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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魔风四起(2 / 2)




提尼普把原本没有告知他人的义务和必要的事,说出了口。他已经完全处于失调状态之下。



“密斯鲁国扩充实力的期间,帕尔斯也将增强实力。现在若不讨伐帕尔斯,不知何时会反被帕尔斯讨伐吧。”



菲特娜的声音几乎如同歌声般。



“我非常直接地问一句,您先在立即能调动的军队有多少数量?”



“这个嘛……在十五万左右吧。”



做出如此回应的提尼普的双眼中,像是将至今所积蓄的思虑与辨别能力,投掷到了沙漠的深处。做事慎重、为人忍耐、善于谋划之人,越过了那一道界限,变得无法对应现状。



“一口气投入这十五万大军,只要越过迪吉雷河,在马蹄所趋赴之处便无人能挡。”



拉万如此挑唆道。



“说的倒是简单啊。”



即便是提尼普也显出了不快的神色。



“要自己亲口说出来,感觉特别的不吉利,但是帕尔斯军很强大,这之前我也说过了。况且,我军因克夏夫尔的搅和,发生了内战和幼王之死,陷入混乱之中。还未做好外出征服他国的准备。”



“小的有个好主意。”



“……说来听听。”



“遵循您的旨意,这就说来。从十五万兵力中拉出五万,于密斯鲁南方乌尔姆纳特港组成船队,经由海路沿着帕尔斯的海岸,突袭基兰港。”



拉万张合的嘴里说出的话,比起商人,更像是身经百战的武将所言。



“基兰的守卫十分薄弱。一旦发动奇袭将其占领,便能到手莫大的金银与粮食。之后就看帕尔斯军的动静,守住基兰也行,要是帕尔斯军进攻的话,王都叶克巴达那的守卫就会变得薄弱。这个时候,率领剩下的十万大军,一口气渡过迪吉雷河侵略进攻帕尔斯领土便行了。”



提尼普更加哑然了。他自主做出的进攻帕尔斯的计划,却是值得采纳的军略。然而,需要充分的时间去准备……



“我明白了。你们今天可以先回去了。我会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的。”



得到了提尼普的许诺,菲特娜暂且与拉万分开,回到客将军府邸,然而一进入客厅,努恩卡诺立马开口说道。



“孔雀姬大人,还是不要与政治或军事扯上关系为好。”



“你是说,我太得意忘形了是吗。”



“小的并没有这个意思……”



“努恩卡诺”



“在。”



“我没有在询问你的意见。如果你告诉我,你不想听从我的命令的话,我会解放你随你喜欢拿走多少金银都行,回到你的故乡去吧。我不需要不听从命令的奴隶。”



“啊、这、这样的事……”



努恩卡诺发出了悲痛与狼狈的声音。菲特娜摆动着柔美的肢体,离开了大厅。努恩卡诺一路小跑,绕到她的前方,跪在地上。



“请等一下。是我太愚笨了。无论如何,请无论如何,原谅我这一次。若是孔雀姬大人抛弃我的话,我会活不下去的。”



菲特娜俯视着黑人宦官笑了起来。



“那个提尼普不是给了你地位与任务了吗。别说是后宫,你监管整个宫廷,连宰相古立也在你的监视之下。可以说是委以重任啊。就别管我的事情,赶紧到古立身边去吧。”



“不、不,我既不要权利也不要地位。现在荷塞因陛下已逝,我的愿望只有陪伴在孔雀姬大人身边,任您差遣而已。”



菲特娜默默地看着,一次次于地面上磕头的努恩卡诺的身姿。



感觉到海浪的颜色稍稍有些变深了。



“是陆地!能看见马尔亚姆的海岸了!”



帆柱上的监视员发出喊叫声来,甲板上满是船员与乘客的欢呼声。靠在侧舷的席尔梅斯,直起身体后,泰然自若地走到船长边上。



“船长,进港之前,先靠近附近的岸边。”



“啊?在港口下船就行了啊。”



“港口有不少官员徘徊巡视吧。”



“是、是这样的。”



船长点了点头。然而对于这位危险的帕尔斯乘客,他还未决定该持有怎样的态度。



“等、等一下。你们是有好好付钱的客人。没有必要去向官员报告。”



“你是个明事理的家伙啊。”



席尔梅斯如此表扬船长道。



“但这世上没有比官员更烦人的存在了。作为没持有密斯鲁的旅券之身者,稍稍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这、这样的话,用金钱来解决……”



席尔梅斯无视船长的话,呼唤道。



“布鲁汉!”



“在,已经做好准备了。”



特兰的年轻人,将两头套上马装的马匹由穿内牵至甲板上。



“布鲁汉,我们走。”



“遵命!”



布鲁汉的声音听着非常起劲。老实说,他不怎么喜欢坐船旅行。坐船旅行与骑马不同,因为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前进。由密斯鲁出发的海路十分平静,没有晕船的困扰,然而特兰人无论到哪儿都是大陆上的居民。



让船长打开船的乘降口。拍打了受惊了的马匹的脖颈,叱责着它。发出“驾”的一声,席尔梅斯连带整个马匹,跳跃至海面上。布鲁汉紧跟其后。马匹在海面上溅出白色的泡沫来。



“都、都是些什么人啊。”



“船长,到了港口要和官员报告那个帕尔斯人的事吗?”



其中一位船员大声地问道。船长立刻回答他道。



“笨蛋,别做多余的事。他们是随意地上船,又随意地下船的。和寻找小麦的老鼠一样。别把每件小事都报告给官员听,浪费多余的时间,而且也收了他们的钱……”



说着,船长猛烈地摇起头来。



“我们要平安回国。估计要到十月份了。吹响螺号。得到港口的众人的欢迎。听好了,做出什么多余的事的家伙,三天内都别想登陆,给我记住了。”



船长丢出了绝对无法违抗的王牌,不久之后嘹亮的螺号乘着海风传向陆地。







多亏了卓越的马术与马尔亚姆平静的海面,席尔梅斯和布鲁汉终于平安无事地于马尔亚姆的海岸登陆。对席尔梅斯而言,港口有鲁西达尼亚的官员或士兵在,得避免有被他们认出自己面容的危险。为此,两匹马精疲力尽,倒毙在海岸上。



席尔梅斯坐在沙丘上休息,出去寻找食物的布鲁汉,带着一脸惭愧的表情回来了。



“只找到了这样简陋的食物……不合您口味的话,我再重新去买。”



“没事,没关系的,能吃饱就不错了。”



席尔梅斯将圆形的薄面包展开,放入烤羊肉、鸡肉、洋葱、磨碎了的扁豆等,再包起来。



“你也吃吧。”



“谢谢。”



市场上摆着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鱼类,但是身为特兰人的布鲁汉不吃鱼。为了找肉,费了不少的功夫。



一边吃着薄面包,席尔梅斯突然想到了。



“卡兰、沙姆、查迪,还有这家伙的同伴们……我已经令不知多少忠诚于我的人,无意义地死去了。作为主君,我真像是个灾难的种子啊。”



随意的海风比人类预想的还要迅速、强劲,而且由西南方向吹来,船只于九月末便到达了马尔亚姆的海域。



碧蓝的大海越发浓郁,结合日光的照射呈现出紫色,是被称之为“葡萄酒色的大海”的马尔亚姆的大海。堪称一番绝景,然而席尔梅斯早就见过了,布鲁汉不想接近海边。两人默默地坐在沙丘上吃着食物。



“说起来,不知道赛比克大人和弗拉曼达斯大人怎样了?”



“啊啊?”



对于自己提拔的帕尔斯的武将,席尔梅斯给忘了个精光。不只这样,他连把他们丢在了密斯鲁一事,也没有记起来。



“大概死了吧。多想也没用。”



这句话叫帕尔斯的“流浪乐师”听到的话,可能会冷笑着说,“所以说那些大人物都这样。”



“这样一想,至今为止我一直都不走运。”



“的确如此。”



“所以,今后……”



席尔梅斯抚摸着下巴。



“让这家伙和那家伙都陷入不幸之中。”



朴实、直率的布鲁汉,满脸困惑地凝视着主君。对于篡夺密斯鲁国,侵略纳巴泰两王国,布鲁汉没有异议与疑问。人生便是战斗,战斗便是让身心流血。但布鲁汉所知的战斗,都是勇往直前的。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我的主君,没有一个英雄人物能与您匹敌。把密斯鲁的事往后推迟,先从马尔亚姆开始伟大的事业,您意下如何?”



只有一名部下的英雄吗。席尔梅斯在内心自嘲着。但是二十年前自己就是只身一人开始的。



“吉斯卡尔是马尔亚姆的国王啊。但是,治世情况看上去不差啊。”



话说回来,像波旦的治世那般残酷严苛,不论是信仰哪种宗教,都觉得与身在地狱同样吧。席尔梅斯不认为吉斯卡尔无能,因而对于港口的热闹、繁荣并不感到意外。问题在于,如何从这个并非无能的男人手中,强行夺走马尔亚姆国。



若是成功地篡夺了密斯鲁国,席尔梅斯应该为成为更好的密斯鲁国王而在努力着吧。失败了则被当作逆贼予以处死。然而,那个名叫提尼普的男人,没有杀了席尔梅斯,只是将其流放。装出一副宽大从容的可恶的家伙!



对席尔梅斯来说,他不可能安安稳稳的,以失败者的身份度过余生。



“我要叫提尼普那家伙后悔让我活下来。”



从沙丘处走了一会儿,席尔梅斯等人故意从陆地的方向进入城镇。他们做好了随时把剑战斗的心理准备。



“说起来,也是奇怪啊。”



这么大规模的港口,应该能看见更多士兵的身影才对。然而,乍一看,并没多少像士兵的模样的人。尽是一些商人或者船员,还有庶民或者是奴隶。



“是躲起来了吗?但是,有要躲起来的理由吗?”



将兵力集中于国都伊拉克里奥,有必要的话一口气往目的地笔直前行。席尔梅斯没有知道吉斯卡尔变更战略的理由。



“管他呢,总之,先弄两匹新的马来。”



名为布鲁汉的失去马匹而没有活力的特兰的双眼中,放出了光芒。



过了一会儿,港口发生了骚动。发现了两名士兵的尸体,两人都是被一刀砍死的。另一方面,本应由他们二人骑着的军马,失踪了。



新马尔亚姆的国王吉斯卡尔,极为认真地执行着他执政者的任务。



他从帕尔斯被赶走,放弃了鲁西达尼亚。对吉斯卡尔而言,只有马尔亚姆还是握在掌中的王土。整备因内外战乱而荒废的土地,促进马尔亚姆人与鲁西达尼亚人的融合,整顿统治机构。他本就是喜爱政治与军事,更甚于美酒与美女的类型的人。比任何一名臣下都热心地工作,不分昼夜地处理国政。



军事方面的话,向帕尔斯国与国王亚尔斯兰的复仇的心绪绰绰有余,然而冷静地思考一下,胜算很低。脑内浮现出达龙与那尔撒斯的名字后,复仇心的灯火瞬时微弱了。



“如果要扩张领土,就朝北方去。”



眼下,吉斯卡尔正含糊地考虑着。马尔亚姆的北方不存在像样的国家,大大小小几十个部族不停地战战和和。



马尔亚姆被大陆公路排除在外,也不怎么富饶。正因如此,征服马尔亚姆后,吉斯卡尔的矛头指向了丰登富饶的帕尔斯。



但是,北方的蛮夷之地也非没有资源。那就是人口。强行带走那儿的男男女女,可以将他们作为奴隶,叫他们去开拓国内还未开化的地区,或把他们卖到海外。这些事交给旧马尔亚姆人去干。这样一来,马尔亚姆人会认为“有比自己更下等层次的人”,减少了战败所产生的怨恨。被虐待的奴隶的怨恨,也是往马尔亚姆人身上发泄。这便是“分割统治”的一石二鸟之处。



“可是,我也差不多该得有妃子了吧。”



他命令科里安特侯爵、特来卡拉侯爵、奥拉贝里亚卿等心腹,去寻找身份地位高的马尔亚姆美女。他们热心地接受了任务。下达敕命的同时,自己也有了得到喜欢的女性的机会,理所当然会对此热心。



勤奋的吉斯卡尔处理的文件比预定的还多,稍稍喘息一会儿。他朝桌上呼唤用的铃铛伸去手,呼唤侍从拿葡萄酒来。



就在这时,明晃晃的刀抵在了吉斯卡尔的喉咙上。他动了动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右半边脸给薄布遮盖住的男人的面容。男人身着马尔亚姆的军装,而且刀刃上已经沾上了血迹。



“你、你这家伙是……”



“许久不见了,王弟殿下——不,国王陛下。”



席尔梅斯预测到了吉斯卡尔的下一句话。很容易就给他猜中了。



“你还活着啊!”



“多亏陛下的洪福,不对,是依亚尔达波特神的加护吧,好几次都捡回了本该失去的性命。”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接下来,说来话长啊。哪里有能静下心来,谒见我的房间的话,就在那儿慢慢地进行我们久违的叙旧吧。”



吉斯卡尔呼吸了三次。一次深呼吸,一次浅呼吸,又一次深呼吸。留下心中的疑惑,将恐惧与狼狈基本排出体外,吉斯卡尔开口说道。



“好吧,你跟着我来。但是,把剑收起来。这是为我们双方好。这你明白的吧?”



席尔梅斯明白了。一边以眼神命令布鲁汉,自己也将剑收回剑鞘。看见这一幕后,吉斯卡尔以沉着冷静的表情与脚步走了出去。知道了无法逃走后,整个人反而冷静了下来。席尔梅斯作为战士是如何的勇猛、狡猾,而且毫不留情,这一点吉斯卡尔十分清楚。



席尔梅斯和布鲁汉于“新马尔亚姆国王”身后半步,以左右夹击之势跟着走了出来。席尔梅斯看透了,吉斯卡尔的冷静实则为演技。但是,面对生命危险的情况,还演出王者风范非常不简单。



吉斯卡尔招呼着把客人带到了一间,并不算宽敞,但令人心情舒畅、暖和摆设高雅的房间。







坐在马尔亚姆式低矮的安乐椅中,席尔梅斯用捉弄般的口吻问道。



“话说回来,我们敬爱的波旦大主教情况如何?”



“已经死了。”



吉斯卡尔第一次多少带着些愉快的心情,立刻做出了回答。席尔梅斯隐去脸上的表情,凝视着“新马尔亚姆王”,他的视线之中带着毒气。



“是陛下下令诛杀的吧。”



“是正当的处刑。”



“这叫人觉得有些可惜了。”



“可惜?有什么好可惜的?”



“没什么,可以的话,我想亲手杀了那只狂犬献给陛下的。会成为不错的礼物,但是可惜了啊。”



“处决区区一个波旦,还没有必要借用你的手来。事实上,也没有借你的手。”



吉斯卡尔露出讥讽的笑容说。他说的是事实。回想起杀死波旦之前的痛苦、烦闷,吉斯卡尔在此的三年间,可以说比席尔梅斯过得更为辛酸。



“抱歉,在下深感抱歉。不愧是陛下,已经将马尔亚姆完完整整地统治着了。”



躲开令人不悦的视线,吉斯卡尔望向了布鲁汉。身着的是马尔亚姆的军装,但他是哪国人,这一点吉斯卡尔不好判断。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特兰人,但毫无疑问是席尔梅斯的忠诚的部下。



“那么,你现在突然出现的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想借贵国的兵力,贯彻我最初的志向。换而言之,就是再次出兵帕尔斯。”



吉斯卡尔咂了咂舌。



“老实来说的话,马尔亚姆人作为士兵并不怎么可靠。”



“有弱到这种程度吗。”



席尔梅斯同他装傻充愣起来。他看穿了吉斯卡尔真正的想法。若是率领鲁西达尼亚并远征帕尔斯,马尔亚姆国内的守备便变得薄弱。眼下马尔亚姆人还是老老实实的,然而吉斯卡尔若是不在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正因为有马尔亚姆的存在,吉斯卡尔才免被叫作“失去了一切的男人”。绝对不能拱手让给席尔梅斯,他这么想着,明白了对方的心情。



对血统无谓的执着,既是席尔梅斯的弱点,也是他的极限,但是他本人却没注意到这一点。讽刺的是,席尔梅斯误解了伊莉娜内亲王给予他的纯粹的爱意。身为伊莉娜的丈夫的自己才应该得到民众的支持,席尔梅斯如此单纯地陷入了沉思。索性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把吉斯卡尔从王位上踢下,今后也能轻松些。



“你现在有多少兵力?”



面对席尔梅斯的质问,吉斯卡尔流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却又不能不回答。不回答的话,将会给他造成更加不愉快的回忆。



“鲁西达尼亚兵差不多有七万,马尔亚姆兵有十二、三万的样子。”



“嚯,数量不少啊。”



“不可能一次性动员全军,让整个国家都空了啊。”



“即便如此,也能动员十五万吧。”



“蒙菲拉德或波德旺还活着的话,按你的意思出军也不错,但是他们都不在了。”



“失去了两位良将着实可惜。”



席尔梅斯虚情假意地装出痛惜的模样。



吉斯卡尔努力着做出一个冷笑来。



“你像是做了不少方便的打算啊,世间上还是有许多不如自己所愿的事的啊。”



“陛下不愿亲征的话,请把十五万兵力借给我。”



“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



“那样的话十万也行。”



吉斯卡尔费了不少功夫才忍住不大声叫喊出来。



“你再继续胡说八道的话,可不是一句玩笑话就能解决的了。”



“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在开玩笑。”



席尔梅斯淡淡地一笑,吉斯卡尔仿佛看见了蛇的笑容。



“你这么说,是有能灵活运用马尔亚姆兵的军略吧。”



席尔梅斯语气轻快地做出回答。



“把马尔亚姆人组成的部队,当作弃子来使唤就行了。诱饵、殿军、做抵挡弓箭的肉盾,有很多种用法!”



吉斯卡尔发出了呻吟声。



“我可是马尔亚姆的国王啊。”



“似乎是叫作凯法尔尼斯王朝对吧。”



席尔梅斯知道吉斯卡尔还未迎娶王妃。这并非什么秘密。不如说,马尔亚姆人也好,鲁西达尼亚人也罢,都津津乐道于吉斯卡尔会选一位怎样的美女。席尔梅斯来到王都伊拉克里奥后,不知道听到了十几次谣传。



“但是,王朝是由初代、第二代、第三代……一代代继承下去才能被如此称作。只有一代是不能称作王朝的。”



“……”



“因此,僭王亚尔斯兰的政权,也没被称作王朝。还是说陛下您想看着亚尔斯兰二世登基吗?”



因为吉斯卡尔沉默了,席尔梅斯继续在对方的心间伤口上撒盐。



“帕尔斯国的历史上,想必定是留下了辛辣的记录吧!从遥远的鲁西达尼亚率领大军涌入帕尔斯,大败一场。被他们网开一面留下性命,勉强保命来到马尔亚姆,终其一生活在失败中的胆小鬼。别说展开报复的行动,这件事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不知羞耻的家伙。这人的名叫——吉斯卡尔。”



吉斯卡尔的脸上染上了吓人的黑色怒气。他的自尊心与自制心发出了奇妙的声响,像是爆裂了一样。尽管如此,吉斯卡尔还是靠着一种奇怪的力量抑制着自己。



他不认为席尔梅斯是比自己更杰出的家伙。吉斯卡尔绝不承认这一点。但是,现在在这儿不听从他的计策,绝对会被他给杀了。在这之前,作为人质保障席尔梅斯等人的人身安全,又不知会碰上怎样的遭遇。曾经在帕尔斯的王都叶克巴达那发生过,被应囚禁俘虏了的安德拉寇拉斯王,反过来当作人质给挟持的事。那时的痛苦与屈辱,再度于心间苏醒。而且那种感受十分浓郁。



眼下不管怎样都必须逃走才行。



“我明白了。朕似乎是忘记霸者的气概了。现在再一次和你联手吧。”



席尔梅斯的脸上划过冷笑,抽出了剑。



“您的卓见叫在下钦佩。新马尔亚姆国王陛下。”







将视线转到邱尔克的国都赫拉德。



可谓是突如其来的事故,一群怪异的家伙国家的中枢地区,杀害了绝对的专政者卡尔哈那王。亲自取下卡尔哈那王首级的特兰魔将军伊尔特里休,坐在阶梯式宫殿中,异形的怪物在街道上大摇大摆地走动,民众们家门紧闭在恐惧中不停地颤栗。



前所未闻的混乱之中,伊尔特里休冷冷地望着魔道士古尔干的身影。



往酒杯中斟满白色、浑浊酒液后,伊尔特里休重新把脚搁在王座上,故意摆出一副充满好奇心的模样,看着魔道士的面庞。古尔干卑躬屈膝地说道。



“全都斟完了呢。无论如何,请您尝尝看。”



“颜色的确和马奶酒很像,但是……”



“当然了。这就是马奶酒。”



“闻上去似乎和我知道的有些不同啊。”



“这个么,小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古尔干忍了又忍、忍了又忍。他和伊尔特里休都身为魔人,两者又都各自具备自我意识。古尔干在心里丑诋着年轻的特兰的霸主。



“赶紧把酒杯喝干,你这个特兰的野蛮家伙。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假装自己是大陆公路的王者。适合你的最多也就是蛇王大人的唾沫了。”



不知他是否清楚古尔干内心所想,伊尔特里休举起夜光杯说道。



“你来喝。”



“哈?这是为了伊尔特里休大人您特地准备的……”



“也让你来尝一口味道。”



伊尔特里休向古尔干射去的是不信任与嘲弄的视线。这第七位魔道士突然明白了。原来如此,是叫他试毒。不愧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了先王,篡夺了特兰的王位的男人。



话虽如此,这么干毫无意义。



“像我这样的人先尝味道,不会污染了杯子吗?”



“我不介意这种事。赶紧尝一口。”



“那么,恕小的冒昧了……”



古尔干从伊尔特里休的手中,恭恭敬敬地接过杯子来,先把它高举向上方,再拿到嘴边。



在伊尔特里休的凝视之下,古尔干很明显地倾斜了夜光杯,喝下了马奶酒——称之为马奶酒的液体。野蛮人爱喝的糟糕味道的酒,产生这种想法的可能是,古尔干黑暗的心胸中仅剩一丝的人性的碎片。与之相比,帕尔斯的葡萄酒浓郁的芬芳真是……



“等一下。”



伊尔特里休举起一只手制止了魔道士。



“已经尝够味道了吧。把杯子给我。”



古尔干装模作样喝酒的伎俩非常逼真,因此伊尔特里休深感意外。



古尔干笑着掩盖了他内心对伊尔特里休的反感,一脸奇妙的表情将夜光杯拿离嘴边。他郑重地手持酒杯,将它递给了伊尔特里休。伊尔特里休几乎是将酒杯给抢回来的。他想着,尝味道喝一口就足以,却喝下了三分之一之多,真是个贪心的家伙。



带领着数万骑特兰的精锐部队,驰骋于旷野之上,能平静地砍杀数十人的男人,居然固执于一杯酒。况且,命令古尔干喝酒的正是伊尔特里休自己。他很显然的已经失调了。



伊尔特里休用不亚于古尔干的喝相,将夜光杯喝了个底朝天。



一段时间中,大脑与胃袋麻痹于熟悉的草原的味道中。他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命令说若是还有更多马奶酒的话全部拿来。



“哇。”



室内回响着浑浊的叫声。夜光杯从伊尔特里休的手中滑落。酒杯被摇摇晃晃起身的伊尔特里休的脚给踩得粉粉碎。想再次发出大叫,却没发出声音,从口中喷吐出不知为何物的液体。



“你以为血就是红色的吗?蛇王大人的血是白色的。完完全全上当了啊,这个野蛮人。”



古尔干很快抑制住自己发出的奇怪的笑声,然后用手指吹响口哨。微暗之中出现七、八个丑陋的影子。是一群提着大箱子的有翼猿魔。



这个箱子是搁置在迪马邦特山地底的东西。由人骨做成,令人恐惧的棺材。



躺在其中的死者,伊尔特里休曾在战场上见过。是自凯▪霍斯洛以来,被称之为豪杰的男人的帕尔斯王。



“安德拉寇拉斯……?”



伊尔特里休的声音,稍稍有些走样。即便他像个魔人一样生活在充满暗红色的火焰的世界里,对眼下的这个情况也感到太过诡异。无论由人骨做成的棺材也好,慢慢从棺材中坐起的死者也罢,还是那人的容貌,对作为草原之民出生的伊尔特里休而言,只能认为是既丑恶又奇怪的事。



从摆在地上的棺材中起身的死者,身着帕尔斯国王的服饰,然而死后三年有余,也未化作白骨或木乃伊,保持着生前的容貌与身姿。伊尔特里休觉得怪之又怪。但是死者的面色超乎平常的显出黑青色,双眼红如火中的红宝石。黑色的嘴唇微微一动,吐露出高傲的声音。



“朕是蛇王撒哈克……”



“说、说什么瞎话。有病吧,这个人妖……蛇王什么的,不是被埋在迪马邦特山的地底吗?”



连伊尔特里休这个超乎常人豪放刚毅之人,也被卷入了狂乱与困惑的漩涡之中。他再次从体内吐出液体。仿佛像要排出残留于体内的人性似的。



古尔干发出胜利的叫声。



“伊尔特里休,这位大人才是万物的支配者,天地的统治者,世间一切生物的主君,蛇王撒哈克大人啊。给我跪下,还不磕头吗!”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安德拉寇拉斯还是蛇王,这家伙就是万物的支配者什么的吗?真是笑死人了……”



类似口水的液体不停地滴落在地,伊尔特里休依然没完全屈服。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搭在挂在腰际的剑上。古尔干的内心惊讶不已,却非常从容地注视着他的动向。



伊尔特里休的豪剑斩断了如浑浊的流动物体般的空气。这一斩击与其称之为斗志或愤怒,更像是恐怖与厌恶的产物,但是他至少没有逃跑。



周围的有翼猿魔们发出像是要令耳朵腐烂了的奇怪的叫声,跳跃至地板上。



“去死吧,人妖!”



伊尔特里休在那个瞬间,从灵魂深处发出颤栗来。安德拉寇拉斯用手接住了能将马首砍断的猛烈的斩击。安德拉寇拉斯用右手的手掌握住了赤裸裸的刀刃。



伊尔特里休发出咆哮声,同时迅速地抽回他的刀刃。安德拉寇拉斯右手手指七零八落地落在地上,手掌因深刻的斩击裂成两段。事情本应如此。



然而安德拉寇拉斯握住了必杀的刀刃后,轻轻地转动了手腕,发出异样声音的刀刃破碎了。未流下一滴血的手,伸向了伊尔特里休的喉咙。



“请您稍等一下,蛇王大人。”



魔道士古尔干以双膝前进着。



“这个人能替您派上用场。他拥有率领蛇王大人的军队,去蹂躏帕尔斯的力量,让他活下去对您更有利。”



古尔干转身面朝着特兰人说道。



“怎么样,伊尔特里休,你明白蛇王大人的神威了吧。亲眼见了,亲耳闻了,全身实际体验到了吧。你头抬得太高了。给我趴下来乞求蛇王的慈悲!”



现在,伊尔特里休的眼中失去了无敌与刚毅的光辉,化作了恐怖与混乱的深渊。尽管他还站着,这段时间里,蛇王的血在他体内飞驰,逐渐将他侵蚀、腐化。他伟岸的身躯颤栗着,牙关咬紧发出微弱的声音。



如魔像般矗立着的“安德拉寇拉斯”再次张开他黑色的嘴唇。



“朕的兄弟们饿了。”



魔像的双肩生出粗长如树枝的东西,扭动着、弯曲着、蠕动着。



“本想让它们吃了这两人的脑子填饱肚子,就宽恕了他们吧。作为报答,发誓效忠于我。”



声音并非特别巨大,他的一言一语却犹如雷鸣轰隆,产生了挂毯随之飘动的风。满面大汗淋漓,肩膀做着或大、或小的喘息的“特兰的狂战士”,左脚往后退一步做出拼死抵抗烈风的站姿,然而他极限还是到来了。



他发出如濒死的野兽般微弱的咆哮。伊尔特里休的双膝弯曲了,双手触及到地面。心气高傲的特兰人垂下脑袋,汗水不停地滴落在地上。



在伊尔特里休右后方的蕾拉也跪在地上。她也同样被夺走了过去的健全,在魔道的黑暗沼泽中挣扎着。她没法考虑为何现在身在此地,一思考激烈的头疼便向她袭来。她的左手手腕上,银色的手镯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这样一来——



西方有密斯鲁,西北方有马尔亚姆,东北方有邱尔克,在国内的地底还有蛇王撒哈克。由北方达鲁邦特内海而来的马尔亚姆水军,由南方大海而来的密斯鲁水军。于空中拍动着翅膀的蛇王的眷属。



所有的方向都有敌人等候着,帕尔斯迎来了帕尔斯历三二五年十一月的结束。距离第一次亚特罗帕特尼会战已有五年,亚尔斯兰王即位后也已有四年,暂且能说没有敌人的地方,只有东方的辛德拉。



这时亚尔斯兰才刚刚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