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她之前说这份力量或许能跟那个爱丽丝对抗。当她认为没有必要精确瞄准特定个体时，居然能发动如此草率的大范围攻击吗？



妖艳的恶魔摇着尾巴，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十万魔女？别说傻话了阿拉蒂娅，今天可是一年之末的三十一日啊……十万人反而不过是少数而已。你以为现在会有多少人从日本全国各地赶来，聚集在涩谷这里参加年终倒计时呢？更别说，再算上国外的人呢？」



外面。



下方现在是什么情况？



谁输谁赢了？发生死伤的可能性有多少？



「……之后魔法就要行将就木，理所当然地输给群众。护卫、同伴、奴隶、亲友。尽管『桥架结社』所属的超绝者们追求的形式各不相同，但我们归根结底都是留恋人世的存在。哪怕亚雷斯塔让世间的常识偏向了科学，我们依然还是生活在这个时代。人类，总是想依靠一些容易操控、肉眼可见的东西。嘴上说说这种事情谁都会，但在沉船之际他们会下意识抓住的究竟是珍贵的神符？还是以石油为原材料的救生衣？在真正遇到危机的时候，他们根本不会去依靠反复无常、难晓真意的神明。」



「博洛尼魅魔？！」



「啊哈哈，我的确是憎恨所有冤案的女恶魔。魔女狩猎是历史上臭名昭著的究极冤案名案例。人们并没有针对处于骚动中心、超乎寻常的恶魔本人，反而迁怒于受怀疑的人类对其大做手笔，从而强行稳定他们不完善的社会。可以说这完全就是一场恶贯满盈的活人献祭仪式。说真的，这些东西实在令人不快，也不该引人发笑。」



博洛尼魅魔优雅地用巨大的翅膀遮住嘴，愉悦地笑道。



或者说，博洛尼魅魔的笑容就像是看到少年连那些以压倒性的数量觊觎他自身性命的魔女们都在担心的样子，由此重新规划起了自己应当守护的范围一样。



「……但说到这些被阿拉蒂娅的花言巧语所左右，被简单的救赎所迷惑，让自己脆弱的内心正当化，并试图攻击素未谋面的小弟弟你们的这些『临时魔女』，她们原本就是坏人。别开玩笑了，暴动的罪人们。难道他们觉得只要在鱼龙混杂的人群中浑水摸鱼，今天就能肆意妄为而不被治罪吗？难道觉得只是在煽动之下行凶作恶的自己是受害者吗？说到底，冤案的定义就是对无过失之人强加莫须有的有罪判决。我想要救助的，只有你这种容易被卷入其中、本性善良的老好人而已。难不成连那些无可救药的恶党也非得一个个扔给恶魔搭救么？」



「但是，这样一来……停手吧谁都不想看到这种反转剧情！！」



「哈哈！就是因为你这种表情，恶魔大姐姐才会想要帮你一把，而不是放任不管。不过抱歉，外面那些人可没你那种魅力。虽然关心他人毫无疑问是人类发明的规模最大的美德，但弱者的内心可不全是光洁靓丽的哟？」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恶魔淡粉色的尾巴像鞭子一样撕裂空气，贯穿空间。



锋利的碎片之雨向外侧散开，以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势四散落下。



博洛尼魅魔已经放言即使是恶魔也不会拯救恶人，那么她也毫不在意远处地面上的魔女们即将会遭受什么吧。



超绝者就是超绝者。



爱丽丝·异典那时，他也被卷入了危险的救人行动之中。也许安娜·施普伦格尔犯下的数起恶行，在超出常规和心血来潮这点上也和她们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换言之，这不是当事人本性善恶的问题。在此之前，只要和「桥架结社」的超绝者接触并一起行动，就应当再三斟酌这份基于善意、心血来潮的暴力突然出现的风险！！



妖艳的身体突然展开巨翼，恶魔跳出了窗外，飞向夜空中。



「等下，魔女狩猎？喂，博洛尼魅魔，快拦住那些人！做到如此地步的你现在居然想逃走吗？能制止这场骚动的只有你啊！！」



「哈哈哈！那我们就在此分开吧，旅客少年。认真又易怒的阿拉蒂娅不善于应对意料之外的麻烦，要想给这个不善即兴发挥的女人的鼻子上来一拳的话，最好就是趁她卸下防御的现在了。再见了各位，超绝者引发的麻烦就让超绝者来终结吧。你就安心地挤进那群年轻的孩子们里，一起早日回到学园都市吧。那里有厚实的墙壁包围着，涩谷的暴动波及不到那边的☆」



现在可不是被这些话语左右的时候，上条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然而……



「快住手，少年！！」



云川从后方狠狠地用双臂抱住了上条的腰部，同时用上全身的体重向后方倒去。



前冲的势头被扼制，上条的指尖没能抓住博洛尼魅魔摇来摇去的尾尖。



但如果没有这突然的协助，上条估计就顺势从碎裂的窗户边缘摔到地面上了。



轰！！伴随着空中沉重的巨响，博洛尼魅魔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可恶！！」



「当麻！」



上条被云川的手拉倒在地，身旁传来茵蒂克丝的声音。



接下来怎么办才好？她的话语中透露着这样的疑问。



答案自不必说。博洛尼魅魔迄今为止帮了他太多。不开玩笑地说，如果不是她，上条实际上已经被阿拉蒂娅杀死三次，并且正式宣告死亡了。但是，把涩谷人民平白无故牵连进来当成一次性盾牌这种事情，上条也绝不能置之不理。



现在也只能追上去了。



「魔女一方阿拉蒂娅」和「魔女狩猎一方博洛尼魅魔」。



如果不能制止住双方的话，毫无疑问，涩谷等不到「一月一日零点倒计时」就会被毁灭！！



5



情况真是糟糕透顶。



要想追上阿拉蒂娅和博洛尼魅魔就不得不在外面行动，然而在如此庞大的人群中悄无声息地行动难如登天。



上条原本是这么想的。



「……额？」



可当他走下应急楼梯悄悄打开后门时，却发现周围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竟没有一个人看向他们这边。



「阿拉蒂娅这家伙，或许确实下过令说要杀掉上条当麻。」



肩上的欧提努斯小声说道。



「但是那个女人有用手机或是数码相机详细拍下你的脸了么？如果没有照片只是口头命令的话，说不定反而能避开这些人。」



好在上条的衣服已经干了，现在要避免引人注目。



「话虽如此，但她们也能活用现代的便捷工具。毕竟在年底三十一日这个时间点，涩谷里可以说到处都是手机的摄影集会。或许她们也能通过社交媒体上拍到的你的脸进行逐个确认，要注意现在可没有百分百的安全啊，少年。」



或者说。



实际上，还有更加麻烦的情况在等着他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你这家伙，别扯我的『衣服』！」



「我在努力啊，我每天都很努力啊！为什么我的钱还是没有变多……？是谁，肯定是谁在暗中让我的努力化为乌有了啊！！！！！！」



外面的好多人都在互相掐架。



这位头戴大型眼罩和温帕尔头巾、身穿变种比基尼的，是他们在车站前见过的那个拍视频的幽灵妹么？说实话，胸部贫瘠的孩子穿上阿拉蒂娅那种衣服会有很多空隙，看上去反而更加危险。而另一边双手挥舞折叠椅拼命朝她殴打过去的……没错，不就是那位穿着吊带衫，皮肤晒成小麦色的不知名的应召女郎吗？？？



接连响起的沉重金属声跟她的「晃晃悠悠」完全不相配。



（……虽然送快递时见过一面，还好当时没有互道姓名和电话号码，相互知晓的只有对方的八位数一次性ID。）



「你给我差不多得——呀？！」



啪！！苍白色的光束打向了错误的方向。



那是雷么？眼罩幽灵妹翻开手中的活页纸并用指尖摸了摸，似乎想要利用「三倍装填Reload Three Times」来进行反击，结果失败了。



……没错，可怕之处在于能用魔法的魔女一方，正被不能使用任何超常能力的魔女狩猎一方压着打这一点。据博洛尼魅魔所言，三倍术式有极高的自戕风险，是一种极难操控的术式。在这种极度混乱的情况下，在这拥挤的人群中她们并不能随意活动肢体，很难按部就班地施展魔法。另外——



「魔女一方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会向正面的超常能力需求帮助，而魔女狩猎一方不将负面的不安情绪粉碎殆尽就誓不罢休。这就是两者的区别。」



坐在上条肩上的欧提努斯半是无语地看着这场骚乱。



战争、欺诈和魔法之神说道。



「害怕死亡的人群，会为了远离死亡而采取不怕死的行动。客观上来说这是完全矛盾的，但这在暴乱和战争当中却是随处可见的道理。人类只要被逼到极限，就会顶着炮弹和火焰喷射器主动踩着雷区正面冲杀过去。而只要这么干的人够多，他们就能瓦解敌阵。跟带着郊游的心情跨过国境不同，实际上在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正面冲突中，残留着正常理性的一方往往会从气势上被压倒而失败。」



「怎么会……」



「你的反应算是比较正常的。战争不仅影响了人们的耐心和良知，甚至连这种正常思维或是判断基准都给改变了。所以说到底，这种事情就不该发生。」



不过现在并不是悠闲地袖手旁观的时候。



周围类似的地狱景象比比皆是。



就连茵蒂克丝头上趴着的三色猫，也难得地发出了警戒般的低吼声。



要说为什么……



「可恶，这边怎么满地是血啊！」



「少年，这不是因为暴徒之间的冲突导致的。而是因为刚刚那个恶魔（？）从高处洒落下来的玻璃碎片。」



穿着厚外套和紧身裙套装的云川指向某处，从那边传来一股铁锈的味道。



几位少女正躺在混合大楼底部冰冷的人行道上。她们应该属于魔女一方。呻吟声中夹杂着铁锈的味道，看来她们被那些透明的刀刃扎了个正着，而周围又是一片混乱，貌似没人打算过来出手治疗。



不过上条也只能帮她们拔下明显的玻璃碎片，用他能找到的布料为其包扎伤口。他甚至不能确认是否还有细小的碎片，而且就算救了她们的命，会不会在皮肤上留下伤疤……？他完全无法做出任何保证。



「呜……」



「别说话，血已经止住了，暂时应该没事了！」



「谢谢……接下来，只要能找到上条当麻就……」



「……」



或许是因为没有照片，这个女孩没能注意到眼前的人是谁。



说到底她们是为了做什么而聚集在一起的呢？如果魔女们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干扰，有条不紊地开展行动的话，上条和茵蒂克丝她们会怎样呢？……话说，如果魔女们无法判断混合大楼附近的哪个人是上条当麻的话，那么为了满足阿拉蒂娅的要求，她们会用魔法对每个高中生模样的男性进行无差别攻击吗？



「（少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行啊学姐，必须得给她们叫救护车！）」



「（我刚刚听到附近有几个女孩谈到送快递的事情了。虽然送餐时只使用一次性ID，但在便利店换钱的时候你可是用的真名。所以赶紧跑吧……啧，你这个笨蛋老好人！！）」



上条当麻摇了摇头，拼命将「十万个放弃自己思考归顺了超绝者的魔女，正准备夺走他的性命」这个事实甩出脑海。



他不能像博洛尼魅魔那样。



因为是坏人所以就可以坐视不管了，这种道理怎么可能说得通？



在对所有人完成了简单的止血过后，上条想用他的老年机呼叫救护车，但就连紧急电话都打不通。电话里传出的不是普通的呼叫声，而是在发出三下短促的电子音过后就突然断掉了。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119，为什么连这个电话都打不通……？」



「因为整片地区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吧，人类。阿拉蒂娅和博洛尼魅魔，如果不能阻止这两个超绝者，就算叫上了救护车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开到这里。那些人，不管是人行道还是车行道，甚至连路边的车顶都已经无差别地占用了。」



这就意味着，哪怕是为了帮这些女孩寻求专业的救援，上条也必须阻止这场骚乱。



总之要处理阿拉蒂娅和博洛尼魅魔。



如果连紧急呼叫的110和119都打不通，那一般的网络就更不用想了。



「没办法使用社交媒体的话，她们要查清少年的身份就需要更多的时间，这一点或许对我们有利。」



「……」



「行行行当我没说。少年，你说什么我都听所以拜托了别用这种眼神瞪着我。」



现在的自己究竟摆出了怎样的脸色？这位完美的学姐不知为何一脸尴尬地举起了双手。就算上条从下方抬头看向她，她也不愿对上眼神。



肩头的欧提努斯叹出一口白气说道。



「……毕竟我跟你之前在丹麦与世界为敌四处逃亡时，你可是露了不少次脸呢，人类。虽然在没法正常连上网络的当下，她们也无法利用视频网站上的数据进行比对，但那些记性好的人还是有可能认出你来。」



「你是说人肉搜索的范围正在缩小？」



「不如说我们现在还没被发现，反而是不可思议的情况。」



幸运这个词，和拥有不幸体质的上条可不搭。现在反而应当留意别被卷入意想不到的事故中。



总之这样一来，通过查看每隔一段时间社交媒体上发布的骚乱目击情报或是实时追踪最新照片来锁定超绝者们的所在之处……看起来也不行了。



「涩谷可大着呢……你觉得那两个人会去哪里？」



「超绝者虽然有着非比寻常的能力，但这些笨蛋连利用『闲人驱散』来隐藏行踪都不会，所以直接前往骚乱的中心就可以了人类，这就是找到她们的最短路线。」



「我知道了欧提努斯。茵蒂克丝，还有学姐，快走吧！」



所以，神明是希望他主动冲进这场暴动中最危险的地方。讲道理，他还是想让茵蒂克丝和云川找个结实的建筑去避难。但要是问起现在哪里算得上安全，他也回答不上来。



上条他们俯下身子，在骚乱拥挤的人群中移动。只是看到近旁的互殴就让他心头一紧，但伸出去想要阻止的手却被云川紧紧抓住。她沉默着摇了摇头。



普通的拉面店让他感到害怕。



在这种程度的骚乱下，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纵火事件。



虽然没有照片所以没有暴露长相，但多达十万的魔女们最优先瞄准的就是阿拉蒂娅的敌人——上条当麻。而魔女狩猎一方也没有特别的理由要保护他。要是一不小心做了显眼的事或者暴露了身份，双方的战斗可能就会激化，导致他们根本无法移动。



「（……之后随便你怎么看不起我。但现在你给我低下头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不要去管那些魔女什么的。）」



「（……但是学姐！）」



「（……如果你的存在被周围人发现，让情况发生巨变的话，你现在想保护的人就会被两股势力面不改色地踩死。这不是比喻，是实实在在地被踩成肉泥。暴动中最可怕的不是来路不明的超常能力，而是连当事人都浑然不觉的虐杀！！）」



说实话，如此混战般的骚乱居然没有引起火灾反而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茵蒂克丝突然自言自语道。



「……阿拉蒂娅，吗？」



「？」



这个名字会强烈刺激到魔女狩猎一方，所以上条不希望她随便说出来，但看情况他们目前只对魔女的衣服有强烈的反应。就连穿着古怪（甚至头上顶着个三色猫）的茵蒂克丝都能在他们的面前径直通过。



不过反过来说，那身衣服也是魔女一方用来判断敌友的重要参考标志，所以上条一行也随时有可能受到她们的攻击。



「当麻，你觉得实践魔女Wicca这一存在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肩上的欧提努斯连忙制止，让她别在这时候说出少年的名字。



上条眉头一皱。



「什么时候……你指的是真正的魔女吧？那应该是比她们在绘本中出现还要早上许多的年代吧。」



「不对，正确答案是公元一九五四年。虽然在正式的课本公布之前或许就有一些作为原型的魔女存在，但正式公开的年份是一九五四年。」



上条猛然一惊。



……这什么嘛？那时第二次世界大战不都已经结束了吗？但是「熊脂」膏药的故事，讲的不是大战中一群英国魔女为了击退德军而进行了一场诅咒其国家的仪式吗……？



上条带着一脸迷茫小声地问道。



「课本，是指什么？」



「魔女们将自身所学的内容记录到白纸上，从而形成一本名为《影之书》的魔道书。但这种做法很少能将其升华成真正的『原典』。作为这些自学知识的种子，加德纳8所发表的著作也采用了报告书的体裁来传达魔女的真相。」



上条虽然不是很了解绘本和童话，但他觉得有魔女出现的绘本……像灰姑娘、美人鱼、糖果屋这些都应该是很早以前就出现的了。



正因如此。



一九五四年这个时间点，《爱丽丝梦游仙境》应该早已被创作出来了。而在此之前，全世界的人们都不曾想过骑着扫把在夜空中飞行的魔女的身影，这令他难以想象。



而茵蒂克丝仍然滔滔不绝地说着。她把躲开了倾倒在地的垃圾桶并对散落在路上的垃圾饶有兴致的三色猫放在头上轻轻按住说道。



「总之，虽然魔女被称作是十字教出现之前的古代宗教的巫女，但她们并不是原型，而是经后人重新整合形成的『复刻版』。据说是一位跟克劳利有过往来的魔法研究者杰拉尔德·加德纳在对古今中外被十字教扭曲的古代神话和宗教进行深挖后，精细还原了在魔女被当成恶人之前的时代存在的历史原文，之后便有了她们。」



「你是说阿拉蒂娅就是被那家伙重新（？）挖掘出来的所谓『完整版的魔女』吗？」



「我觉得也不是这样。」



茵蒂克丝断然否定。



远方有个像神轿一样的东西正在上下晃动着，感觉就像是在否定这片最前沿的涩谷夜景一般。上条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后因为发现那其实是一辆能装下10个人的大型面包车而倒吸了一口凉气。从窗户上有金属网，车顶上还亮着红灯来看，那应该不是一辆普通的面包车，而是一辆用来在跨年倒计时维持秩序的警方专用车辆。而且在干这件事的应该并不是那些使用超常能力的魔女。毕竟魔女狩猎一方原本就是由恐慌产生的集团，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只把目标定在那些身穿魔女服装的女孩们身上了。



上条肩头的欧提努斯叹出一口白气说道。



「……有些人指出杰拉尔德·加德纳在还原魔女时带有一些偏向。虽然这些怀疑派基本上都是些说话刻薄、在魔法侧也没法跟别人友好相处的人，但确实有人抱怨说加德纳虽然号称完美复刻，却擅自在里面追加了一些自己喜欢的男女仪式。你知道么，青少年？就是一大群魔女每天晚上悄悄聚在一起搞的那种所谓男女之间的仪式。」



「唔……」



不知该如何回应的上条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呻吟了一声，结果被欧提努斯和云川同时瞪了一眼。妙龄少女们的脸上仿佛写着一个大大的「不及格」。但问题是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她们提出来的，那上条到底该作何反应才是正确的呀？！



唯一没有跟上状况的女孩将食指放在自己的下巴上说道：



「在这之中最大的故事，就是《阿拉蒂娅，或称魔女的福音》。」？



上条眉头一皱。这书名茵蒂克丝之前也提到过，当然标题中的「阿拉蒂娅」这个名字也给了他很大冲击。



「虽然这本传说中的报告书据说是取材自一位正统的意大利魔女……但正如我之前所说，任何神话中都没有出现一位名叫阿拉蒂娅的女神。所以包括『路西法和狄安娜的女儿』这种夸张的出身在内，关于她的描述很有可能全都是魔女看着采访者的脸色即兴编造出来的。」



「什么嘛？你是说这些东西本来就没什么根据吗？」



「大概是这样。」



上条用手按住正在说话的茵蒂克丝的后颈压低了她的身子。那些如同纸片一样在空中飘来飘去、让茵蒂克丝头顶的三色猫轻轻挥舞起猫猫拳的东西，其实是货真价实的纸币。上条并不想知道它们是从哪里飞过来的。



而茵蒂克丝依然在埋头思考，对周围的一切过于没有防备。



「但重要的是加德纳相信了报告书中的内容，并将阿拉蒂娅的传说原封不动地纳入了实践魔女的术式之中，而且还是在相当根深蒂固，无法将其剥离的地方。」



「……」



确实。



在世界最大的魔法结社「黄金」的创立过程中，不是也融入了安娜·施普伦格尔这位只存在于书信之中，被捏造出来的女性魔法师么……？虽然维斯考特自导自演的说法已经因为安娜本人的出场而被否定掉了，但事到如今上条总觉得有些扑朔迷离。



哔哔哔哔哔！！茵蒂克丝一边听着果汁自动贩卖机或是ATM机发出的警报声一边继续说道。



「从这层意义上看，现如今你确实可以将阿拉蒂娅说成是『所有魔女的女神』。虽然过程错综复杂，但现在所有跟实践魔女Wicca有关的人确实都得到了从源自阿拉蒂娅的学说当中衍生出来的恩惠。只要按照魔女们各自写在活页纸上的《影之书》一步步来，应当就能正常使用她的魔法。」



那么，那个自称是阿拉蒂娅「本人」的女人究竟打算做什么？如果只是为了接受恩惠的话，那她只要跟大部分人一样成为一位普通的魔女不就行了？



说到底，阿拉蒂娅的故事全都是被编造出来的吗？



抑或是因为其存在过于庞大，人们无法将其准确记录下来么？



咔嚓！！一道光束如同近处的落雷一般被释放到夜空中。从上条这边就能看到涩谷PEIKO9的楼顶如同刀切一样被烧断了。那应该是实践魔女Wicca的「三倍装填Reload Three Times」，不过应该是「走火」了吧。如果那道攻击能被灵活控制，现在地面上那些（身为普通人的暴徒）魔女狩猎一方的众人估计已经被轰成渣了。



啊啊啊啊啊！！人群中传来尖叫声。



看来又有魔法走火了。



记得善行与恶行是由客观而模糊不清的「氛围」倾向来决定的？说实话，这魔法应该只有阿拉蒂娅能操纵吧？即使女神将自己可以随意使用的秘术散布出去，也没法保证周围的人能百分百将其融会贯通。



大型折扣店和百货商店也让他感到十分害怕。如果那些炊具和手工器具被疯狂的暴徒抢走，发生流血事件的可能性就会一举飙升。



云川芹亚下意识地低下头，同时小声说道。



「……目的地是这场骚乱的中心对吧？那我们快到了。」



「什么？你是说她在车站周围绕了一圈，最后又回到全向十字路口了吗？？？」



在这场暴动中无法按最短路线笔直前进。要想避开那些被「由翻倒的车辆和弃置的自行车堆成的路障」堵住的街道，自然就会迷失方向而兜圈子吧……不过这真的是巧合吗？说起来，之前博洛尼魅魔在涩谷上空四处乱跑时好像也「绕了一圈之后回到了起点附近」。



转圈、环绕、潜入。在这之中有什么魔法上的意义吗？



还是说这是一种在「桥架结社」的成员之间广为流传的共识，即在被追击时不自觉表现出来的习惯？



（……爱丽丝那家伙又是怎样呢？）



他想起了自己在学园都市的黑暗中四处奔波的那一天。中间有几次和爱丽丝分开，最后又总是跟她不自然地汇合到一起，但要问那孩子具体走的哪条路线，他也没法说清楚。



上条几经思索，却想不出答案。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



全向十字路口正中央。



被魔女和魔女狩猎的人群包围起来的两位超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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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各样的人待在她们的周围。



从多个方向强烈照射过来的汽车前灯，形成了同时向多个方向延伸的影子。



仿佛要把整片区域从首都东京完全隔开的暴徒们到处都是。有些人甚至爬上了因为无法及时逃跑而被抛弃的甜甜圈餐车，或是红色消防车的车顶。



这副景象确实很美。



这里是这场能将涩谷全域的城市机能完全夺走的暴动的中心点，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人来妨碍她们。这个被暴徒们远远包围保护着的全向十字路口，就像国际比赛一样营造着和谐与规矩。仅此二人，却震慑住了数十万人，让他们始终保持距离。这件事真的发生在了现实中。



她们既没有使用可怕的魔法，也没有展示出超脱人类般的强大体魄。



或许这才是，「桥架结社」的超绝者的本质。



她们扭曲了当地的气场。



完全支配了现场的氛围。



压倒性的领袖气质，让她们做到了这种程度。是善是恶，是否违反法律都无所谓，完全可以大声宣布她们才是构筑风景、构筑正义、构筑世界的真正支柱。正是这样的存在，才足以被称为超绝。



阿拉蒂娅朝上条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位在脚下延伸出一片影子的魔女眼里放着光，就像是看到美味小点心被送到眼前的小孩子一样。虽然这副表情跟她身上妖艳的变种比基尼不搭，但实际上身为超绝者的她跟上条当麻之间的力量差距确实是这个样子。即使他拼尽全力也是一样。



因此，这句话并不是对着少年说的。



「他来了哟？」



「是啊。」



张开淡粉色翅膀的博洛尼魅魔露出了苦笑。在车前灯的照射下，如同花朵一样绽放出多个影子的女恶魔叹了口气说道。



「……我好不容易让你逃到了骚乱之外，你却主动返回了骚乱的中心。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小弟弟啊。不过，也许，这就是我想要保护你的原因。」



「这样好吗？」



「嗯，这样就好。」



于是，博洛尼魅魔和阿拉蒂娅二人同时开始了行动。



但是等一下。



上条当麻的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刚才这两人说了什么？博洛尼魅魔为了和阿拉蒂娅战斗，毫不负责地将涩谷的人们变为暴徒之后擅自逃走了。本应是这样的。但不知为何，这个情况下他却感受到了强烈的违和感。



说到底。



博洛尼魅魔从一开始就始终在四处逃窜。



如果和阿拉蒂娅一对一能赢的话，她就没必要一直作出那样的选择了吧？



战斗电光火石之间就结束了。



就好像至今为止层层缠绕在恶魔身上的「传说」其实都是谎言一样。



二人甚至连交错攻击都没能实现。只是博洛尼魅魔的身体在空中旋转，随后砸在了柏油路上。翅膀也被折弯，夹在了她的身体与地面之间。



实践魔女Wicca的术式，「三倍装填Reload Three Times」。



但是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的上条当麻，却并没有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根本没有出现光线或是声音之类显而易见的东西。果然，在身为本家的阿拉蒂娅使用下，术式的威力就是不一样。



每次使用魔法积累善行，都必然会获得三倍的善果。



看来阿拉蒂娅一定是对气场做了什么手脚，让她对涩谷所做的事情、传教以及创造出十万魔女这些事都被判断成了「善意的行动」。



把十万人变成魔女，她们所有人做的各种事情。



涩谷的骚乱。



她将这一切集中起来，膨胀至三倍，然后向博洛尼魅魔发起攻击。



「……你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有胜算。」



阿拉蒂娅带着得意的笑容将手掌朝向她，一头银色的长发向两侧甩开。



难道说，在魔女的世界中，这也能被算作是善良的正义吗？



「能将所有指导人类高效生存繁衍的快乐信号转变为剧痛从而强迫人们将其拒绝的『冰冷女郎』。虽然这股可怕的力量在合适的条件或是相性之下确实有遏制住那个暴君爱丽丝的可能，但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只带着后悔和憎恨这样的负面情绪展开行动的话，你就会失去『转变的契机』……也就是说你的术式，对于不追求快乐和安定的人，无法直接给予致命的伤害。」



「……」



「就算如此，你还是选择和我正面对决。明明身为恶魔却无视胜算而去依靠神明的奇迹，你不觉得这是一种双标吗，博洛尼魅魔？」



女恶魔甚至无法从地上起身。



所以，她肯定也没法堵住阿拉蒂娅的嘴吧。



于是真相被揭露了出来。



「站在那里的他，有让你保护到如此地步的价值吗？」



「啊。」



上条呻吟道。



他早该注意到的。



涩谷全域内确实发生了大混乱。东西被破坏，还出现了流血事件。但是明明发生了数十万人甚至更大规模的暴动，却不可思议地没有出现一个死者。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有人做出了相应的指示。



「……真是太肤浅了。我猜你原本是打算在和我冲突时将他藏到我力不能及的地方去吧？不过，当这个愚蠢的目标没能察觉到你的真正意图，毫不在意地来到这个地方时，你的计划就完全破产了。他并不相信你。你早就该放弃这个蠢货了，再怎么说也算是『桥架结社』的超绝者之一的你，到底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啊？」



她确实打碎了胶囊旅馆高层的玻璃，并让正下方的少女们受伤流了血。但要是她没那么做的话呢？要是十万人全都顺利地朝混合大楼发起冲击，又有多少人会被踩踏致死？正因为有流血发生，才让所有人都怯懦不前。



「啊，啊。」



他早该注意到的。



接下来由我一个人战斗。虽然博洛尼魅魔确实这样说着飞走了，但她真的是不负责任吗？若真是如此，那她根本就不需要同阿拉蒂娅战斗，只要悄悄离开涩谷就能确保自身的安全。



魔女和魔女狩猎。乍一看会觉得是两个超绝者的正面交锋令整个涩谷变得乱七八糟，但是由始自终都是阿拉蒂娅一方先动手，而博洛尼魅魔则是被动应对。这位女恶魔无论如何都没法把握主动权，一直都是由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阿拉蒂娅主动发动「奇袭」。因此，博洛尼魅魔飞出了窗外。她选取了只能在地面上行动的上条他们无法追踪的方法，为了让他们不被卷入这场一边倒的战斗。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确实早就应该注意到的！！



也就是说，博洛尼魅魔的行为准则从始至终都是一致的！明明没有理由却主动帮助上条，阻止冤案的发生，即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帮助这些人！！是啊，她明明说过魔女狩猎就是冤案这个大体系中的一种。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那么博洛尼魅魔，不就一定会连那些侍奉阿拉蒂娅的魔女们的性命也一并保护起来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条全力跑到她的身边。



他在遍体鳞伤，甚至无法自己站起来的博洛尼魅魔身旁蹲下身子，拼命地抱紧她。



「真讨厌啊……」



她的声音极其虚弱。



博洛尼魅魔的身体异常地冰冷，就好像缺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真不想，咳咳，让小弟弟看到我这么不堪的样子啊。」



「哪有……」



上条咬紧牙关。



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大声叫道。



「哪有什么不堪啊！！可恶啊！！！！！！」



有什么东西沾上、渗透了上条的衣服，随后浸染到了少年的皮肤上。



那是博洛尼魅魔的血。



他下意识想要伸出手，但云川却在空中摆了摆手。



「糟糕了少年，这伤势……」



「啊，我知道！！」



血流不止。这次不再只是内出血，现在的伤势明显非同寻常。就连平常习惯了打架的上条，也在这严峻的事态下驻足不前。再这样下去，博洛尼魅魔真的会丧命。



怀中的博洛尼魅魔，已经失去了意识。



放着不管的话她会没命的。



一时间，上条没想起那个名字。



但是，这起事件从一开始就存在着另一个极为强大的「名字」。



「对了，就是这个。『古老善良的玛利亚』！！」



「你打算借助她的力量吗，人类……？」



「因为没有别的办法了！！」



上条抱着博洛尼魅魔，朝夜空中大声呼喊。



他不知道那个女人在哪里。



但是，现在也只能靠她了。



「你一定就在附近某个地方吧。快救救她，救救博洛尼魅魔吧！！求你了……你连身体和脊椎被打穿的我都给救活了对吧？连完全陌生的，被『桥架结社』视为眼中钉的我都救了！这次不是敌人，是和你一样属于『桥架结社』的超绝者啊！！你没有理由不去救她b——」



「……我无能为力。」



突然。



某人唐突地出现并站在了大喊着的上条旁边。就连「那位」欧提努斯都因为来不及反应而倒吸了一口凉气。



「？」



那是一位顶着一头长及脚踝的金发，身着蓬松连衣长裙的女性。



衣服的肚子附近看起来特别宽松……或许这是一个面向孕妇的品牌。随意缠在身上的粗腰带，持续发出咣当咣当的金属声。虽然听着有点像钟声，但其实并不是。皮带上挂着的是一把看上去很高级的瑞士军刀、一口把手可折叠的便携锅、一盏可以当炉灶使用的小型喷灯，以及一个三明治机。这些露营厨房器具在相互碰撞着，不知其中有什么含义……由于军刀上挂着一个奇怪的海豹吉祥物，让她带给人的整体印象与其说是家庭妇女，更像是裂口女的同伴。



宽大的帽檐遮住了眼睛，娇艳的嘴唇似动非动。上条虽然听不出这声音是否属于真正的嗓音，但想来她应该跟博洛尼魅魔一样使用了通用音调吧。



「她从一开始应该就已经说过了。母亲大人的『复活』，绝非万能。严格来说，『复活的调合法』是将已死之人的伤口全部缝合起来，让对象的肉体回归到刚刚处于心脏停止的状态这种无聊又平凡的奇迹。无论肉体被修复得多么完美，如果体内的血液不足，就达不到心肺复苏的条件，只会变成新鲜的肉块再次慢慢腐烂而已。」



上条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确实，博洛尼魅魔已经遍体鳞伤，腹部也有内出血。但就连身体被洞穿被撕裂的上条都已经「复活」成功了。而博洛尼魅魔的伤势也没有严重到血流如注的地步……



作出回答的，是阿拉蒂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当时是瞬间死亡，他肯定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在忘记之前，他就已经失去正常进行记忆的余裕和机能了。」



「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啊。既然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就说明她是故意没有告诉他的。虽然这样做并没有意义，但母亲大人非常赞赏她这种不计得失的关切之举。」



「你们这些家伙！！到底知道些什么？！」



「古老善良的玛利亚」停下了动作，而阿拉蒂娅则是耸了耸肩。



最后开口说话的，是阿拉蒂娅。



对她准备揭露博洛尼魅魔一直隐藏的真相这件事，「古老善良的玛利亚」似乎以沉默淡淡地显示着自己的谴责。



「你死了很多次。是我亲手，直接破坏了你的肉体。」



「那又……」



「你不觉得奇怪吗？身体受到那种程度的损伤应该会损失大量的血液才对。而我为了不让『古老善良的玛利亚』出手，自然从一开始就计划着这样杀掉你。那你为什么还能不正常地『复活』成功呢？而且，还是两次。」



上条略加思索，随后将视线移向下方。



向着此时被自己抱在怀中的，肌肤异常冰冷的恩人Cold Mistress。



他发现她的左肘内侧有些违和。少年拉开覆盖在博洛尼魅魔手臂上的袖套，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创可贴，覆盖着一处小小的针孔。



大概是觉得瞒不下去了。



「古老善良的玛利亚」直截了当地说道。



「她给你输了血。」



「……」



「为了救你，她两次用自己的血补充了你因为大出血而导致的血量空缺。第一次源于脊椎和胃部的毁损，第二次源于肝脏的破裂。」



上条的臼齿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异常声音。



可恶。



不甘心。



什么叫不幸？什么叫被卷入超绝者之间的战斗？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把谁，真真正正地拖向了死亡的深渊？！上条当麻真想咒骂自己的愚蠢！！



「为什么……」



他在颤抖。



上条无法抑制心中的激愤，朝着自己紧紧抱住的女恶魔的耳边大喊。



「为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说啊！！！！！！」



对方丝毫没有回应。



博洛尼魅魔闭着双眼，纤细的四肢无力地垂在松弛的身体两侧。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如果超越了极限，就算是她的身体也会变成这样。上条直到现在都不是很清楚超绝者的定义，说不定她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类了。但就算如此，他也本该在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之前意识到的！！



应该有提示的。



毕竟从一开始博洛尼魅魔就说过，他们这些「桥架结社」的超绝者因为害怕死亡所以选择克制自我不断开会试图达成统一的意见，同时他们也在畏惧着不按套路出牌，随时可能会笑着将一切尽数毁掉的爱丽丝！！



「古老善良的玛利亚」说出了真相。



「……所以博洛尼魅魔的体内自然也就失去了相当于你两次死亡所流失的血量。因此，母亲大人的『复活』对她无能为力。她已经超过极限了。说实话她能活动到现在反而不可思议。」



「古老善良的玛利亚」淡淡说道。



一针见血，且冷酷无情。



「话虽如此，这次也是绝唱了。俗话说事不过三，这次，她已经无法再动起来了。」



博洛尼魅魔总是嗤嗤地笑着，甚至通过展示自己的身体来戏弄少年。



但那些，其实都是为了避免上条当麻察觉事态的拼命表演。



上条当麻仔细领会。



仔细领会着「恩人」这个词语的含义。



博洛尼魅魔从一开始就没有战斗的理由。仅仅，她仅仅是多管闲事，帮助上条当麻这个被阿拉蒂娅这些「桥架结社」的杀害派盯上性命的人，才做到如此地步的。她只是知道，如果自己袖手旁观，这个和她毫无瓜葛的少年就会瞬间死亡，仅此而已。



如果做不到的话，那只要放弃就好了。如果在上条死亡后她就判断拯救行动已经失败的话，后面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如果觉得胜算渺茫就打道回府的话，她至少能脱身自救。但是，博洛尼魅魔绝不会这么做。她将自己的血液分给了上条，在如此凶险的情况下为了这个毫无危机意识的混蛋，将弥足珍贵的复活机会一次又一次地送出，甚至舍弃所有万全之策进行毫无胜算的战斗，也要守护这个素不相识的平凡少年。



不容许一切冤案发生。



想要改变这个，无过之人总是池鱼林木、惨遭折磨的世界。



真的，她真的，只为了这件事。



「……开什么玩笑……」



他能做到什么？现在顾不及什么杀害派和救出派，或是「桥架结社」这个大难。在如此山穷水尽的情况下，为了名副其实的救命恩人博洛尼魅魔，上条当麻到底能做到什么？！少年就这样思考着，随后停止了颤抖。



他找到了应做之事。



上条望定前方，专注于自己应该踏上的道路。



「……『古老善良的玛利亚』。」



「怎么了？」



「只要有血液的话，你就还能使用『复活』对吧？如果能将她失去的血液补回来的话？」



「不。」



她断然拒绝了这个想法。



她将那份用于提振少年为数不多的斗志的，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否定了。



「恶魔可以将血液输送给人类，但反过来不行。拥有血型的人类无法拯救她。这件事，全世界任何人都做不到。」



……确实。如果一般的血液有效，那博洛尼魅魔自己就可以从合适的医院取来输血袋进行「充填」并取回复活的机会。但她没有那么做。



现在没有办法能救她了。



他已经连豁出性命去战斗的权利都失去了。



就在上条感觉前路一片黑暗的时候。



「该说是你们的知识存在意外的偏差呢？还是无法摆脱先入为主的观念呢？」



云川芹亚加入了对话。



这位固守完美无缺人设的学姐还没有放弃。



为了心态已经支离破碎的上条，她继续发起了挑战。



「你说人类的血液救不了她是因为有血型。那么，如果向她的血管中注入一种没有血型的透明液体，将她的血压稳定下来是不是就可以了？」



戴着宽大帽子的超绝者默默地歪了下头，站在原地思考了数秒。



随后，她的嘴角默默浮现出了一丝微笑。「那位」超绝者认同了某人的观点。



「……原来如此，确实是个有趣的切入点。」



「我先确认一下。只要我们利用生理盐水、林格氏液、含铁混合溶液，甚至人造血液这些不由人体产生的纯人造输液来争取足够长的时间，我们就能救活博洛尼魅魔对吧？听好，你一定要想清楚再做回答，毕竟这件事关系到那个少年的未来！！」



「这个方法应该可行。不管采用什么方式，只要能稳定她的血压，保证复苏的条件，母亲大人就一定能成功完成『复活』。」



「那就这么决定了。少年，你也是！！」



云川用力拍了一下少年的后背，然后用找到的绳子绑住博洛尼魅魔那与腹部的伤口毫无关系的大腿。她完全不在乎身上那件看上去很高级的大衣和衬衫被染得鲜红。上条一开始没明白她在做什么，随后发现她是在抑制血液流向腿部，从而增加流向大脑和心脏等主要内脏的血液。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在无需增加血液总量的情况下伪造出血压上升效果的方法。和战斗机驾驶员的抗荷服是同样的道理。虽说只要一步出错就可能引发双腿坏死，但云川的动作中没有任何迷茫。



即便如此，这也不过是延缓时间的做法而已。



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古老善良的玛利亚」用她那宽大的帽檐徐徐掩盖住自己的双眸，接着看了一眼少女的生死行动说道。



「但是在这场骚乱之中，你就算叫救护车应该也来不了吧。而且医院本身的机能应该也已经崩溃了。就算你自己赶到医院，医生们也没法立刻开展急救。」



「具体的时限是？」



上条简短地询问，得到的是冷静而流畅的回答。



「如果是以她的死亡作为时限，估计二十分钟之内不开始进行输液的话就赶不上了。」



「我知道了……」



他们会伪造出救命的条件。



不管是命运还是神明都要欺骗过去。



上条再一次用力抱紧了博洛尼魅魔，随后轻轻松开了手。



「……学姐，最近的大医院是哪里？可以的话最好是能接收急诊的综合医院。」



「我现在就搜索。虽然电话和社交媒体都处于瘫痪状态，但GPS服务好像能用。还好我这家运营商利用的是学园都市的卫星。」



「茵蒂克丝……你跟学姐一起把这个宇宙级别的大笨蛋给送过去，拜托了。比起救护车应该会快得多。」



「好的，那当麻呢？」



这并不是询问，而是一副已经知道了的语气。



如果不能在二十分钟之内平息暴动，让整个涩谷恢复正常的话，博洛尼魅魔的治疗就无法开始。若是如此，她的心脏就会真正地停止跳动。



但反过来说。



如果能在二十分钟内制止涩谷全域内的暴动，就还来得及救她。



「『古老善良的玛利亚』。」



「……这样好吗？让母亲大人去那边？有了同为『桥架结社』的超绝者、能在透明的容器中建立小小的宇宙且手攥所有调合法的母亲大人的协助，在跟受到黑夜与月亮的祝福、熟知远古森林中魔女术式的阿拉蒂娅进行战斗时，胜算应该会提升一个台阶。」



「你干好自己的就行。装模做样故弄玄虚说了这么多，可别到最后告诉我你救不了她啊……」



用宽敞帽檐遮住眼角的女性，好像在用审视的眼光仔细打量着少年。



打量着这平淡无奇、不值一提、随处可见的高中生的觉悟和意志。



随后「古老善良的玛利亚」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刻，他们彼此之间并不需要多余的废话。



「交给我吧。」



「那这边就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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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将重要之人，静静地交付给了她。



唰！！那是上条当麻走向自己的敌人时，鞋底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



全向十字路口，正中央。



刚刚明明随时都可以进行攻击，但那位超绝者却一直看着事态的发展。原本阿拉蒂娅的目标就只有上条当麻。她和博洛尼魅魔的交战应当是计划之外的事情，即使因为杀害派与救出派的立场不同一时间起了冲突，她们也还是「桥架结社」的同伴，说不定她更希望女恶魔能够得救。因此她应当不会特意追击离开这里的博洛尼魅魔和云川她们。这跟善恶或是个性无关，只是单纯没有这样做的意义。



但另一方面，她也不会制止魔女们的暴动。



阿拉蒂娅的首要目标，不是「救出」同伴，而是「杀害」危险分子。



这一点。



上条当麻，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



他将右拳握得生疼。让他这么做的理由就站在他的面前。



于是他选择了前进。



他率先向前踏出了一步。



「……阿拉蒂娅，支配着黑夜与月亮的魔女们的女神，『桥架结社』的超绝者。」



「你们聊完了么？」



「但我会在二十分钟之内将幻想你这家伙完全抹杀。只用二十分钟。这场席卷涩谷的魔女骚乱，看我二十分钟内给你彻彻底底地结束掉！！！！！！」



注释：



1、一般会提供特殊服务



2、一种消炎处方药



3、能够缓解痉挛的药物



4、天滓就是炸完天妇罗后剩下的面渣，后来独立成为一种食品



5、原文是渋谷スクランプルスクイズ（Shibuya Scramble Squiz）。源自涩谷站大厦（Shibuya Scramble Square），其位于顶层的涩谷天空展望台（Shibuya Sky Stage）可以让游客在约230米的高空360度无死角地欣赏涩谷的风景



6、又称魔宴、夜宴，即魔女们的集会



7、此段文字在原文中形如字母X，如果您的阅读器显示效果不佳，请将字体调小或横屏阅读



8、杰拉尔德·加德纳（Gerald Gardner）是现代威卡教（Wicca）的创始人



9、原型应该是涩谷PARCO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