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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夜之透明(2 / 2)




「…………」



空气中飘荡著凝重的氛围,两人再度沉默。缇娜夏诧异得哑然失声,险些僵在原地,但她马上回过神,大声说道:



「不、不是我做的喔!」



「如果是那种出乎意外的展开倒是挺有趣的,真可惜啊。」



「一点也不有趣!」



缇娜夏看著坐在床上的奥斯卡,脑中迅速地思考对策。



如果只是普通的媚药,那么自己照他所说直接回去就好;但万一是附带不同效果的魔法药,不立刻处理的话说不定会造成致命性的后果。



──总之只能先解析构成了。缇娜夏想到这里,手臂突然被抓住,被拉倒在床上。



「喂──冷静点──」



「所以我就叫你回去了。」



奥斯卡的态度不像平常那样轻浮,而是皱起眉头,似乎在忍耐著疼痛。



缇娜夏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种表情,不禁流下冷汗。她被男人压在身下,尽管扭动身体试图逃走,但碍于体格差距,她完全束手无策。



──既然如此,乾脆将人震飞,让他昏过去算了。正当缇娜夏的心中冒出这样的念头时,奥斯卡以认真的表情凑近她的脸,嘴唇轻吻上她右边的耳朵。



「我现在忽然注意到……」



「怎样?」



魔女翻著白眼回望奥斯卡。



「就算我现在不忍耐,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碍。」



「有!对我来说有!我会把你轰到天花板上喔!」



「你就拿捏一下分寸吧。」



几近嘶哑的低沉嗓音传来,端正的五官愈靠愈近。



缇娜夏轻声叹了口气后闭上眼睛,将额头贴上奥斯卡的额头。她从两人相触的地方灌注魔力,在紧闭的双眼底下,侵入男人体内的魔法构成以纹样的形式显现而出。



三道圆环。虽然强力,但构成单纯。



当她意识到自己灌注力量的瞬间,那构成便不留痕迹地碎裂了。



从他的身体底下解放后,缇娜夏拿起有问题的水壶。



「所以我不是说过守护结界对毒没效吗!请你小心点。今后这种东西由我先喝。」



「到时媚药对你产生作用,我可不会停手喔。」



「魔法药对我没效啦!」



魔女面红耳赤地发著脾气,但大叫之后反而冷静下来,歪了歪头表示不解。



「不过话说回来,实在搞不懂这个陷阱的用意……这真的只是单纯的媚药呢。」



「对于是谁干的,我心中有个人选。不过没有证据就是了。」



奥斯卡罕见地摆出厌恶的神情。他坐在床上跷著腿,缇娜夏则抱著水壶在他旁边坐下。



「那么就来找证据吧。」



缇娜夏咏唱简短的咒文后,将构成注入剩余的媚药中。媚药对构成起了反应,在空中隐约浮现出以线状描绘而出的立体图纹。



缇娜夏进一步在以三道圆环构成的图纹上,追加少许咏唱。



「请等一下,我要找出这个东西的制作者。」



「连这种事也办得到吗?」



「设计这个陷阱的人,应该以为没人办得到吧。这是许久以前就失传的术式,如今知道这个构成的人应该只剩下我而已。」



每当缇娜夏追加些许咏唱,立体图纹就一点一点地变形并不断旋转著。



「如果是我不知晓的术者就没办法查出来,但假如是我认识的人,就可以知道是谁做的。出来了……呃……」



知道答案的瞬间,缇娜夏深深皱起眉头,眺望著回转的立体图纹。







即使遇上麻烦,每日的工作也不会减少。所以奥斯卡能做的,顶多就是排除增加麻烦的对象。



如今他正待在执勤室处理文件。他向缇娜夏道谢后,接过她泡好的茶。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传来。想必是他传唤的人到了。



「听说殿下有事找我,特此前来。」



战战兢兢地走进室内的人,正是专门研究魔法药的卡普。奥斯卡把装著水的杯子递到他面前。



「你对这个有印象吧?可别喝啊。」



卡普往前迈步,收下水杯。他目不转睛地观察半晌后,闻了闻味道。他原本还一脸摸不著头绪,但很快便变得脸色发白。缇娜夏饶富兴致地看著眼前这幕景象。



「为什么殿下会有这个……」



「似乎是某人把这个放进了我房间的水壶。」



「咦……咦!?」



卡普的声音大为震惊,他来回地看著奥斯卡与缇娜夏。奥斯卡面无表情地直视他的视线,缇娜夏则是皱起眉头并点了点头。



卡普理解到这个意思后,立刻激动地对缇娜夏低头。



「非常抱歉!我没想到会被用在这种地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缇娜夏小姐赔罪才好……!」



「不,其实你不用这么抱歉。」



「可是这是最强力的药剂啊!哪怕只是喝下一点,理性也会瞬间荡然无存!」



听到卡普脸色铁青地如此说后,缇娜夏瞪大双眼,然后向奥斯卡拍手喝采。



「好厉害!真了不起!」



「尽量夸。」



奥斯卡觉得一脸天真地拍手的魔女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同时将身子转向卡普。



「所以,这是谁拜托你做的?」



卡普犹豫片刻后,挤出苦涩的声音说道:



「是帕斯瓦尔公爵,殿下的姑父……」



奥斯卡听到预料之中的答案,顿时感到一阵头痛。







现任国王凯文,是三人之中的长子。



他底下各有一位弟弟和妹妹,然而两人都已逝世。身为宰相的弟弟在上个月病死;原本就身体孱弱的小妹,则在出嫁几年后就过世了。她因为在之前那起震撼法尔萨斯的连续失踪事件中失去孩子,心力交瘁下身体急剧衰弱。



她的丈夫帕斯瓦尔公爵是有名的庸俗之徒。他在妻子死后靠著那笔遗产,于距离城都稍远的科拉斯盖了栋宅邸。据说他不惧世人眼光,在那里过著自甘堕落的生活。然而,在不久前举办的祭典过后,他不知为何回到了城都内的宅邸。不仅如此,他分明没有受到邀请,却擅自来到城里对重臣们大发牢骚,不断挖苦王太子,徒增奥斯卡的工作量。



尽管众人都在背地里说他坏话,但表面上依旧将他视为王室姻亲,对他恭敬有礼。



当天夜里,回到宅邸的帕斯瓦尔拿著酒瓶,听取部下的报告。



「还不知道上次那个药到底生效了没吗?」



「小的动的手脚非常完美,但后续就……」



「算了,就慢慢等结果吧。」



挥手叫部下退下后,帕斯瓦尔把琥珀色的酒倒进银杯。他有些醉意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但仍旧愉悦地笑著。



「想不到那个嚣张的小鬼居然会把精灵术士放在身边。他现在搞不好因为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正铁青著一张脸呢。如果那件事属实,那个女人也死了的话就再好不过啦。」



「──那件事是指什么?」



听到一道女性的声音突然朝自己搭话,帕斯瓦尔顿时愣住、转头望去。在大片窗户的外头,皎洁的苍月正高挂在黑暗之中。



在那冰冷的月光下,一名少女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房里。



她的肌肤晶莹剔透,有著甚至会被误认为人偶的美貌,然而脸上正挂著残酷冷淡的笑容。



「我挺想听听你说的那件事是什么。」



她的声音犹如冰冷的刀刃。帕斯瓦尔的声音变得尖锐,他知道这是本能的恐惧使然。



「你、你是谁!从哪里进来的!」



少女缓缓地往上飘,然后在空中滑行,逼近他的眼前。黑色的长发犹如在水中般摇曳著,那双暗色的眼眸正窥视著帕斯瓦尔。



「初次见面,我是魔女缇娜夏。人称我为『苍月魔女』……哎呀,你的侄子经常生气地说要我别从窗户进来呢。真是失礼了。」



「魔、魔女……?」



「很可惜,我不是一般的精灵术士。」



听到这句话,帕斯瓦尔总算明白,自己设下圈套陷害的精灵术士就是她,根本不是像一般魔法师那样好对付的存在。他吓得腿软,整个人慢慢从椅子上滑落。



「为什么魔女会……」



「那件事是指什么?」



尽管缇娜夏乍看之下是温柔地向他提问,但魔女的可怕之处绝非外表所能衡量。要是惹她生气,很可能会在瞬间化为灰烬。帕斯瓦尔气息不稳地回答:



「那家伙被施加了魔女的诅咒……我听说女人只要和那家伙扯上关系就会死,无一幸免……」



「如果只是扯上关系就会死,应该老早就出现死人了吧。」



年轻男子傻眼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帕斯瓦尔回头望去,只见与他有姻亲关系的侄子不知何时起便站在了墙边。



「你、你是什么时候!」



奥斯卡环起双臂靠在墙上,无视震惊的帕斯瓦尔,直接向魔女搭话。



「看吧,从窗户进来果然会吓到人。」



「反正方便就好。」



缇娜夏弯下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报告书。上面写著关于城堡的人事、内政以及外交的调查资料,但是并没有找到被视为机密的情报。



「所以,姑父,那件事你是听谁说的?」



「难道那个药、对你没效吗……?」



「应该算有效还是没效呢?老实说,我觉得有点可惜就是了。」



「想要我把你轰飞吗?」



魔女冷淡地回击奥斯卡这番胡说八道的言论。她以浮在空中的姿势靠近帕斯瓦尔,白皙的指尖滑过男人的脖颈。



「你是听谁说的?只要你肯乖乖回答,我们就会回去哦。」



「我、我不知道!我连名字都没问!是个来路不明的老魔法师!」



见男人抱著头、缩起身子,两人面面相觑。



「你认为是之前那家伙吗?」



「可能性很高……看来我们很可能被先发制人了。」



缇娜夏从帕斯瓦尔的头上越过,在空中滑行一段后降落于奥斯卡身旁。



「实在搞不清楚他的目的,上次的事件与这件事之间究竟有何关联?」



奥斯卡一边将左手抵在下巴思考,一边以另一只手梳理魔女的头发;缇娜夏则犹如被抚摸的猫咪般,眯起眼睛。躲在椅子后面看著这幕的男人,自暴自弃似地大声叫喊:



「既然魔女出现在这,就表示那个诅咒是真的吧!活该!不管是你,还是你父亲的血脉,都要就此断绝了!快去死一死吧!」



缇娜夏微微挑起眉毛。见魔女举起手开始编织构成,奥斯卡伸手制止了她。



「即使如此,也完全不需要姑父为此操心,你大可放心地回科拉斯的宅邸养老。」



他丢下这句话后,便朝著刚才进来的阳台转过身。然而,背后又传来变本加厉的痛骂声。



「只要你死了,这个国家就是我的了!谁教你们一直看不起我!」



尽管如此,奥斯卡彷佛完全没听见般,头也不回地走至阳台。帕斯瓦尔就像是发疯一样开始放声大笑,留在现场的魔女用轻蔑的眼神俯视著他。接著,她移动到男子身旁,以清澈的嗓音低语:



「那个人的血脉不会断绝的。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来这里的呢?」



帕斯瓦尔停止大笑,抬头看向魔女。她在月光的照耀下嫣然一笑。



「那个人的血脉不会断。而且……『你将再也无法踏入这座城镇』……绝对。」



男人瞪大双眼,然后这次就像断了线般,筋疲力尽地瘫在椅子上。他似乎连抬头的气力也没有了,只是一抽一抽地颤抖著。



缇娜夏以犹如寒冰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后,走到了在阳台等待的奥斯卡身边。



「你做了什么?」



「所谓的诅咒应该要像那样用才对。」



魔女闭上眼睛,莞尔一笑。那是左右他人命运的强者,才拥有的充满自信的微笑。



「回去吧,奥斯卡。已经没必要待在这里了。」



缇娜夏伸出白皙的手。奥斯卡牵起那只手后,身体便轻飘飘地浮上天空。两人提升高度,接著像是在夜空滑行般开始移动。奥斯卡如同孩子似地,目不转睛地鸟瞰著底下的景色。



「用转移魔法移动很有趣,但是飞在天空上也很新鲜。」



「要是不知道移动目的地的座标,就没办法用转移魔法开出道路。就算是我,也还没把握整座城都的座标。」



缇娜夏说到这里,不经意地叹了口气。奥斯卡惊讶地抬头看向她后,缇娜夏低喃道:



「……话说回来,实在是很夸张的亲戚呢。」



「什么啊,原来是这件事啊。话虽如此,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奥斯卡原本以为,缇娜夏是介意自己对座标的掌握度不足;不过看样子她之所以叹气,是因为同情他的境遇。但是,不论遇上多么令人厌恶或不快的事,包含那些在内的所有一切,都是奥斯卡应该背负的重担。他无法跟人分担,也不打算推给别人。奥斯卡早就做好觉悟,自己将度过这种孤独的人生。



见奥斯卡露出苦笑,缇娜夏对他投以担心的眼神。



「我稍微同情你了……诅咒那件事,我绝对会设法处理的。」



与刚才在宅邸时不同,魔女的眼神十分真挚。看到她以犹如少女般清澈的眼神望著自己,奥斯卡涌起怜爱之情。



「怎么?你肯嫁给我啦?」



「我是说其他手段啦!」



看到魔女一如往常的反应,奥斯卡不禁笑出声来。



胸口变得轻松,呼吸顺畅下来。



刚才为止还沉甸甸的浑浊心绪,不知不觉间已烟消云散,连残渣都不剩。



隔天早上,听说帕斯瓦尔匆忙打包行囊,逃命似地离开了城都。



自此之后,他隐居于自己在科拉斯的宅邸,终其一生都没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