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控的巨兵(1 / 2)
言曰当然何其傲慢
凡俗一词何等凄惨
人生而不同
人生而不等
世间或有难以安生者
无情中庸讥其为异端
若奉多数以正义
则正义不过威力暴力又一畸貌
●
受梦所魇,这事再平常不过。
被自己的呻吟声吵醒,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一睁开眼,有着琴音样貌的职神就面露担忧,直探头盯着自己瞧——此番情景更一再上演。
不过——
「……」
晓月再次眨了眨眼,眉宇跟着拢起。
这是由于盯着他的脸看的,是两个人。
琴音——以及沙雾。
沙雾并不像琴音,她没有探身过来,只是微微侧着头,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表情依然倦怠、读不出情绪——不像在替晓月担心的样子。晓月为恶梦呓语,她纯粹对这事感兴趣,应该只是如此罢了。
「晓月大人,您怎么了?」
琴音朝他询问道。
「您似乎在作恶梦。」
「梦到平常那些。」
「是什么样的梦?」
「就平常那些。」
这番对话也是常有的事——半是仪式,不,半似客套关心。
职神并不知道教训是什么意思。不论好坏,职神一举一动都是临摹故人的残像罢了,人格上并不会有所成长,外貌也不会产生变化。
正因如此,才令人感到哀伤。
与生前无异的身姿原封不动呈现在眼前,但她是已故之人——职神的时间停止流逝,这点重复再重复、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
「……你看什么。」
晓月朝沙雾开口。
沙雾有些不可思议地眨着眼睛,接着像是突然闪过什么念头,小声说道:
「鬼也会……受梦魇所苦呢。」
「又不是职神或幽灵之类的。」
晓月的回应带点自嘲味道。
「话说回来,跟妖怪也不一样。」
谈到御伽草子或民间传奇里的妖怪,跟晓月这种「鬼」有着根本差异。
鬼的身体也好、心灵也好,与人类并无太大不同。起码晓月本身是这么认知的。搞不好在人群里,某些人导术适性特别优秀,像要佐证这点,额头才会长出那种「东西」——这就是「鬼」。
但世人的想法并不是这样。
「鬼」之所以受人畏惧——原因主要是出在「诞生方式」。
万物皆是先有因才有果。
这是再当然不过的自然法则。
说到生命,道理也一样——先有父母才能生下子嗣。
若某样东西自一无所有的虚无中诞生,那真的是生命吗?
大家自然会如此思考。
如此这般,没有父母这项初因就诞生到世上的果——打从出生就逸脱世理,人们称之为「鬼」。晓月没有出生时的记忆,对这种说词抱持怀疑态度。但他并没有遇过其他的鬼,实在无从查证。
「我有具血肉之躯。就算因恶梦所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
「莫非你对鬼有兴趣?」
「……这……」
沙雾困惑地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见她这种表现,晓月定定地凝视了一阵子——
「……好了,接下来怎么办。」
一路上穷追不舍,终于抓到九十九众的尾巴,还跟对方交手了。
但救起沙雾时让对方给逃了——手边线索只剩她。但不管怎么问,沙雾总是支吾其词,给不出像样答案,如果动用蛮力强加逼问,又得跟护法兽闹个没完没了。
情况就只有麻烦两个字。
「总而言之,晓月大人,是否要先确保兵粮无虞。」
——琴音的表现就像灵机一闪,她朝晓月进言。
确实,为了寻找九十九众搭的船只,机兽车在这片松林已经停了十天以上,食物存粮差不多快见底了。
「这附近有个港町吧。」
印象中记得有个叫江羽的港町才对。
在阿艺藩里算规模数一数二的港都,领主的馆邸似乎也在那。
(假定那艘船要前往江羽似乎比较合理。要是他们想去其他港口,应该会选距岸更远的航路才对。)
既然如此,前往江羽的话,或许就能查出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就去那看看吧。」
晓月沉吟道。
琴音简短地答了声「遵命」——当然了,沙雾并没有反对,亦不做肯定,她只是郁着一张脸,持续凝视晓月。
●
江羽是座港町。
此地身兼渔港及贸易港口,有许多人进进出出——当然,不只是税收,这里迳入的金额也很庞大。热闹情况不负盛名,处处可见外来客的身影,就算混进一、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乍看还是不明显。
机关兽车也是同理。
只原之战过后,官方下令禁止打造机关甲胄新体,另一方面,机匠的技术则扩大流出,成果显现在民间各处。机关兽车——应该说机关兽正为典型代表,它们比马车或牛车更强力,能用于拖曳大型货物车,只要权水能便宜购入,使用上便比活生生的野兽更省事、省钱。于是……走陆路运输时,有愈来愈多商人采用机关兽车。
江羽町也不落人后,为了放置机关兽车,还设了专属广场。
晓月将机关兽车安置在此处,带着沙雾走入市集。
「首先……要祭祭五脏庙。」
沉月喃喃说道,步行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沙雾在他右后方半步外,跟在身边默默走着。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边走边物色餐馆——
「……我说,你是怎样。」
突然间,晓月没头没脑地问道。
「……?」
「看你也不打算逃嘛。明明有好几次机会可逃。」
晓月稍微放慢步调,走在沙雾身旁说道。
「因为……」
沙雾一瞬之间似乎在思考什么,她低下头去。
「职神……一直在看守……」
「我这话不光指睡着的那段时间。现在人那么多,你只要大声尖叫跑走,应该可以逃掉吧。」
「……」
沙雾没有回答。
八九不离十,刚才那番职神言论,大概也是另外想出的——藉口吧。
假使沙雾跟九十九众有什么关联,他打算故意放她逃走,趁她试图接触同伙时袭击……晓月认为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但就算他毫无防备地假睡、带沙雾去人烟众多的地方,她还是没有露出半点想逃的样子。
「太奇怪了。」
语气透着微妙的烦躁感,晓月再朝她问话:
「你到底想怎样?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就算你真的不知道九十九众,即便如此,你又是什么人,为何要搭上那艘船?身上明明就有那么强的护法兽跟着,不可能被拐走吧?」
「……」
「果然,还是打算装哑吧吗?」
晓月目光锐利地瞥向沙雾——接着抬手掀起近在一旁的餐馆门帘。
●
幕府的「军神」——诸如此类,确实是很威猛的称号没错。
实际上,在远离江渡或德河直辖领地处,他们反倒常被当成麻烦人物,一举一动都惹人嫌。由于战功彪炳、武艺精湛,看在他人眼中不同于一般寻常武士……一切的一切,在在表示天部众即威力象征,据说他们甚至能以一挡千,比较起来,是方便派遣的实质武力。
到了派遣地不做动静也罢,光待着就有威吓效果。
正因如此——诗织亦不作他想,身处阿艺藩,定会受藩主福岛正宪刁难,这件事她早有觉悟。
然而,一天到晚与福岛宅邸为邻还真是把人闷坏了。
特别是诗织他们这些天部众的随从,只因有所相关就受牵连、照样被人刁难,范围扩及部下、维护相关的导术师或工匠们,就算打着「这事早在预料之中」这句话要他们隐忍,大家还是难以接受。
基于上述原因——
「接下来——您打算如何应对?」
走在身旁的兵卫出声问道。
诗织及兵卫、其他还有半数的部下及工匠,全都出了福岛宅邸,来到江羽市街上。到了吃饭时间,起码想放松一下……都是诗织如此主张的缘故。不过,到底还是无法全员出动,只好用换班的方式带出随从。
「应对什么?」
「只是想舒展情绪,这种说法恐怕不妥。」
福岛宅邸的人已经说过了,会为他们准备餐点。
如果想找个理由拒绝——可得有大义名分。当然不能直接明讲「怕被下毒,一直提心吊胆」。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诗织耸耸肩。
「再跟居民重新打探一遍——我们也只剩这事可做吧。」
「昨日,属下已打探过一轮。」
「既然这样,再问一次不就得了。反正是拿来掩盖散心用的藉口。一天到晚看藩主那张臭脸,我都快窒息了。」
「诗织大人……」
兵卫愕然地说着。
但他亦并没有多加指责,兵卫早已习惯诗织这种言行模式——不,单纯只是放弃了吧。或者是针对福岛正宪,兵卫打心底也有着相同感受。
不过……
「顺便调查一下町民对藩主的评价吧。」
诗织一副突然想到什么主意的样子。
「……诗织大人?」
「要掳走几十个人,一定会造成骚动,会碰到很多麻烦。『光靠』外国奴隶贩子或手脚不干净的家伙很难办到吧。」
「听您这么说,是有几番道理。」
「如果藩主也出力相助呢?」
「……」
兵卫顿时闭口不语。
「打从一开始,福岛大人就格外处处找麻烦不是吗?」
「这话——确实不假,不过……」
如上所述,天部众在派遣地惹人嫌是常有的事。
「总之,只要没出什么事端,就那样吧。」
诗织一派轻松地说道。
「现在先找个不用怕被下毒的地方,好好吃顿饭吧。」
语毕,诗织——也不问问兵卫或其他追随在后的从者意见,着手掀开相中的餐馆门帘。
●
刚才在选的时候并非出自什么特殊坚持……会进到这间餐馆,纯粹是因为染着「饭」字的门帘特别醒目,就只是这样。
「……看样子选对了。」
晓月举筷挑着烤鱼说道。
江羽同时是座渔港,出的餐点多选用新鲜海产制成,还有用鱼骨煮的味噌汤等等,对常吃粗食的舌头来说是种渗透至心腑之美味。
「……」
沙雾与他面对面而席,啜饮着鱼骨汤。
看她用餐的样子,感觉很有教养——沙雾的行为举止,明显是受过某种礼仪教育才会有的。举凡筷子用法至吃料理的步骤,恐怕,她都在无意识间遵循特定礼仪。
(看样子果然是武家出身的小姐。不过……她跟九十九众是何关系?)
九十九众虽然是武力集团,团员却不是武士。
确切说来,他们的性质近似乱破——意即忍者。是个不注重外表门面及形式,完全以实力为重的集团,基于这点,他们的用词遣字乃至身上配戴的东西,都不具武家派头及样式。要说唯一的共通点,似乎只剩身上会挑地方刺「白」一文字。
(……如果无计可施,得想法子对付护法兽。)
晓月打着这样的主意。
根据昨晚所见,从护法兽现身至攻击,其间会有约略空档。
说得极端点,只要抓准空档,再以居合剑法(注:讲求一击必杀之剑术,平时处于收刀状态,随时能抽刀制敌)迅速砍断沙雾的双手,踢到一旁,护法兽就会消失。虽说她本人没有自觉,但行使护法兽导术的正是沙雾,一旦她这个「芯」消失,导术就会被迫化为乌有。
然而……
「——欢迎光临。」
餐馆主人正从里头的厨房出声音招呼新客人。
晓月不经意地转头望去——接着他眯起双眼。
入店者是人数约十名的集团。
而且,走在前头的人令人吃惊,是名年轻女子。
她身披洁白长版外衣,肩上背着极长的剑。里头穿着酷似巫女装束的衣物,袴裤是黑色的,长度很短……整体看来有种特异独行的氛围。
另一方面,言行举止还有着某种程度的严谨,并没有自甘堕落的感觉。颜色上只有黑与白虽然单调,但她的身姿却给人一种华美感。
(是倾奇者吗?可是——)
其他九人——全都是男性——看起来似乎是由女孩带头、领他们进饭馆的。不,事实上正是如此吧。
「老爹,先上一壶酒来。」
女子捏着酒瓶晃呀晃,抬脚走到里头去。
接着……
「哎呀,是天部众……」
「听说他们去了藩主大人的宅邸……?」
「这不是女人吗?是个娘儿们。」
餐馆里掀起一阵骚动,里头混着这几句台词。
「——原来如此。」
不跟对方互看,刻意将视线定在盘里的烤鱼上头,晓月说道:「那家伙,就是当时驾驶机关甲胄的天部众吗……」
「……」
沙雾再次转头看向那几名新客人。
晓月语带叹息地低声说道:
「出现麻烦人物了。真不走运……」
「……那你……」
沙雾将视线移回晓月身上说道:
「你是什么人?」
「……自己不回答.反倒问我吗?」
晓月说起话来带着挖苦语气。
瞬间,沙雾似乎被问到痛处,咬住下唇……
「你也看到了吧。我是鬼。」
晓月不屑地应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问的是,你的目的是什么呢……?忤逆幕府,就为了追你说的九十九众吗……?为什么……要那么做?」
「跟你说了又能如何?」
晓月的视线依旧盯着烤鱼,接着说道:
「如果我老实回答,你会将事情全盘托出吗?」
「——这……」
还是说不出口吧。
沙雾低下头去——晓月则表情不悦地放下筷子。
由于新客到来,餐馆里掀起一阵骚动,此时终于逐渐平息……接着,晓月像在自言自语般简短言述:
「九十九众是我的仇敌。」
「仇敌……」
「这三年来,为了讨伐仇敌,我到处搜寻那些家伙。花了三年。最后终于抓到那些家伙的尾巴。」
语毕,晓月睨视沙雾。
九十九众——光吐出这个名字,晓月的心里就卷起黑暗怒火漩涡。
要为琴音报仇,不只为了她,还有那些收留四处流浪的晓月、住在隐世村落的人们。那些家伙毫无人性、单方面进行屠杀,现在还悠悠哉哉地度日……一想到这件事,晓月甚至感到想吐。
我要杀了他们。绝对要——杀光那群人。
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暴行付出代价。
这是——只有这点是晓月的行动准则。
「……]
晓月手里——用力握住筷子,筷子啪叽发出悲鸣。
「把你知道的事全吐出来。说了就放你走。他们到这里有什么企图?只要弄清这点,就能更快将那群人赶尽杀绝。」
「……讨伐敌人……复仇……」
突然间——又哭又笑的表情在沙雾的姣好容貌上一闪而逝。
「就算做出那种事,死者还是不能复生,时光也无法逆流吧?」
「……」
晓月默默地凝视沙雾片刻——接着一脸反感地说道:
「你很会耍嘴皮子嘛?」
「对不起。我……」
沙雾垂下眼,嘴里发出破碎的话语:
「我……只是……」
「……」
沙雾说得很有道理。
但,假如只要嘴巴上说说道理,人跟人的是非、纷争就能了结,这个国家绝不会经历耗时百年以上的战乱。
正当两人谈到一半——
「——?」
巨响及惨叫声突然爆发。
骤变降临——那些声响不知从何而来,晓月不自觉起身。
「怎么了!」
身为天部众成员的女子也没闲着,其他客人也面露惊恐地站了起来。
声源并非发自店内,但也相距不远。
不仅如此,巨响及惨叫声未曾停歇,断断续续持续着。
「你待在这里别动!」
晓月朝沙雾丢下这句话,纵身奔出餐馆。
他眺向声源处——那里有块灰色的沙尘膨起。
紧接着……
「……机关甲胄!」
在沙尘根源、屋舍与屋舍间有具人型物……错不了,是机关甲胄。
人型兵器一面挥舞钢铁双腕,朝耸立在市町中心的防火楼(注:城镇里建得较高的了望楼,用来监视镇内有无火警)移动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有个中年男子晚晓月一步奔出——他是随那名天部众女子,同进入餐馆的成员之一——正拦住逃窜的町民问话。
「从海岸那来了具机关兵——正在作乱!」
町民语气恐慌地答道,这话也传进晓月耳里。
●
机关甲胄表现出异样举止。
自江羽町一端开始破坏起——倘若这么做有理由,就没什么好奇怪了。拉回战国时代,此番光景经常上演。在攻城时,为了不让城下町的居民私下调运兵粮予守城方,攻方会先破坏一部分市町,充分吓阻——或先夺去那份余力,之后才包围城池,这都是常见的作法。不过……反观当下。
来到江羽町作乱的机关甲胄,行为举止实在诡异。
举例来说,它手上虽然提着枪……却没有正确使用。枪也是种武具,必须架在对的位置,正确使用才有意义——才能使出应有的威力,但机关甲胄却只顾着挥动持枪之手,看起来不像在「发挥」枪技。
除此之外,它才刚跑到右边而已,却在空无一物的地方转身,又跑向左边。
本以为它要就此狂踩地面,却在刹那间撞向附近民宅。
毫无意义可言——至少看在旁人眼里,它一直在做无意义的举动。
「那是……」
「确实是机关甲胄没错。」
赶赴现场的诗织也好,在她身旁蹙眉的兵卫也好,声音里都透着困惑之意。究竟,那具机关甲胄是基于何等意图胡来,完全不得而知。
「似乎是浪人诗织大人,还请您三思。」
「我知道。」
诗织烦不胜烦地伸出单手朝他挥了挥。
「我不会蠢到拿肉身去挑战机关甲胄的。是清,你回去叫真藏他们过来。」
「是——!」
跟在背后的一名部下颔首领命,朝福岛宅院所在方向跑去。
总之先下了指示——但接下来,强如诗织也只能袖手旁观。正如她刚才回答过兵卫的,虽然是中级,以肉身去挑战机关甲胄还是一点胜算也没有。虽无法断言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但能胜任者恐怕少之又少。
然而……
「又吉!又吉!」
听到一声特别高亢的惨叫后,顺着转头一看……有个女人被疑似丈夫的男人从背后架住,整个人陷入半疯狂状态。
女人看向某处,是机关甲胄身旁的长屋。长屋有部分已经遭到毁损,一些残骸滚落在机关甲胄脚边,它则出脚踩烂那些东西。看女人急得快疯了,推测她的孩子可能来不及逃出,还留在长屋里。
然而,机关甲胄的铁臂不知何时又会撞上长屋。
不,还不只这样,要是其他人随随便便靠近长屋.很有可能被机关甲胄踩烂。由于它的行径有别于一般,反而更增添危险性。
「——兵卫。」
诗织似乎突然间想做些什么,出声唤住副官。
「是?」
「接下来的事先交给你了。」
「诗织大——」
兵卫还来不及出言制止,诗织就迅速朝长屋奔去。
「万万不可,诗织大人!」
兵卫焦急万分的制止声紧跟在后——但诗织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就这样直接冲进长屋里。
●
你待在这别动——话虽如此。
巨响及惨叫声此起彼落,整个町镇骚动不已,就算沙雾再怎么淡然,她还是没办法继续用餐下去。她也跟着出到店外,自远方关注失控的机关甲胄。
然而……
「——!」
沙雾大吃一惊,她转头看向某个方位。
因为在视线彼端,有个熟悉的人影掠过。
是晓月。
什么时候爬上去的……那边有几座长屋连在一块儿,他人就跑在屋顶上头。
看样子,大概是因为街道被四处逃窜的町民、事不关己的围观群众占据,他认为那样子很难行动,才出此判断吧?事实上,虽然沙雾还能出到餐馆前,但如今她也几乎没办法移动了。
不过……那位年轻的鬼究竟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