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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恩仇的残像(2 / 2)


沙雾没办法承受摇晃,踉跄着脚步,伸手抵上墙面。



「——!」



窗户外,可以看到黑色机关甲胄遭白色机关甲胄踢飞,整具机体失去平衡。



它倒下了——要朝这边倒过来了。



机关甲胄撞上船身时激起声响。木材随即发出哀鸣——碎裂的刺耳吱轧声传来。这艘船恐怕已经不行了。船身各处都迸出龟裂痕迹,就连沙雾都注意到了。



接着——



「——!」



摇摇晃晃的沙雾面前,门扉随着周围的墙壁一起剥裂开来。



看样子,黑色机关甲胄在甲板上起身时碰到了那些部分。早已有些毁损的船室墙面,无法支撑其重量,完全损坏。



「……」



机关甲胄就近在眼前,那股迫力让沙雾不由得屏住呼吸。边发出叽叽声响,黑色机关甲胄撑起上半身。



就在它对面——白色机关甲胄也跟着上船。







「——琴音!」



晓月喊道。



然而〈红月〉的职神并没有回答。



恐怕是用力撞上甲板时……职神机能停摆,正在再次启动吧。琴音可能是瞬间做出判断,让导术结界的防御机能复活,将处理容量大半都集中在防御上,藉此保护〈红月〉——更贴切来说是保护里头的晓月。



就结果而言,在抵销冲击、撑起机体之时——无法乘载过于集中的负荷.导致导术结界出现破绽,司掌控制的职神因而暂时停摆机能。为了再次展开导术结界,职神似乎正在重新启动。



按常理来说,晓月是该褒奖一下琴音才对。



遭遇到让职神机能停摆、甚至得重新启动的冲击,基本上里头的机士不可能平安无事。



不过……为了保护机士而令机关甲胄陷入动弹不得的窘境,可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眼下,透过机关甲胄的缝隙看出去,可以瞥见白色机关甲胄正朝这里靠近。



等待职神重启时,机关甲胄就跟普通的铁块没两样。就如同不久前晓月打倒的那两具机关甲胄般,要是受到带有导术结界的斩击,肯定会不费吹灰之力就遭到敌人一刀两断——连同里头的机士一起。



「可恶,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



终于抓住了九十九众的尾巴。



终于可以讨伐仇敌了——本以为是这样。



但,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咽气。



「可恶……!」



晓月咬牙切齿。



然而,如今的他却只能做出这点挣扎。



干脆舍弃〈红月〉——脑海里甚至闪过这种念头。



想归想.都还没细细斟酌,晓月就对其否定。要想讨伐仇敌、要想复仇,绝对不能缺少〈红月〉。那是绝不能退让的最后一道底线。



「——晓月。」



突然间,有人叫唤他。



跟琴音的声音很像——又有些不同。



那是……



「要我……帮忙吗?」



声音这么问他。



听起来有点断断续续的,不过,语气里明显含着某种意图。



是神?还是魔?倘若声音的主人真能依言助他一臂之力,晓月应当要厚着脸皮哀求对方才是。



不过……



「给我回去。」



晓月沉着声说道。



「你别出来。」



「可是,晓月——」



「去睡吧!换成琴音,快点!」



「晓月,你好过分。」



说出那句话时,声音——对方的气息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透过装甲缝隙,白色机关甲胄挥起右刀的姿态映入眼帘。



接着——



「——!」



下一个瞬间,有条锁链缠上白色机关甲胄的右腕。



斩击被迫中止。



导术结界是种能显现意志力之物。因此面对出人意表的攻击时格外脆弱。再加上——白色机关甲胄想斩杀〈红月〉,因为这个念头,刀刃上的导术特别集中,无预警飞来的锁链令它防御不及。



「怎么了!」



〈红月〉依旧静止不动,没办法转头,就连看看锁链源头都办不到。



「……上级机关甲胄、红月……职神、琴音……重新启动……」



不像人声,近似无机声响的呢喃在〈红月〉内部响动。



接着——



「……晓月……大人。」



听起来终于像人的声音了,琴音呼唤晓月的名字。



「万分抱歉。」



但晓月并没有回应她,〈红月〉总算得以动弹,他透过水晶眼环视四周。他们是什么时候靠近这里的?



运输船四周漂浮着数具船只。能看到甲板有几个人——还有机关甲胄的身影。丢锁链过来的是他们吧?



锁链自三个方向缠绕过来,完全封住白色机关甲胄的右手。



原本——遇到这突如其来地恰到好处之援手,晓月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然而,当他看到机关甲胄肩上的家纹时——便皱起脸表情不悦地低语着。



「原来是官差大驾光临……事情麻烦了。」



虽然晓月的仇敌是九十九众,但官员也算不上友军。



像在证明这点——



「那边的机关甲胄,两架都一样!乖乖束手就擒吧!」



后来现身的机关甲胄投来这么一道声音。



「不管你们是何方神圣,驾驶机关甲胄械斗可有明令禁止!立刻拔出职神剑,离开机关甲胄!」



「……啧。」



该怎么办?



晓月寻思对策并环顾四周——接着他注意到一件事。



就在支起身体的〈红月〉身侧,有个年轻女孩站在那。



身材瘦小,有种虚幻的气质——女孩给人这种印象。



随意垂下的长长黑发中,有着既白皙又惹人怜爱的脸蛋。相貌美丽,看上去很典雅、玲珑细致——然而,那张脸却不带一丝表情。



并不是出于紧张才绷着脸。



喜怒哀乐无止境地消融——像是人偶,又似佛像面容。



应该也不是看破红尘,但站在机关甲胄这种大型兵器旁,女孩却连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要是操纵者有心——不,就算无心也好,只要机关甲胄随意挥一下手,人类马上就会变得血肉模糊。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晓月满肚子狐疑。



下一秒——白色机关甲胄动了起来。



它操纵仍能自由活动的左手,将刀插进甲板。



「——!」



叽叽的吱轧声响起,船早先就产生龟裂,如今更与新刻出的刀伤连结在一起。



在导术的加乘下,机关甲胄只消一击就能轻而易举贯穿岩石。由此可知,刚才那一刀理当能劈开木造甲板——甚至是船身。原先就受到晓月他们的战事波及,船体到处都出现龟裂痕迹,这一刀更让船一鼓作气崩坏。



「这是在做什么丨」



三具机关甲胄负责稳住锁链,纷纷发出又惊又怒的声音。



大型船的船底裂开,堆积的货物崩塌下来,陆续掉进海中。在甲板上东奔西跑的水手们也遭遇相同命运。到处都在冒泡,大型船开始下沉。



之后……



「……」



白色机关甲胄继续行动,拿刀砍进缠绕右手的锁链。



尖锐的钢铁哀鸣声响起,三条锁链应声断裂并弹开。接着它又拿往下沉去的船当踏板、纵身一跃——白色机关甲胄在半空中旋转。



装甲再次开启。



二十几发权水弹在下一瞬间全数发射。



「大、大胆!」



官方派来的机关甲胄迸出怒喝。



声音才刚喊出,马上就被相继射出的权水弹爆炸声盖过,海面上烧出数道烈焰。震波及闪光压过一切,在场大多数人甚至连驾驶机关甲胄的官员机士,全都在刺耳又刺眼的声光下呻吟。



无一幸免,所有人都乱了阵脚。



在那之中——



「可恶——」



晓月瞬间洞察对手意图,捣住眼睛及耳朵,只有他注意到白色机关甲胄正翻身遁逃。



「站住,九十九众!」



他再次展开导术结界并进入战斗模式。



正打算去追白色机关甲胄时——



「……!」



晓月透过水晶眼的视线一角看到某样东西。



是刚才那个女孩。



看来她似乎在权水弹的闪光及震波肆虐下失去意识……她没有任何挣扎迹象,载浮载沉地飘向远处。不仅如此,她身旁还飘着好几个起火的木制货箱。



那身子会遭木箱撞烂吗?



还是会遭流淌水面的油火纹身?



或者是单纯溺毙?



哪样都好,倘若继续放任不管,那女孩必死无疑。



「……」



与我无关——晓月这么告诉自己。



他的首要之务就是讨伐仇敌。陌生女子的生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纵使乱世告终,人还是很脆弱,命依然不值钱。就算对女孩见死不救,身边也没半个人会责怪晓月。



不过……



「……」



不经意地——那名在海上漂荡的女孩,与昔日的某个影像重叠。



……



「晓月!」



有人在叫唤他的名字,是穿着蓝色和服的女孩。



晓月也一样,他朝对方跑去,嘴里呼唤她的名字。



「琴音!」



鲜血,炙炎,夕阳余晖。



眼前景象全都染得一片赤红。



屋舍随巨响倒塌,另一侧出现巨大的武者身影,有数具蠢动着。每当比人类武器大上数倍的刀枪一挥,哀嚎及怒吼交错,不成人形的尸体就飞散到地面上。



这不是战争。是单方主导的——屠杀现场。



这里甚至算不上战场,是隐居山林、过着与世无争生活的良民村落。被蹂躏者不仅没有机关甲胄,连刀都不具半把。这完全是场偷袭,还有压倒性战力在手,遭到偷袭的一方根本无力抵抗。



在宛如地狱、一片赤红的光景中,女孩身着的蓝色衣物格外刚目。



「晓月——快逃!」



女孩喊出这句话。



没有要他出手相救,更没有要他保护自己。



就只是——担心他的安危。



她总是这样。



正因如此,晓月不打算逃走。他不可能丢下对方逃走。



要逃就要一起逃。不存在其他选项。



他如此决定,拚命伸长手臂。



然而,指尖却只搔抓到空气,没有抓住任何东西。他满心焦急,却迟迟无法靠近对方。晓月被脚下的瓦砾绊倒无数次,但他没有放弃,仍继续跑向她。



琴音。要救她。一定要救她。



接着——



「——!」



大概是权水弹爆炸造成坍方。



耸立在村落旁边的山体缓缓崩塌——化为土石洪流倾泻而下。



受到猛烈的冲击,砂土形成怒涛。



瞬间便吞噬掉身着蓝色和服的女孩。



「琴音——!」



晓月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



在那波土石洪流里,只有白皙的手幸免于难,仍露在外头,这是奇迹吗——还是「什么」的恶意。



「琴音,琴音!」



马上挖出或许还来得及。



晓月在心中想着,跪到白皙的手旁。



不过——



「——!」



吱嗡——与白皙的手相距咫尺,机关甲胄伸脚踏了下来,依然松软的土砂大幅度下沉,这情景就发生在下一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口里发出带有哀恸之色的呐喊,晓月开始搔抓砂土。



他完全忘记身旁还有机关甲胄存在。手指的皮裂开,鲜血四溅,但晓月无暇顾及这些。来得及,还来得及,应该还救得了她,晓月如此说服自己,手里挖刨着土。



他不停地挖。向下挖。向下挖——



「……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指尖刮到又红又黑的泥土。



照这个样子看来,那恐怕是土壤被渗出的血染红。



机关甲胄抬起那只脚后,砂土里嵌了一个脚印,正中央正慢慢渗出红色的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像枯萎的花一样,纤白玉手无力地软倒在地。



看到这副景象——晓月发出悲吼。



……



回忆有如昙花一现。



忆归忆——



「——!」



不知名女孩的白皙手腕,正逐渐沉入浪涛里。



那只手,跟那一天的琴音之手极为神似。



「——唔!」



〈红月〉按照他的意思行动,伸出钢铁手臂——捞起在燃烧货物间漂浮的女孩。



女孩似乎完全昏过去了。她在机关甲胄的手中,浑身瘫软无力,没有任何动静。比起胡乱挣扎,这样反倒省事多了。



周遭情况依旧一片混乱。



接着——



「可恶!」



晓月不快地出声咒骂。



抱着〈红月〉之手捞起的女孩,他再度扫视四周——却遍寻不着白色机关甲胄的踪影。







海面上一度陷入混乱。



白色机关甲胄射出的权水弹四处散燃火星,载运着机关甲胄和诗织等人的阿艺藩船只,也开始燃烧起来。看来除了权水外还混入油,浮在水面上的东西开始燃烧,火势愈扩愈大。



「诗织大人——该如何应对?」



「兵卫。总之优先营救水手们。」



乘坐在机关甲胄上、随侍身侧的副官——泷织兵卫如此提问,诗织朝他答毕后便将自己的机关甲胄〈升星〉驶向海面。兵卫的〈月轮〉也随之降落在海浪上。



载运的木箱、沉船碎片在浪潮间漂流,其中有好几样都喷窜着火舌。



就算没溺水,以肉身待在那还是很危险。



不过……



「就是那具机关甲胄!」



一些阿艺藩机士跟他们同行出动,却不把水手们放在眼里,而是瞄准这场骚动的元凶——将黑色机关甲胄紧紧包围住。已经让白色机关甲胄溜掉了,就算只有剩下的黑色机关甲胄也得收押,他们大概打着这种算盘。



「立刻把姓名、身家报上来!」



阿艺藩的机士们盛气凌人地下令道。



不过,黑色机关甲胄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捞起疑似搭于沉船的女孩,将她怀抱在手中——



「未经幕府允许,就算贵为武士,持有机关甲胄也是违法的!若不表明身分,可要视你有谋反之意了,如何?」



阿艺藩的机士们语气更为加重地质问道。



然而,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大家,围上去!」



阿艺藩的机士们已经不耐烦了——他们操纵的机关甲胄各持武器,朝黑色机关甲胄包抄过去。



不过——



「慢着,那是——」



诗织等人并未握有现场主导权,虽然只插一点点手,但他们还是出言制止阿艺藩机士的行动。



「那是机关将,上级机关甲胄!莽撞挑衅的话——」



兵卫接在诗织后头喊道,但为时已晚。



来不及制止,两具机关甲胄动身朝黑色机关甲胄斩去。



钢铁豪腕挥出两柄枪,直逼对手。



然而……就在下一刹那,那些武器全弹到半空中。



「唔喔!」



阿艺藩的机士们纷纷发出惊呼。



单凭侧手一挥,黑色机关甲胄出刀反击两机送来的突刺——不仅如此,这么做还是为了将枪架离敌手。他的攻击并非单是蛮力,而是在瞬间检视出最理想的角度及速度出击,这是「技巧」。



而且……



「什么?」



它刀身一翻,朝二具机关甲胄横砍过去。



武器遭人击坠,对手攻击深深劈开毫无防备的机身……阿艺藩的机关甲胄倾倒下去。自断面喷出仿佛鲜血的权水,两机朝后方退去——它们似乎无法维持导术结界,就这么溅起水花、没入海中。



「好、好强——」



阿艺藩的机关甲胄剩三具。



但在它们完全沉没前,黑色机关甲胄便踢蹬刚才倒下的对手——将其当成踏板起跳,接着以疾风之速袭向其中一具机体。阿艺藩的机关甲胃迅速抄起枪柄,但黑色机关甲胄刺出刀刃,压制对方出招——枪头因而偏离。



长枪朝毫无意义的虚空刺去,甚至可说让黑色机关甲胄的刀沿着枪柄滑进,刀尖一举潜入腹部。



钢铁哀鸣声作响。



火花四散,权水迸溅,遭敌手贯穿腹部的机关甲胄应声停摆。八成是权水循环器受到破坏所致。



黑色机关甲胄抓住那具阿艺藩机关甲胄的项颈,将其当成盾牌与另外两机对峙。



「……怎么可能。」



阿艺藩的机士们——剩下的那两名发出呻吟。



对手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这项事实大概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刚才跟白色机关甲胄对战时,它完全不像占上风的样子。基于这点,阿艺藩的机士们才会对黑色机关甲胄——对里头的机士抱持轻蔑态度。



然而,所谓的高手过招,在外行人眼里往往看不出玄机。



敌机又是货真价实的上级机关甲胄——有时唤为「机关将」等,是刻有制造者之名的名物,与寻常机关甲胄「机关兵」有着天壤之别。



就像面对手持名刀的高手,杂兵拿着粗制滥造的刀妄加挑战一样。打从一开始就不敌对手了。



「让开。」



从黑色机关甲胄里传出低沉、不带高低起伏的声音。



「我要找的不是你们这帮人。J



既不是大喊也不是叫唤。不过,里头隐含快要爆发的高压愤怒,一听便知。



这种人很棘手。常常把胜算跟利益抛诸脑后,不按理出牌。



不过——



「那可不行。」



诗织如此说道,驾驶〈升星〉上前。



同时,兵卫的〈月轮〉进行大幅度旋身,落在夹击黑色机关甲胄的位置上。事情发展至此,大概已经察觉到没有自己出场的余地了,那两具阿艺藩机关甲胄出手回收遭敌大败的机关甲胄同伙,安安分分地退离现场。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诗织舔舔嘴——露出笑容。



已经几年没跟上级机关甲胄对战了?



而且还是名副其实的生死交战。



可以的话,她很想堂堂正正、一对一地单机决胜负,但现况可不容许她有这种异想天开的行为。虽然排行敬陪末座,但自己身为天部众成员却被派到阿艺藩来,惩罚的用意相当浓厚。眼下应该认真点行事才好。



「天部众九号,朽叶诗织。」



「朽叶家家老,泷织兵卫。」



两人报上名讳,威风凛凛地拔刀。



「……」



反观黑色机关甲胄机士——默默地不发一语。



「接招!」



迅速丢出这句话,诗织朝他杀去。







剑戟的声响在机舱内来回弹动。



带着导术,钢与钢互相摩擦。



那些声响不停在钢铁装甲内回荡,这些刺痛鼓膜的噪音会令机士苦不堪言,可谓众所皆知。就算戴上耳塞还是会透过身体传进耳中。神经纤细的人大概会难忍摧残并逃离机关甲胄——据说还有人在无计可施下拿针刺进自己的耳朵。



「啧——」



晓月也不例外,扭曲着脸忍耐这一切。



稍有闪神就会败阵。这种交战就是这样。



不过……



「天部众?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说到底,晓月并没有击毙朽叶诗织跟泷织兵卫的意思。



官差——尤其是幕府势力,当然并非晓月的同伴,但也不是非积极格杀不可的敌人。说老实话,晓月并没有把九十九众以外的人看在眼里。



尽管如此,他还是要战……毕竟自己不打算在这对幕府俯首称臣。



德河幕府严禁浪人持有机关甲胄。如今各地仍残有对德河的势力,幕府下禁令就是为了防范他们坐拥大量机关甲胄后反叛。



当然,就跟之前丰聪颁行狩刀令的道理一样——这项法令可说是有名无实,无法彻底执行。话虽如此,将军直属的天部众当前,必定不会对自己睁只眼闭只眼。



要是打输被捕,肯定得缴出〈红月〉。



唯独这点不可,绝对要极力避免。



「可恶,这样下去——」



驾驶着〈红月>,晓月低声沉吟。



诗织与兵卫肯定是个中能手。



从力量层面来看,跟刚才乘坐白色机关甲胄的九十九众不相上下。



晓月光是要抵挡两人攻击就费尽心力。



如果是一对一或许还有法子打出一条活路,但两人联手的话,根本毫无破绽可言。打到最后,晓月只能不停受诗织、兵卫出刀斩击。



「晓月大人。您意欲如何?」



「……」



琴音语带关切地询问晓月,不过,他连回答的余力都没有。



似乎看穿这点——



「你打不赢的。」



诗织的声音自剑戟噪音中传来。



「两名对手都乘坐机将,已经难以应付,又抱着那个累赘就更难抵御了。」



「……」



晓月将意识移到〈红月〉抱在左手上的女孩。



女孩是救了起来——干脆把她丢掉,腾出双腕使用。不论机关甲胄的基本腕力有多强悍,双手应对会强过单手是理所当然之事。若以双手挥出斩击,或许能强到在诗织或兵卫的机关甲胄上杀出破绽。



没错。干脆把她扔了。



原本就是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路人。



没必要拿自己的目标做交换,他可没那种救人义务。



「晓月大人?」



琴音突然出声唤他。



「那些家伙不可原谅。绝对不放过他们。只要能把那些家伙凌迟至死——只要能实现这点,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没有办不到的事。」



晓月对着琴音——或该说更像是在对着自己一般,说出这句话。







事实上诗织并不打算击毙黑色机关甲胄。



上级机关甲胄是极为贵重的武器。



丰聪秀吉治世时,除了颁布狩刀令,同时还禁止生产新制上级机关甲胄,许多机匠被迫抛弃独门工法。



在那之后发生了著名的争夺天下之战只原合战,又失去既存半数的上级机关甲胄——如今甚至有些年轻武士不曾看过上级机关甲胄真身。刚才那些阿艺藩机士会鲁莽行事亦是出于同理,大概分不清上级与中级的差别吧。



也因此,弄坏了着实可惜。



同时也包含那位能自由自在操纵该机,拥有相应力量的机士。



倘若他本人有那个意思,就算被纳聘为德河的御家人(注:直属于将军的武士)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再加上……



(他还特地救了那个女孩。)



诗织将黑色机关甲胄自海中捞起女孩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女孩与黑色机关甲胄间有某种关联?或者他们是全然无关的陌生人?这部分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一想到他至今仍未舍弃女孩而赴战,或许能将他跟亟欲帮助弱者、拥有高洁灵魂的人物划上等号。



正因为这些理由,诗织不由得打起算盘,想在不杀黑色机关甲胄机士的情况下逮捕他。不过……



「——咦?」



出其不意地,黑色机关甲胄改变动向。



它将抱在手里的女孩——



「什——!」



笔直丢上天去。



不会吧——诗织感到震惊之余,瞬间露出破绽。



黑色机关甲胄得以使用双手,拿刀摆出阵式并朝诗织杀过来。



「——!」



纵使她身上有破绽,毕竟还是「活军神」天部成员之一,诗织火速抽剑,接下黑色机关甲胄的攻击。



不过……



机关甲胄身覆导术结界之力,会将机士的气魄原封不动呈现出来。



换言之,破绽即为心力松懈所生,诗织的集中力受到震惊反应扰乱,乘驶的〈升星〉便疏于结界防御工作。结界防御原本能将敌方的斩击威力削去数成,却没有完全运作,对方那股威力原封不动地传到刀身上。



结果……



「——唔!」



太大意了——〈升星〉的刀从手中离去,飞至高处。



「诗织大人!」



兵卫喊道。



当刀被弹飞时,诗织身靠对方太近,因而使兵卫无法任意斩杀黑色机关甲胄。或许是看穿这点,黑色机关甲胄伸手抓住诗织的〈升星〉胸板,将它拉过来当盾牌。



还不只这样——



「……!」



左手牢抓住诗织座机〈升星〉的胸口,黑色机关甲胄将剑伸向空中。



亦即——对准坠落的女孩。



刀尖准确勾住她的衣物。大概是将导术结界相反于攻击时的使用方式——扼杀刃尖的锋利度。黑色机关甲胄随后将刀收至身畔,将女孩的身体俐落搁往肩上。



「你这……!」



兵卫吼道。



将刀改为突刺架式——亦即谋求精密一击的姿态,兵卫操纵〈月轮〉袭击过来。将坠落的女孩搁至肩头时,黑色机关甲胄大概将注意力摆到她身上去了,〈月轮〉抓准它稍稍露出的破绽突刺过去。



但……



「——唔?」



眼前却突然抛来一枚白色炮弹。



那样东西出自先前登场的白色机关甲胄,是黑色机关甲胄将之捻熄并带在身上的权水弹,诗织等人注意到这点——就在那一刹那,〈月轮〉的突刺陷进小炮弹侧壁。



「——!」



闪光与爆音迸裂。



诗织的〈升星〉也在同时被人推开——



「唔……喔……丨」



权水弹就近发生爆炸,就连兵卫都为之退却。



诗织亦塞住眼耳,无法采取行动。恐怕阿艺藩的机士们也是如此。中级机关甲胄没有水晶眼,多半得直视那阵强烈闪光。



就这样……



「——他跑了吗?」



过了一会儿,大家的眼耳总算回到正常状态。



想当然尔——黑色机关甲胄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