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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暗云密布(1 / 2)



贾斯汀·钱伯斯独自一人走下通往地下室的阶梯。



他是哈利斯真教会地位最高的圣职者,也就是所谓的教皇。理论上不管到哪去,都会有人随侍在侧。



如今他却在深夜独自前往表面上并不存在、教会之中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地下室。这是哈利斯真教会——及历任教皇刻意隐瞒的真相。



「……嗯。」



地下室的入口——厚重的铁门开启。



明显跟先前气氛大异其趣的异样景观,呈现在贾斯汀的面前。



完全没有多余的装饰,取而代之的是整面墙壁——不,应该说几乎将墙壁完全遮住、排列整齐的储物柜,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器材与工具。有玻璃制品、金属制品、树脂制品,连光看外表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造出来的东西都有。别说是名称了,贾斯汀甚至不知道这些物品的用途。



不管怎样,现场弥漫相当诡异的气氛,难以想象这里竟然是宗教设施——大圣堂的地下室。



抬头往上一看,除了充当照明器具、自天花板垂下的油灯之外,还有好几条绕来绕去的管线。管线有粗有细,有些在中途分叉、会合,或是跟圆形的容器及四角形的器具链接在一起。这些东西也完全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而地下室的主人,就站在最里面的地方。



「欢迎来到我的研究室。」



说完之后欠身行礼的人,是个身材高姚的女子。



年纪大约二十几岁,象征热情的红发束了起来,自左肩垂下。身上穿着黑色的连身长裙,刻意露出大半边的胸部,穿着打扮完全不像是教会的人。将她误认为娼妇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吧。至少——除非看到她的双手,否则大概没几个人一眼就看出她是个炼金术师。



她的双手戴着长达手肘的白手套,手背部分描绘着结合各种文字与记号的复杂图案。这是炼金术师经常使用的炼成阵。事实上,炼成阵只是一种设计图,并非直接拿来使用,同时也具备类似直尺这种测量器具的功能,不过贾斯汀当然也不知道。



亚萝斯拉法·贝那古——这就是女子的名字。



「听说你要给我看个好东西?」



贾斯汀如此询问。



「是的,这边请。」



亚萝斯拉法指着地下室的深处,脸上露出妖娆的笑容。



地下室的深处还有一扇门,不过这里的门是木制的。



「猊下,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如此询问的亚萝斯拉法笑得十分戏谑。



「心理准备?」



「是的,您应该会有些吃惊。」



她平常的言行举止总是令人想入非非,不过今天这种吊人胃口的感觉,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样。



「你总是替我带来莫大的惊喜,还有什么能让我更惊讶的?」



贾斯汀微微苦笑,如此表示。



「……那就请看吧。」



亚萝斯拉法打开木门,示意贾斯汀进入房间。



房间的正中央有个大型水槽,里面装满了宛如鲜血一般的红黑色不透明液体,应该是圣油槽的一种吧。纵深细长的容器,无论大小或是外型都像极了立在墙边的桶棺。



「真的是让您久等了。为您展示贝那古式〈御使〉的试作体。」



以流畅的语气如此宣布之后,亚萝斯拉法拉住从天花板垂下来的铁链,轻轻一扯。



圣油槽顿时冒出一个泡泡。



接下来的瞬间,圣油缓缓形成一个漩涡,水位逐渐下降,看来是将圣油排出圣油槽。随着圣油减少,隐藏在不透明液体另一侧的物体随之现身。



「这是……?」



贾斯汀的语气确实流露出些许惊讶。



他命令亚萝斯拉法制造全新的第十四个〈御使〉,但他一直认为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原本制造〈御使〉的人,是前任教皇一手扶植的炼金术师家族,然而这个家族的后代子孙伊鲁吉娜·乌鲁邦犯下『叛逆』罪遭到处刑,之后绝大多数的技术都已经失传了。



原本以为只要解读伊鲁吉娜家族代代相传的技术,制造出相同的〈御使〉应该是不无可能,想不到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成功了,看来这件事比贾斯汀想象中更加容易。还是说亚萝斯拉法拥有过人的优异才华呢?



「这是〈御使〉……?」



几缕红黑色的液体,自雪白的身躯汨汨流下。



端坐在圣油槽的底部,背靠着圣油槽侧边。



外表看起来非常纤细,流线型的柔美曲线构成了轮廓,十足妖艳。不需检视胸前的隆起,也知道这是女性的身体。



身为人造人的〈御使〉没有女性型。应该说截至目前为止没有。



若要探究人类最原始的形态,男性的形象才符合哈利斯真教会的教义。



世界诞生之后,唯一存在的人类是个男性。因此人类无须争执,也从未憎恨或是发怒,自始至终都是神的宠儿,享有不老不死的特权。若男子就这样生活下去,将会塑造出无趣却安定的世界。



然而男子耐不住寂寞与无聊,仿效神的做法,以部分的肉体制造出女人为伴侣。结果忌妒与愤怒诞生于这个世界,人类开始争权夺利。遇见跟自己相似、却又不尽然相同的存在,让人类学会了比较,再也无法维持原本的纯真无邪。



因此哈利斯真教会以『导致原罪』为由,将女性视为比男性低等的存在,尊贵的〈御使〉当然也统一采用男性的形象。



「设计成女性有何意义?」



「当然有。」



亚萝斯拉法得意洋洋地点点头。



「选择女性型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是针对〈蓝色御使〉的因应对策。由于对方显然对于哈利斯真教会有所警戒,与其采用明显是敌人的男性形象,女性的形象反而容易让对方有所轻忽。」



这个〈御使〉原本是为了暗杀被称为〈苍钢的冒渎者〉或是〈蓝色御使〉——也就是失控的第十三个〈御使〉而被制造出来的。〈苍钢的冒渎者〉极有可能认为〈御使〉一定是男性的形体,如果换成女性接近他,应该很难有所提防。



「另一个原因呢?」



「这次为了对抗〈蓝色御使〉,因此不从充当核心的灵魂消去原本的人格,以维持自主行动为前提。」



教会所持有的人造人——也就是〈御使〉,纯粹只是在传教之际创造奇迹的存在,简而言之就是所谓的招牌,不需要自主行动所需的自我。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是跟负责操纵的人一起行动,视民众的反应展现各种奇迹般的能力,达到震慑的效果。



然而,〈苍钢的冒渎者〉却具备自我。



这就是〈苍钢的冒渎者〉成为最大的威胁,也是伊鲁吉娜·乌鲁邦遭到处刑的原因。



〈苍钢的冒渎者〉本身并非特别优异,性能也跟其他的〈御使〉在伯仲之间。可是具备自我的〈苍钢的冒渎者〉不需等待命令,一旦跟同类战斗,无法自行思考的人偶完全跟不上〈苍钢的冒渎者〉的速度。



充分掌握状况、选择战术、付诸实行。



有没有这方面的自主性,在斗争的现场将会造成致命的差距。



当然,只要从传教骑士团派遣几个部队,即使人造人再怎么厉害,挟着数量上的优势加以击毙也并非不可能。然而这么做不符合比例原则,而且也等于是将哈利斯真教会内部的丑闻公诸于世。



考虑到教会的名声,无论如何都要私下了结〈苍钢的冒渎者〉。因此需要整体能力相当于〈苍钢的冒渎者〉的杀手。



具体的关键就是在制造〈御使〉之际,充当核心的『灵魂』……跳过洗净被称为表面污垢的人格及记忆的过程,直接保留下来之后加以完成。



因此——



「这次所使用的灵魂,前世是一名女性。若强行塞进男性型的肉体,难保不会产生不必要的混乱。这实在是无谓的赌注。不但有性能无法完全发挥的可能性,万一在混乱之后造成失控,甚至与我们哈利斯真教会为敌,就实在是令人不忍卒睹了。真是的,这非但毫无意义,甚至还对我们有害。」



「……原来如此,言之有理。」



贾斯汀眯起双眼,凝视着坐在圣油槽底部的赤裸少女。



「现在能动了吗?」



「完全没问题,能动。」



亚萝斯拉法露出挑衅意味十足的微笑,旋即轻敲圣油槽的玻璃表面。



「起来,快点起来跟父亲大人问好。」



「父亲大人……?」



贾斯汀的视线流露出些许的疑惑。在他的注视之下,第十四个〈御使〉睁开双眼。



无力倚靠在玻璃表面的身体微微伸展,双手撑住底部,以流畅的动作站了起来。任凭圣油的红色滴状物自金色的长发滑落,〈御使〉走向玻璃表面,左右手掌紧贴其上。



「父亲、大人……?」



〈御使〉的脑袋微微一偏,注视着贾斯汀。



红色的瞳孔映照出大感困惑的教皇面孔。



「……父亲大人是怎么回事?」



「猊下知道人造人的材料是什么吗?」



亚萝斯拉法一脸愉悦地反问。



「材料……?很抱歉,我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



人造人的制作方法及材料是炼金术的精髓,贾斯汀是个外行人,当然不可能知道。不过从浸在圣油槽里面来判断,大概可以想象圣油也是材料之一。



「这是自然,确实是再自然也不过……那我就说出答案了。人造人的材料之一,就是人类的精液。」



「……真是没想到。」



「将人类的精液置入蒸馏器,腐败之后就会出现透明的人形物体。每天给予人类的血液,就会长出身体……实际执行起来当然没那么简单,不过基本上确实就是如此。」



亚萝斯拉法说到这里,吐出鲜红色的舌头舔舔嘴唇。



「至于这些精液是从哪弄到的,需要我来为您解答吗?」



「……父亲大人。」



才刚诞生不久的人造人睁着血红色的双眼持续凝视贾斯汀,似乎完全不了解眼前的教皇与炼金术师之间的对话。







结果四天之后,贝鲁达依旧待在席林古斯公馆。



人手不足的情况还是存在,而且薇若妮卡似乎尚未完全相信弗里多兰多的人,除了贝鲁达之外,几乎不曾跟其他人说话。虽然有人认为只有贝鲁达一人的话,薇若妮卡图谋不轨的时候恐怕无法因应,然而当初薇若妮卡在受伤的情况下,依然跟亚伦等三名传教骑士战得难分难解,此时此刻根本无暇调配足以压制薇若妮卡的战力充当警卫,结果,只能由贝鲁达继续照料薇若妮卡的生活起居。



贝鲁达倒是并未对负责照料薇若妮卡这项工作有所不满。



没有特殊专长的自己获派工作——应该说终于有自己能做的事情,反而让贝鲁达十分欣慰。只是连续好几天都必须过着跟行成分隔两地的生活,这点是贝鲁达唯一的不满,也是让她感到不安的原因。



「那个……」



贝鲁达带着全新的绷带及盛满热水的桶子和毛巾来到客房,躺在床上的薇若妮卡刚好起身。



总觉得薇若妮卡似乎事先知道贝鲁达即将进入房间的样子。她是从微弱的脚步声听出来的吗?还是感受到所谓的气息呢?这点贝鲁达并不清楚,不过她从未见到薇若妮卡毫无防备地睡在床上的样子。即使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多少也知道她还醒着,自始至终都给人一种安静休养恢复体力的印象。



「我要换绷带……顺便擦拭身体……那个……可以吗?」



贝鲁达怯生生地询问。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可是薇若妮卡依然散发出受伤野兽特有的气息,总觉得冒然接触的话,可能会突然被咬一口。



只是贝鲁达似乎想太多了。



「……麻烦你了。」



薇若妮卡表示歉意。



「那……」



「不必,没关系,我自己脱。」



举起单手制止贝鲁达后,薇若妮卡自行解下睡衣。由于大家都是女人,倒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不过或许是受伤的关系,她的动作还是有些不自然。



「我先解开旧的绷带。」



于是贝鲁达拆下沾满血迹及汗水的绷带。



贝鲁达不是医生,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但以一天一次来计算,这也是第四次了,多少比以前熟练。她小心翼翼、全神贯注,尤其注意不要碰到伤口,接触薇若妮卡结实的身体。



贝鲁达心想——这跟自己的身体完全不一样。



贝鲁达当然并不胖,身上却没有薇若妮卡那种结实的肌肉。贝鲁达的肌肤柔软,是指尖轻轻一戳就会陷下去的那种感觉;然而薇若妮卡的皮肤特别有弹性,直接将指尖弹了回来。



结实精焊的身体,令人联想起强壮的野兽。



身上留有好几处伤痕,有些是新伤,有些是旧伤,大大小小都有。这些伤痕就像是无声的故事,将她前半段的人生娓娓道来。



相较之下——自己虽然称不上好命,人生倒也稳定顺遂。至少完全没有起过『战斗』的念头,也不曾跟其他人竞争。这辈子从未主动去做些什么,一直活在他人的规划之中。



在薇若妮卡的眼中,或许自己是既丑陋又可悲的存在吧。贝鲁达甚至有这种想法。



「伤口几乎都愈合了。」



薇若妮卡以异常清醒的眼神,注视绷带之下的伤口,做出如此的判断。



「是啊。」



贝鲁达将拆下来的旧绷带卷起来收入袋中,点点头。



伤口并没有化脓的迹象,红肿的地方今天也终于消退了。正如薇若妮卡所言,下次换绷带的时候,绷带上面应该看不到血迹了吧。内脏也没有受伤出血的迹象,看样子应该很快能完全康复。



可是……



「……原本的伤势就不重,止血就足够了。」



「足够……?」



薇若妮卡的语气,彷佛表示不需要进一步的治疗,贝鲁达不禁露出疑惑的神情。



之后薇若妮卡静静地让贝鲁达擦拭身体,让她在受伤的地方缠上绷带,这才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开口说话。



「谢谢你的照顾。」



「别这么说……一点小事罢了。」



「我的同伴还在亚德列,他们都被抓起来了。」



薇若妮卡的口中突然冒出这句话。



「呃?啊,佣兵的同伴吗?」



「是的,还有雇主。合约到期之前,他们也是同伴。」



薇若妮卡如此表示。等到伤口包扎完毕,她立刻从床上站了起来。



「呃,要去哪里?」



「去把同伴救出来。」



由于薇若妮卡的语气十分平静,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贝鲁达才明白这句话的含意。



「咦?可是——」



「承蒙你的照顾,感激不尽。请顺便告知我的武器和装备放在哪里。」



「…………」



事出突然,贝鲁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见她的嘴巴彷佛喘气似地张开又闭起来、闭起来又张开,持续了好几次之后——



「就、就算伤口已经愈合……不好好休养的话,马上就会……!」



贝鲁达知道这句话漏洞百出。



薇若妮卡的目的地是亚德列。



那是传教骑士团当成中继基地的城镇。驻留于镇上的传教骑士少说也有两百人,而且那种可怕的武器——守护圣人像也有三具以上。



单枪匹马杀进敌阵,不可能全身而退。这已经不是伤口会不会裂开的问题了。即使薇若妮卡的身体状况正值巅峰,一定也会死于非命。



可是——



「……我受够了。」



薇若妮卡凝视着贝鲁达。



「我已经受够了抛下其他人独自逃命。」



这代表薇若妮卡过去曾经抛下某人独自逃命吗?薇若妮卡的双眼,彷佛凝视着比这次从亚德列逃到弗里多兰多还要更遥远的另一个彼端。



「可是……可是……」



贝鲁达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能让薇若妮卡离开这里,然而自己无法改变这个女佣兵的想法,更不可能强行阻止。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顶多只能稍微照料她的生活起居。如果自己再聪明一点,说得出一两句头头是道的话语,或许可以劝她回心转意。一想到这里,贝鲁达感到懊恼无比。



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贝鲁达左右为难的时候——



「贝鲁达,薇若妮卡的伤势如何?」



这句问话伴随敲门声传入耳中。



发现声音来自自己所侍奉的主人之际——贝鲁达和薇若妮卡还来不及回应,房门就应声开启。



出现在门后的人,果然是行成。



只见他——



「…………」



就这样僵在原地。



贝鲁达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再度打量薇若妮卡之后,顿时恍然大悟。



薇若妮卡并未穿上衣服。身上只有一条内裤,上半身赤裸,大腿以下也是一丝不挂。这当然是为了擦拭汗涔涔的身体,做好个人的清洁工作。



(插图)



「…………」



薇若妮卡万万也没想到居然会以半裸——不,几乎是全裸的模样跟行成见面,顿时睁大双眼全身僵硬,甚至忘了举起双手遮掩胸前的美乳。



于是——



「啊、这、我、对、对不起!」



行成连忙原地转了半圈,背对贝鲁达和薇若妮卡。



贝鲁达发现行成双耳通红。每次贝鲁达为了『奉献』,趁着行成洗澡之际闯进浴室的时候,行成总是不为所动,如今他却显然慌了手脚。



「…………」



真是令人羡慕……贝鲁达的脑中浮现出完全划错重点的念头。



这就是所谓成熟女人的魅力吗?



「阿成?」



塔莎和邬尔莉洁也自行成身后出现。



两人从行成腋下的缝隙往房间里面看,这才发现回过神来之后伸出双手遮掩胸部的薇若妮卡。



「……阿成。」



塔莎眯起镜片后方的双眼,呼唤行成的名字。



另一方面——



「哦哦,伤势差不多都痊愈了呢。」



邬尔莉洁却显然偏离重点。



这个少女是植物型地神的眷属——也就是地神的一部分,很多想法都跟人类大异其趣。现在也是一样,明明就看到近乎全裸的薇若妮卡,也看到当着薇若妮卡的面羞红双颊的行成,然而从她的言谈之间,却透露出她彷佛只注意到伤势的痊愈与否。



「那、那个,这……不是啦,不是这样,而是……」



贝鲁达连忙替行成辩白,却想不到适当的说词。



「……胸部?」



塔莎以怨恨的神情如此询问。



经塔莎这么一提,薇若妮卡的胸部确实比塔莎和邬尔莉洁丰满。而且乳房下缘一直到肚脐的线条非常结实,更是给人一种强调胸部和臀部的印象。



「不是这样!这是误会!单纯的意外!」



回过神来的行成连忙解释。



「……未来的潜力。」



塔莎完全充耳不闻,甚至还摸着自己的胸部,似乎正在确认什么。就贝鲁达所知,行成也没碰过塔莎,或许行成比较喜欢成熟的女人也说不定。



(胸部的话……)



自己也不是没有,不过应该不只是胸部够大就好了吧?



就在贝鲁达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



「…………」



薇若妮卡叹了口气。



只见她的脸上浮现一抹苦笑,心情似乎缓和了许多。亲眼目睹行成等人少根筋的互动,凝聚于胸中的悲怆决心,大概不知道滚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看样子她应该不会立刻飞奔而出。



贝鲁达稍微松了口气。







把借来的睡衣折好放在床上,薇若妮卡换上自己的战斗服装。



「…………」



沾满血迹的战斗服装已经被清洗干净,这倒是没什么好讶异的,不过连衣角绽开的线头及被武器刺中之际所造成的破口都修补整齐,着实令人感到意外。看来应该是贝鲁达修补的。老实说,缝纫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不过一看就知道修补的时候非常细心。这么说来,当初她好像是受不了两人无言以对的情况,才主动找事情来做。



「那个……」



「——短剑。」



「……是。」



薇若妮卡伸出手来,贝鲁达便乖乖地将入鞘的短剑递了出去。



她现在依然反对薇若妮卡返回亚德列,却也没打算使出藏起衣服或是扣留装备之类的小伎俩。没收他人的物品,让她感到十分抗拒。



贝鲁达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不好意思,请给我一杯水。」



「啊、好、好的。」



薇若妮卡提出要求,贝鲁达便点点头,顺便带着装有换下绷带的篮子走出房间。薇若妮卡是料到贝鲁达会在自己整装完毕之后再度出言劝阻,才借故将她支开。



令人惊讶的是……一打开衣柜的门,除了长柄战斧以外,所有装备及行李全都收在里面。这大概是因为贝鲁达没料到薇若妮卡竟然会强行逃脱,或者是认为薇若妮卡的体力有所不济的关系,抑或是她单纯信任薇若妮卡而已呢?从贝鲁达的模样看来,后者应该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



薇若妮卡带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歉疚感,离开了客房。



目的地是会客室。



她在休养生息的期间虽然从未离开房间,不过这一类的建筑物——领主或是当权者的豪宅——设计上大概都是差不多的,薇若妮卡知道哪一种类型的房间大约位于哪个方位。



身体当然还没完全痊愈。



不过,至少已经恢复到四处行走也不碍事的程度了。贝鲁达说的没错,跑跑跳跳可能会让伤口裂开,只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抱歉,可以耽误一点时间吗?」



走进会客室之后,薇若妮卡开口说话。



行成、塔莎及应该是豪宅主人的费欧娜正在会客室谈话,三人的视线同时落在薇若妮卡的身上。薇若妮卡全副武装的模样让费欧娜吃了一惊,行成和塔莎则是面不改色。是一点都不惊讶,还是早已有所察觉?



「有事想跟几位商量。」



「——这边请。」



如此表示之后,费欧娜指着旁边的空位。



「应该是挺复杂的问题吧?可以先让我们把事情谈到一个段落吗?」



「嗯。」



薇若妮卡点点头,坐在费欧娜旁边。



「呃……刚刚真是不好意思。」



行成伸出食指搔搔脸颊,向薇若妮卡致歉。



「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我接受你的道歉。」



薇若妮卡说道。



佣兵这个行业是男人的世界,而且是转战各地的买卖,换衣服的时候特别为薇若妮卡准备个别的房间或是帐篷,相当不切实际。即使如此,几名部下迄今还是让薇若妮卡享有特别的待遇,他们的用心固然令人感动,说真的也让薇若妮卡感到有些良心不安。



总之薇若妮卡已经不是纯真的少女,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行成,继续先前的话题吧。」



费欧娜如此示意。



「嗯。正如先前所言,我打算执行邬尔莉洁的提议。还有……考虑到往后的局势发展,需要可以对付远距离敌人的武器。」



说到这里,行成指着摊在桌上的图示。



看来应该是地图及——不知道是什么的简易构图,薇若妮卡觉得那应该是投石器。只是,若旁边的人物图示是同样的比例,那个投石器的规模可说是相当于巨大的攻城武器。



这几个人到底在讨论什么?



「关于远距离的问题,行成和塔莎的『枪械』还是不够吗?」



「关于这个,我想你应该有点误会。」



行成苦着一张脸,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



「『枪械』并不是射程距离毫无限制的万能武器。跟弓箭比较起来,它的射程固然非常远,不过超出一定范围的距离之后,威力就会迅速减弱,最重要的是精准度也会跟着下降,无法命中目标。」



说到这里,行成指着立在座椅旁边的长剑——不,应该是外型类似长剑的武器。



薇若妮卡眯起双眼仔细打量。这种武器的名字好像叫做『枪械』。



那是威力非常强大的武器,塔莎所持有的武器应该也是同样的种类。当初薇若妮卡手中的长剑,就是被那种发出轰然巨响的武器弹飞的。之前整理装备的时候她仔细检查过,整把长剑从中间断成两截。



那把长剑虽然只是便宜货,却没那么容易折断,至少薇若妮卡曾经多次以那把长剑跟对手互相交锋。也就是说,那种武器的攻击比剑士的斩击还要强上好几倍。



那似乎是射出型的武器,不过跟弓矢或是强弩不同,不会占据上下左右的空间。不但行动的时候便于携带,剑的部分跟敌人交锋时好像也可以使用。



如果可以弄到手,理应可以在拯救同伴——部下的时候派上用场。



「原来如此。根据〈迪朗达尔〉的借用者说法,想要击中小型目标确实是相当困难。」



「嗯,没错。所以虽然必须牺牲便于携带的优点,不过还是需要射程更远、精准度更高、更容易瞄准的这种『枪械』。更粗更长的枪身才能提高精准度,火药量更多的『弹药』才能缔造更远的射程,再加上远距离狙击不可或缺的『狙击镜』——不对,称之为望远镜比较妥当。结合这三大要素的『狙击枪』——就是——」



「…………」



薇若妮卡皱起眉头。



他正在谈论武器——这点薇若妮卡当然知道,不过谈话之中出现许多第一次听到的名词,听得她一头雾水。这个名叫行成的青年,是武器工房的工匠之类的吗?虽然独自在边境地区发展起来的怪异武器很常见,不过想到长剑被折断的事实,就携带式的个人武器而言,『枪械』的威力实在是大得吓人。



在特定的情况之下,那那种武器足以彻底改变士兵在战场上的战斗模式。



然而行成他们似乎正在谈论这种『枪械』还不足够的话题,甚至还打算制造出威力更强大的武器。



「所以,有什么事情要跟我商量?」



费欧娜询问。



「『狙击枪』首重精准度,如此一来为了确认精准度,就必须进行试射,以提升射手——也就是使用者的熟练度。关于试射的地点,不知道你有没有口袋名单?如果在山中射击,万一打中刚好路过的人,事情可就麻烦了。」



「地点……是吧?」



「必须具备弓箭也无法抵达的距离,射击的地方跟目标之间没有障碍物,而且它的周边地区平常不会有人接近——大概就是这样的地点。镇上不太可能,还是以城镇周边为主。」



「……以前举行地神仪式时,所使用的瞭望台如何?」



侧头思索的费欧娜如此提议。



「瞭望台跟神殿之间有一段距离。而且那个场所,原本是用来确定神殿所举行的仪式顺利进行,拿来瞄准目标的话,中间当然不会有障碍物。」



「嗯,有道理。这是我的盲点。」



行成大为赞叹地点了点头。



「既然是神殿周围,平常也不会有人没事在那里散步……只要我们小心一点就行了。」



「没错。若还是不放心,大可指定日期和时间,事先通知居民不要随便靠近也行。」



「好,就这么决定。」



行成心满意足地说道。



「…………」



薇若妮卡打量着三人的模样,再度将注意力放在行成手中的『枪械』。



在相隔甚远的地方也可以单方面攻击敌人,同时又具备折断长剑的威力。



那种武器恐怕连板金铠都可以轻易击穿。带着那种武器回到亚德列,一定可以大大提升救出同伴的可能性。



有没有办法可以把那个东西弄到手呢?抢夺固然是个方法,不过再怎么说总是承蒙他们的照顾,实在很难动手抢夺。而且还得请他们指导使用方法呢。



如此一来,透过交涉请他们转让应该是最快、也是最好的方法。



「那、那个!」



就在薇若妮卡寻思良策的时候,贝鲁达惊慌失措地冲进会客室。



「对不起,打断大家的谈话!薇若妮卡小姐不见——」



话才说到一半,她好像就注意到薇若妮卡正坐在椅子上。只见她吁了口长气,当场跌坐在地。贝鲁达应薇若妮卡的要求端了杯水回来后,发现她的身影从客房消失,所以才会慌了手脚。



「怎么紧张成这样?」



行成询问。



「那、那是因为……行成大人、费欧娜大人,请你们阻止薇若妮卡小姐!」



瘫坐在地上的贝鲁达大声疾呼。



「伤势明明就还没完全痊愈,她却打算离开弗里多兰多回到亚德列,还说要拯救同伴!」



「哦,原来如此。」



行成将视线移往薇若妮卡的身上,旋即点了点头。



「说起来或许不中听,不过那太勉强了。贝鲁达是对的。我知道你想帮助同伴,但亚德列可是有两、三个传教骑士团驻守呢。你一个人杀进去也是无济于事,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白白送死——行成口中的这四个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却在薇若妮卡的心中造成莫大的回响。



「你来到弗里多兰多已经四天,不,今天算是第五天了。如果传教骑士团打算处死你被抓住的伙伴,应该早就已经动手了;若没有那么做,之后也极有可能继续当成俘虏,暂时让他们活下来。无论如何都没有非『现在』不可的理由——不是吗?」



「这……」



薇若妮卡为之语塞。



行成言之有理。若要处死的话,早就这么做了。如果现在还活着,代表短时间之内留得一命的可能性非常高。



在薇若妮卡的眼中,哈利斯真教会的传教骑士团固然冷血,却不凶残,严格说来应该是特别注重所谓的大义名分。情况需要的时候,就算是大举屠杀老弱妇孺也毫不眨眼,但他们倒是不会无故杀害俘虏。



真要开打,理应有成功率较高的方法。



既然如此——



「好,那我就留下来多住几天。」



「……?」



行成浮现出有点意外的神情。



当初是在贝鲁达的央求之下才出面劝说,行成大概没想到薇若妮卡居然这么容易就屈服了吧。事实上,若没有『枪械』的诱因,就算行成的说法再怎么有道理,薇若妮卡也会毫不在意地奔向亚德列吧。



「不过我有个交换条件……不,也不能这么说。留下来麻烦各位的同时,我还有一个请求。」



「……请求?」



「可以把这个叫做枪械的武器转让给我吗?最好是连先前提到的那个『狙击枪』也一起包括在内。」



如果真的有威力更强大、攻击距离更远的武器,她说什么都想弄到手。



当然,薇若妮卡并没有足以购买这些武器的现金,她的要求是免费赠送。说起来确实是厚颜无耻,就算被当场拒绝也是预料中的事,可是——



「……好。」



没想到行成居然爽快答应了。







安洁拉和其他传教骑士团的骑士所使用的办公厅,原本是亚德列镇的镇长公馆。



将原本住在这里的镇长等人赶到别的屋子之后,骑士团的主要干部便占据这栋镇上最大的建筑物。



为了保守队上的机密,镇上的居民一律禁止进入,镇长及镇长的家人也包括在内——这是表面上的说法,事实上是因为那些阿谀奉承凑到眼前的家伙实在很碍眼,安洁拉干脆建议团长直接接收。



镇长公馆基本上是石造的坚固建筑,颇有商业重镇的领导人应有的气势,而且也跟传教骑士的形象十分搭调。只要他们出入其中,多少都会弥漫碉堡要塞的肃杀气氛。



镇长的书房被改造成团长的办公室,会客室则是成为各骑士团的团长与副团长开会的地方。



光是换了一批使用者,气氛就为之丕变。



安洁拉自认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内心大为满足。



然后——



「报告!」



安洁拉正在办公室待命,这时一名传教骑士走了进来。



目前贝德森团长正在前任镇长的寝室疗伤,第九传教骑士团暂时由副团长安洁拉指挥。担任代理团长固然是一项荣耀,却必须针对各项事务一一做出指示,因此需要经常在办公室待命。



其实安洁拉还是想到街上巡逻,却被其他传教骑士劝下,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留在办公室。许多事情必须由安洁拉定夺当然是原因之一,贝德森的遇刺也让不少人绷紧了神经。



「关于佣兵的那件事,好像有个漏网之鱼。」



「佣兵?哦,你是说那件事啊。」



安洁拉皱起眉头喃喃自语,好不容易才想了起来。



第九传教骑士团抵达亚德列之后,就逮捕了一批未经王国与哈利斯真教会的许可,私下进行交易的商人及担任护卫的佣兵。



他们被关进过去当成储藏室使用的镇长公馆地下室,由几名传教骑士负责侦讯。



「只有一个……不过在那种状况之下还逃得掉?」



安洁拉皱起眉头喃喃自语。



「应该说运气不错,还是懦弱胆小呢?」



居然抛下同伴率先逃走——安洁拉原本这么认为,不过若真是这种团队意识薄弱的卑鄙小人,这项情报似乎也来得稍微晚了一些。既然直到现在才吐露消息,代表那些佣兵是为了包庇那个逃走的同伴,才在传教骑士的严刑逼供之下咬牙苦撑。



「对方似乎并不是毫发无伤。」



「如果这样还能顺利脱逃,更是相当了不起的人物,理应大力赞扬才对。不过在抵达某处的城镇之前,大概已经成为野兽的饵食了吧?」



「是,非常有这种可能。」



维持立正姿势的传教骑士回答。



「不过还是颇为启人疑窦。卑贱的佣兵强忍着严刑拷打,也要包庇那个人?如果是雇主,或许还说得通,但佣兵本身彼此都是消耗品吧?如果几名同伴团结起来让一个人逃走的话……」



或许那个人看似是佣兵,其实并不是佣兵。



若只是单纯的漏网之鱼,倒也不必刻意追捕。可是——



「也好,去把那个人抓回来。逃走的佣兵只有一个,五、六个人就足以应付了。这一带的亚神和异兽都已经事先驱逐完毕,出动全体骑士团似乎有点大惊小怪。人选交给你负责,立刻去准备马匹和武器,我亲自指挥。」



「副团长亲自出马?」



「没错。当然对方可能已经死了,不过还是要检查尸体。反正团长正在疗养,第九传教骑士团目前也无法出发,虽然不能说是打发时间,但预先斩除后顾之忧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九传教骑士团原本在此地完成补给之后,就要前往更遥远的边境地区执行教化远征的任务。如今遭逢团长受伤的意外,只好暂时屯驻于此。



如前所述,安洁拉最好是以代理团长的身份留在办公室里面待命,不过她已经对这种生活感到厌烦了。



「可能跑到哪去呢?」



比较近的地方——三、四天可以抵达的距离,大概就是梅斯法尔德、弗里多兰多或是恩雷迪拉一带吧。安洁拉在脑中描绘出大致的地图,开始思索。



「这么说来,弗里多兰多好像是第六骑士团的责任区域。」



脑中浮现出同时加入骑士团的传教骑士亚伦·兰斯多恩的面孔,安洁拉喃喃自语。







事实上,行成并不是对每一种枪械都非常精通。



〈迪朗达尔〉和〈红辣椒〉的原型是温切斯特连发步枪M92与儒格超级黑鹰左轮手枪,行成于『前世』拥有这两把枪的模型,经过次数频繁的分解及组合之后,才得以熟记每一个零件的形状及功能。



而且,这两种枪械的机构——杠杆式枪机步枪及单发式左轮手枪的构造也十分简单,零件数量相对较少。由于这两种枪械的原型都是在十九世纪问世的,不像现代的精密机械要求微米单位的精准度。因此行成只是按照记忆中的印象试作了几次,就制造出堪用的成品。



然而,行成没有狙击枪的模型。



粗浅的知识并不是没有,却无法正确掌握枪械结构当中每一个零件的形状。光靠杂志上的分解图,不太可能『设计』完整的一把枪械。



这么一来……



当然只能从自己所知的范围之内,将比较可能的枪械充当狙击枪来使用。



杠杆式连发散弹枪及左轮手枪,其实都不适合当成狙击枪。



前者是采用将并列的弹药塞进管状弹仓的设计,无法装填尖弹头的高精准度步枪子弹。勉强装填的话,子弹可能会在弹仓里面爆炸。



后者是采用弹仓与火药室合而为一的旋转结构,在精准度方面多少还是有极限。



除了这两种以外,提到行成过去曾经拥有模型枪、对于构造十分熟悉的枪械——



「好了,希望一切顺利。」



站在瞭望台上的行成喃喃自语。



他的手中握着之前重新试作的狙击枪。不过这跟居住于行成『前世』世界的人提起『狙击枪』之后,浮现脑海的东西截然不同。



较长的枪身虽然相同,枪机的形状与形式则大相径庭。



最重要的是有上下并列的两管枪身。



「〈德林加〉和狙击枪别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设计上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形式上是上下二连发。



在上下并列的两管枪身份别填入一发子弹,透过单向棘轮使用上下交互击发的撞针,最多可以连续射击两发子弹。第三发以上就要取出空的弹壳,装填新的子弹才行。



这原本是被称为※〈Remmington Double Derringer〉的小型手枪所采用的设计,主要是便于藏在皮靴或是口袋之中。行成过去也有这种手枪的模型。(译注:俗称掌心雷。)



构造非常简单,耐用可靠。而且枪身与火药室合而为一,精准度较高,也比较容易制作。之所以不干脆改成单发式的设计,主要是基于狙击失败时的考虑,连发式的设计可以继续射击,说不定能够勉强达成目的。



散弹枪也有类似这种上下二连发的产物,不过就行成所知的范围,狙击枪并没有这种形式的设计。由于杠杆式连发已经是行之有年的经典形式,甚至连试作的必要都没有。



名字就定为〈德尔林迦〉——〈Derrringer〉。



原本被称为〈德林加〉的手枪由于商标权的关系,多半都是在原本的人名『德林加』增加一个『r』字,变成〈Derringer〉。由于这把狙击枪可说是〈德林加〉的魔改,所以又再增加了一个『r』。



不管怎样……



「…………」



行成的身后站着塔莎、对狙击枪表现出强烈兴趣的薇若妮卡,及随侍在行成身边的贝鲁达。当初邬尔莉洁也表示会一起过来,不过行成有其他事情请她帮忙,因此她单独行动。



诚如先前所述,瞭望台原本只是用来监视地神的仪式,不会有人住在这里,而且每隔好几年才会使用一次,因此只是位于挑高的城楼之上、勉强可以遮风避雨的简陋小屋。



「那就开始吧。」



行成将〈德尔林迦〉的枪身安放在事先请人搬运到这里的沙包上面。由于这次是试作品,并未准备固定脚架。基于射击稳定度着想,必须像这样『固定』枪身。



采取跪姿射击,凝视光学瞄准器。



光学瞄准器的效果不错,神殿附近的景物看得一清二楚。



依照原定计划,邬尔莉洁的身影也映入眼帘。



神殿附近有个开放式广场,邬尔莉洁从广场旁边的树干后面探出头来看着这里。开放式广场的正中央,有个奇怪的东西。



等身大的人形。



只不过是胡乱扯下枝叶,看起来像个人形的树干。



邬尔莉洁个别行动的目的,在于设置及回收这个充当标靶的人形,及确认子弹是否命中目标。



「塔莎,信号就麻烦你了。」



「……嗯。」



塔莎举起〈红辣椒〉,朝着天空开了一枪。



这是开始的信号。当初已经跟邬尔莉洁说好了,如果听到〈红辣椒〉的枪声,就不要从树干后面跑出来。相对地若连续射击两发,代表暂停的意思。



「…………」



行成以光学瞄准器里面的十字准星瞄准人形。



屏住呼吸之后——第一枪。



——轰隆。



比〈红辣椒〉还要大上好几倍的刺耳枪声传遍四周。



〈迪朗达尔〉和〈红辣椒〉使用的弹药是点44麦格农,以手枪的弹药而言威力相当强大,



不过火药的含量还是跟步枪的弹药没得比。



可是——



「……没中。」



行成喃喃自语。



行成的眼力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辨识超音速飞行的子弹轨道,他是看到目标物右侧扬起的尘埃。



「嗯……」



行成沉吟半晌。



并不是因为瞄准头部或是心脏这些非常小的地方才失了准头,而是连相当于人类大小的目标都捕捉不到。



第二枪——也射偏了。



基于慎重起见,行成瞄准同样的地方,结果还是击中目标物的右侧。



从弹着点集中于一处看来,枪枝本身的精准度并不差。



风向和湿度的影响也有可能。只是不管怎样,无法命中目标就失去了意义。看来必须试射个好几十发,调整准星,甚至是累积判读风向之类的经验才行。



「塔莎,要不要试试看?」



行成回过头来,询问开始至今一直静静旁观的塔莎。考虑到战斗时的任务分配,无法担任前卫的塔莎应该更需要狙击枪才对。



「挺不容易的喔。」



「……交给、我吧。」



如此表示的塔莎看起来似乎有些得意。不过除了行成以外,其他人应该会觉得她面无表情吧。



试射台是配合行成所设置的,对于塔莎来说稍微高了一点。因此行成从旁边搬了张椅子让塔莎坐下,调整射击姿势。



「…………」



经过多次的调整,慢慢摸索最适合的姿势。



可以接受之后,塔莎凝视光学瞄准器,锁定目标扣下扳机。



第一枪。



行成拿出备用的光学瞄准器,检视弹着点。



人形依然四肢健全,好端端地站在原地。看来应该是射偏了。



塔莎可以利用近距离的连续射击命中薇若妮卡高高举起的长剑,然而现在是远距离射击,又是初次使用的枪械,要领当然有所不同。



锁定目标,第二枪。



结果还是射偏了。



「……唔!」



塔莎扳下击锤、解除保险、斜置枪身、曲折枪托、开启弹仓、取出里面的弹壳,重新塞入新的子弹。之后将枪托复原,再度举起〈德尔林迦〉。



「嗯……」



塔莎镜片下的眉间出现几条垂直的皱纹,大概觉得有点不好操控吧。



行成『前世』的世界并没有中折式上下二连发这种类型的狙击枪,也是因为如此。



必须将枪托往下曲折之后才能开启弹仓、装填及退壳的这种结构,眼睛无论如何都必须离开瞄准器。而且这种时候枪枝本体一定会剧烈晃动,枪口也会跟着移动,进而失去了准头。因此在射击之前必须重新凝视瞄准器,将枪口对准目标才行。



如果比照〈红辣椒〉装上固定脚架,或许会比较稳定,不过这么一来,就会造成装填和退壳的困难。这种上下二连发或是类似〈迪朗达尔〉那种杠杆式连发形式的构造,之所以几乎没用在狙击枪上面,主要是因为『在操作上需要用到枪枝下方的空间,不适合必须使用固定脚架的伏击作战』。



顺道一提,塔莎在斜置枪身、曲折枪托、填弹、退壳的时候虽然已经尽量避免改变枪口的方向,不过对于习惯使用〈红辣椒〉的塔莎而言,应该会觉得操作方式相当麻烦吧。



结构虽然跟〈红辣椒〉完全不同,不过塔莎在行成组装这把〈德尔林迦〉的时候一直在旁边观看,不需要一一讲解操作方法也能理解。



不管怎样——



「…………」



第三枪——射偏。



「嗯,果然不容易。」



今天光是掌握感觉就足够了。行成往前跨出一步,准备询问感想时,塔莎当着行成的面前默默地再度开枪,结果还是射偏了。



退壳。



填弹。



射击——没中。



立刻发射第二颗子弹——没中。



退壳。



填弹。



射击——没中。



立刻发射第二颗子弹——没中。



……



「那、那个,塔莎……?」



塔莎一直重复同样的动作,彷佛停止装置故障的机器。



而且她一句话也不说。当然塔莎原本就是沉默寡言的少女,只是总觉得现在的她似乎从背后冒出类似热气的轻烟,看起来有点可怕。



「……比想象中、困难。」



结果一连射了三十几枪之后,塔莎终于放下狙击枪,说出她的感想。



失落的表情比平常还要明显三成,不过这也是除了行成以外,其他人看不出来的。



她看来似乎有点生气。



开了那么多枪却连一枪都没命中目标,真的是不生气也难。塔莎原本就是个一板一眼的人,换个角度而言,也是一旦决定之后就要贯彻到底的个性。



更何况狙击是眼睛看得见后才习得的技术。对于塔莎而言,也许这是双目可视的证据——或是象征。对于自己所擅长的狙击,塔莎有她个人的坚持。



「这毕竟是试作品嘛。」



安慰塔莎的同时,行成突然想起『前世』所看过的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