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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金币的价值(1 / 2)







“世界第一老好人的国王,却有着世界第一恶党的臣子们,帕尔斯还真是个奇妙的国家。”



说出以上恶言的是邻国辛德拉的拉杰特拉王。“世界第一老好人的国王”已经过了19岁的生日,迎来他即位后的第四年。



在“解放王”亚尔斯兰的治世之中,最初的三年是和平的恢复期,以及再建荒废的国土、重塑崩溃的经济、解放奴隶、救济贫民,取得了惊人的成果。原本就是赶退侵略者鲁西达尼亚军后而即位的,光这一点已是足够值得赞扬的功绩了。然而这一阵子满是阴霾,在王都的地下发现邪教的神殿、有能诸侯奥克萨斯领主家家毁人亡、功臣萨拉邦特被害。



当时亚尔斯兰的心境无法同他的眼眸般晴朗。发现因为自己而面露担忧的达龙和耶拉姆,他在内心苦笑着,向他们点头打招呼,或者装出开朗的声音同他们说话。他也没有怠慢身为国王的职责,谒见、裁判、调停、为文书或记录署名、阅兵、进行会议,要一一列举的话是数也数不过来。



九月的最后一日,亚尔斯兰完成了上午的公务,在走廊上看见他在午睡的达龙与耶拉姆开始交谈起来。



“怪物们在王都之外的地底徘徊,城司萨拉邦特又死于非命,人民中间正不断滋生模糊的不安感,陛下之所以会心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些事就交给我们做臣子的吧,举办一个开朗的酒宴来活跃活跃气氛,再多召集些美女。”



“有如此可靠的友方,我也不用担心了。”



这话比起臣子,更像是出于友人之口。没有王族血脉的年轻人登上王座,有着作为被解放的奴隶的双亲的年轻人成了他的朋友。这就是名为帕尔斯的国家的现状。对于相信“血统与身份是国家的根基”的人而言,帕尔斯是“不可以存在的国家”。



“问题在于这种家伙在国内也有啊。”



令达龙咂嘴的是奥克萨斯领主家一事的案例。这件事差点使法兰吉丝与亚尔佛莉德遭受生命危险。解放奴隶一事也遭受了奴隶主和奴隶商人的不少怨言,被解放的奴隶们为了讨生活组建了盗贼团伙,干起杀人抢劫的勾当的时候,亚尔斯兰失落的表情更令人看不下去。



“看到了现实最丑恶的一面,而决定将理想整个否定吗?”



因宫廷画家那尔撒斯的话,他不久便振作起来,但亚尔斯兰的担忧并未停止,只不过他与生俱来的温和气质,和对臣子们的绝对信赖拯救了他,没有阻碍他前进的脚步。



亚尔斯兰认为不只有自己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人,达龙失去了伯父巴夫利斯,伊斯方失去了对他而言是异母兄弟、救命恩人、有着养育之恩的夏普尔,奇斯瓦特失去了岳父马奴丘尔夫。



经历了无数的牺牲后,终于迎来了和平。必须得守护好它……



执行下午的公务时,亚尔斯兰不经意间表情僵硬起来,他注意到自己不愿发现的事情。过去发生的事,在未来也会重现。与蛇王撒哈克之间的战斗,不可能不出现一个牺牲者。



不可能。



亚尔斯兰将视线落回桌上的文件上,这是这一天最后一份文件。文件已经过叶克巴达那城司特斯之手,是关于市场内一对兄弟相争继承权的诉状。就在亚尔斯兰完成署名、改下印章之时,耶拉姆走了进来。



“呐,耶拉姆,我作为国王,至今为止都做了些什么啊?”



“做了许多许多的事啊。”



“耶拉姆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可这才是第四年,为了和平与建设,我需要更多的时间。”



耶拉姆把来自绢之国附有手柄的陶器摆放在亚尔斯兰眼前,里面装有紫色的液体,但不是葡萄酒。是混合了蜂蜜和石榴汁的温热饮料。



“不管怎样,必须得打败蛇王。但恕我直言,这都是英雄王凯▪霍斯洛半途而废的错。如果他不绕圈子把蛇王封印在迪马邦特山的地底下,而是彻底把他消灭就好了。这样一来,陛下也没必要这么辛苦……”



亚尔斯兰露出笑颜来。



“耶拉姆真严厉呀,连英雄王也不放过。我得为了不让你叱责而努力了。”



“请不要拿我开玩笑。”



“恩,开个玩笑而已。但确如耶拉姆所说,若能完全消灭蛇王的话,这之后便能专注于和平与建设了。要消灭蛇王,必然会付出许多牺牲,比讨伐鲁西达尼亚的时候要付出得更多……”



亚尔斯兰喝了一口饮料,是将甘甜与酸涩绝妙地融合在一起的液体,给胃部带来一阵温和。



“耶拉姆,你说我能忍受这种牺牲吗?”



“陛下。”



耶拉姆提高了音量。



“恕我直言,只能忍耐。这是国王的义务。”



“耶拉姆越来越像那尔撒斯了。”



“您又拿我开玩笑了。我连师父的脚后跟都比不上。”



“是吗,是越来越像了呀。对了,是时候该去圆座之间了,好不容易有时间,有人在的话真想聊聊”



亚尔斯兰喜欢与臣子交谈,借生日的机会,将不使用的一间房间整理了一下。地上铺着圆形的绒毯,其余还有十几个圆形的坐垫,因此称作“圆座之间”。被认可的臣子可以随时进入,不论国王是否在场,都能进行谈话、享受茶与点心的乐趣。



“啊~啊~和平真是无聊。”



“不要说这么不稳重的话,克巴多卿。”



“我说的是事实,你不也是一样吗,达龙。”



看来客人早就到了。



克巴多在培沙华尔城与魔物的战斗中,证明了他超高的指挥统率能力,是完全不逊帕尔斯历代的大将军的将帅之才,年龄在“十六翼将”中是最年长的36岁,但到了和平时期决心不发挥他的实力,做一枚闲人。在城内是享受美酒美女歌舞乐曲,离开了叶克巴达那则是狩猎。



“必须教会陛下享受美酒与美女。不然的话,身体是保持不住这样的活力的。”



有人赞同克巴多的所持的论点,但若像克巴多和奇夫那样就太糟糕了,得加上“某种程度”或者“有节制的”的前提条件。



“话说回来,达龙,密斯鲁国的情况如何?”



“喔,有什么你在意的事情吗?”



“不,不管是邱尔克也好,辛德拉也罢,都是东方的国家,所以我在想西方的情况如何。”



“好像发生了王位的交替。”



“喔~”



在密斯鲁,席尔梅斯化名为客将军克夏夫,率军进攻那巴达。帕尔斯的将军们并不知道这一点。亚尔斯兰若被称作类似“征服王”之类的君主的话,诸位将领会欢欣雀跃地驱马,踩踏迪吉列河的波浪,朝着密斯鲁国长驱直入。



亚尔斯兰在耶拉姆的陪伴下现身,达龙和克巴多等人从绒毯上起身行礼。亚尔斯兰入座后,这一日闲人特别多,法兰吉丝、亚尔佛莉德、梅鲁连一一现身。但是欢乐的气氛并未持续多长时间。



“根据急报,培沙华尔城遭受到攻击。”



众人一同为快步入内的奇斯瓦特带来的消息紧张起来。亚尔斯兰直直地看向大将军。



“说吧,是何人发起的攻击?”



“辛德拉军、邱尔克军,还有……和克巴多卿战斗的魔军们。”



克巴多动了动他魁梧的肩膀。



“什么吗,和预料的家伙不完全一样吗。一切都在宫廷画家的掌握之中,真是过意不去。”



伊斯方探出身来询问。



“胜败情况如何,大将军?三败俱伤的话,是最理想不过。”



奇斯瓦特麻利地解释说,邱尔克军几乎全军覆没,辛德拉军受到不小的损伤,魔军们情况不明——在众人都知晓时,加斯旺特跑了进来。



“禀告陛下!辛德拉国王拉杰特拉二世的亲笔信送到了。”



一瞬间的沉默后,屋内又恢复了嘈杂声。是并非包含好意的嘈杂声。



“拉杰特拉的亲笔信?!”



“入侵我国的领土,还有脸面写什么亲笔信……”



“看来他苦头吃的还不够,又在策划什么阴谋吧”







【国书】指的是辛德拉国送予帕尔斯国的公文书,但【亲笔书信】则是拉杰特拉个人送予亚尔斯兰个人的私人文书。



接过书信的亚尔斯兰,环视各持主见的诸位将帅,眼角流露出苦笑。



“我知道大家想说什么,总之先看看写了什么吧。拉杰特拉怎么说也是一国的国王,不能太失礼了。”



为了不让年轻的陛下被责备,达龙咳嗽了两声开口说。



“陛下有选择朋友的的自由。”



“说的也是呢。”



亚尔斯兰没有反驳,打开亲笔信开始阅读。辛德拉的造纸术远比不上发祥地绢之国的水平,纸造得又硬又厚。没花多久时间便读完了信,亚尔斯兰把亲笔信交给耶拉姆,叫他念出声来让大家一起听一听。



用帕尔斯语写下的亲笔信的内容,大概如以下所述。



“统治着东方王国辛德拉王国的拉杰特拉国王,给治理着西方王国的亚尔斯兰王国,送来亲密的书信。我内心的兄弟,独一无二的亲友,可以信赖的同盟者的亚尔斯兰殿下,最近还安好吧。”



念到这里时,突然发出“切”的声音的,可能是达龙、伊斯方或是梅鲁连吧。辛德拉出身的加斯旺特,看上去感觉很是糟糕。



耶拉姆暂且停下,看见亚尔斯兰点点头后,才重新开始念下去。“接下来,有要同亚尔斯兰殿下报告的事。原本烦恼着要不要告诉你,可作为亲密的友人还是告诉你吧。是关于培沙华尔城的事情。”



诸位将帅互相交换着实现,听着耶拉姆的朗读。



“虽然对贵国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我十分感兴趣,但还是不打听了。您总有一天会告诉我的吧。事情是由如下记载地开始的。我国的旅行商人,从卡威利河渡河回来说,培沙华尔城中不见人影。我感到很是可疑,最近便领军来到北方,这是为了抵抗我们共同的敌人邱尔克的蛮不讲理的侵略行为。”



“好像对他国的情况很了解啊。”



亚尔佛莉德对着法兰吉丝撅着嘴挖苦地说着。



耶拉姆再次开始朗读亲笔信。



“面对这样的暴行,作为友国当然是看不过去的。我决意为了帕尔斯,和邱尔克军展开一战。说实话,稍稍经历了场苦战,但最终正义获得了胜利。邱尔克军的人数有三万之多,似乎还有一些在空中飞舞的怪物,但我军奋勇战斗将敌人一网打尽……”



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嘿嘿”的嘀咕声。



“我在此提个建议,要不要缔结一个条约呢。在由于某些原因帕尔斯军无法驻守培沙华尔城的时候,由我们辛德拉军入城代替守城。贵国也像是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到底是何时先暂且不问,蛮横的邱尔克国也不像会为此次失败而受到教训,肯定会再次前来发动侵略。为了朋友,也是为了两国之间的友好,我国将不计牺牲地尽力来帮助……”



耶拉姆朗读完毕,整顿好气息,不一会儿达龙便生气大喊。



“真是个厚颜无耻的家伙……想就这么进入培沙华尔城,从而占据它。”



“恩,但这不是在那尔撒斯的预料之内吗。辛德拉军和邱尔克军各有损失,只有我们完好无损……”



亚尔斯兰一脸正在思考的模样,而奇斯瓦特开口了。



“但是魔物们的行动真是有些意外,它们才应该是占领培沙华尔城的。”



“培沙华尔城对它们而言并不舒心吧,不管怎么说毕竟在那样的地底住了好几百年了。”



克巴多接着梅鲁连的话说。



“这也说得通,但是你们不在意那位魔将军伊尔特里休的想法吗?”



提到伊尔特里休的名字,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魔军】指的是魔物们如军队般行动,能做到这点都有赖于伊尔特里休的指挥与统帅。正如克巴多指出的一样,诸位将帅摆出不同的表情,考虑着伊尔特里休为何不固执地占据培沙华尔城。



“哎呀,那尔撒斯,你来了呀。”



亚尔斯兰话音刚落,宫廷画家的身影便出现在房间的入口。



“谁来给那尔撒斯卿来杯茶。”



耶拉姆立刻前来上茶。行了一礼之后,那尔撒斯坐在了达龙与奇斯瓦特的当中。正好面对着亚尔斯兰。



“拉杰特拉王送来的亲笔信,好像是件挺有趣的事。”



“你的眼力果然还是那么犀利。”



“哪有,我是看见了反拉杰特拉派的每一个人,集结在这里一脸的不高兴。想着差不多是那个拉杰特拉王有所回应的时候吧。”



“不管怎样,先赶紧读一读吧”



“那么让我拜读一下。”



读完亲笔信的那尔撒斯,把信揉成一团丢在脚边,慢悠悠地喝完了一杯茶。以亚尔佛莉德为首,在座者的视线全集中在他身上。



“首先有一件事要麻烦陛下。”



“请说。”



“我需要钱,恕我直言,得从国库支出。”



“需要多少?”



“大概需要三万金币左右吧。”



“明白了,立刻向王国会计总监帕提亚斯卿去申请吧。”



亚尔斯兰连理由也不询问,就同意了。那尔撒斯深深地低下头表示谢意。诸位将帅眼中闪闪放出好奇的光芒看着他。



“接下来是费用的申请目的,作为战死者的抚恤金,将这笔钱送往辛德拉国。”



叙述完毕后,那尔撒斯不怀好意地看向他的亲友。



“达龙,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啊。”



“当然有啊,我要说的话比金币的大山还要多。”



“达龙,你给我听好了。”



“陛下,请先允许我解释给那个顽固的家伙听。”



那尔撒斯将上半身倾向达龙。



“通过拉杰特拉王的亲笔信我们可知,辛德拉军在培沙华尔城的确是受到了由魔物造成的损失,而且损失不大,若战死者在一万人左右,一个人补偿三枚金币也算是妥当。”



达龙发出反论道。



“但这不是拉杰特拉王的职责吗?是他被欲望冲昏了头,入侵他国领地,认为无人便擅自占领的结果。”



“抚慰金应该由拉杰特拉王来出吗?”



“这才是道理所在。陛下没有必要损失三万枚的金币。”



“另一方面,拉杰特拉王还可以得到三万枚金币。”



“越来越觉得是一件不必要的事了。”



亚尔佛莉德插嘴说道,而那尔撒斯的嘴角露出微微笑容。



“陛下,拉杰特拉王现在很迷茫。他为何迷茫,是因为不知自己是损失了还是得利了,现在还无法判断此事。”



亚尔斯兰歪着脑袋,奇斯瓦特和克巴多各自耸了耸肩,法兰吉丝垂下她长长的睫毛开始思考。



没过多久克巴多便开口说道。



“总之,让拉杰特拉王以为自己是得利的就行了,是吧。”



“如果觉得损失了,那么接下来还会继续损失,作出如此判断的拉杰特拉王会渡河向东撤退,从此不再对培沙华尔城出手。”



“不是件挺好的事吗。”



“正如达龙卿所说,的确是件挺好的事,但是效果仅此一回,然而我们国家就得遭受损失。”



亚尔斯兰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看明白了那尔撒斯的想法。



“那尔撒斯不想让辛德拉的出兵只此一次,又准备利用拉杰特拉殿下了吗?”



“是灵活使用。”



宫廷画家微妙地订正道。



“拉杰特拉王不是愚笨之人。这回送给他三万金币,他一高兴,就不会多想背后的事。至少,我得出的结论是,这些价格会让他放弃培沙华尔。”



那尔撒斯突然迅速地改变了视线的方向。



“耶拉姆。”



“是、是。”



“就结果而已,你觉得拉杰特拉王会如何行动?”



其他的诸位将帅一齐把视线转向耶拉姆。世人所称的【十六翼将】中,为人豪放的萨拉邦特已去世,剩余的十五人中的十四人,都比国王亚尔斯兰国王来的年长,与主君是同代人的只有耶拉姆。耶拉姆总有一天将成为亚尔斯兰的第一宿将。不仅仅是近侍或武将,而身处于同国家的和平与战争息息相关,为国王分担职责的地位。耶拉姆为这一天做着准备,在那尔撒斯点到名时,自觉地回应到“是”。



凉爽的风,隔着阳台吹来。尽管如此,耶拉姆依旧汗流浃背。诸位将帅的视线刺得他发疼。突然,耶拉姆的心沉静下来,他开口回答道。



“我认为,拉杰特拉王会在卡威利的东岸驻扎军队。”







诸位将帅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并不严肃。全员的目光中满是褒义的好奇,期待宫廷画家的弟子,对师父提出的难题,会如何作答。亚尔斯兰感到有些过意不去。这换而言之是对耶拉姆的公开测试。



“你为何这么想?”



“是、是。首先就如那尔撒斯大人所说,拉杰特拉王对得失很迷茫。培沙华尔城并非可以收容百万士兵的状态,如果在空中飞舞的怪物们来夜袭,应对也来不及。”



克巴多冷笑一声,他是回想起了亲身体验。



“那就撤退吧,但似乎又不能这样。没能占领培沙华尔城,空手回到国都,是拉杰特拉王的自尊心所不能允许的。”



“比起自尊心,更像是虚荣心。”



奇斯瓦特插嘴说,无声笑容在嘴边绽开。



“恩,接下来,拉杰特王撤退到卡威利河岸东边,又有什么根据呢?”



“对于军队而言,渡河是相当危险的,更何况渡河途中被怪物从上空袭击的话,迎战与隐蔽都不方便。就拉杰特拉王来说,肯定想趁着怪物离去之际,完成渡河工作。所以他一边给陛下送来亲笔信,早早地渡过河,在河对岸观望对面情形,一边等待着陛下的回应。在得到回应前被攻击的话,也可以迅速地撤退……”



耶拉姆不是一口气说完以上长篇大论,偶尔在话语与话语间擦了擦汗。



“我也觉得送金币的数量在三万比较合适,送的太多反而会招致他考虑背后是否有何阴谋。”



“……行吧,虽然有些稚嫩,但算是合格了。可以坐下了。”



耶拉姆松了口气,行完一礼后,与其说是坐下,更像是摊到。亚尔斯兰微笑着,轻轻拍着耶拉姆的后背。



“接下来,陛下,耶拉姆所说明的,基本上是正确的。让我们给拉杰特拉王尝点甜头吧。”



“既然那尔撒斯和耶拉姆的意见一致,我当然要听从,把亲笔信和三万金币给拉杰特拉殿下送去吧。使节派……”



“请务必派我去。”



像是膝跳反应似的,达龙伸出膝盖向前一跪。他朝着大将军奇斯瓦特看了一眼,是对前些日子搜索地下神殿之时,叫他留在后方待机的报复。



亚尔斯兰脑袋稍稍一歪。



“我觉得没特别派达龙的去的必要……”



那尔撒斯的嘴角浮现起一丝坏笑。



“不,陛下,反正他本人这么请求,况且还能向拉杰特拉王表明陛下的诚意。而且猛兽要不时地放养来的更好。”



“喂,你说谁是凶猛的野兽啊?”



“我可没这么说。”



一番争论之后,决定派遣以达龙作为正使、伊斯方与吉姆沙作为副使的使节团。只不过伊斯方的伙伴小狼土星,这回并不参与其中。因为狼出现在他国国王面前,有不懂礼节的嫌疑。



“今天那尔撒斯没来呢。”



“是在画被他称作是画的东西吧。”



“真令人不可思议啊。那尔撒斯知道的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对那个……”



“看来对事物的把握能力,和对事物的表现能力,不是一件事啊。”



决定好派遣使节团的第二天,亚尔佛莉德和法兰吉丝心情愉悦地在秋日的阳光下散步。走到某个十字路口时,法兰吉丝停下了脚步。



“那么今天就在这里分别吧,替我向那尔撒斯卿问好。”



“诶?法兰吉丝不一起去吗?”



“我还有些事要忙。”



“……诶、我一个人去那尔撒斯家?!”



“没有电灯泡,不更好吗。而且要谈重要的事情,没必要多虑别人的事。”



“但是、这样的话、法兰吉丝你呢?!”



“我之前好像是忘记了,我可是女神官呀。有时得去密斯拉神和亚希女神的神殿参拜,不好好修行的话,女神官的资格是会被取消的。”



法兰吉丝微笑着偷看亚尔佛莉德的脸庞。



“你要是转变心意,准备走女神官的道路,我相当欢迎。怎么样,一边结跏趺坐(类似打坐吧)一边朗诵两三卷密斯拉圣典如何?”



“不、不用了。我反正是个不合格的学徒,而且也不能打扰法兰吉丝,我这就一个人去。”



法兰吉丝发出轻快的笑声,亚尔佛莉德背对着她,匆匆忙忙前去那尔撒斯家拜访。



“那、那个,宫廷画家那尔撒斯卿在家嘛?”



“在的。”



“我是陛下封的巡检使……”



“是亚尔佛莉德女卿吧,我知道您的。我这就去和主人通报,请您在此稍作等候。”



“麻、麻烦你了。”



亚尔佛莉德身为轴德族族长的女儿,四、五岁的时候就被培养着徒步或骑马巡回山野地区。她喜欢在星空之下,倾听围着篝火而坐的,族中年长的妇女所说的民间故事。学习识字也是出于,不认识官吏出示的公文书会不方便。虽然身处大国帕尔斯宫中重臣的地位,亚尔佛莉德现在仍不习惯被当作贵宾对待。



在葡萄架下的长椅子上坐了没一会儿,屋子的主人便出现了。亚尔佛莉德如兔子起跳一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现在找我有何事,亚尔佛莉德?”



“是关于杀害萨拉邦特卿的家伙的事。”



“这的确是一件大事……你有什么线索吗?”



“嗯……我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线索。”



“原来如此,总之先听听你的想法吧。”



那尔撒斯与这位轴德族的少女——虽说已经过了二十岁,身上仍保留着少女的样子——从相识起已有五年之久。



亚尔佛莉德来到妇人用客室。这本来是一家的夫人使用的,单身男性家中,没有设立的必要,但那尔撒斯没有介意此事。



坐在摆放着的茶和点心面前,亚尔佛莉德开始发表她的言论。



“实际上,我知道犯人是谁。不,正确地说,是法兰吉丝和我的看法相一致。”



“哦?”



那尔撒斯忍住笑容。亚尔佛莉德实际上二十一岁,和她同龄的女性拥有三个孩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与其这么说,那样的人才是大多数。



“如果这女孩是说出类似【我很明确犯人是谁】的女性的话,无论如何也要和她切断来往。”



不知那尔撒斯内心的想法,亚尔佛莉德断言说道。



“是纳马鲁德。”



萨拉邦特尸体旁写下的血字,令相关人员很是苦恼。如果有“我就是纳马鲁德”的明确记录的话,叙述者便没有怀疑的余地,可是……



“为何血字没有被擦除,这点我明白。一定是我们的同伴追了上来,他逃离时间紧迫,来不及擦去。但是在这之前的所作所为,我无法理解。”



“为何特地用血字记下自己的名字是吧。”



“就、就是啊。为什么特地把自己的名字留下来,这一点我怎么想也想不通。”



那尔撒斯一边把装满玫瑰水的琉璃杯递给亚尔佛莉德,一边静静地开口说道。



“亚尔佛莉德,你其实是知道的吧?只是,要直视这个原因,太过于恐惧,才想找出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那尔撒斯所指出的正确的,亚尔佛莉德稍稍缩起身体。由于她看上去很难开口,那尔撒斯继续说了下去。



“萨拉邦特卿去追有翼猿魔们。有一段时间只有他一个人,就在此时被人从背后杀害了。有翼猿魔不会说话,需要交谈的时候,就得用上文字了不是吗。这样看来,答案只有一个,纳马鲁德已经不再是人类,变成了有翼猿魔。”



亚尔佛莉德感到恐惧。



“但是,要怎么做到?!要怎么样人类才能变成有翼猿魔啊?!”



“这我不知道。我对魔道并不精通。”



那尔撒斯缩缩肩膀,抱着胳膊沉思,眼睛望向天空。



“只是,阅读绢之国或密斯鲁的古老医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记载着相似的事情。魔道的源头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在许久以前,用一片死去的野兽的肉使其复活,或是用豆粒般大小的药丸,使十万人被烧死之类的。”



“十万人……”



“再或者就是,人变成了魔,反之亦然吧。现在鸟面人妖不也能化作人类的样子吗。”



“但是,这样一来,又会发生令人讨厌的事了。”



一口气喝完半杯玫瑰水的亚尔佛莉德,脸上做出复杂到难以说明的表情。



“至今为止,我们认为有翼猿鬼是魔物,杀了不少数量,但如果它们原本是人类的话,感觉实在是糟糕。”



那尔撒斯微微一笑。



“亚尔佛莉德真温柔。”



“才、才没这事呢。”



“嘛,这事虽是令人惋惜,但没必要过于在意。不管他们生前如何,现在是杀人食肉的怪物,这一点是无可厚非的事实。我们最迫切希望的,是蛇王撒哈克的完全毁灭,这样一来怪物们也能消失,不用我们来杀了。”



那尔撒斯喝下冰冷的绿茶来润润喉咙。



“第一,我们因为国家利益的不同,杀了不知其数的他国人。多亏亚尔斯兰陛下的为人,对大多数民众没有加害,阻止了持有武器的人之间的战斗。这样来想,我们诛杀吃食幼儿和孩童的魔物,并没有烦恼、疑惑的必要。安安心心地为守护弱小的人们来战斗吧。”



“嗯,我明白了。”



亚尔佛莉德脸上带着放晴般的表情做出回答。



“按传说来说……”



那尔撒斯抱着胳膊沉思起来。



“传说蛇王撒哈克杀害了圣贤王夏姆席德,在世上持续统治了千年。之前夏姆席德也在世上统治了千年,在两者统治的两千年之前,人世间是什么模样的呢。”



闭着双眼沉浸于思考的那尔撒斯,再次睁开眼时屋内没有其他人。宫廷画家急急忙忙地召来仆人。



“亚尔、不,客人去哪儿了?”



“已经回家了。因为她说继续呆着会给主人带来麻烦。”







进入十月以后,帕尔斯迎来了与五月并称为最舒服的季节。虽说有些不稳定的气息,从表面来看王都叶克巴达那的繁荣,看不出衰败的征兆。在无数的人、马、车的往来之中,于十岁少女的怀中,瞪大着眼睛看热闹的是艾亚尔。他刚迎来三岁生日不久,是大将军奇斯瓦特的儿子。



抱着艾亚尔的少女发出泄了气一般的声音,低下了脑袋。她看见了熟人的身影。带着不亲切的表情走在路上的,是特兰出身的吉姆沙将军。



“喂,小不点,还好吗?”



被冷漠的语气问道的“小不点”,无言地点点头。吉姆沙对如何恰当地使用帕尔斯语来表达十分困惑,他抚摸着下巴,手伸入袖子中后,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他把这东西递向抱着艾亚尔的“小不点”。



“吃吧。”



一语毕,吉姆沙转身离去。少女抱着艾亚尔,单手打开大半张油纸一看,里面有好些哈尔瓦(*印度的一种食物)。虽是用麦芽与砂糖经过烧烤的小麦点心,但却是加了葡萄干和胡桃肉的高级货。



一个女性的声音响起。



“哎呀,看上去好美味的点心,是从谁那儿拿到的?”



“小不点”的两只手抱着幼儿和点心,脸上很困惑的模样,但是最终还是将双手伸向前方。看见离去的特兰人的背影,女性点了点头。她是大将军奇斯瓦特的夫人纳丝琳。她抱着购物用的大大的篮子,身边跟着两名侍女。



被纳丝琳抚摸着脑袋,“小不点”微微地点了点头。纳丝琳把艾亚尔从少女的怀中接过,少女摇摇头,再次把艾亚尔抱回怀中。她像是孩子气般地认定了,保护这个孩子是自己的责任。纳丝琳微笑着,带上“小不点”和两个侍女一同踏上回家的路。



由西向东,从叶克巴达那到东方国境的旅程,是一场由平静到动乱、由安宁到险恶的旅途。富饶多产的平原渐渐呈现出浓厚的荒废之景,旅人脸上的神色也随着失去开朗。



“迪马邦特山终于发生大喷发了。”



“吹东风的日子,烟雾和灰尘会飘到这边来。”



“每天都有地震发生,而且每日地震的次数越发的增多。”



一边听取一路上的官员的汇报,达龙他们一边策马前进。三万金币放在结实的袋子中,由五头骡马驮着,后面跟着五十骑的士兵。



“民众聚集在一起,一定会谈起迪马邦特山,最近这阵子出现了低声交谈蛇王撒哈克的人,人们开始害怕起来了。”



听见这话的达龙等人如此回应道。



“有随便自称是撒哈克的人,要严重地给予警告。国王陛下派出军队,救济受灾者,修复公路的准备工作都已完成。你们把这事传达给民众,告诫他们不要产生动摇。”



官员们姑且安下心来,目送继续踏上旅途的达龙等人的背影,他们的脸上浮现出心虚的表情。



他们来到了索连玛尼耶。这里是大陆公路上的一处要地。这是个常年热闹的城市,尤其在这个时节,但事实上并非如此。看上去人、马、骡马、骆驼,各种车多到涌出了城市的外头,实际的原因是,“大陆公路因地震、地裂、落石,道路被阻断,无法通行。”



原来如此。就在上个月,帕尔斯遇到史上罕见的持续降雨,果然阻碍了公路的交通。这次是因为别的原因,但无论事出何因,保护大陆公路的安全与便利,是帕尔斯国政权的重大义务。



达龙等人因为是公职人员,不用为住宿场地烦恼,通行顺序也得到优先照顾。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看见没有住宿的地方只能露宿的旅行者们,心情怎么也舒坦不起来。为了调查原由走出城市,听见的是洪水般的传闻。



“迪马邦特山发生了大喷发。”



“蛇王撒哈克终于要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