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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鸣地动(1 / 2)







邱尔克国都赫拉德并非帕尔斯的王都叶克巴达那这样极其繁荣的大都会。尽管如此,它也有着令人仰望的著名的十六层高的阶梯宫殿,人和家畜拥挤在宽广的市场中,松鼠或貂鼠的皮毛、水晶的工艺品、涂油蜂蜜的由荞麦粉做的面包、果干等并列排放着。应客人的需求将大大的岩盐团块用小刀削下,分成适当的分量来出售的是盐商。



卡尔哈那王对臣下是冷酷且严格的,但对民众而言算不上格外的暴君。现在稍稍降低租税的话,说不定会被称作名君。因为刑法严苛,治安相当好,官吏的不正当行为也很少,不管喜不喜欢,作为支配者是得到了许多敬意。



在严酷的冬日之前,秋日的收获祭在赫拉德着手准备起来。庶民的乐趣在于,比赛喝下今年新酿的酒、用小刀在岩盐上雕刻造型的展示,在花车上跳舞,这份热闹与热气能攀升至宫殿的最高层。



宫殿的一至十层完全被要塞化。但是,从十一层开始,不愧是符合宫殿的名号,空中庭院中的花朵们沐浴着阳光,喷泉制造出一弯彩虹。从窗外吹来凉爽的秋风。卡尔哈那王的家人和侍女,住在这远离地面的安全之处,过着一边对卡尔哈那王的情绪察言观色,俯视着地面的风景,给飞来的小鸟喂食,注视着山岭间消失的落日之光一边发出由衷的感叹的日子。



尽管连眼睑微微颤动程度的表情也看不出,卡尔哈那王的内心并不平静。为攻略培沙华尔城派遣出的三万士兵,一个也没有归还。先不提胜败,连进入持久战的汇报也没有。即便与辛德拉军进入苦战阶段,怎么说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管怎么想,想象也是有界限的。卡尔哈那王选拔出一百名士兵,分为十组派去侦查。他下命令,其中五组骑马、五组步行,没有携带武器、穿戴甲胄,遇见敌人也不战斗,只顾调查,活着回来进行详细的报告。这份细致不愧是卡尔哈那,但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已经太迟了。



时间是十月十五日。



青玉色的晴空万里无云。秋日的凉风压制着冬日的冷气,阳光也祥和地温暖着大地。



加强阶梯宫殿警备的邱尔克将军叫比萨利斯克。他不是无能者。卡尔哈那王不会把宫殿警备工作交给无能者。但是,听到最初的报告,比萨利斯克的反应相当迟钝。



“天上有云出现了。”



“云?那又怎么样?”



比萨利斯克将融了黄油的红茶的茶杯放在桌上,盯着前来报告的士兵。



“这是异样的云……不,我认为或者是一大群鸟。”



“就算如此,并不是什么凶兆。”



比萨利克斯将军不情愿地起身。士兵们引起的无用骚动,若是让卡尔哈那王知道了,接受冷酷叱责的是比萨利斯克。



比萨利斯克想着在此之前先大声斥责士兵们一番,迈着大步子走出空中庭院,但是他急速停下了步伐。他嘴巴大张着不是为了大声斥责士兵们。



急速降下的云,发出令人毛骨悚然,撕裂大气般的声响。云不会发出声响。亦不是雷鸣声。知道这是厚重的拍打翅膀的声音,和狂乱的魔兽的叫唤声时,比萨利斯克将军感到背后阵阵恶寒。是具备了猿猴的脸、狼的牙齿、蝙蝠的翅膀的无数的在天空飞翔的怪物群体。



“你们在慌张什么?!迎击啊!”



本打算毅然地下达命令,不知不觉中他激动声音变了样。但是,没有士兵注意到这点。士兵们表露出敌意与恐惧,一边尖叫着,一边对抗着怪物。



尽管恐惧,士兵们也不逃跑,这要归功于卡尔哈那王严格的军纪。逃兵,不论是何种理由,必被处以死刑。相比之下,战斗直至死亡要好得多。



枪、直刀朝着天空刺击。形成一片铁制的死亡之林。这片森林,刺伤了下降中的怪物们的下肢与翅膀,血液飞散四溅。怪物们涌现出痛苦与愤怒的尖叫声。



士兵的攻击非常果敢,但缺乏秩序。只是单一的士兵忘我地挥舞着武器,没有下达组织性战法的人。处于下达指令立场的,正是比萨利斯克将军,但面对如此异样的敌人,他束手无策。



“别后退,别害怕,战斗啊!”



悲鸣与怒号的上方、中央,有着猿猴的面孔、蝙蝠的翅膀的怪物们在飞动。它们飞舞着上升、急速下降,发出叫唤声、着地、四处张望,向左向右跳跃、旋转。



邱尔克的士兵们,被怪物们的翅膀给扫倒,被利爪给撕裂。它们用牙咬碎颈部的血管,用脚将面容踢破。喷出的血液,成了红色的喷泉,使空中庭院的花朵都失去了颜色。



最初,士兵们都在头顶上挥舞着武器,但高举手臂并不停挥动相当的困难。士兵们的呼吸变得混乱,因疲劳而放下手臂的瞬间被袭击,受到了致命伤。



好几个大笼子着地了,有人影显现出来,可在当时,比萨利斯克没有注意的空闲。



在此之前,参与诸国政治、军事的人们,说出如下的话。



“邱尔克国本身就是天生的要害,不可能从外部侵入。”



“帕尔斯国靠着‘亚尔斯兰的半月形’纵断了邱尔克国内,但这是一次性的战术。”



“邱尔克国完全加强南北出入口的防守后,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今后,邱尔克会一点点地积攒实力,来威胁帕尔斯和辛德拉吧。”



但是,谁都没有设想过,攻击来自于天空。



国境的要塞起不到任何作用。在盆地、山谷修建的堡垒也没有用处。险峻的山岳也好,连帕尔斯军也咋舌的精悍的山岳骑马队,一切全是徒劳。他们是被从背后直击了心脏。



空中庭院中不断扩展的血腥的杀戮,多数的赫拉德庶民都注意到了,但他们只是一味地、茫然地望着高处进行的攻防战。



在战乱死斗的漩涡中,蕾拉也在。



蕾拉展现了她出色的战斗技术。挥舞着她擅长的棒子,击倒邱尔克士兵。她想着转身朝着头后部一击,却用脚将敌人铲倒。



与栖居在地底的时候相比,判若两人。沐浴着阳光,仿佛一个半死者恢复了体力一般。在奥克萨斯之谷,她不及法兰吉丝、奇夫,但这是因为对方的实力凌驾于蕾拉之上。这些士兵是远远及不上她的。



轻轻的,仿佛在舞蹈般,改变了立足之处。并非停留在一处等待敌人,而是奔跑、跳动、跃起,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到邱尔克士兵。



尽管至今表现出巧妙的身姿,蕾拉的心中有一团暗云正蠢蠢欲动。她知道自己在战斗。甚至为此感到愉悦,但在内心的某处对为何要战斗,并不明白。一去思考此事,大脑便一阵激痛。因而,她不给自己有思考的空闲,不停地挥舞着大棒。



“怪、怪物们……”



比萨利斯克将军边用肩膀呼吸,边环视四周。在他脚边有三匹有翼猿魔,满身是自己的毒液,蹲坐着。看上去像是奇怪的石块。比萨利斯克满怀憎恨地踩踏尸体时,一个男人走向前来。



“一个人打败了三匹吗。挺能干的。”



是伊尔特里休。他透露着与此处不相符的喜悦。这位“特兰的狂战士”,对强敌的鲜血感到饥渴。两眼中溢出着肉食动物的喜色。



比萨利斯克将军作为屡次征战的武将,察觉到异样的敌人的力量。更为可疑的是,这个敌人,事实上,穿着着约四年前灭亡的特兰国的军装。没有时间考虑这是为何,伊尔特里休跃上前来。刀刃与刀刃猛烈地撞击、两者之间火花四溅。但不出十回合,胜败已定。



比萨利斯克断成两段的颈部喷出瀑布般的血液。像是被横向倾斜的脖子的重量给牵引着一样,他倒在亲自结果的怪物们的尸体之上。



“下一个是谁?谁来做我的对手?”



渴求着血液的魔人咆哮着。伊尔特里休自身,在光天化日之下,沉醉于被一国军队之势的敌人所包围,挥舞刚剑的快感中。只有在无垠的苍穹之下策马、武剑、射箭、讨伐敌人、掠夺财宝,才是特兰的勇者。天空被周围的山岭包围,显得狭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管怎样,与黑暗的地底简直是天壤之别。



没有多久,空中庭院中的最后一名邱尔克士兵倒下,夸耀胜利的有翼猿魔们发出嘶鸣,向不幸的猎物们的身体聚集而去。







注视着狂喜地啃食人肉、豪饮人血的有翼猿魔们,伊尔特里休由鼻腔发出声来。



“可恶的恶鬼们,只有不用担心吃食是唯一的长处。可以在战场现场调配,不用替他们担心。”



但很快便无法如此从容了。啃食完邱尔克士兵的尸体,有翼猿魔们盯上了一般庶民。原本来说,他们没有手持武器、穿戴甲胄,很容易被杀害,特别是女性和孩子的肉,“非常柔软美味”。



“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呢……”



伊尔特里休边思考,边由空中庭院走向宫殿内部。



在这座宫殿内,有一名邱尔克的年轻人,仿佛被狂气驱使着一般挥舞着剑,从楼梯上跑下。一口气跑到最底层,跑了三百多阶台阶,朝着惊讶的狱卒长突进而去。这个年轻人是加拉伊尔。



“啊、你是?!”



这是狱卒长最后的一句话。他握住左腰际的直刀刀柄的瞬间,加拉伊尔的直刀掀起一阵风,击中他的左颈。



加拉伊尔从这个浑身是血,仅有一丝呼吸的不幸的男人右腰上,夺走了钥匙串。



“母亲!我回来救你了!”



加拉伊尔一边叫着,将钥匙串弄得叮当响,打开了一扇又一扇沉重的门。惊喜的犯人们从好几个牢门内涌出。令人讽刺的是,成群的犯人拥挤着加拉伊尔,使他的行动延迟了,但他终于打开了关着家人的牢门。



“我是加拉伊尔,来救你们了。”



幼小的弟弟妹妹们欢呼着向哥哥扑去。母亲无言地慰劳儿子的辛苦,只是点点头。但是表兄拜斯恩的母亲的声音,吹散了加拉伊尔的欢乐。



“加拉伊尔,我为你平安无事感到高兴,但拜斯恩他在哪里?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我的儿子在哪里?”



加拉伊尔没能正视叔母的脸。怎样才能把真相告知呢。在帕尔斯的山中,因为意见相左而刀剑相向,杀害了和亲兄弟一般一同长大的表兄之类的话,他根本说不出口。



“加拉伊尔,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被满脸惊讶的母亲问到,加拉伊尔良心发现地塞住了耳朵。



“拜斯恩、拜斯恩,他在山里和马一起掉下山谷,死了。我是想救他的,但山谷太深了,我没办法……”



叔母的脸上失去了血色,跌跌撞撞倒了下来。加拉伊尔的母亲搀扶着她。将目光避开这一幕的加拉伊尔,颤栗地站在原地。他看见了难以置信的景象。是手持着剑,向他逼近的卡尔哈那王的身姿。



“侮辱亡父名誉的背叛者!去死吧!”



卡尔哈那王的剑并非单纯的装饰品。剑柄装饰着宝石,剑刃在他还时一介将军之时已吸取了众多人血。



面对令人恐惧的斩击,加拉伊尔以一纸之隔的距离避开了。卡尔哈那王身着国王的正装服饰,袖子过于长且宽松。若卡尔哈那王身着军装,至少加拉伊尔的左肩会被击碎。



加拉伊尔进行着忘我的反击。必死的刀刃被轻轻地反击回去。刀刃的鸣响还没结束时,沉重而猛烈的再反击向他袭来。承受着反击的加拉伊尔的姿势被击溃了。



“要被杀了……!”



心灰意冷的加拉伊尔面前,一个人影飞了出来。一声短暂的绝鸣,带着热度的血液落到脸上。加拉伊尔看见,两臂展开的母亲保护着她的儿子,被卡尔哈那王的大剑劈开的模样。



“母亲!母亲!”



加拉伊尔悲痛地吼叫,不知是否传入母亲的耳中。她倒在地上的瞬间,看见儿子脸上浮上微微的笑容,然而她嘴角溢出血泡来,再也不动了。



“混蛋,暴君!”



现在对加拉伊尔而言,卡尔哈那王不仅是杀父仇人,更是杀母仇人。没有闲暇思考刚见识过的卡尔哈那王的剑技,在自己的剑中饱含激情,踩着地板砍向卡尔哈那王。



刀刃相交有七八回合。



“菜鸟!”



冷笑着的同时,卡尔哈那王将加拉伊尔的剑横向打飞,剑插入墙中。加拉伊尔发出绝望的悲叹,此时一个充满力量的男人的声音响起。



“国王亲自杀害了臣下的母亲吗。”



伊尔特里休看着卡尔哈那王沾着血的刀,一副厌烦了的模样。即便是这个魔人,面对眼前的景象也感到扫兴。



“邱尔克必须灭亡!灭亡之后,成为新特兰帝国的基石!”



发出怒嚎的同时,伊尔特里休的刚剑画出一道闪光。接着,这次轮到卡尔哈那王吃惊了,必杀的猛击将他的剑响亮地回击回去。与此同时,卡尔哈那王尽他所能,迅速地跳开,将碍事的王服右手袖子卷了起来。



“嚯嚯,这真是……”



伊尔特里休念叨着。他的脸上浮现出彪悍的喜悦神色。



“看样子比刚才那个家伙要棘手些。有趣。太有趣了。”



“卫兵!”



卡尔哈那王向舔着嘴唇的伊尔特里休投去憎恶的视线怒吼着。因为猛击被反击回来,他一瞬间便清楚了对手的实力。



“卫兵们,你们在搞什么,赶紧给我过来!”



回答他的是沉默。



卡尔哈那王原本是以勇出名的武将。凭借策谋与调略夺得王位,此后便居住于阶梯式宫殿,向诸位将领下达指令。他人没见过他亲手执剑的样子。



但是,他私下秘密地勤于练剑,作为一介战士的体力与技术,与最盛时期丝毫没有衰退。是为了应对叛乱与暗杀所做的准备。



伊尔特里休挥动大剑,血滴滴下。“觉悟吧。不管是谁,都没有来救你的空闲。”



伊尔特里休迈着大步,死亡的步伐朝卡尔哈那王逼近。卡尔哈那王无言地重新握好剑。他从未与伊尔特里休碰过面,并不知道这个狰狞的草原战士为何人。只能从用语上知道是特兰人。但是,要篡夺他王位的人,是绝对不能原谅的。卡尔哈那王的袖子飘动着,与伊尔特里休的大剑发起碰撞。三回合、五回合、十回合……



作为伊尔特里休的对手,坚持了二十回合以上回击的卡尔哈那王,是非常值得称赞的。然而曾经的勇者终于也屈服于伊尔特里休的猛悍之下。



伊尔特里休的大剑,描绘着闪光朝卡尔哈那王的右肘痛击,击碎了骨头。血液喷出的同时,右手保持着握着剑的姿势,垂落了下来。因为国王服饰的厚重,避免了完全被切断,但也失去了防御的手段。卡尔哈那王无言地睨视着伊尔特里休,即便胸口的中央至后背,被一剑刺穿也不倒下。



“没有祈求饶命。即使死了也不肯下跪。是一个值得我去杀的家伙。”



伊尔特里休将大剑抽出,卡尔哈那王两眼睁着,发出沉重的声响,仰面倒在地上。无声的,身体四周红色的池子蔓延着。



“把这家伙的首级挂到城门前,但不要把尸体丢给猿猴们。没有葬礼也没关系,找个地方埋了吧。”



伊尔特里休看着加拉伊尔,年轻人抱着母亲的遗体,一个劲地发出悲叹。伊尔特里休咂了咂舌,手持大剑走向室外。耀眼的阳光令他眯起眼睛。



“王者的资格,是要冷酷地差使臣下,让他们畏惧自己。”



有如上的这种说法。若遵从这种说法,比起亚尔斯兰或拉杰特拉,卡尔哈那作为王者的的资格要远胜于他们。然而,在三人之中,最先死去的是卡尔哈那王。



帕尔斯的宫廷画师对恶友说过,“卡尔哈那王可能出乎意料地会早早被打倒。”但是这也基于“由于冷酷、严格的对待,因而臣下发起反叛”的预想。若是加拉伊尔杀害了卡尔哈那王的话,那尔撒斯的预想便完全猜中了。杀人的一方是伊尔特里休,这一点那尔撒斯的智慧,换而言之是人类的智慧所不料想不及的。



伊尔特里休走出地上一层,吓破胆的卫兵们打开了大门。拥挤在门外的庶民们,屏息后退。伊尔特里休对他们而言,就是宣告卡尔哈那王之死的时候。







“难、难道是……亲王伊尔特里休殿下?”



一个男人叫出声来,伊尔特里休有种奇妙的感觉。因为不是邱尔克语,而是明亮的特兰语。



“我的确是伊尔特里休。你是什么人?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噢、噢噢……”



男人喘着气。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后期。穿着粗糙的毛皮做的衣服,浑身上下都是旅途中沾染的尘土,但是身体紧绷着看上去很强健的样子。



“真的是亲王伊尔特里休殿下。我忍着活到今天也算是值了。”



伊尔特里休将男人招进门内,暂时关上了门。



“行了,报上你的名来。”



“我叫巴修米尔。是亲王麾下将军中不起眼的一位。四年前在培沙华尔一站中负伤,失去了意识,等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就一个人在各地流浪。”



被称作“狂战士”,被忌讳地叫做“魔将军”的伊尔特里休,对故国特兰和同胞的思念之情很深。与其这么说,他认为这是作为人的象征。



“嗯,我对你的名字有印象。你辛苦了,都怪我作为王者不中用。原谅我。”



“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么点辛苦,和亲王的辛苦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是在太阳神的指引下,才能再次相遇,因此请务必让我随行,供您使唤。拼上我这条特兰人的性命。”



收到旧部的忠诚,比收到美女或美酒,更令伊尔特里休陶醉。他牵起跪在眼前的男人的手,让他站了起来。



“当然。我就实现你这个愿望,从今天开始为我所用。”



“噢噢,真是荣幸之至。”



“你就做新生的特兰国的将军吧。但是,别辜负了我对你的期待。特兰不需要无能者。”



“这才是亲王。不肖在下会向您证明我的用处的。”



“好,那么我命令你。把邱尔克主要的文官集中到这间房间来。反抗的家伙就斩了。”



“小的受命。”



行了一礼后,巴修米尔踏着欢快地步子退出了房间。这时伊尔特里休以他的方式在试探巴修米尔的才能。他要如何使邱尔克士兵听从于他,又如何集中文官,把他们带来。结果令伊尔特里休感到满意。并没有等多久,接到巴修米尔的命令后,有近百名文官集合,带领伊尔特里休前往地下的国库。



“虽然是个山岳国家,储存的东西倒是不少。”



伊尔特里休以掠夺者的目光,环视着财宝。从绢之国到帕尔斯,各国的金币银币堆积在好几个大箱子中。黑貂皮、银狐皮、山羊皮等高价的皮毛类堆积成山,又有不计其数装着高价草药的壶平列排放着。



“喂,管理国库的责任人是谁?”



廷臣们互相张望,然而没多久,一个非常随便、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与其说走,更像是被周围的人挤出来的样子。



“是、是在下。”



“叫什么名字?”



“查、查曼德。”



“是查查曼德还是查曼德?”



伊尔特里休揶揄地说,但很快抹去了笑容,将大剑的剑鞘顶着地板。



“你叫哪个名字都无所谓,我命令你。留下国库内一成的财宝,剩下的都分给将兵和庶民们。”



“是、是要打开国库吗?”



“你有异议吗?”



“没、没有,可是,如果开放了国库的话,今后的预算该如何是好?”



因为作战完美地成功了,伊尔特里休的心情格外的好。若非如此,查曼德的头颅和身体要在此处永别了。



“不用担心。帕尔斯的国都叶克巴达那,有这里的十倍多的金银财宝,多到要溢出来一样。再过不久,你们便要溺死在金银的大海中了。”



伊尔特里休哄笑起来。他作为胜利者,不管到何处都要贯彻特兰的作风。认真地掠夺,慷慨地分配。



“宫殿的地下,还储存了可供闭门不出十年量的粮食。大麦、小麦、荞麦粉、腌制的肉食、熏制的鱼……”



“鱼?邱尔克人吃鱼吗?”



特兰人不吃鱼。三百年间,在不同的环境下纺织着历史,即使是过去的同族,饮食习惯也出现了差异。



“嘛,没关系。又不是要我吃。把一半的食物分给贫穷的人。我只要酒就行了。”



“……”



“回答呢?”



“明、明白了。”



事实上,查曼德只是宫廷书记官的一员,并不是什么重臣。但因为奇怪的发展,不知在何时成了文官的代表。是吉是凶,他不断变化的内心,是伊尔特里休无法察觉到的。



“巴修米尔。”



“是的,亲王。”



“事实上我有一件事很在意。”



伊尔特里休向旧部询问的是有关有翼猿魔的事。被当作是“食人的猿妖的头头”之类的,不便他统治邱尔克。



“在下有一个提案。”



“赶快说。”



“是,把那些拍打着翅膀的猿猴们,集中起来送到他处去。”



“他处?是哪里?”



“是帕尔斯。”



伊尔特里休皱起了眉头。



“把它们送去他处是个好主意,但是帕尔斯是我的猎物。我的本意也不怎么想让它们到处破坏。”



“亲王,请好好考虑一下。那群猿猴们,无论怎样都是妖魔鬼怪之类。并非正经的士兵。这次能占领赫拉德,终归是依仗着亲王出色的指挥。让它们出征,是战胜不了帕尔斯的强大兵力的。另一方面,即便帕尔斯战胜了猿猴们,多少也得受点损失吧。”



“哼,如果不顺利呢?”



“如果不顺利的话,亲王也没有任何损失。这就是在下的愚见,您意下如何?”



伊尔特里休重新审视了巴修米尔一番,发出了哄笑。



“好,我很喜欢。我本来就身无一物。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好失去的。差点要把这点给忘了。巴修米尔!”



“在!”



“这是卡尔哈那那家伙的剑。怎么说也是称之为一国之王的剑。我将这把剑授予你。你从现在起担任新特兰的上将军。”



“感、感激不尽。”



一边因感激而颤栗,巴修米尔一边用双手接下递出的剑。上将军是特兰贵族以上的身份的人,才能拥有的称号。



“接下来,巴修米尔,我们来谈谈今后的事吧。”



“喂、喂,等一下。”



魔道士格治达哈姆叫出声来。唾沫从他的嘴角冒出,滴落下来,看上去非常激动的模样。



“什么啊,你这家伙也在啊。”



为了监视他而同行的魔道士的存在,伊尔特里休给忘得一干二净。



“帕尔斯该怎么办?你忘了你原本的职责了吗?!”



“帕尔斯吗。帕尔斯放在邱尔克之后就行了。嘛,就明年春天之后好了。”



“我、我才不允许这样的事呢。”



“根本不需要你这家伙的许可。”



“呜、呜……”



格治达哈姆瞪大了愤怒的眼睛。巴修米尔手握剑柄,伊尔特里休抬手制止了他。



伊尔特里休根本就没把格治达哈姆之流当作对手。尽管漂亮地压制了阶梯式宫殿,还未完全掌控赫拉德全市。等把赫拉德握入囊中后,再叫山谷、盆地之地所在的要塞、城寨归顺于他,将山岳骑马队进行再编队,不得不为进攻帕尔斯准好准备。至少得花上半年的时间,就算了早早完事,由于担心雪崩的情况,也无法出动山岳骑马队。



“不满意的话,你自己来干怎么样?”



“什么?”



“带着有翼猿魔前往帕尔斯就行。去妨碍公路的修复、杀光参与工事的人,让帕尔斯全土陷入恐惧之中就挺不错的不是吗。非常愉悦啊。”



“……”



“既然你们这群家伙要以蛇王撒哈克的属下的名义来行动,到了和人类们决战的时刻,就不得不担任魔军的指挥。现在稍微积累些经验不好吗。”



格治达哈姆支支吾吾的,踌躇地往身后看去。有一个男人穿着和格治达哈姆同样的灰色衣服,散发着阴气沉默着。伊尔特里休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但他选择故意无视。不管怎样是和格治达哈姆为同类的魔道士,他不想和他们亲近。



“我不去。”



面对格治达哈姆无言的询问,那个叫古尔干的男人冷冷地回答道。



“可是,稍微想一想,不是也挺好的嘛,古尔干。”



“格治达哈姆,你教育伊尔特里休的次数不少,可是忘记了职责的人不是你吗。你的职责是监视他。”



“话、话虽如此……”



“如果你要放弃你的职责,那由我来担任。”



“嚯嚯,我的监视官一职的交班吗。”



伊尔特里休发出一声冷笑。



“这样也好。格治达哈姆是吧,你那张萧条的脸我也看腻了。率领有翼猿魔们赶赴帕尔斯,去烧毁一两个村子或镇子吧。在这段时间内,我会对邱尔克士兵加以锻炼,如你们的愿去进攻帕尔斯的。”



“……”



“即便如此,也提不起干劲吗?什么嘛,你只会说说而已啊,那么被你的同志那样说了,也是无可奈何的是呀。做出点实绩来给他看看,让他闭上嘴巴怎么样,格治达哈姆。”



“……古尔干,我果然,要去。”



格治达哈姆吼叫般地宣言说。



古尔干昏暗的眼睛中,燃烧着对同伴的愤怒和轻视的鬼火。他背过身去,隐藏起脸上的表情后,如吐口水一样说到。



“我不会阻止你的。随你去。”



“好。就随我去吧。”



格治达哈姆挺起胸膛,瞪了古尔干一眼,又看向伊尔特里休。



“那么有翼猿魔的一半数,让我带去吧,要是你哭着说士兵不足,我也很困扰,剩下一半就留下吧。”



“喂,我等着你的吉报。”



回答他的不是古尔干,而是伊尔特里休。格治达哈姆立刻兴奋了起来。



“古尔干那家伙,一直狗眼看人低的样子,摆出一副有能者的脸面来,那个伊尔特里休可不简单。”



格治达哈姆遵从蛇王撒哈克,作为热烈期望蛇王再临的使徒,应该失去了作为人的情感。但是,奇怪的是,在和伊尔特里休一同行动的时间中,愤怒和欲望的情感似乎开始出现了起伏。在蛇王撒哈克的完全的复活的面前,他想以他的实力为帕尔斯造成损害,让古尔干来后悔不已。



伊尔特里休的脸上表现出淡淡的赞扬的笑容,非常享受魔道士同志之间的争执。



古尔干有其他的想法。但他没有说出口,不经意地将视线从伊尔特里休和格治达哈姆处移开。







十一月五日。



达龙再次离开王都叶克巴达那,被派遣到索雷玛尼耶的镇子上去。他是自愿外派,去指挥大陆公路的修复。



“才休息了没多久,真是抱歉,达龙。”



面对对臣下过分关心的年轻的国王,达龙如此回答到。“不,我没有绘画这样高雅的兴趣,活动身体更适合我。”加斯旺德和派拉夫达——旧名为冬▪里加路德——两位将军作为副将与他同行,另外还有作为杂役的卡塞姆随行。虽说率领了两万士兵,全都是步兵。载货车上堆积着的,尽管是武器,是被称作破城锤和云梯的工程用兵器。攻城用兵器能转而作为土木工程的工具。目送他们离去的叶克巴达那的庶民们,想到“战士中的战士”不是去战斗而是赶赴去参与土木工程,感到有些可惜又有些好笑。



在索雷玛尼耶,官员代表法拉库尔喜悦地迎接一行人。抑制住旅人们的不满和抗议,已经是精疲力尽了。达龙将国王亚尔斯兰的布告传达给人们,指示说今后尽可能使用海路,工程作业现在开始了。



“这个时候要是萨拉邦特在的话……”



达龙的内心发出一声叹息。在九月遗憾而死的萨拉邦特,不仅擅长土木工程的指导监督,更是鼓舞民众气势的达人。开朗、豪放的同僚的死,无可替代的人才的丧失,达龙深感心痛。



另一方面,达龙之名在大陆公路诸国之间,以最强的战士闻名遐迩。这样的他接受国王的敕命,来加入公路的保护。仅凭这一点,索雷玛尼耶的人心开始安定下来。



但时间不长。不,是短得过头了。



这是第二天六日的事情。



“修复公路什么的,怎么会如你们愿呢。”



人们的头顶上传来声音。并非住在天界的诸神或天使的美丽的声音。在转眼间扩大开来的黑云中,响彻的是魔道士格治达哈姆的,诅咒一样阴沉沉的声音。四只有翼猿魔吊着大篮子,站在里面凝视着地上。在他的眼中,映入了指着天空慌慌忙忙骚动着的人们的身姿。格治达哈姆两眼中寄宿着,对杀戮的喜悦,和对人类污蔑的红色光芒。



“急速下降!把人统统杀光!”



下一瞬间,格治达哈姆便打了自己的耳光。



从事土木工程的工人们集中起来,用手触碰地面,将土地掀了起来。不,是掀起了藏在薄薄的沙土上的布。出现的是完全武装的士兵,和朝向天空的弓弩的阵列。身着黑衣的人,其斗篷飘扬着,抽出腰际的长剑挥舞着。



“发射!”



达龙号令一下,合计有两千发的工程用的弩箭一齐发射。如暴风般的声响压彻天地。沉重的、而且锐利的箭矢,还涂膜了芸香。



急速下降的怪物之群,被上升的箭矢的网给包围。腐烂掉落下来的,令人恐惧的绝叫声在耳边回响,声响从空中溢出如雪崩般涌向地面。伴随着这个声响,身上插了数支箭的有翼猿魔,发出沉闷的声音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