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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妃与Deep End(1 / 2)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Book☆Walker电子书



翻译:喵姬



立于尸体前的少女



与无法死去的少年



两人在深夜的公园里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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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死。



盛夏的夜晚,在暑气蒸腾着的公园里走着的七净京一郎不开玩笑地认真断言道。这并不是“跨过建筑物顶端的扶手来博取他人关心”这种程度的事情,左臂从手腕到手肘满是零碎的旧伤所以现在连短袖的衣服也穿不了,上吊也好从屋顶上跳下来也好把罐子里的感冒药全部倒在碗里和牛奶一起当作玉米片一样喝掉也好都试过。



但是,死不了。



真的,就算是“无论做什么都死不了的体质(Endless End)”什么的,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吧。



所以,京一郎估计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与人类的死相关的事情,认为自己并不会为了一点事情而一惊一乍,因为他就是这样一路经历着地狱过来的。



明明如此,却为什么会和这样的地狱相遇了呢。



公园里有被散步小路所包围的大池子,已经想尽了一切方法的京一郎开始认真考虑自己要不要抱块混凝土沉到水底去算了。一边想着“啊啊说起来床底下的录像带和书忘记清理了怎么办啊”,他和往常一样慢慢向散步小路走去。



——然后和地狱,相遇了。



在包围着池子的金属栏杆旁边的散步小路上,聚集着飞虫的路灯下方有一名和穿着运动衫的京一郎同岁的少女在仰躺着。不,与其说那是躺着,倒不如说是少女的头砸在了作为扶手支柱底基的混凝土块上,任凭着夹杂头发的血海扩散开来却一动不动。



大概是因为头盖骨碎了吧,少女的表情正如同气球上的画被弄瘪一般扭曲着。



而且,正注视着这幅场景的还有另一个女孩子。



就像是观察着在道路上爬行的蚂蚁队列一样,女孩子蹲在少女被砸到的头边,她比京一郎和头部碎裂的少女要小一两岁。大概是染的吧,长到腰部的头发是如同树叶般的绿色,超短的吊带连衣裙下穿着宽松的牛仔裤。



很可爱。



只不过,要无视那白皙脸庞上流淌着的红黑色液体。



“唔、啊。”



不禁从京一郎嘴中漏出的呻吟声,让脸朝着尸体的女孩微微瞥了京一郎一眼,那是一片虚无、如同看着无聊之物的眼神。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绑着自己的绳子被切碎了一般,京一郎就像是身体突然可以活动一般转过身去开始跑起来。好像忘记了呼吸的方法,也不知道该怎样让心脏跳动起来,他呆然地望着颤抖的身体,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擅自动了起来这件事让他感到极为恐惧。



他明明认为自己比谁都了解人类的死亡。



割腕的时候也好跳楼的时候也好一口气吃感冒药的时候也好,自己都是毫不犹豫的。遗书也没有留下,房间也没有打扫,就像是麻痹了痛觉一般,如同疯狂的发条玩具一样把自己杀了。



但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他人的死。



比起被谁杀了,简直像是无视回收日被丢弃在地上的垃圾袋一样的尸体更为恐怖。到死为止,到了那种境地什么也没留下的那个,和自己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无视散步的道路,跳进没有修整过的树林中的京一郎一边被灌木和树枝划着身体一边继续跑着。混乱的呼吸,脚步声的回音,虽然那全是自己所发出来的声音,恐惧的心跳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明明觉得十分害怕,朝后看去的脸却没法重新直视前方。



背后并没有追逐者。



但是,他突然与前面的某人相撞了。



“呜哇、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虽然的确是女性,但却是二十岁左右的成人,头发也并不是奇怪的绿色,而是掺杂了一点茶色的黑色,衣服也不是吊带裙和牛仔裤,而是像啤酒或者烟草广告里会出现的牧牛女一样,穿着无袖的露脐装和在大腿根处剪断的牛仔裤。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身上并没有血的味道与颜色。



“啊——唔?呐,发生了什么么?”



即使有些不知所措,还因为惊愕而有点身体僵硬,她仍然微微露出笑容。



他忽然间感到自己有点想哭。



坐在靠近公园出口的长椅上,京一郎叽咯叽咯地颤抖着。现在满身是血的女孩子并没追来,这个大公园的出口有八个之多,或许走到其他地方去了也说不定。



“好了,虽然不太符合这个季节,还是冷静一点吧。”



名为静菜的茶发女人坐在京一郎的旁边扔出了奶茶饮料,颤抖着的京一郎没有逃出公园的理由就是因为这个。或者换句话说,是因为静菜想找自动贩卖机所以才回到了公园。



“怎么?不喜欢喝红茶?”



“诶,倒也……不是这样啦。”



拉环打不开……不管怎样也不想把这种理由说出口,要说原因的话因为自己是男人。



“嗯嗯,肚子里装满暖暖的东西就会冷静下来是哺乳动物的本能呢,所以还是喝了冷静一下吧。”静菜格格地笑道,“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啊?看到笨蛋情侣完全无法想象的play了喵?”



“……不是那种啊。”



“这个世界上可有不少隐藏在历史中的奇人怪人呢,要是被戴上猫耳就大声叫出来可是不行的啊♪”



这么说着,静菜像是感到有趣般把手放到他头上。



“什么啊,都说你搞错了!”



就在面对着心情过于放松的静菜,不知为何感到焦躁的京一郎强行把那只手甩开的瞬间——周围的空气如同要停下心跳一般凝固了。



京一郎穿着高中的夏季制服,但是因为左臂伤痕累累的原因他是全校唯一一个穿着长袖衬衫的所谓奇人怪人之一。



而白衬衫的袖口,因为快速挥动的原因卷了起来。



一次又一次地累积起来,达到几十次甚至几百次的蚯蚓般的伤口从手腕处露出冰山一角的瞬间,京一郎的喉咙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静菜似乎吃了一惊似的望向京一郎的手腕。



不过,在下一个瞬间,她慢慢眯起眼睛开始抚摸京一郎的头发。



“……”



这是界限,他这么想道。这并非今天一天,而是至今为止的人生的界限。如同被破坏的水坝似的京一郎开始说话,一直一直说着,关于来寻死的事情,看见尸体的事情,看见杀人犯的事情,逃出来的事情……



“呼,”静菜还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不过,那个倒下的孩子真的死了吗?”



“……”



到底是怎么样呢?由于鲜血的印象太过强烈,记忆中并没有留下细节的部分。出了大量的血也一动不动,可是没有调查过脉搏,呼吸也没去观察过,就算心跳停止靠人工呼吸说不定也能帮点忙。



说起来,那个女孩子没有朝京一郎追上来。



也就是说,因为还有其他要做的事情不是么?



“可恶!”



当!那么刚才毫不犹豫踏上散步小路的京一郎,不就简直像是杀了人一样吗?



“很遗憾啊,真的。就算现在报警,那个孩子也没法活过来了。”



京一郎看向旁边,将视线落在散步小路上的静菜无声地咬住嘴唇。



“……你没有需要后悔的事情吧。”



“不,果然我还是很后悔的啊,”静菜缓缓地露出微笑,“因为我没想到她就这样难看地死去了啊。”



啊?



“因为,你想啊,满身是血的尸体也不会想去碰吧?不能刺自然也不能殴打,要是弄破了漂亮的脸蛋不就糟蹋了么。要是缠住脖子就会让舌头伸出来,沉在水里的话也会胀起来啊?还有要是用药皮肤就会变得又黄又浑浊。”



对吧?注视着他的静菜的笑容如同小丑一般咧了开来。



“好不容易喜欢上所以才想要保存下来的啊?但是你不觉得要是身体坏了就没法保存了么?所以为了能让漂亮美丽的身体不沾上一点伤痕才让她触电死的,没想到却失手了,就在利索地杀了她之后身体却倒在混凝土上把头磕碎了。”



如同小丑般咧开的笑容在缓缓靠近。



“人类的头盖骨只有花盆的硬度这句俗话没想到是真的呢,真的很遗憾,真的真的很遗憾,真的真的真的很遗憾,所以。”



如同那份红茶般的甜美呼吸吹拂在京一郎的脸颊上。



“这次绝对、不会、失败。”



京一郎立即试图从长椅上站起来。



但静菜却扑到了他身上,两人就这样倒在了散步小路中。咔哒咔哒,曾经代表着温暖的易拉罐从手上掉出去滚远了。



“都说了不能使用暴力吧?因为会受伤的。”笑容、裂开了。“但是你的手腕很漂亮呢,已经成为‘花纹’的旧伤说不定也是装饰,血也没有出。不过真遗憾,要是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维持幸福的表情呢,因为要是带着可爱的表情突然死去脸颊就会这么固定住的。所以我真的十分遗憾呢,你看到那件事就没法放松心情了对吧?真是的,那个女孩子实在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作,真让人烦恼。”



那只纤细的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会与香烟盒大小的黑色塑料盒分不清……才怪的高压电流枪。



比起腕力与体重,被不明正体的话语所压制住的京一郎感到自己就连呼吸也做不到。



“不过请安心,我啊,只要是让人喜爱的话无论男女都不会介意的。”



啪叽,按钮被打开了。



“将这份遍布全身、毫无瑕疵的爱献给你。”



蓝白色的火花在脸前炸响的瞬间,京一郎却不合时宜地想着完全不同的事情。



静菜——要是这个女人是让少女摔破头部死去的杀人魔的话。



那么到底,蹲在尸体旁边的女孩子在干什么呢?



“终于找到你了,杀人魔。”



“!?”



趴在京一郎上面的静菜猛然抬起头,被压倒的京一郎完全不知道是谁做了什么,但映入他眼帘的事情只有一样——



咻,传来风的嘶吼声。



那是拇指般粗细的,黑色的绳子。从远处的某地飞来的绳子如同艺术体操的缎带一样绕成了巨大的圆圈,如同土星的光环一样漂浮在静菜的头部周围。



一瞬间。



土星之环如同绞刑一般向静菜的头部袭去,吃了一惊的静菜急忙从京一郎身体上方向侧边跃去,要是晚一步的话她的头大概就不只是被缠住,而是已经碎了吧。



就是这般速度,就是这般威力。



咻咻,拖拽着摩擦空气的燃烧气味,漆黑的绳子如蛇一般回到了主人手里,京一郎的目光向着其尖端处、也就是绳子所有者的手望去。



向着飘扬着绿色头发,以少女为形的地狱望去。



那个地狱,乍看之下比京一郎要年轻,或者应该说年幼这个词语更为恰当吧。不知是不是染的,及腰的长发呈现绿色,超短的吊带裙下穿着宽松的牛仔裤,在当前的社会中,这种程度的穿着尚且属于“普通”的误差范围之内。



但是,产生决定性差异的就是少女手中所持的刃物所散发的气氛,那并不是在杂志的古怪商贩上介绍的唯独形状靠谱的便宜小刀,而是只有常常仔细保养,经历了足以长出手茧的长时间使用却依然不失光芒、唯独经过岁月沉淀的白刃才能释放出的,真正的杀气。



京一郎以自己与少女间的距离来目测在空中飞行的绳子的长度。



十米,离开这么长的距离也能袭击静菜的头部也就是说,在她身边如同结界般展开的绳子有着在此之上的长度吧。简直就像艺术体操的缎带一般,指尖的轻微动作就能让绳子如同生物一般蠢蠢欲动,丝毫没有碰触到地面地割裂着空气。



“……我倒不是不介意被看到献上爱的时候啦。”



缓缓地,静菜抓住金属扶手从散步小路上站起身。大概是蹭破了吧,握着高压电流枪的右手指甲渗出了血。



“但还没有被其他人围观的兴趣啊,真的……”



超出想象的细长舌头,如同蛇一般舔舐着她的右手指甲。



“ , 。”



与此相对,绿色的少女宣告了什么。



但不知是因为声音太小,还是因为距离过远,只能看到嘴唇在动却听不到声音。简直就像是代替语言一般,在她周围缓缓移动的绳子“哔——!”地如剑一般固定住了。长椅、扶手、树枝、路灯、自动贩卖机,绳子将这些仅有的突起物连在一起,如同滑轮一般往返其间,在少女周围创造出不明正体的结界。



究竟会产生怎样的攻击呢,这是就连这一点也看不出来的诡异战斗阵势。



本应由杀人魔支配的空气,仅因一个动作便被诡异的少女占领了。一般来说,高压电流枪无论经过怎样的改造,如果不接近敌方是没法攻击的,从这点上而言,被不明正体的结界所包围的少女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无死角状态了。



“你是这么想的吧,不过……”



杀人魔带着微笑闭上一只眼睛。



“——这种程度还不能算是正确掌握了「触电死」哦。”



说着,一步也没动的静菜用拇指开启电击枪的按钮,将火花摁在了旁边的金属扶手上。



呲啪!!如同投火于汽油中一般蓝白色的闪光在一瞬间舔遍了扶手,仿佛将金属扶手作为滑梯一样,它在少女的身前突然扑到了空中。向着位于扶手旁边的少女,高压电流仿佛要将其手腕烧断一般袭去。



叭叽——即便如此,少女仍然一挥绳子将火花弹开了。



绝缘体。



那根绳子是和自行车轮胎的内胎一样的东西,虽说是橡胶但也是在太空服上使用的特殊种类。即使是从五楼掉下来的鸡蛋也能毫无裂痕地接住,这种橡胶不仅能抵挡住一切攻击,同时就连电流也能完全封杀,



“……”



静菜的、作为「触电死」的目光中,一切感情都消失了。



那是决心要杀死对方而进行观察的目光,那是如同显微镜一般并不把对方当做人类的眼神。而与此相对,少女却毫不犹豫地亮出了底牌,踢起在脚边滚动的某物,同时抓住张开结界的其中一根特殊橡胶全力地跳了起来。



向着后方。



静菜的眉毛微微一动,大概是无法理解吧。她不知道少女特地跑出自己设下的结界的理由,在这点上京一郎也是如此。



但是。



对于故意放过眼前的机会、而且还跑到结界外面的少女的意图,为什么没能注意到呢。那并不是一般的绳子,她所抓住的、如同禁止进入散步小路一般张开着的东西,在标有“特殊”一词之前首先身为橡胶这件事。



关键是,弹珠。



少女正握着红茶饮料罐,就连拉环也没有打开,恐怕是倒下的京一郎失手掉出去的东西吧。而且,钩挂在散步小路两边树木之间的特殊橡胶正由于少女手上的动作绷紧至极限,静静地装填着弹药。



就算注意到了,也并不是说能够对此做些什么。



以能够得出上述结论的速度,“弹丸”轻易地超越了人体的动态视力。在少女松开手的瞬间,物体破碎的声音就已在静菜的额头上响起。开始与结束,就只有这样而已,这是完美的精密狙击,根本不存在容许躲避的空隙。



发出破裂声响的并非静菜的头盖骨,而是击出的红茶饮料。



“ , 。”



大幅度向后仰去的静菜头上流下了血,手中的高压电击枪掉了下来,无论谁都可以看出她已经昏厥了。但是少女在静菜倒下之前便采取了行动,绷紧全身肌肉、如同弹丸一般向前飞奔,同时解除张开的特殊橡胶结界,到达静菜的身前。围绕着她的四肢、胸部、腹部以及头部的特殊橡胶卷了起来,剩余的绳子则绑紧了周围的树木与扶手。



直到这时,离开主人之手的高压电击枪才轻撞在了地面上。



完美的将军(Checkmate),之后少女只要稍加施力……不,只要把手放开交织着的特殊橡胶,收缩的橡胶就会把包裹静菜全身的橡胶之环绞紧吧。这并不是单纯的绞杀,而是以强大的压力将全身各处扭断的挤压杀。



从各个角度被绳子固定住手腕、足部、腰部与头部的静菜全身无力地静止在空中,看上去丝毫没有意识,那副样子看上去就像是挂在蜘蛛网上的有毒蝴蝶或者被强行舞动而坏掉了的提线木偶一样。



得救……了吧?



仍然躺在地上的京一郎擦掉流至下巴的汗水,不发一言地想着。



不过嘛,京一郎这么想着。虽然经历了不少波折,不过这么一来自己这个被害者也安全了,再怎么说对失去意识的对手继续施加伤害这种事情也——



“哟嘿。”



“等、等下等下我说我说喂喂笨蛋笨蛋!”



不合时宜地发出可爱声音(不过只有从少女的外貌上来讲才给人可爱感)的少女,京一郎不假思索地迅速站了起来。他以双手抓住身旁的一根特殊橡胶,虽然不知道这能够阻止什么,但总之觉得不能把手放开就是了。



少女猛地动了下一边的眉毛。



“说别人是笨蛋的人才是笨蛋。”



说着,少女把抓着的橡胶挂到路灯柱子上然后松开了手,这大概是起到了缓冲的作用吧,橡胶并没有绞紧起来。



少女再次说道。



“笨——蛋。”



“啊?”



似乎是这件事比杀人还要重要一样,少女完全把目光从静菜那儿移开,从正面注视着京一郎。



稍稍抬起眼、像是固执己见似的变得认真起来,如同要将对方的言论全部推翻一般努力着,没错——简直就像是在反驳着父母之言的孩子一样——



“笨——!说什么笨蛋啊别开玩笑了!你这家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说起来别在别人面前堂堂正正地杀人啊笨蛋!啊也不是说不被看见就没关系……不过你这家伙至少也要偷偷摸摸一点吧笨蛋!”



“?”为什么?对方的目光在如此询问着。



“不要好像觉得不可思议一样歪着头啊笨蛋!”



京一郎在刹那间撇开脸喊道,他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对不由得觉得对方很可爱的自己又开始产生自杀欲望了。



“说着笨蛋笨蛋的,还真是吵闹的人呢,难道是口癖么那个。”少女轻轻晃了下绿色的头发,“还有,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手机啊,一看就知道了吧笨蛋。”



“……拍纪念照片什么的有点无法理解,简直像笨蛋一样。”



“别把别人说得像拍尸体照片的疯子一样啊笨蛋!知道吗,你这家伙要是把那个人杀了的话我立刻就打110了,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号码吧?”



“是天气预报吗?”



“那是117!……啊咧,是117吗?”然后“啊”的回过神来,“吵死了!知道吗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说真的本来现在就该立刻报警了……吧。”



“……”



“干、干嘛?”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会遇见这么无聊的人呐。”



被怪人当成怪人什么的根本不痛不痒……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某处还是传来了嘎叽的声音。



“要通知警察的话请随意,不过他们是不会出动的哦,因为我是「公认」的。”



“啊?”



“所以说,我是国家治安委员会公认的对杀人魔专用的杀人妃……虽说是被雇佣的(Arbeit)。请问您理解了吗,笨蛋。”(注:Arbeit,日语中表示“业余工作、打工”的意思。)



……先把笨蛋一词放着不管,那么来想一想吧,究竟是这家伙的脑袋坏掉了,还是我们的日本到此为止了呢——当然是不可能思考这种事情的。



“啊啊,果然还是报警吧。”摆出笑嘻嘻的表情。



“真的是很无聊的人呢,你。”对方好像也生气了的样子。



“而且,这个已经不是人类了啊。当然这并非是指生物学或者解剖学上的意义,而是除此之外的部分完全就不是人类,你不是也亲身感受了吗?”



对方像是感到无趣般这么说道。就像是在深夜加班一样,少女抓紧了挂在路灯柱子上作为缓冲的橡胶。



京一郎焦躁起来,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总觉得只要松开那根缓冲的话这个地方马上就会发生杀人事件了。



“等、所以说叫你等下啊!别这么随意地杀人啊笨蛋!”



“……我,对于你不是杀人魔这件事感到十分遗憾。”少女眯起眼,“真是奇怪的人啊,要是责难电视机另一头的战争还好说,明明你自己都差点被杀了。”



少女像是感到无趣般看了下静菜。



“……即便如此也一样,笨蛋。”



“你明明被这东西的笑容所骗了。”



看着全身无力、失去意识的静菜。



“……即便如此也一样,笨蛋。”



“要是放着不管的话死者还会增多的。”



“即便如此也一样,笨蛋!”斩钉截铁地断言道。“知道吗,别给我觉得杀人是件随便的事情!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管有着怎样的理由或者没有理由这种东西也好,别给我觉得杀人是件随便的事情!你个笨蛋!”



“不过我所杀的并非是人类。”



“不过——才不是这回事吧笨蛋!”



“……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愤怒到这种地步?虽然感觉不太可能,你该不会是想瞎说对这个东西一见钟情了吧?”



“啊——真是的——吵死了——啊,阻止杀人需要那么伟大的理由么!”



为什么?传来这样的目光。



不知怎的京一郎好像真的有些火大了,接下来的一句话便是“不能杀人”这件事的理由。他明白这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是致命性的,但即使要背负着致命的伤口也想说服眼前的少女,现在的他就是产生了这样的心情。



“死了就好的人是不存在的吧,你个笨蛋!”



真是的,一边想着身为自杀志愿者的自己为啥非得把这种事情说漏嘴啊,七净京一郎一心一意地向眼前的少女质问道。



“死了就好的人是不存在的吧,你个笨蛋!”



京一郎再次喊出恐怕与深夜无客的牛肉盖浇饭店世界第一不相称的台词,像是在睡觉的打工者移开了视线,大概是觉得碰上麻烦的醉鬼了吧?嘛虽说在开始点菜前就突然说出这种话的京一郎也有责任。



“不过,还真是厉害的发色啊,绿色什么的。”



“对于现在的社会而言,这是那么稀奇的事情吗?我只是根据当天的心情来染上不同的颜色,也有选择红色或黄色的日子。”



“……那个,没考虑过对头发会有什么伤害吗?”



绿色,这种能让人联想起绿灯的颜色,可以看出今天的少女应该心情不坏吧。这么想着京一郎皱起了眉,碰到了那种事情还只是“绿色”而已吗?



像是要重振精神一样,京一郎说道。



“总之先来一碗吧,你呢?”



“水。”



打工的女性啪叽一下地冻住了,将“言简意赅和即时回应”的待客礼仪抛在一边只是一个劲地浮现出谄笑,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回路被破坏了。觉得对方有些可怜的京一郎总之先说了句“给这家伙也来一碗”,打工妹的表情立刻就像找到了救世主一样。



“话说,你还不明白么?那就看看金发老师吧,金发老师是说三年级β(Beta)班的班主任,有些容易发脾气时常公私不分还进行各种各样的体罚,虽然冷静下来想想的话会觉得这样子没问题么,肯定大概也许有可能会教导一些你有所不足的地方也说不定。”



“好像感觉良好地坏掉了呢,不用紧张也没关系哦。”



“紧张?才没紧沾啊,嗯,果然因为一直发生奇怪的事情让螺丝松掉了吧我,和杀人魔一起到牛肉盖浇饭店什么的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



但是,自己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少女和静菜并非同类,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少女作为少女沉默了两秒。



“……不是这样,在深夜这种时间段是将我排除在女性之外来考虑的么?”



“哈?在裙子下面穿着裤子的女人在说什么呢。”



说着,京一郎突然被自己的话噎住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自己把这样的年下臭小鬼杀人魔(姑且)当作女人了吗。



“……要是露出脚,会被蚊子叮的。”



“……”不想承认,总觉得自己好像完全败给她了,“话说,你这家伙为什么会想要去杀人啊,‘杀了也好’和‘杀下试试看’是完全不同的吧。”



没错,就算是被谁“公认”、得到了“许可”,要是本人不想杀就不会有人死去。说起来少女的行动也挺含糊的,在公园被捉住的静菜也只是被胶带绑住就这么弃置在长椅上了。



说不定这种事情是不能去询问的,要是想对不明正体的「杀人妃」深入了解的话或许会危及性命,但即便如此京一郎也没有收回自己的话,他并不想收回自己的话。



他是自杀志愿者(Deep End),是寻找着死亡的意义、将死亡作为一种成就的人。而这样的京一郎,并不希望有人因为类似“仅仅凭借陌生人的一言而决定生死(Dead or Alive)”这种程度的无聊理由来杀人。



“……不对。”



“怎么了?”



不对,京一郎想道。这种事情在自己成为自杀志愿者之前就已经放弃了吧,他能够这样断言道。所以这应该和自己决定去死的事情没关系,不过,这样一来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京一郎忽然顿住了。



……也就是说,什么啊,我只是不愿意静菜被杀吗,还是说也无法忍受这个少女杀人呢。



“请不要擅自发怒,你是精神分裂症吗?要的餐点也上来了的说。”



一看,确实已经在京一郎面前摆着了。瞧了瞧打工妹的脸,她不知为何像是脚抽筋了似的抖了一下。



“那么,理由是规定不能说的吗?”



“我并不为我的理由感到抱歉,即使没有报酬也不会轻视这份工作。”她一边往牛肉盖浇饭上洒着红姜,“这样吧,我们来玩游戏。互相发起询问,回答的一方一定要实话实说……嘛,只要不是撒谎的话说什么都行。”



“……说什么都行算啥啊,真相这种东西是只有一个的吧。”



“侦探少年吗你是?举个例子,‘明天是阴天’和‘二十四小时以后不会放晴’哪边都是真相对吧?我是说来玩这种文字游戏吧,笨蛋。”



看来还是很在意自己被叫做笨蛋的事情,她那副用一次性筷子唰唰地刺着变红的牛肉盖浇饭的样子,要是套上「杀人妃」的头衔还真有点可怕。



“那么我先开始了。”



“什、好狡猾!”



“先说者为胜,笨蛋。首先,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可不想用杀人妃什么的来自报家门的说,七净京一郎,请多指教,你这家伙呢?”



“杀妃,请写作杀戮之妃。”



“什、怎么想都是假名吧!”



“名字是对个体的称呼,我认为狗与Dog就是指同一事物的不同语言。”



“……强词夺理大魔王。”



“就算提出抗议也不会被理睬的所以进行下个询问,准备好。”



“等、等下!这次是我来问了吧!”



“你的询问已经结束了哦,‘你这家伙呢?’……真是有够无聊的问题。”



“……强词夺理第六天魔王。”(注:第六天魔王,又称天魔,传说中住于欲界六天最高处,织田信长也被称为第六天魔王。)



“请别把我叫得像织田信长一样,先不管他的言行如何首先我是个女性。”她呜啊呜啊地把牛肉往嘴里送,“那么开始第二问,你有秘密呢。”



“……”不知为何他笑了,“嗯,没有秘密的人,根本就不是人类了嘛。”



那么,这次就轮到我了,说着京一郎看向杀妃。



“啊,抱歉。柜台那边的碗里应该有自助选择的凉菜,能帮我拿一个来就帮大忙了。”



“啊?无所谓不过你这家伙要付钱哦,凉菜也有牛蒡啊凉拌卷心菜啊各种各样的你要哪个?色拉调料也有——”



——五花八门的。说到这,京一郎猛地停了下来。



“请给我牛蒡的凉拌菜与日式色拉调料,这是对问题的回答。”



杀妃莞尔一笑,不由得让人觉得很可爱。



“那么接下来是我的询问。”



“……”京一郎把五香粉的瓶子拿在手上露出笑嘻嘻的表情,“来,说‘啊——’♪”



“等……请住手这样很恶心!”



“……”京一郎恢复认真的表情,“切,要是问你在干什么的话就能结束了。”



“我是不会上这种明显的当的……那个台词也是诱导对吧?”



双重陷阱是很卑鄙的,说着杀妃露出留有余裕的笑容,京一郎也再次回以得意的微笑。



“没错,这也是诱导,这样你的回合就结束了吧?”



“对,我的回合结束了,那么我回答完这个问题开始下一个询问。”



嗞当,京一郎的背后貌似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那么开始,说真的,你所抱有的最大秘密是什么?”



“……”



他觉得能蒙混过去,最大指的是对本人而言的最大,所以中学时在体育馆里第一次被女孩子冷遇的事情,或者小学时在林间学校和几个朋友一起第一次碰到被丢弃的工口本的事情,随便想想“最大”这词就能回忆起各种各样的事情,至少也能用“每个都是最大的”来搪塞过去。



“手腕的伤哦。”



但是,京一郎这么回答了。要说不仅是过去就连现在也拥有的话就只有这个了,不,就算没有这种文字游戏也应该这么回答的。



京一郎的筷子停了下来。



“手腕的伤,这意味着什么应该知道吧。自杀哦,我是自杀志愿者(Deep End)。但是很可笑吧,我不管做什么都死不了,就是这种体质。手腕也割了上吊也上了一整罐的药也喝下去了,就算这样还是死不了的我到底算什么生物啊,真的。”



与此相对,杀妃却没有停下筷子。



“……唔,问下理由。”



“喂,轮到我了。”



“这意味着什么应该知道吧,但是很可笑吧,到底算什么生物啊,你已经提出了三个问题,应该受到惩罚的是你。”



“知~道啦。”



京一郎呼出一大口气,他在紧张。自己要死的理由,换言之就是自己的全部了,要是被当做躺在公园里的尸体对待的话,自己就没办法再提起精神了吧。



但是,他在心底里却期盼有人能听一听。



“杀……杀了人。”(注:此处两个“杀”是不同发音,第一个杀与杀妃的杀读音相同,第二个为动词正常发音。)



杀妃的眼睛,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确实如同冻住一般眯紧了。



“你知道我在身为自杀志愿者之前先是‘无法死去的体质(Deep End)’的吧,说起来还真是一路胡来地走过来了呢。嘛,也不是说打架什么的,想要普通地生活下去就已经很危险了,还坐在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上面笑嘻嘻地看着电视,就是这样毫无危机感地过着日子。反正不会死嘛,无论做什么都是多余的。”(注:原文“做什么都是”后面无下文,“多余的”是译者为了通顺所加,请谅解。)



杀妃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无言地搅拌着牛肉盖浇饭。



“就在那个时候,应该是上了高中后不久吧,和平时一样上学的时候,稀里糊涂的有辆车冲了过来。嘛,因为是早上所以应该不是醉鬼而是在打瞌睡吧,不过我不害怕,因为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死不了嘛。”



“……那么,被杀的是指那位驾驶员吗?”



“我还没结束回答呢。”



“那就抵消掉你所犯下的三个询问中的一个。”



“好狡猾,嘛算了。不,驾驶员没有死啦,然后我当然也平安无事……因为有个跑过来救我的,真正的笨蛋。”



咕,他稍稍咬紧了嘴唇。



“明白吧?我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死,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站在原地的。擅自跑到别人跟前然后擅自被撞飞什么的,这不是名副其实的笨蛋么。”



杀妃再次倒了点红姜。



“因为我而死的,所以才说是自己杀的吗?”杀妃闭起一只眼,“顺带一提‘明白吧’也属于一个询问请不要介意。”



“不是,才不是这种无聊的意思,要是干净利落得死了的话,我大概也会更好受一点吧。”京一郎像是死死地瞪着什么一样,“那家伙,那个笨蛋啊,右手和左脚被分别切断,现在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啊。”



“……难道说,你,把那个人——”



“这样之前的询问就还清了,杀妃。……不,不是这样,我没有去杀的理由,那家伙就连怨言或者赔偿金也没有提出来,所以才说这是最差劲的结局啊。”



明白了吧?



被犯下罪恶的意识所折磨、变得疑神疑鬼,总之是自己的错所以觉得一定要道歉而忍受着胃袋传来的剧烈疼痛进入病房时,眼前出现的竟是这样的地狱。



“嗨~来了来了好慢呢!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要是能说着“都是你的错”来诅咒自己的话就能被拯救了,要是能对自己抱有恨之入骨的杀意就能被救赎了。



“嗯?说对不起是为什么?”



但是,对方却带着无上的幸福对自己笑了。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来玩游戏吧游戏。”



以被切断了一只手和一只脚,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床上、就连动也动不了的身体。



即便如此,片刻也没有躲避目光的少女依然率直地信任自己。



“等等要去哪儿啊,已经要回去了吗?喂给我说‘下次会带甜瓜来的’啊!”



所以,自己逃走了。



这并不是因为失去手足的少女太过坚强,而是不能原谅自己软弱到无法信任对方的地步,明明把他人推进这样的地狱却还要悠闲生活,他对这样的自己无法再抱有自信了。



“……你真是意志坚定啊,虽说只有方向搞错了。”



“……?”



“要是对世界抱有不满的话,像你这样赶紧自行了断的确是正确的做法,不过像我们这样的类型却做不到这一点。即使对世界已经绝望还想要勉强生存下去的话,其结果就是会演变成杀戮。”



“没错,不过我觉得你那边水平更高就是了。将某人的梦想与未来连根抢走,从正面承受由此带来的罪恶,即便如此也想要活下去,我可没有那么强大啊。”



“……是这样,吗。”



“嘛,虽说无论哪边都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吧。”



“两方极端到这个地步的事情也很少见呢。”



这么说着,杀妃以几乎看不见的幅度轻轻地露出微笑。



终于开始吃牛肉盖浇饭的京一郎这么想道。



果然还是应该问的。无视因为听到不同次元的话而僵在原地的盖浇饭店打工妹,京一郎做了一下深呼吸。这是最开始就决定的,唯一的问题,那是。



“为什么要杀人啊?”



“虽然说到底我在杀的并非人类,不过就把那个分为人类来回答吧。”



杀妃毫无踌躇地流畅回答道,她没有任何紧张的样子,果然和京一郎不同,那个理由没有任何需要抱歉的因素吧,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