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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湖畔(2 / 2)


「所以我才说他们根本无法完全驾驭。真不知道他们像这样自找麻烦,到底想做什么。」



闲谈期间,前方的雾总算散开。奔驰一段路后,地平线前方渐渐能看到要塞了。然而来到这里后,缇娜夏突然放慢马的速度,就这样停在原地。



「怎么了?缇娜夏。」



魔女从马上一跃而下,将缰绳交给了其中一名士兵。



「请各位回去吧,我要回到刚才那里。」



「你在说什么啊?」



奥斯卡也下马后,朝她走了过去。但是缇娜夏以平静的态度回答:



「既然对方察觉我们先回来一趟做准备,势必会趁这个机会,试图尽快解开封印。我可不会给他们这种时间,所以要趁现在收拾他们。刚才那个骸骨大概自以为顺利逃掉了吧,但我早就追踪著他了。」



魔女举起右手护腕。镶在护腕上的水晶里,犹如封锁著火焰似地摇曳著红黑色的火光。奥斯卡因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一时语塞,接著他瞪视著眼前的守护者。



「你……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才穿上那身装备的吗?你根本没有在调查后就回去的意思。」



「当然。」



她立刻回答,眼眸中看不见任何感情。奥斯卡抓住了魔女纤瘦的手臂。



「我也去。」



「还来啊!」



她面露难色,似乎打从心底感到傻眼。缇娜夏轻飘飘地浮上空中,从比他高一些的位置俯视著那张脸。即使如此,奥斯卡也不愿放开那纤细的手臂,于是她开口说道:



「你不仅无所不能,任何事也都打算亲力亲为,我对你这样的态度有很高的评价。不过,如果将来要成为一国之王,你就得学会善用身边的资源。」



她犹如母亲般,用没被抓住的手抚摸著奥斯卡的脸颊,令奥斯卡眯起眼睛。然而,他的视线依旧紧盯著缇娜夏,抓住魔女手臂的手也丝毫不打算松开。



「我明白这点,也有在注意。但是现在不行,我不想将你当作部下使唤。」



「你不是这么盘算,才将我从塔中带出来的吗?」



「不是。」



「如果是雷格就会让我去哦。」



「我才不管。」



奥斯卡抓住她的手更加用力。沉眠于这块大地的魔兽,是她当初只能选择封印的对手。就算有当时的契约者法尔萨斯国王,以及其率领的军队协助,她依旧只能出此下策。既然如此,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她单独过去。



然而与此同时……奥斯卡也察觉到,这不过是自己的藉口。



七十年前,她肯定是一边保护其他人一边进行战斗。她之所以会说「在那个状况下只能选择封印」,是为了不让更多士兵牺牲。



所以,就算他现在跟去,也只会让事情重蹈覆辙。



──即使如此,他依旧不想让缇娜夏一个人去。



「那些家伙的目标是法尔萨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背负这个责任。」



「关于这点,其实也有我个人的理由……你真的是不肯让步呢。」



缇娜夏突然露出了困扰的微笑。那张表情一如往常,与她在城里时相同。



光滑的长发带著魔力,明明没有风却轻轻摆动著。犹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缓缓地眨了眨。



浮现在那双眼眸前的,究竟是过去的景色,抑或是岁月的积累呢?



魔女挂上温和的微笑。



「我们的契约只有一年喔,赶紧把麻烦事推给我吧。」



「缇娜夏。」



「更何况,就算背负你身上的重担,对我来说也完全不成问题。」



她像是唱歌般轻快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看到她的眼神,奥斯卡不由得屏住呼吸。



他自出生后就背负著各种事物──血脉、职责、诅咒,然而她在知道这一切后,竟还笑著要奥斯卡将这重担托付给她。



她说那种东西一点也不沉重,所以要奥斯卡好好活用自己。



缇娜夏以夜色的眼眸,窥视著他的双眼。



「奥斯卡,只要你是我的契约者,我是你的守护者,无论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一定会回到你身边,而且不会比你先死的。绝对。」



魔女近似誓言的约定。



奥斯卡目不转睛地回望她的眼睛。



彷佛在窥视著无止尽的深渊。



──为什么至今为止,自己会认为她是个一无所知的少女呢?



彼此之间究竟存在著多少岁月的差距?



实在无法推测。她处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没办法触及到她。



奥斯卡咽下胸中的叹息,缓缓放开抓住她的手。



「知道了,你去吧。」



缇娜夏莞尔一笑。她抬起左手,肩上的龙随即高吟一声、飞上天空。它的身形变得比刚才更加巨大,体型约等同于三间小屋。



「我希望你能再更信任我一点,我好歹从未尝过败果呢。」



「那么,就由我让你品尝初次败北的滋味吧。」



「……关于这点我还在研拟对策,请你再稍等一阵子……」



深红的巨龙伸出脖子,让美丽的魔女坐在自己背上。



眼前的景致犹如一幅梦幻的画般,众人抬头看著这幕,都不由得流泄出一声叹息。对魔女的恐惧,以及对缇娜夏这个人的情感,在他们的心中复杂地交织在一起。美蕾蒂娜感到炫目似地眯起眼睛,仰望著缇娜夏,她的胸口莫名地感到灼热。



龙稍微降下高度,暂时停留于众人的视线中,以彷佛在熊熊燃烧的巨大左眼凝视著他们。此时,奥斯卡朝正在确认装备的缇娜夏说道:



「缇娜夏,等你回来之后……」



「回来之后?」



「我们结婚吧。」



「才不要!而且别讲得像是我要去送死好吗!」



一如既往的交谈,让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魔女轻轻拍了拍龙的背部后,红龙随即卷起沙尘、飞上天空,转眼间便朝著魔法湖所在的方向,于浓雾中消失而去。







从前法尔萨斯与杜尔札发生过战争。



开启战端的,是位于法尔萨斯西北方的杜尔札。



当时的杜尔札因作物收成欠佳而苦恼,想必是因此才把主意动到邻国的广阔领土与丰硕资源上吧。



面对突然进攻的杜尔札,法尔萨斯军显得相当善战。他们以安定的武力击退敌军,在一周过后几乎可说大局已定。



然而就在此时──杜尔札唤醒了沉眠于魔法湖的魔兽,让它攻进法尔萨斯。



巨大魔法兵器蹂躏了这个大国。



这项震撼整块大陆的作战,其实是由一部分魔法师独断执行的。实际上,他们控制魔兽的手段并不成熟,有不少杜尔札人也因此牺牲。不仅如此,魔兽身上缠绕的瘴气,还让作为战场的土地转变为至今依旧寸草不生的雾之领域。



当时的战场上因魔兽而死的牺牲者,两军合起来高达两千人以上。那股压倒性的力量让众人陷入绝望──然而,魔兽最终被法尔萨斯王身边的魔女封印了。



在那之后,与控制魔兽有关的魔法师几乎都被她所杀,逃过魔女虐杀的人也在杜尔札的同胞报复下死去。



于是,魔兽在地下陷入沉眠,遭到浓雾封锁的这块土地总算得到了表面上的平静。



直到流逝了将近七十年的时光,魔女再度造访此地之前。



「赶紧进行封印的最终解咒!没时间了!」



老魔法师一回到地下洞窟便大声叫道。年轻魔法师闻言,震惊地反问:



「现在开始吗?可是驾驭的构成还不够完全……」



「别管那个了!马上开始咏唱最终解咒的术法!我们被魔女发现了!」



「魔女吗!?」



年轻魔法师瞭解状况后,立刻冲向洞窟深处。老魔法师边咳嗽边跟在他的后面。



「……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以就此结束!」



他出生成长的村落,在分裂的杜尔札中属于最为贫穷所苦的小国。



正因如此,他才想用魔兽的力量重新统一杜尔札,毁灭法尔萨斯以拯救故乡。如果能完成这个宏愿,就算要献出早该在七十年前就与同志们一同舍弃的这条命,他也甘之如饴。



「……还没结束,现在才要开始……」



他拖著难以行动的身躯,抵达解咒构成所在的场所。现场已经聚集了十位以上的魔法师。尽管每个人的理由不尽相同,却都是拥有同样志向的伙伴。他们所面对的洞窟前方,浮现著看起来不像人类所为、格外复杂的苍白色构成纹样。



那极致细腻的多重构成,正是七十年前魔女所施加的封印。



封印的另一侧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在那里,可以看到紧闭的巨大「眼球」。



唯独眼角漆黑的某种存在,从远处观察应该就能掌握其全貌。



覆盖著银色长毛的巨躯,大部分都隐没在黑暗之中难以辨识,能看清楚的只有被封印所照耀的其中一部分。由此可以想像得到,其整体大小约等同于一座小型城堡。无法掌握全貌的这只野兽,从其眼睛到连著鼻梁的形状来看,近似于巨大的狼。



深不可测的魔力充斥著整个空间,持续沉睡的野兽令人畏惧又感到神秘。



为了唤醒这头令人胆寒的魔兽,已经有五名魔法师开始进行咏唱。老魔法师从他们旁边走过,俯瞰著空洞。他询问跪在身后的魔法师。



「大概要花多久?」



「只要三天应该有办法……」



「三天啊……与法尔萨斯军来的时间差不多吧。得设法赶上才行。」



「明白。」



男魔法师如此回应的时候,传出了某种轻盈物体落地的声音。



他一脸疑惑地望向声音响起的方向。



──映入眼帘的是,只剩下骨头与皮肤的首级滚落在地的光景。



「什、什……」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与此同时,某样寒冷的东西滑落至脖颈,但他还没察觉到就丧命了。



惨剧发生在一瞬之间。



闭起双眼、待在岩石后面集中精神咏唱的魔法师,赫然发觉不知不觉间只听得见自己咏唱的声音。他感到可疑,于是往同伴们所在的方向望去……顿时不寒而栗。



出现在眼前的是满地的血泊。同志们以凄惨的模样倒卧在地;眼熟的老魔法师尸首分离,脸上依旧维持著不知发生何事的神情。



「什……」



他摀住嘴巴,一股强烈的血腥味袭来。眼前过于凄惨的景象,令他感到一阵晕眩。



然而在这幅景象中,最吸引他目光的是站在血海中的一名少女。魔女手握染血的剑,注意到他的视线后莞尔一笑。



「原来还少砍了一个人啊。」



男子听到那清亮的嗓音后,因恐惧而腿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便整个人瘫倒在地。



魔女漫不经心地靠近他,开口询问:



「怎么?你们想解开封印吗?」



男子的嘴巴一张一阖著,却只是点了点头。魔女瞪大暗色的双眼,接著露出微笑。



「那就由我帮忙解开吧。」



她将剑向墙壁一挥,甩掉血渍后收回剑鞘,接著朝封印举起一只手。



在浓郁的铁锈味中,魔女的姿态犹如缠绕上月光般,格外夺目。



「高歌吧,古老的戒律啊。自悠久时光中孕育而出之锁链,遵从吾命化为腐朽吧──」



魔女高声咏唱。在封印存在的期间,无论是谁都无法接触魔兽。



这点就算是身为术者的魔女也不例外。她举起右手,开始解除复杂的封印。一旁的男魔法师脸色逐渐苍白,注视著这惊人的一幕。



以七道小封印构成的纹样,由魔女在短时间内亲手解开。



纹样消失。



与此同时,魔兽的眼睛缓缓地张开了。







抵达伊努瑞德要塞的一行人正要穿过大门时,突然感受到大地一阵剧烈摇晃。



马匹们因胆怯而开始嘶鸣。众人回头望去,从魔法湖的方向传来了沉重的地鸣。紧接著,某种巨大物体倒下的声音传来,希尔薇娅顿时大惊失色。



「刚才的……难道是魔兽……」



部下们纷纷为之动摇;奥斯卡却不发一语,只是以锐利的眼神望著荒野。



他静静凝视几秒后,轻轻摇头并下达指示。



「我们进去吧。要是马逃走可就伤脑筋了。」



「可是,缇娜夏小姐……」



「她都那么说了,想必会设法解决吧。」



包括他自己,在场众人肯定都不知道她真正的一面吧。



大陆最强的魔女,拥有压倒性力量的体现者。



这块大陆经历漫长而令人痛心的「黑暗时代」后,如今这时代之所以被称为「魔女时代」,正是因为她们拥有足以轻易改变历史的力量。



要是招惹魔女,国家恐将一夜间灭亡。这种事就连小孩子也知道──只不过,他们至今都没把这件事和缇娜夏个人连结在一起。



但是总有一天,他必须明白才行。这是身为她的契约者的使命。



众人犹豫著走进大门,唯独奥斯卡一个人当场下马。注意到这个举动的杜安转过身子。



「殿下,您怎么了吗?」



伊努瑞德要塞的大门前空无一物,会妨碍视野的树木都遭到铲除。



奥斯卡稍微环视四周后,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阿卡西亚。紧接著往地面一蹬,瞬间就冲到前方几步远的位置。



阿卡西亚的剑刃以惊人的速度挥下。



本该砍向空无一物之处的剑,却在下一瞬间斩落一块深灰色的布。



看著王太子的杜安理解这不可思议的景象后,愣了一下。



──阿卡西亚所砍的,是不可视的结界,以及潜伏于此的术者身上的长袍。



对手似乎在千钓一发之际跳开了。奥斯卡随即逼问道:



「你是谁?难道是那名魔法师的同伙吗?」



「……伤脑筋呢。虽说我早就知道你很敏锐了,但这实在是出乎我意料啊。」



那人朝被砍断的长袍瞥了一眼,轻笑道。他是名年轻的男魔法师,长相稚嫩,发色是明亮的褐色,那双同为茶色的瞳孔满溢著紧张之情。看到他的容貌,奥斯卡立刻有了头绪。



「你该不会就是祭典时出现在城都的那个男人?从我们和缇娜夏道别后,你就在跟踪我们吧。难道你一直看守著魔法湖吗?」



「怎么可能呢。要是这么做,我马上就会被逮个正著了。毕竟就算是现在,她似乎仍在试图找出我的位置。」



从这句话的意思听来,这个男人知道缇娜夏在追查自己。能够察觉到魔女伸出的手并顺利摆脱,可见他绝非泛泛之辈。



奥斯卡进一步提高警戒,悄悄转移脚的重心。



男子按住肚子,露出苦笑。



「我呢,不过是想给个建议罢了。」



「建议?」



「是啊,是关于你的守护者最想知道的事情。如果你愿意介绍我们俩认识的话,我会很高兴的,她肯定也会很开心。」



「应该是会害我被骂吧。那家伙想知道的事情,绝对有办法靠自己掌握。」



听到奥斯卡不假思索地回答,男子的笑脸变得有些僵硬。他似乎试图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真是的……不管是她还是你,这种地方真的很麻烦啊。脑袋灵活又不受花言巧语左右,所以每次都害我陷入遭人攻其不备的局面。」



「少在那胡说八道。让人杀了我们魔法师的也是你吗?」



「我只是跟那伙人说『最好别让人来调查』而已,决定该怎么做取决于他们。我一直以来所做的仅仅是把情报告诉某个人,至于之后要怎么运用,就是当事人的自由了。」



「讲话真是拐弯抹角。所以说,你和杜尔札的魔法师分属不同势力吗?」



尽管眼前的男人毫无疑问是魔法师,但奥斯卡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不仅如此的讨厌气息。缇娜夏说过这个男人「隐蔽了相当庞大的魔力」,想必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我不属于任何国家,严格来说甚至称不上是你们的敌人,只不过有事找她而已。」



「原来如此,看来你真的有事找那家伙啊──那就死在这里吧。」



在话说完前,奥斯卡已经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能砍断所有魔法结界的剑刃,朝著男子挥下。



然而那把剑击中了突然出现在空中的岩石,并被弹了回来。奥斯卡惊愕得瞪大双眼,男子则趁机编织转移构成。在杜安释放的束缚魔法命中他之前,男子早一步从现场消失了。



眼看就要擒住可疑的魔法师,却让他逃之夭夭,杜安不禁咬牙切齿。



「非常抱歉,殿下……都怪我力有未逮。」



「不,没关系。这块岩石是怎样?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块约成猫大小的岩石滚落于奥斯卡脚边。就是这块岩石突然出现,挡下了阿卡西亚的剑刃。杜安表情苦涩地解释:



「想必他是用转移牵引了位于其他地方的物品吧。还真是善于临机应变的对手啊。」



尽管阿卡西亚能斩断任何魔法,但面对具有实体的物品时,顶多比普通的剑稍强一些。那个男人深知这点,并早就想好应对办法,确实是个麻烦的对手。奥斯卡确认周围没有气息后,挥剑甩掉阿卡西亚上沾染的血。



「我可是打算直接在这里将他了结啊……」



对手的目标是缇娜夏,既然知道了这点,奥斯卡便想马上将这个危险性排除。至少在缇娜夏与魔兽战斗的这个时候,要设法拖住他才对。



但是自己做到的,只有在最初的一击令对方受创而已。从长袍上砍下的触感来看,虽说没构成致命伤,但也不仅仅造成轻伤。杜安摇了摇头。



「从那个伤势来看,就算经过治疗,他应该也暂时动弹不得吧。」



「意思是我设法绊住那个男人了吗?下次再收拾他吧。」



地面再次震动,奥斯卡望向魔法湖所在的方向。



宛如巨茧的浓雾中,他的魔女应该就在那里面。







在弥漫的浓烟之中,缇娜夏浮在上空俯视著底下的状况。



受到魔兽觉醒的冲击,地底发生了大规模的坍方。幸存下来的那名魔法师,恐怕与其他尸体一起沉眠于地底了吧。



缇娜夏向飞在旁边的龙说道:



「那克,在结束之前很危险,你先退下吧。」



龙收到主人的命令,红色的身影随即消失于混杂著沙尘与浓雾的空间中。



地上的沙尘慢慢散去。



魔法湖的中央,巨大的银狼正抬头瞪视著缇娜夏。覆盖著银色体毛的额头上,镶有大颗的红宝石。同样呈现赤色的眼眸闪耀著敌意,捕捉魔女站在空中的娇小身影。



缇娜夏嫣然一笑。



「七十年不见了呢,你睡得好吗?」



久违数十年的邂逅为彼此所带来的,是其中一方的死亡。



想必魔兽也清楚这一点。只见银色的体毛呼应野兽的战意,开始隐约带著光芒。若以纯粹的魔力量来看,它或许能与其他魔女匹敌。



「不过嘛,魔法师的实力可不是单用魔力量来衡量的。」



话落,缇娜夏举起右手,白皙的手上随即浮现出光球。



炫目的光球转眼间便膨胀起来,开始发出刺耳的声音。呈现树枝状扩散的雷光,环绕在球体旁边。彷佛在回应这个动作似地,魔兽大声咆哮。



这声威吓令空气为之震动、轰隆作响。它从张开的嘴巴释放出冲击波。



缇娜夏往旁边一跳,闪开了魔兽先发制人的攻击,紧接著将光球朝它张开的嘴巴扔了过去。



然而,魔兽在光球即将飞进嘴里的前一刻低下头,以额头挡下白光。



光球被吸入银色长毛中,一边喷出火花一边扩散。



「这毛是有多浓密啊……」



她七十年前之所以会感到棘手的理由之一,就在于这高度的魔法抗性。半吊子的攻击根本无法伤它分毫;但要是击发超过它抗性的攻击──周遭的人势必无法全身而退。



就是因为这样,她从前才只能选择封印。



「虽然这我早就知道了,但真是麻烦呢。」



缇娜夏低喃一句,锐利的爪子同时朝她挥了过来。



她在千钓一发之际闪过这击,接著在空中冲刺,滑进魔兽的脚边。她拔出装备在白皙大腿上的圆筒后,以手指弹开小盖子。红色的球从里面滚到掌上,她将构成注入其中。



「盈满吧,吾之定义……」



第二发利爪袭来。魔女蹬地回避的同时,将注入构成的红球朝魔兽的后脚扔了过去。球上宛如缠绕著不可视的刀刃,切开了银色的体毛,同时陷进魔兽毛下的肉──下一瞬间,魔兽的后脚爆开,血肉四溅。



痛苦的咆哮响彻四周。魔兽的双瞳因愤怒而染得血红,寻找著罪魁祸首的身影。当它找到立于魔法湖上方的魔女后,便露出猿牙,打算将她一口咬住。



「哎呀。」



缇娜夏展开防御结界,弹开了向她袭来的巨颚。她再度浮上天空并望向魔兽炸开的后脚,发现那里已经隆起新生的肌肉。转眼间愈合的伤口上,甚至开始长出银色体毛。



「治愈速度依旧快得吓人呢。」



魔女语带讽刺地赞叹出声,然后挥了挥圆筒再次取出红球。她在空中旋转一圈,这次改朝前脚释放红球,四周随即响起肉片飞溅的沉重声音。



『假如七十年前,国王雷基乌斯的身边没有苍月魔女,魔兽肯定会一路蹂躏到城都吧。』



这是在某本有名的历史书上所记载的一节,多数的学者也认同这个说法。



说到魔兽的特徵,那就是拥有不受魔法影响的强韧肉体。不仅如此,魔兽还有著从巨躯涌出的无穷无尽体力、足以横扫森林的筋力,以及惊人的恢复力。它拥有人类望尘莫及的这些力量,数万军队对它而言根本视若无物。



就连当时旁观战争的诸国,也为此议论纷纷。毕竟在法尔萨斯毁灭后,他们该对魔兽采取什么样的对策,简直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但是,他们的担忧最终只是杞人忧天。王之魔女现身于战场上,历经长达半天的惨烈战斗后封印了魔兽,随后离开法尔萨斯。



她所拯救的或许不仅是法尔萨斯,其他许多国家及其人民都因此受惠。由于这次的事件,世人再次深刻感受到魔女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然后过了七十年──她在新任契约者的底下,再次与魔兽正面对决。



「哎呀……危险。」



魔兽的爪子擦过她的黑发。缇娜夏持续闪开从刚才开始就毫不间断的攻击,在这过程中她已经将带来的七颗球用光了。然而,魔兽的身体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损伤都能瞬间愈合,只有银色体毛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般摇曳著。



另一方面,毫无喘息机会、在空中不断飞行的缇娜夏,气息已经开始紊乱。她闪过一发爪击后往高处一跃,再次从上空俯视著魔兽。



「虽说我不觉得自己很怠惰……但缺乏体力一直是我的硬伤啊。」



无论拥有多强大的力量,少女纤瘦的身体仍有其极限。她的额头与脖颈都浮现出汗珠。缇娜夏将汗水淋漓的黑发拨向后面,语带自嘲地自言自语。



「好啦,接下来才是问题──会重蹈七十年前的覆辙吗?」



不管结果如何演变,最终只会有一个走向,那就是某一方的死亡。



魔女深吸了一口气,以平淡的语气开始咏唱。



「上升吧。被囚禁的牢狱至今依旧存于黑暗之中,汝所见之物,仅有七道束缚。」



呼应咏唱,埋在魔兽体内的红球贯穿肉体,散发出光芒。从身体各处涌出的光线,让魔兽发出了痛苦的沉吟。



「不追求意义的安宁乃为盲目,沉睡在拒绝的愚蠢洞窟。」



从七颗球溢出的魔力之光化为无数丝线,彼此交错的同时束缚住魔兽,并织成巨大的构成。尽管魔兽拚命挣扎著试图脱逃,化为网状的构成却柔软地缠绕在巨躯上,令它无法逃离。



于是,当成型的纹样确实捉住魔兽后,缇娜夏停止咏唱,并喘了口气。



「抱歉,这次得请你去死了。你就算待在这里,也无法得到任何东西。」



作为魔法生物而诞生于世,作为战争道具而被唤醒。



那是十分扭曲且不自由的存在方式。缇娜夏以哀切的目光,看著眼前并非自己希望成为这种存在的野兽。



然后,她为了杀死对手而开始咏唱。



「将吾之意志识别为生命。充满所有空间的沉默者啊,没有吾之话语便不存在力量,定义为了消失而存在的光吧……」



缇娜夏的头上浮现出巨大的光之构成。圆环状的纹样缓缓地回转,同时开始吸收魔法湖的魔力。魔女上方渐渐凝聚出一股惊人的力量。



发现纹样瞬间增加光芒的魔兽抬起头。燃烧著憎恶之心的红色眼睛,与魔女的暗色之眼四目相接。低沉的吼声撼动著大地。



杀意与空虚。在两者之间交错而过的,是似是而非的情感。



经过几秒钟的沉默。正以为那会成为永恒的时候──魔兽的巨躯突然一跃而上。



银色的下颚突破束缚,袭向魔女。



「……唔!」



缇娜夏情急之下脱下外套,朝著白色獠牙扔去。以魔法织成的布灌入空气、快速摊开,加诸于上的防御阵随即发动,生成一道光墙。



然而,魔兽的獠牙却在一瞬间就突破了那道防御。



巨大下颚转眼间便迫近于眼前,立刻咬住了她。獠牙深深刺进瘦弱的腹部,她的身体轻易就被魔兽叼住。



「啊──」



冲击与剧痛,让缇娜夏猛地弓起身子。她承受住了超乎想像的疼痛,脑袋却险些一片空白。魔兽张开嘴巴,打算再将口中的身躯狠狠咬下。



──意识飘远。



但是,她不能就此晕过去。毕竟这么一来,编织到一半的构成就会消失。



若不在这时咬紧牙关撑下去──她依旧什么都办不到。



魔兽张大下颚,缇娜夏发挥全身力气蹬向獠牙,脚尖上发光的构成粉碎了白牙。紧接著,她利用这股反作用力,顺势逃出魔兽的血盆大口。



她的左手按住腹部,伤处流出汩汩鲜血。



「这样一来就结束了。」



缇娜夏将右手高举到头上,炫目的光芒慢慢聚集于掌心。



下一刻击发的构成,逐渐扩散到几乎覆盖整座湖面,同时吞噬了银色的巨兽。



大地摇晃,发出沉重的轰鸣。



那天自魔法湖升起的闪光,不仅伊努瑞德要塞,就连在旧杜尔札城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纯白的光芒燃烧天空,地鸣甚至传到了远方的城镇。非人所发出的吼叫声饱含怨恨,随著空气传播,震撼了人们的耳朵。



然而就算察觉到这场异变,旧杜尔札的居民也不愿接近那里──残留著过去痛苦记忆、如今已成为无国籍地带的魔法湖。



七十年前那起战争的遗产,就这样不为人知地消失无踪。







太阳缓缓落下,吹向要塞的风有股乾燥的味道。



奥斯卡走到要塞的城墙上,美蕾蒂娜语带顾虑地向他说道:



「殿下,我们是否差不多该回城了……」



注视著远方荒野的青年闻言,转过身子。大约两小时前,众人看到魔法湖那里发出闪光后,他就一直站在这里。这一带差不多要开始变暗,要塞各处陆续点亮了灯火。



奥斯卡摇了摇头,回应道:



「不,再等一会儿。」



美蕾蒂娜本想说些什么,却只是默默退下。奥斯卡再度转身望向荒野。



──其实他有好几次都想去看看状况,但是到头来都没能付诸实行。



因为他信任著身为守护者的魔女,而且这是契约者的本分。他带出来的并非被幽禁于塔内的无力少女,而是站在历史幕后、拥有压倒性力量的体现者。绝不能误解这点。



『如果是雷格就会让我去哦。』



她那句话的背后,蕴藏著奥斯卡所不知道的昔日往事。



「曾祖父啊……」



那名魔女,是否爱著自己连长相都不知道的曾祖父呢?如果还能再见她一面,就试著问问看吧……奥斯卡如此心想,然后因这种好似她不会再回来的想法而面露苦笑。



──距离契约结束还有十个月以上,他随时都能问才对。



他抬起头,视线前方忽然映出一道黑影。小小的影子从遥远的空中,缓缓靠近要塞。挥动巨大翅膀、笔直地飞向这边的,正是缇娜夏的龙。奥斯卡不由得安心地叹了口气。龙似乎是以主人的契约者,也就是奥斯卡为目标前进,在来到他的头上后缓缓下降高度。奥斯卡随即朝还看不见的红龙背上呼喊。



「缇娜夏,结果如何?」



这个提问昭示著他对魔女取得胜利一事毫不怀疑,然而龙背上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缇娜夏?」



奥斯卡突然感到不安,将手按在龙身上,直接跳上它的背部。他一边调整姿势,一边移动视线,然后感到错愕不已。



他的魔女浑身是血地躺在那里。



奥斯卡瞬间脸色苍白。他一把抱起魔女的身体,大喊出声。视线始终盯著失去意识的魔女。



「快来人!叫魔法师过来!」



「殿下!?怎么了吗!?」



在附近待命的美蕾蒂娜立刻赶来。奥斯卡一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希尔薇娅,立刻大喊:



「希尔薇娅!帮我看这家伙的伤势!」



魔女的身体满是鲜血,最为严重的是腹部上的伤。她的魔法服遭到撕裂,身上多处都沾著疑似肉片的物体。尽管还有呼吸,但在这种状态下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奥斯卡抱著她的身体一跃而下,希尔薇娅看到她的惨状后惊叫出声。



「请、请把她搬回房间!我立刻处理!美蕾蒂娜,快帮我拿热水和毛巾!」



「知道了!请殿下把她抱到那边的房间!」



眼看两名女性大喊后匆忙跑走,周遭随之鼓噪起来。奥斯卡抱著魔女的身躯往前狂奔,缩小后的龙则紧追在后。



治疗所花的时间并不长。希尔薇娅边擦手边走出房间,向在房外等待的奥斯卡微微行了一礼。



「我已经诊疗过她的全身,并没有发现严重的伤势,倒是治好了几处小伤……」



「你说她没受伤,那腹部是怎么回事?」



「伤口似乎自行愈合了,只是不知道里面的状况怎么样……」



「是吗……多谢了。」



奥斯卡安心下来后感到全身脱力。他为此道谢后,希尔薇娅笑道:



「外表看起来出血情况严重,我还以为是无法处理好的重伤,真是太好了。身上的血已经擦乾净了,碎裂的衣服则是和其他装备放在一起。」



「好。」



奥斯卡点了点头。缩小的那克停在他的肩上,龙嘴上叼著巨大的红石。奥斯卡轻抚龙的头,问道:



「我可以进去吗?」



「请便。不过我认为等到魔力恢复之前,她恐怕都不会清醒。」



希尔薇娅低头致意,奥斯卡穿过她身边走进室内。



宽敞的床上,缇娜夏一脸安祥地闭著眼睛。奥斯卡靠近床边,耳朵听著她的鼾声,隔著盖在她身上的布摸了摸腹部,确认没事后才总算放下心。



「真是的……别让我担心啊。」



他伸手轻触守护者娇小的脸蛋,确实感受到手心下传来温热的温度。



结果,奥斯卡当晚在要塞住下。



调查队之中,以美蕾蒂娜为首的士兵几乎都先一步回到城里,不过为了以防缇娜夏的伤势骤变,希尔薇娅与杜安等魔法师们及两名护卫士兵留在了要塞。众人原本犹豫是否要将身负重伤的魔女立刻移动,最后由奥斯卡亲自下了这样的决定。



一夜无事。隔天的午后,等待魔女恢复的奥斯卡正待在要塞一室工作时,负责巡视要塞的杜安前来报告。



「昨天那名魔法师的气息似乎消失了。虽说我事先补强了结界,但毕竟是不清楚底细的对手……」



「总之,只要在缇娜夏清醒前别让他靠近就行。等那家伙醒来再商量该怎么做。」



可疑的青年魔法师似乎认识缇娜夏。两人同为魔法师,听取她本人的意见应该比较妥当。因此,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她。



奥斯卡犹豫是否要再去探望她的状况。



就在此时──从缇娜夏所在的寝室传来了女性的叫声。



「怎么了!?」



那不是魔女的声音。奥斯卡以为有人袭击,立刻冲出室内。



然而不知为何,只见希尔薇娅面红耳赤地站在寝室门口。



「怎么了吗!」



「啊,殿下……不,失礼了。什么事都没有,请您稍等一下。」



希尔薇娅看起来莫名慌张地挡在门前,觉得事有蹊跷的奥斯卡将她推开。



「我要进去了。」



「殿下!请等等!」



奥斯卡无视劝阻的声音,踏入房内,却在看到无法理解的景象后不禁全身僵住。



魔女正赤裸著半身从床上起身。如果仅仅是这样,奥斯卡还不至于感到如此震惊。



然而她的黑发仅过了一晚,就长长到铺在地板上。



她一看到奥斯卡,便立刻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裸体,露出僵硬的笑容。魔女呈现在奥斯卡眼前的姿态,并非他所熟悉的少女──她的外表变成了年约二十岁的大人。



魔女瞪视著他,将背后的枕头一把抓起。



「在我、穿好衣服前、不准进来!」



奥斯卡闪开丢过来的枕头,一语不发地走到外面,把门关上。肩上的那克事不关己地打著哈欠。



「那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不是跟您说过请等一下了吗……」



希尔薇娅单手掩面,低喃道。



缇娜夏向希尔薇娅借了衣服穿上,然后一脸不快地拖著长发走出房间。



她之前就是一名令人屏息的美少女,如今年龄成长,更是兼具了清冽与艳丽两种特质。



纤长的睫毛形成阴影,带著引人注目的忧郁感。双眼蕴含著悠久之感,显得格外神秘。要是放任自己凝视那双眼瞳,恐怕会看得入迷,一直沉浸于其中。



事实上,在外面等待的奥斯卡一看到她,便立刻为之瞪大双眼。受到那双眼眸吸引,他不禁目不转睛地看呆了。见契约者始终闭口不语,缇娜夏摆出厌恶的表情。



「干嘛……很令人不舒服耶,快说些什么啦……」



「没什么……」



奥斯卡犹豫了一瞬间,却依旧对魔女伸出手。他一如往常地摸了摸魔女的头后,缇娜夏便像猫般眯起眼睛。看到这副模样,奥斯卡感觉她果然和以前一样,仍是他的魔女。



奥斯卡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询问: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姿态?」



「因为内脏严重破损,我才会急速加快身体的成长速度,藉此修复。头发很碍事呢。」



她边说边若无其事地拿出短剑,将剑刃抵在头发上。希尔薇娅见状,慌张地阻止她。



「让我来吧,请你先坐下。」



「咦?我会很俐落地切掉的。」



「我来!交给我就好!」



「好……」



缇娜夏老实地坐在椅子上后,希尔薇娅开始仔细地梳理她的头发。奥斯卡则是重新坐在魔女的正面。



「你说内脏有破损,不要紧吗?」



「已经没事了,只是出血过多导致血液有些不足。」



「我当时可是以为你死了啊。这样还能变回之前的外貌吗?」



「没办法。我当初在塔上就说过了,我的外表是由于成长停滞才会那样,并不是用魔法改变的。如果只是要改变外观倒是没问题,不过,原来你喜爱少女?」



「完全没这回事。」



不如说,她现在的模样反而更吸引自己。以她的精神层面来看,这副模样也更接近她的本质。如今的魔女相当适合那双成熟的眼眸,奥斯卡看著她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



那克从他的肩上飞到魔女的膝盖上。她轻抚著龙的背部。



「奥斯卡,它似乎很亲近你呢,好像愿意给你这个喔。」



龙原本叼在嘴边的红石,落在了缇娜夏的手中。她将比自己掌心还大的巨型宝石扔给奥斯卡。奥斯卡在空中接下红色石头,目不转睛地凝视半晌,发现石头上有道巨大的割痕,看来其原本的尺寸更大。



「那是魔兽的核,不过似乎只能捡回来一半。那已经是普通的宝石了,不要紧的。」



「魔兽的核……难道你打倒魔兽了!?」



奥斯卡早就知道她准备好战斗用的装备,却没料到她会独自做下这样的创举。缇娜夏闭起双眼,向哑然失声的奥斯卡投以微笑。



「因为我不想过个几十年后,又要重蹈覆辙。啊,那些试图解除封印的魔法师们,尸体都被埋在地底了。抱歉,没有把他们回收。」



「那倒是没关系……你别乱来啊。」



「轻轻松松!」



「你不是受了重伤吗?」



被理所当然地吐嘈,魔女吐出舌头。看到这样的她,奥斯卡端正姿势,郑重说道:



「帮上大忙了。多亏有你才没造成灾情,谢谢你。」



如果魔兽就那样复活,无法估计会造成多么严重的惨剧。



将事态防范于未然的魔女听到这番道谢的话后瞪大了双眼,接著展露出笑容。



「这种小事根本不算什么,毕竟我可是魔女。」



身为守护者的她,丝毫不将奥斯卡背负的重担当一回事,向他嫣然一笑。希尔薇娅将这位魔女的黑发以小型剪刀仔细修剪后,梳理著恢复成本来长度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