻地点──耶路瓦拉,是迪斯堤亚公国阻止帝国侵略的盾牌。



附带一提,公国的市街大致上都由城墙围住,有城墙的叫做城市,没有城墙的叫做市或村,耶路瓦拉当然是座城市。



海迪所乘坐的马车已经进到了城墙的内侧。



边看著车窗外流逝的街景,海迪心中想著这里还算繁荣呢。明明是多库达村出身的乡下人还真敢说。不过,海迪直到前些日子都在公国最大的大都市──公都迪斯堤亚瑞斯过著学生生活。话虽如此,他没有朋友,就算是假日也全都在自习或自我锻炼,根本从没跟别人到过街上。



话说回来,这座城市气氛相当恬静。



因为是最前线的城市,在海迪的想像中,气氛会更为森严。但出乎他意料之外,居民们似乎都过著普通的生活。



「多少比较安心了……呢。」



海迪一从学校毕业就随即要到危险的土地服役,当然会害怕,他内心充满著不安,或许该说根本只有不安。他甚至刻意让自己别去思考这些事。



就算试著不去想也总会想到,最糟的情况下抵达的时候正在交战,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发生──这种猜测曾在他脑中闪过,看来实际上并没有发生。太好了,海迪叹了一口气。实际进行战斗对他来说还无法胜任。



不久马车停了下来。



海迪从马车上下来,眼前耸立著由砖块砌成的城墙。



耶路瓦拉的主城,在这座城中之城中,城市的太守居住在此,驻留在城市的公军的司令部也设在这里。从此处开始,马车无法进入。



「……好。」



海迪吐出一口气,缩起下巴点了点头。站在主城前的并不是公立学校的学生,他穿著迪斯堤亚公国军军服,镶著准尉的阶级章。虽说是新进的菜鸟,海迪‧巴兰依然是名正式的军人。



海迪用生硬的动作对马车的车夫鞠躬,接著就背著行李靠近主城的大门。门前站著手持斧枪的卫兵,穿著包覆全身的外套,带著剑与短剑的这种装备,和战时没有两样。海迪边感觉到神经紧绷,边告知卫兵他的来意。然而──



「啊!?」



到底怎么回事?有股气息,上方……吗?头上?海迪慌张地抬头仰望。



「骗──」



骗人,海迪正要这样说,中途又吞了回去。并不是骗人,有东西掉了下来。



头下脚上,呈现倒立的姿势。什么?怎么了?那是──人……?



看来是个人。



人正从空中坠落。



「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为何会有人?从哪里?不,什么从哪里,上面啦,上面是哪里?门吗?从门的上方?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才好,海迪正这么想。必须想点办法,因为脚下踩的是石头地面,如果直接坠落到石头地面上,那个人……搞不好会死。应该说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肯定会死,不过有卫兵在──



「喔喔!?喔喔喔喔!?」



根本不行嘛!卫兵也慌了手脚,完全靠不住,只能靠我来了吗!?



「好、好吧……!」



海迪张开双臂。好吧?好吗?真的?没时间迷惘,没有考虑的余地了。海迪奔跑著,调整位置。大概在这附近──不,肯定是这里。海迪跳过去接住。好重!



「──呜……!」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差点接不住,最后总算撑住了。海迪呼地叹了一口气,摇晃抱著的男性。没错。



那是名男性,为什么居然是男性。这问题根本没意义,总之就是男性那也没办法。男性身上穿著军服,大概是军人吧。



「那个,你、你没事吧!?」



「……嗯、嗯……」



男性稍微张开眼睛,年纪看起来比海迪大上许多,这名男性该怎么说──是位相貌出众的美男子。然而他身型瘦弱,眼睛下方还有黑眼圈,明明是军人,却有种不太健康的感觉,声咅也很孱弱。



「啊……咦?我跑到哪里了……?」



「哪里──这、这个吗,在我的怀里……?」



「为什么……?」



「不,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突然掉下来所以我接住了你……」



「也就是说你……救了我吗……?我得救了……?」



「……确实──是那样没错,大概。啊……!」



「怎么了吗?」



「不、没事……」



海迪发觉到了,和他人进行这么长的对话其实睽违已久。当然这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没错,海迪这么告诉自己。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人活著当然会交谈!



海迪把男性放开,对方一站起来,他就发现男性的身高不矮。海迪有一百七十三森其尔(约等于一百七十三公分)左右,以十七岁的男性来说差不多是平均身高,男性却还高了他十森其尔左右。虽然很高,肩膀却不宽,身形看起来非常单薄,即使讲客套话也无法说是适合穿军服的体型。



首先他真的是军人吗?看起来一点都不可靠,该不会是假军人?



「啊……」



男性似乎感到头晕而要倒下去,海迪连忙扶住他。



「……你还好──应该不太好,脸色也很差呢。」



「抱歉……呜。」



男性这下开始咳嗽。该不会身染重病?已经病入膏肓?



「嗯,嗯,这种时候该……」



海迪揉著男性的背部,这样要是能让他感觉舒服一点就好了。但如果这名男性是假军人?看来并没有那回事,卫兵凑了上来。



「司、司令──」



「司令!?」



海迪瞪大双眼。



「嗯?」



男性用泛著泪光的灰色瞳孔看著海迪,那眼睛会使人联想到遭人弃养快死掉的狗。怎么看都不像个军人,男性却穿著军服,而卫兵叫男性司令。



即使已经有些迟了,海迪确认了男性的阶级章,差点就晕了过去。



那的确是中将的阶级章。







也就是说,海迪‧巴兰在偶然的情况下,才刚上任就救了驻留在耶路瓦拉的迪斯堤亚第八公军司令皮耶尔‧安德雷的性命。



据说安德雷司令的身体不太好,偶尔会因为贫血之类的原因昏倒。



这次他在主城城门上方的楼阁中,从扶手探出身体去看耶路瓦拉街景时,不幸地发生了那种情况。结果司令从空中坠落,而海迪在千钧一发之刻接住他。



海迪也得到了由司令本人带领到第八公军司令部这种不可多得的荣誉。



应该说司令状况糟到不借用海迪的肩膀就无法好好走路,而且途中又差点失去意识,海迪之后就小心翼翼地抱著他。



「抱歉,海迪‧巴兰……你才刚上任就……」



「不会……」



「海迪‧巴兰没错吧……?」



「是、是的,我是今天奉命上任耶路瓦拉第八公军的海迪‧巴兰准尉。」



「我能叫你海迪吗……?」



「咦……悉、悉听尊便……」



「悉听尊便……?你用了很难的字呢……」



「对、对不起……」



在学校中只有在课堂上会用书面用语来论述,其他都靠定型的回答就够了。他没有朋友,所以也没有谈天的机会,才会变成这样。



也就是说,海迪不习惯和别人说话。连带的遣词用字也有些奇怪。



司令嗯地一声点了点头。



「那我就叫你海迪啰……你很优秀吧?」



「并、并没有那回事。」



「你的成绩很好呢,甚至还跳级,评语中也说你有著独立自主的精神──」



那是因为没有朋友,所以没受到任何人的影响,什么事都得自己一个人去做──这种话当然说不出口。海迪感觉胸口传来痛楚,他把即将渗出的泪水吞了回去。



「……我很荣幸。」



「最近像你这种人才很少,到底为什么呢。光会迎合周围,却欠缺自主性还有积极性的年轻人越来越多……」



「是……」



「刚好我正需要像你这种……呜……」



「没、没事吧!?」



「……不。……可能有事……真的……很抱歉……咕……」



一把这位简直是明天就会,不,或许是今天就会停止呼吸的司令小心翼翼地抱进司令部,银发且有著俐落胡子的壮年军官就脸色惨白地跑了过来。



「司令!」



「……卡特吗。」



司令在海迪的怀里露出虚幻的微笑。



「又来了啊。」



搔著头说出这句话的人,则又是另一位军官。阶级章看起来是上校,因此是军官没错,但当下明明不是战争状态却留著满脸络腮胡。即使是名高大的壮硕男子,全体看起来却显得很邋遢。



「司令,你这次又在哪昏倒了?要是地点或时机弄不好甚至会送命啊。身体如果不舒服就乖乖闭嘴去躺著就好。」



事实上,他昏倒的地点很糟糕,差点就要死了,只不过是时机刚好才没有死掉。海迪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反倒在司令部的入口抱著司令动弹不得。因为司令部内有著众多军官,毫无例外地都比海迪年长,军阶也比他高,而现在全员都注视著海迪,他当然无法不紧张。



「真是个……」



高大的上校用粗壮的双手把司令从海迪怀里抱了过来。



「会给人添麻烦的人。」



「……我也有自觉啦,达多留……」



「我并不那么认为。」



「对了,你是谁?」



银发八字胡,司令叫他卡特的军官注视著海迪的脸。看来他也是位上校。



「我、我、我、我……」



海迪把右手的手刀举起,想在左胸做出公国军式的敬礼──但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该、该、该、该怎么办。



「啊……」



在名叫达多留的高大上校怀里,司令辛苦地把头转往海迪的方向。



「他……就是那个啊,新上任的……」



卡特上校的眉毛稍微上扬。



「海迪‧巴兰准尉?」



「是、是的!」



海迪终于从极度紧张的咒缚中解放,成功地敬礼。



「我是本日派遣到耶路瓦拉第八公军的海迪‧巴兰准尉!」



「里欧涅‧卡特。我的职务是幕僚长,今后请多指教。」



「是!请多指教,卡特幕僚长!」



「嗯。」



卡特稍微缩起下颚点点头,八字胡稍微地扭曲,大概是在微笑。



幕僚长是好人,绝对是好人。海迪感动到快要哭出来,但他忍耐住了。和体弱多病的司令以及满脸络腮胡的上校不同,幕僚长似乎是个正常人,军人果然就该是这个样了。



「捞到了很有活力的家伙呢。」



达多留上校灵巧地抱著司令,耸了耸肩。



「总之加油吧,黄毛小子。索性让我见识一下『本大爷要打倒帝国』之类的气概吧,因为你还很年轻。」



「打倒帝国……」



海迪瞪大双眼。打倒帝国。虽然是有些粗鲁的表现,或许就是该立下如此远大的目标,勇往直前才是。粉碎帝国!没错,威胁我们迪斯堤亚公国安宁的帝国,打倒帝国是公国军的最大目的,身为公国军军官的海迪当然也要以此为目标。达多留上校说了很棒的话,不亏是上校。海迪往达多留上校的眼睛直视回去。我会用这双手打倒帝国!



「我会做到。」



「喔、喔。」



达多留上校挑起一边的眉毛,小声地嘀咕著「这样啊」……



「是!请放心交给我!」



听见海迪从腹部深处用尽全力来回答,司令发出「哈、哈、哈……」这种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后,先咳了一阵子。他的两眼泛著泪光。



「……请保持那种态度喔,海迪……对了,关于你的工作──」







「侍卫官吗……」



海迪‧巴兰准尉的眼前耸立著漆成黑色并用钢铁来补强的门扉。



「而且还是随侍太守的……」



不是说感到沮丧,但──就这样吗,这种想法确实存在海迪心中。



不过这是正式的任命,虽然不是什么能打倒帝国的职位,也只能遵照指示。因此海迪站在这里,太守的私人房间前。为什么是私人房间……?



事情很奇怪,太守为了执行公务有专门的办公厅。幕僚长卡特上校却表示耶路瓦拉太守几乎都待在私人房间内。私人房间,也就是寝室。



太守是城市以及周边一带的负责人,政治与军事的统帅。因为很忙所以不想浪费分毫时间,一整天都在私人房间内处理公务吗……吗?或许是那样,也或许不是,海迪无从得知。



「太守……」



海迪按著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气。当然,关于派任的地点,他有得到某种程度的情报,所以关于驻守在耶路瓦拉的第八公军,还有关于太守,他都比一般民众还要更了解。



耶路瓦拉和随处可见的城市不同,是防卫上的重要地点。因此太守并不是单纯的军人,也不是官员升任,而是我国迪斯堤亚公国的君主,海迪的君王──迪斯堤亚大公多里安殿下的亲生子女。



话虽如此,太守并不是全都靠父亲的关系。他年纪轻轻就加入公国军,立下了种种显赫的战功,堂堂正正地升为上将,最后把重要地点耶路瓦拉交给了他。从这种华丽又勇猛的经历来看,一定是位超严峻的贵人吧。另外,严峻是海迪故乡的方言,表示严厉、恐怖之意,超则是强调,超严峻就是非常严厉、非常恐怖。



除了战斗以外没有别的兴趣,彻头彻尾的战士,大概是这种感觉的人吧。反正等到见上面就会知道了。



海迪咳了一声后,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等了一会儿,他又敲了门。



还是没有反应。奇怪奇怪奇怪?该不会不在吧……?



海迪擦掉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该怎么办?啊,硬著头皮上啦,乾脆出声叫看看吧。



「我、我是海迪‧巴兰准尉!今日受命成为随侍太守的侍卫官,请问太守阁下您在房里吗!」



「……吵死了。」



好像听见这个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呢……?



「是……?」



海迪不自觉地再问了一次,就听到有东西砸中门。



「──我不是说吵死了吗!门没上锁,你自己进来!」



「是、是!对不起!那、那就失礼了……!」



海迪慌张地打开门,踏进太守的私人房间──然后马上后退数步。



「好、好脏……」



「你说什么?」



「没有……」



海迪用手摀住嘴巴。──他说了呢?他说出口了呢?虽然不能说他说了什么呢?根本是如果不用手摀住张开的嘴巴,就会禁不住脱口而出的状态?该怎么说……这个……很厉害的房间。



这就是太守的私人房间。



即使用非常委婉的说法,依然只能给出「很乱」这个形容。



衣橱大开,床虽然有附顶篷却快要掉下来了,窗户上的窗帘也一样,桌子跟椅子都东倒西歪,梳妆台的镜子破掉,不管是床上还是地板上都有衣服、毛巾、被单、被子、托盘、杯子之类的碎片或残骸,文件、纸张、文具、类似面包的东西、类似糖果的东西、木制工艺品、坏掉的乐器、以动物还是什么东西为主题来雕刻的装饰品,乱到连踩的地方都没有。



还有不知道打翻什么液体的痕迹,和拿来擦拭后揉成一团的布。不过那大概不是布,而是衣服。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脏房间。



要用第二句话来形容,就是非常脏的房间,或者是脏到不行的房间。



而这间光看的人都会觉得悲惨的房间,它的主人正趴睡在摆满杂物的床上。



不可能。海迪无法不这么想。这是什么,不可能。



海迪想要闭上眼睛,他或许该用双手遮住双眼,但他做不到。海迪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那头像是融化闪烁的白金再混入浅色玫瑰露颜色的长发,静谧地延展在她的身体以及堆积在床上的物品之上。



女性比男性更娇嫩、纤细,彷佛是易碎品,海迪一直都这么想。海迪的母亲是健康又硬朗的勤劳人士,算是体格很健壮的人,即使如此跟男性还是不同。骨骼和肌肉的质感打从根本就有差异。



而海迪现在就正直视著所谓「彷佛是易碎品」的女性。



她只穿著轻薄的衣服,应该说,那算是衣服……吗?海迪不是很清楚。不,那种东西不该叫作衣服吧。女性应该尽量避免露出肌肤,就连海迪的母亲都只会在洗衣服的时候卷起袖子,也从没在人前做过把长到脚跟的裙角撩起来这种事情。然而她却──



啊,她……她身上穿的东西,下摆非常地,短到不像话,太短了,让脚──修长的、看起来纤细得可以轻易折断,但并不是直线,而是描绘出柔和美丽曲线的脚,居、居居居、居然不只能够看到膝盖,甚至能看到膝盖以上的部分!



她光著双脚。



海迪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女性没有穿任何东西的双腿。他从没想过人生中能够看见女性的脚趾和脚底。



而且手臂,那是什么?那手臂到底?手臂吗?那种东西是手臂?肌肉到底长在哪里?骨头?里面有骨头吗?如果用指尖去碰好像会直接陷进去,连肩膀看起来都非常柔软。肌肤。



没错,肌肤的质感很奇怪。那是人类的肌肤吗?肌肤是那种东西?不,不对,肯定不对,因为没有染上一丝其他颜色,也毫不黯淡,彷佛纤毫毛发未生,光滑柔顺。海迪认真地思考著。该不会──女人除了头发和眉毛和睫毛以外不会长毛吗?还是只有她是那样?



白皙,白到通透,要是去触摸就会消失的虚幻感,骗人般的幻想肌肤。



啊,这说不定并不是现实,海迪如此思考著。不是像幻想,而是真的是幻想。海迪或许正在作白日梦。没错,就是如此,肯定是这样,首先这一切都很奇怪。



一抵达最前线的派任地点司令就从空中坠落?突然接到要成为随侍太守侍卫官的命令?太守的私人房间是脏乱房间?这种骯脏的房间里,会有跟幻想中一样美丽,又穿著不适当服装的女人,太奇怪了。真的非常奇怪,这一定是场梦。



海迪为了确认,用力地赏了自己一巴掌。



「好痛……!?」



「……你在做什么啊。」



她保持趴著的姿势,把脸转向海迪,从发梢之间能够看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淡红色瞳孔。怎么会有这种美丽颜色。



「……什、什、什……么、么、么……您、您是说做什么……什么……」



不行,办不到,办不到,办不到,绝对办不到。说不出半句话。海迪原本就不会临机应变,加上她的存在,以幻觉般的她为对象,海迪正在说话。虽然像是幻觉,那吃了一巴掌的脸颊传来疼痛,所以并不是梦──那么就是现实?



「那个……就……就是、就、就是……我、我、我是、在下是那、那个……」



「忽然甩自己巴掌,做那种事情很快乐吗?」



「快、快快、快乐……!?不、不、并、并并并、并没有、那种事……」



「你是新的侍卫官吧。」



她缓缓地爬起身来,变成侧坐的姿势,用手把头发拨开。



「──唔……!」



海迪紧闭双唇,因为他差点就要发出奇妙的声音。不、不可以,摆出那种姿势的话,会、会会、看、看见、会看见──不行,不能看,女人的脚,以及脚连结身体的部分,不行,这样不好,这样──会死,会死掉啊。



海迪把视线往上移。胸口,啊啊,衣领不是说开口很大,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开,所以胸口,胸、胸、胸……?不、不行,不能看,对眼睛来说是毒,还是猛毒,视线因而往上──脸,她的脸。



脸?



这?这种脸?人类吗?跟海迪一样是人类的脸吗……?



不同,根本不同,说不同就是不同,相差太多了,根本不一样,不可能一样。



说实话海迪并不习惯看著女性。说到有仔细看过脸的女性,只有母亲跟妹妹。虽然如此,他对女性的脸还是有「该是怎样」的印象。



完全套不上,连一点类似的地方都没有。



不管是男是女,人的眼睛轮廓不会那么明显,而且还带有种独特的忧郁。人的鼻子应该更结实,太高挺或太松垮,有些还会歪歪的。人的嘴唇应该会太大或太小,太薄或太厚。不管从哪个角度,不管看上几遍,都不该会完全刚刚好。而且从身体和脸的比例就很奇怪,为什么脸会那么小巧适中,人的头部应该更大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