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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忍无可忍的边疆商都(2 / 2)




「咦?」



「这种事光看就知道了,我想你根本不明白这里是座什么样的城市吧。」



「……请问,是什么样的城市呢?」



「亚人奴隶的集散地。若在东南边疆一带算来,应该是最大的吧。」



艾露希听了紧咬牙关,双手压著脸颊两侧。亚人奴隶——奴隶,属于他人持有的,人。艾露希知道奴隶的存在,但她以为帝国已禁止贩卖人口,所以奴隶只不过属于过去的历史。在先前四处流浪的旅途中,也未曾见过看起来像奴隶的亚人。



「毕竟东南国境地带盛行狩猎蛮亚呢。」



啄木鸟这次毫无疑问地轻声一笑。



「所以说啦,商人们就抓住那些跨越国境的蛮亚来这里卖,其中以恰奇数量最多,要抓多少有多少。这也是为何这附近一带不是让大槌牛来拉犁,而是使唤恰奇们耕田,因为这样做的经济效率比较高呢。」



「经济……效率……」



艾露希的双手从脸颊滑到脖子。如今的她简直就像喉咙突然变窄,整个快喘不上气,甚至涌上呕吐感。



「竟然能光明正大做那种事……」



「你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哪来认不认真啊!」



「我说你,该不会是从小在第二帝都还哪座大都市出生长大的纯种帝国真人?」



「我根本没见过第二帝都,甚至连它在哪都不知道!」



「再不然,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孩吗。」



「这我或许无法否定……」



「无法否定呀。」



啄木鸟闻言先是低声笑了几下,接著摩擦右手拇指与中指,响起「啪嚓」一声。



「真棒啊艾露希,你太有趣啦,让我现在心情非常好呢。我送你一份礼物吧,相信你一定会喜欢,一定。」







手上遭枷锁铐住的加鲁尔原本被关进监视塔内一间房间,天色暗下来后便被移送到柯卢塔波市内的地牢。



只不过,途中他的头被套上麻袋,带上牛车才来到地牢,因此别说是从城门到这里的路线,甚至连街景都不知长得如何。加鲁尔猜想大概是卫兵队拥有类似据点的建筑物,并把地下用来当做地牢吧。地牢内有许多小房间,直到加鲁尔被关进其中一间后,头上麻袋才总算被取下。狱卒和守城门的卫兵是不同人,一名头上长有尖耳,背后长有尾巴的亚人,看上去跟塔葛多及蜜哈可是相同种族。



「给我安份点呀。」



亚人狱卒也不正眼看加鲁尔一眼,丢下这句话便把铁牢门锁上。



「你是雷托人吗?」



听到加鲁尔这一问,亚人狱卒讶异地眨了眨眼。尽管长相看来十分年轻,恐怕岁数比加鲁尔大上不少。



「你怎么会知道?」



「我经过雷托族的村落来到这里,看你外表长得像雷托人,才想说会不会是。」



「……我舍弃了村落,已经不是雷托了。」



「这么一提才想到,塔葛多先生的确说过有雷托人离开了村落啊。」



「塔葛多?你是不是说了塔葛多?」



「是说了啊。」



亚人狱卒将身体贴近铁栏,压低声音问加鲁尔「你见到了」?



「塔葛多还好吗?还有我姊姊,蜜哈可呢?」



加鲁尔也把脸凑近牢房铁栏,回答「他们两人很好」。



「还有蜜哈可的奶奶也是。」



「天啊,奶奶还活著呀?我老爸和老妈呢?」



「我不知道。」



「那应该是挂了吧。」



「莎琪因病死了,听说雅柯和琪卡也死于相同的病。」



「莎琪?谁啊?」



「塔葛多先生和蜜哈可小姐的女儿。」



「也就是,我的侄女吗……原来我还有侄女啊。在我离开村落的时候,蜜哈可已经和塔葛多结了婚,到现在生几个侄子侄女是没啥稀——等等,你说什么?你说我那三个侄女都死啦?是那种病吗……」



亚人狱卒紧握铁栏,大大叹了口气。瞧他垂下头来,头顶一对尖耳也变得软趴趴的模样,定是十分沮丧。



「你是拿达托对吧?」



「……对,我是蜜哈可的弟弟,和塔葛多也是好友。不过如今我舍弃了村落,也谈不上什么弟弟或好友了。他们没跟你说我是背叛者吗?」



「不,塔葛多先生他很担心你。」



「真像那家伙的个性。不管塔葛多还是蜜哈可,从以前就是观念老旧的雷托人……但我可不一样,要我像末日夕阳待在那村内慢慢等死,我可受不了。」



拿达托忍不住皱起眉头,用左手紧紧压住双眼的眼角。



「……伤脑筋,明明早就忘掉村里的事了啊。」



「抱歉啊,让你想起来了。」



「是啊,都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加鲁尔。」



「好,加鲁尔,你听清楚,我能帮忙你的事实在不多,你可别太期待。」



「我没有期待喔。」



「你这家伙年纪轻轻,胆量倒是不小。」



拿达托说到这里突然咂嘴吐出一句:「啧,你这混帐!」踹了牢房栏杆一脚。



「说啊!你到底做了啥蠢事才被关来这的?今天你进到这,可别以为能顺利出去啊!我会好好关照关照你!」



这是刻意的——瞬间明白这一点的加鲁尔保持沉默。



拿达托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抽出插在腰际的棍棒,用力往栅栏上敲去。



「胆敢不听话就等著吃这个吧!给我记著了啊!」



「吵死人啦混帐!」



斜对面牢房内传出其他犯人混浊低沉的怒吼。拿达托听了之后凶狠地「啊!?」吼回去,挥棒敲打那间牢房的栅栏。



「你这家伙!对狱卒大人讲话用那什么口气!吵又怎样!想挨打啊!」



「你敢动手就来啊!」



「很好,你这几天别想吃饭啦!」



「正好,反正我吃腻了你们这的臭饭!」



「别以为我会这样放过你啊,古鲁哈……!」



「休想大爷我会求你放过呀,狱卒大人……!」



拿达托又用棍棒狠狠敲打一次牢房后,便踩著重重步伐声离去。看来和刚才凶加鲁尔时不同,拿达托是真的气斜对面牢房的古鲁哈气得牙痒痒的。



加鲁尔从栅栏缝隙间看了整条地牢通道,发现牢房似乎不少,通道两侧各约八九间,加起来大概将近二十间。然后看拿达托往通道左方离去,代表出入口应该位于那个方向。



「喂。」低沉的声音喊了他。



转头一看,一颗像狗一般的长鼻子和长著毛的手指从斜对面的牢房伸了出来。



「我全都听到啦,新来的。你才刚来就干了件好事啊。」



「偶然而已。」



「偶然的话,那你可真是走运。」



「是吗?假如我走运的话,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这倒也是。」



有著长鼻子,声音低沉混浊的男人说完大笑,彷佛打从心底觉得高兴。



「刚才听你叫加鲁尔是吧。」



「你叫古鲁哈?」



「是啊。你是怎么进来的?」



「想进城的时候被守门卫兵找碴。」



「哈!就这样喔!」古鲁哈再度放声大笑。



「也罢,反正被关进了这牢里都差不多。只是那些家伙想杀你的话,马上就会给你判个枪决啊。接下来就看市刑官大人的心情如何啦。」



那叫什么市刑官大人的人伟大到能凭心情决定处不处决犯人吗?加鲁尔不是有意要学艾露希,不过帝国不是应该有法律吗?



「我不是很懂啦,可是难道不用去法院审判吗?」



「有审判啊,所谓市刑官就是为了这件事被派来的公务员。不是一个月,不然就是十天来一次,把案件通通一起审判,然后当天执刑啊。」



「原来是这样啊。」



古鲁哈似乎心情不错,又笑道「这就是这座城市的规矩啦」。



「管他是帝国公务员还是军队,在这里都会忙个半死啊。」



「哦?他们热心工作?」



「某种意思上啊。」



「吵死啦!给我闭嘴……!」通道左方传来拿达托的声音。



「狱卒大人发飙啦。」



古鲁哈振动喉咙边发出怪笑,边敲打了栅栏两三下,回到牢房里头去了。拿达托本来在碎碎念,但没多久后整座地牢又变得安静。



牢房宽度不够加鲁尔伸直双臂,长度也差不多只有宽度两倍。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是石造,看似相当坚固。墙边立著一张横条木板,似乎是让犯人当床睡的。而房间一角的坑洞则是粪坑,从中飘出了剧烈恶臭。



由于通道墙壁上挂著提灯,多少有点灯光,却不足以照到没有照明器材的牢房内。加鲁尔先是摸了摸墙壁和地板进行确认,再往铁栅栏上又推又拉,接著甩动、扭转起被枷锁铐住的双手。



「要是想的话,倒也不是破坏不了啊。」



说是这么说,加鲁尔并不晓得这里是哪,就算出了牢房后也只能伤脑筋。古鲁哈似乎是这座城市的人,假如当真想逃狱,似乎得先请他教教自己更多情报。



艾露希的脸浮现在脑海中。她现在在哪,在做什么啊?加鲁尔稍微思考一下后便摇了摇头。反正本来只是个素昧平生的人,随她去吧。



加鲁尔试著把横条木板放倒,想坐在上面,结果一看发现木板几乎都腐坏发黑,恐怕一坐就坏了吧。加鲁尔于是死心把横条木板放回原位,直接坐在石地板上。



加鲁尔瞥了一眼粪坑。才想著要叹口气,但一呼吸就把恶臭深深吸进肺部。他的嗅觉虽不像狼或狗那般灵敏,但这实在让他无法忍受下去,一股轻微的呕吐感随之涌上。



「果然还是快点出去好了。」



加鲁尔「啊……」的一声瞪大双眼。



「可是我的行李放在哪啊?不知找不找得到……」







这条小巷两旁被细长的木制建筑包围,不只路宽窄得令人难受,还左弯右拐,看不到前方。地面又黏,四周也笼罩脏污臭气,再怎么说都称不上是条好走的路。



附近一带靠近包围柯卢塔波的外壁,一些贫困居民似乎住在这里。在帝国中会沦为贫困居民的人,大多数都是外貌能一眼分出与人类不同的二等种亚人。尽管艾露希难以接受,不过却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事实。



在这种亚人居住的地区中,他们似乎显得十分突兀,吸引了不少视线。擦身而过的人们无一不停下脚步多看几眼,特地从窗户探出头来看热闹的人也不在少数。其中甚至有人直接动怒对著他们骂,不然就是对著他们竖起一根手指。



艾露希过去曾多次目睹亚人对其他亚人比出这个动作,同时出言挑衅「你也把手指竖起来啊!」,理由原来是有一部份的亚人连朝向其他人竖起手指都不太行。除此之外,体毛稀疏的亚人常常瞧不起全身毛茸茸的亚人。然而,这里的居民此时并非只是嘲笑他们,而更具有攻击性。



到底是为什么?居民们对他们的憎恨强烈到几乎令人窒息,连带著他们来到这一带的啄木鸟及艾露希都成了居民们的箭靶。半路还遇到一次有几位居民挡住去路,激动大喊要艾露希他们别过来,快走,滚出这里。尽管最后啄木鸟把那些居民赶走,艾露希还是很担心居民们会不会蜂拥而上发动攻击。尽管她觉得就算居民们再怎么生气,应该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但还是很害怕。



艾露希甚至恐惧到心跳快得胸口发疼,手也因流汗过多变得冰冷。



啄木鸟带著艾露希和他们进入一栋两层楼的细长建筑物内。里头似乎是空屋,充满老旧尘埃与油垢味。建筑物的宽度相当狭窄,长度倒挺长,不过当他们全都坐进建筑物的一楼后,还是把屋内塞得满满。毕竟他们体型再怎么小,加起来共有二十四人。



啄木鸟和艾露希站到一座陡得可以的楼梯上,从上方俯视他们。如今光源只有啄木鸟拿著的提灯,整个一楼十分昏暗。



「好啦,你想怎么做?」



被啄木鸟这么一问,艾露希彻底不知所措。



「该……怎么做啊?」



「他们是我送你的礼物。既然我都买来给你了,你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啦。」



原来在那之后,啄木鸟带著艾露希回到广场,买下了那二十四名恰奇。本来上头的标价是八十圜,但经啄木鸟与奴隶商人交涉后成功杀价到六十圜,于是他们就以区区六十圜的价格从奴隶商人转手给啄木鸟。不,这么说不对,因为当时啄木鸟只笑著对艾露希说「他们就给你了」,接著问她「你想怎么做」?



艾露希没能回答。一见到她低头不语,啄木鸟提案说——既然如此,先去我家坐坐,接著你再慢慢思考该如何处理他们。



「……啊!」艾露希突然倒抽一口气。



「嗯?你想到什么了吗?」



「不,不是这样,只是这里——是啄木鸟先生的家……吗?」



「我不住在这栋房屋,不过可以自由出入。」



啄木鸟往楼梯上的阶板一坐,并把提灯也放到上面。



「这种事怎样都好,倒是你快点决定嘛,毕竟现在只有用腰绳绑住,他们随时有可能会开始暴动喔。」



「可是大家都好安静耶?」



「那是现在。不过你仔细看看,它们正竖起耳朵观察状况喔。」



经啄木鸟这么一说,艾露希才发现无论是坐在一楼地板、椅子上、桌上桌下的恰奇,每个人都以一对黑眼睛盯著艾露希和啄木鸟。



不愧被称为鼠族,恰奇们的外观实在很像老鼠。全身除了尾巴之外长满了毛,黑、棕或是灰色交错,看上去又短又硬。他们一和艾露希对上眼,圆圆的耳鼻及长胡须便轻轻一震。然而,艾露希一点都看不出他们的情绪,也不知道他们感觉如何,在想些什么。



「喂,恰奇!」



当啄木鸟大声一喊,恰奇们瞬间一齐缩起身体。啄木鸟见状「呵呵」轻笑。



「我看你似乎不太瞭解它们,就教教你吧。它们不会说话,教的话是能让它们多少听懂,但依然不会说。我想它们目前唯一明白的,就是自己被我们称为恰奇这件事而已吧。」



「他们应该也有属于他们的语言,不是吗……?」



「没有喔,至少在我的认知范围里,它们是靠著叫声和肢体动作来与同伴沟通。另外,恰奇会使用人类给它们的工具,或者稍微思考一些变化再使用,出乎意料地灵巧。而且虽然个头小,力气倒挺大的。不过,充其量也只有如此。」



「充其量是怎——」



「它们是下等生物。」



艾露希听得怒火中来,想跟啄木鸟抗议。然而,自己明明想反驳他的说法,为什么一句话都回不上,只能忿忿咬著唇呢?



啄木鸟以哀怜的眼神看著艾露希,并用如同吟歌般的寂寞口吻补上一句「这是事实啊」。



「连那些最低俗、最愚昧的蛮亚猎人都能轻易将它们一网打尽,恰奇就是如此愚笨、弱小。其实要抓它们是有诀窍的,一群恰奇当中肯定会有一只领导者,而它们似乎拥有绝对服从领导者的习性。因此蛮亚猎人最开始都会从远处用枪狙击,杀死领导者,如此一来恰奇不是顿时手足无措,就是想躲进其他地方。只要事前布下网子,那些逃跑的家伙就就会自投罗网,真的很简单喔。」



「你说得简直就像见过……」



「嗯,你说对了,我的确亲眼见过。」



「什——」



「我实在很想确认啊。」



啄木鸟稍稍低头,这时他一对有如宝石般的紫色眼珠突然变得既暗沉,又深邃。



「光这附近一带,被当成家畜般使唤的恰奇数量相当多,所以我才想知道它们能否派上用场。很可惜,最终我不得不做出『没办法』这个结论。」



「派上用场……?」



这个人究竟在说些什么?艾露希不禁用双手压住胸口。好难受,好不舒服,好想一把推开啄木鸟逃离这里,然后去见加鲁尔。虽然才相遇没多久,艾露希已深信加鲁尔值得信任,但啄木鸟却不同。



啄木鸟和加鲁尔一样都救了艾露希。尽管如此,艾露希打从一开始就觉得诡异,并从啄木鸟身上感受到一种自己绝不能对他卸下心防的氛围。这时,艾露希忽然摸向自己头上,察觉插在头发上那朵白花不见了。弄丢了?什么时候?艾露希再也无法承受,无力地喊了声「莎琪……」——逃吧。



对呀,得快逃离这里——想到这里,艾露希紧皱眉头,阖上双唇,口中屯了一大口气。



要是艾露希逃走,恰奇们会如何?



群体的领导者遭到杀害,失去抵抗的力气,像货物般被运送到这座想必离巢穴相当远的城市。接著如啄木鸟所言,以及自己亲眼所见,在田中像只家畜般被人使唤对待,或是被带到市场买卖——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然而,如今他们被啄木鸟买下,送给艾露希。



要是艾露希逃走了,啄木鸟会拿他们做怎么呢?



想知道恰奇能否派上用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办法」——啄木鸟的确是这么说的。尽管不清楚他的用途为何,但这表示他认为恰奇们没有用。



「其实呢,艾露希。」啄木鸟露出一抹浅笑边说,边轻轻用指甲刮了提灯。



「我的确觉得它们没有用,可是我很好奇,如果是你会怎么想。或许你能够找出一些我想不到的方法,或者有办法拯救它们。但是我实在办不到,毕竟我果然只把它们看成下等生物,无法视它们为人类。你又如何呢,艾露希?」



艾露希思考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不对,其实她不晓得是否真的过了很久,只能确定心脏跳了好几百下,但不可能思考半天之久。总之就是,艾露希绞尽脑汁苦思到甚至忘了时间。



不过她终于想出了答案。或者该说,她明白自己首先最该做的事。



艾露希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走下楼梯。恰奇们个个处于恐惧中,而他们的恐惧简直把现场的空气都凝固了。



啄木鸟问「你想做什么」?艾露希本来还烦恼该不该回答他,最后决定无视。现在她只想集中一切精神在恰奇们身上,虽然难以顾及全部二十四名,但她不想看漏恰奇们的一举手一投足。



走到楼梯最下层一阶,再往前便是一楼地板,而有一名恰奇就蹲在眼前地板上,抬头仰望著艾露希。要是这名恰奇不移动位置,她便无法走下一楼。



啄木鸟说他们不懂人话,这下该怎么办呢?



艾露希蹲低身体,直到视线与恰奇同高,只因不想再惊吓到他们了。



「那个。」她尽可能小声地向恰奇搭话。



眼前这名恰奇的胡须翘得笔直,呼吸也十分急促。



「我不会对你做任何过份的事,不用害怕,好吗?」



「……吱!」



叫声——恰奇发出了微弱却高亢的叫声。这声叫声有如信号般,使得其他恰奇跟著开始「吱!」「吱!」「吱!」发出相近的叫声。糟糕,失败了。



他们彻底陷入恐慌,而原因正是艾露希。



「我说你啊……」啄木鸟傻眼地开口。



「我不是说过它们无法沟通吗?你是傻子不成?」



「请你安静。」



话虽如此,该如何才有办法让恰奇们冷静呢?目前自己越来越慌,越来越紧张,头脑无法好好运作,整理不出有条理的思绪。



撤退吧。如同啄木鸟所言,自己真是做了件蠢事。这样不只没办法和他们打好关系,更别谈什么相互理解了。



就在艾露希快掉下泪的瞬间,她才发觉不只有他们,自己不同样身陷于恐惧之中吗?可是,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他们害怕的是艾露希。艾露希呢?害怕他们吗?不,一点都不可怕。既然如此,究竟在害怕什么?



害怕失败,害怕无法和他们打好关系,害怕无法瞭解他们,害怕他们不认同自己。



是啊,害怕的事如此之多,却都不是在害怕他们。



于是艾露希猛然站起身,揪起裙角「……嘿呀!」一声往下跳,落在恰奇群之间。此举简直就像捅了蜂窝般引起骚动,恰奇们开始东奔西逃,你推我挤,都快把艾露希给挤扁了。



「哇、哇、哇……!」



「艾露希!?」啄木鸟大喊。



「我、没、没事……!」



这时艾露希一把搂住了一名撞到她的恰奇。那名恰奇一边「嘎呀!嘎呀!」地叫,一边奋力挣扎,但艾露希并没有松手。旁边有名恰奇出手推压艾露希的肩膀,明显想拯救同伴。另外也有恰奇抓著艾露希的头发不停拉扯,扯得她不禁「痛、痛、好痛!」哀号,因为真的非常痛。



「可是……!」



艾露希仍拼命撑著。头发?就算被扯到一根不剩又如何?被推挤到倒地也没差,管他们要踢要踩都是小事,被怎么对待都没问题。唯有怀中这名恰奇,艾露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无论如何都不松手,但也当然没打算伤害他。



一时之间现场乱成一团,不过并没有持续太久。只见恰奇们开始与艾露希拉开距离,并由外围到内侧依序停下动作。



艾露希头发乱糟糟,衣著也是凌乱不堪。脸及脖子尽管多少留下抓伤,倒也没有受其他的伤。至于那名被艾露希搂著的恰奇,这时身体也不再用力抵抗,而是静静坐在地板上。



艾露希这才「呼……」地叹了口气,松手放开恰奇。



这名恰奇重获自由后仍坐在原地不动,只是转头看向艾露希,感觉就像在说「你还好吗?」替她担心。



艾露希露出笑容回应:



「我没事。你呢?有没有不舒服?」



恰奇眨了眨眼,小声发出「吱,吱」的叫声,似乎有点不知所措。看上去他果然听不懂艾露希问了什么,却也大概明白艾露希是在发问。



「嗯……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懂呢?我想想喔……」



艾露希再次轻轻搂住恰奇。恰奇的身体虽然颤了一下,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刚才我不是对你这样做吗?像这样,对不对?你有没有因此觉得不舒服?」



「吱,吱……」



「听不懂吗?这样啊……也是呢……嗯?」



「吱……」



艾露希用脸颊磨蹭恰奇的脖子。虽然恰奇的体毛又短又硬,却一点都不刺,触感十分柔顺舒服。而像这样磨蹭的话,感受得到「噗通噗通噗通……」的快速脉搏声,听起来同样很舒服,使艾露希自然而然闭上了眼。



(插图)



「这个,我喜欢。」



恰奇先是叫了声「嘟!」,接著用力「咈!」吐了口气。



突然间,恰奇们开始「啊、嘎」「吓,哈!」「呼!」「咿!」交头接耳起来。尽管这些叫声或许称不上言语,而只是种单纯用以疏通情绪和意思的表现,不过他们毫无疑问进行著沟通。



艾露希睁开双眼,发现大多数的恰奇都看著自己,可是仍然有与同伴面面相觑的恰奇。



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是,每一名恰奇都不再害怕艾露希。唯有这点是千真万确。



当艾露希放开用脸颊磨蹭的那名恰奇,他竟发出「咿呜……」这种意犹未尽的叫声。



「对不起,等等再来吧。」



艾露希说完便搂了离她较近的其他恰奇。那名恰奇虽同样有些吓到,倒也没有拒绝。艾露希抱紧他,用脸磨蹭了他的头、脖子及肩膀,显得满脸陶醉。



「我也喜欢这样。」



「咈!咈!」



「你……不讨厌,我这样子吧?」



「咈!」



「嗯,看起来没有很讨厌呢,那再让我稍微磨蹭一下好吗?」



「喳!」



这名恰奇大概回答了「好啊!」吧?如此感觉的艾露希决定做出结论。等到全身磨蹭遍了,她又去磨蹭别的恰奇,一人接著一人——像这样在搂著他们的过程中,艾露希在第十二名恰奇身上感到似曾相似的触感。



「啊!你刚才被我磨过了吧!」



「咕!」



「你装蒜也没用,因为我都记得喔!现在先让还没磨蹭过的人优先,第二轮等到那之后再说,懂了吗?」



用口头说明,恰奇们也听不懂。于是艾露希比手画脚尽力传达意图,并松开绑在他们腰部的长绳,顺利将还没被磨蹭过的十三名恰奇与磨蹭过的十一名分开。



接下来她好好,尽情将每一人都磨蹭个够。直到第五轮结束时,啄木鸟突然「啊哈哈!」笑出声来。老实讲,艾露希刚才完全忘了啄木鸟的存在,因此被吓了一跳,也才想起还有他这个人在。



「这样啊艾露希,我明白了。」



「咦……?明白什么?」



当看见啄木鸟没有回答艾露希的问题,而是起身想走下楼梯,恰奇们突然一齐「唰!」「唰!」「唰!」发出威吓的叫声。不只如此,他们还面朝啄木鸟,同时将艾露希包围起来。



「大家……」



他们想保护艾露希——怎么看都只能作此解释。这使得艾露希深受感动,因为明白这些人和她站在同一边。就算他们双方才相遇没多久,但跟时间没有关联,他们已成为艾露希的朋友了。自己没有退缩,选择接触恰奇的结果,顺利与他们打好了关系。这件事实让艾露希非常开心。



「我也什么都不会做啦。」



啄木鸟停下脚步举起双手,却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就算是多么下等的生物,要应付如此数量的对手也很难全身而退呢。再说了,我根本没有理由伤害你们啊。」



「这些人才不下等。」



或许是多亏了恰奇们,艾露希才能变得较有勇气,直直瞪向啄木鸟那对紫色眼睛,将自己的想法清楚说出口。



「请你收回那句话,不要污辱我的朋友们。」



啄木鸟听了以后,「这真是失礼了」,弯下腰鞠躬道歉。



「我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孤陋寡闻。虽然我大致明白它们的生态,却完全没想到那里去啊。看来我才是傻子呢,抱歉呀。」



啄木鸟二话不说就赔罪,而且还相当慎重,让艾露希一时之间有点愣住。



「……你说的那里是指?」



「恰奇常会与同伴们互相磨蹭身体——这点其实算是众所皆知的常识,就如同你刚才做的那样。大概是用以打招呼,或是表现爱情的一种方法吧。一般的确是这么认为,却没有人实际去对恰奇做实验。就算真的有人做过,孤陋寡闻如我也从未听过。如今看起来,你已经被它们当成同伴……不,可能还不只于此。」



艾露希环望恰奇们,安心感油然而生。自己和他们之间已没有隔阂,明明刚才还有,却彻底消失了。毫无疑问,他们是同伴。



话说回来——艾露希皱起眉头望向啄木鸟。他见多识广这一点的确很厉害,甚至值得尊敬,但是为什么会散发出那般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呢?



「一般来说,恰奇群中的领导者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因为很简单,就是体型最高大的那一只。虽然你是名纤瘦的女孩,至少还比恰奇们高大,对吧?」



「我无法否认……」



「然后,领导者并不会好好工作,只会不停在群体当中来回走动。一旦看到领导者靠近,群体中的恰奇都必须去磨蹭领导者的身体,想必领导者便是如此监视著整个群体。一般认为,这个举动代表群体中的恰奇对领导者宣示『我没有偷懒』或是『我服从著您』之类的意思。」



「那个,请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或许它们已经把你视为新的领导者了喔。」



「……欸?」



「虽然只是假说啦。」



啄木鸟再度坐回楼梯上,并起膝盖,双手撑颊。接著当他眯起眼,扬起嘴角后,整个人突然看起来像个稚气未脱的孩童。



「真的很有趣呢,艾露希。只不过,不管我的假说正不正确,你究竟打算拿那群恰奇们怎么办?你要把它们当同伴还是朋友都没关系啦,但那会让你变得更难处理现状呢。你负得起责任吗?」



艾露希闻言后轻声低语「责任——」,倒吸口气且紧咬下唇。同时她感觉得出来,恰奇们似乎有些不安。



「我、我当然会负起责、责任!一定会负责给你看!」



「嘿~加油喔。」



「不用你说我也会加油。」



「那很好啊。」



「啊!」



「嗯?」



「我都忘了……」



艾露希双手抱头,一张嘴张成梯形。



「加鲁尔一定还被关在牢里!不快想办法的话……!」







地牢里没有阳光照进来,因此无法得知来到这里后过了多久。不过似乎到了早上,因为狱卒送来食物。



狱卒好像换班了,不再是拿达托。这名狱卒身上并没有能一眼看出是亚人的特徵,整个人无精打采,加上牙齿几乎掉光,看上去简直是名老人。不过若从肢体动作来看,年纪又似乎没那么老。



狱卒不发一语地解开栅栏的锁,微微打开牢房门将一只皮袋扔了进来。这只用绳索绑著袋口的皮袋中,装著不知放入什么料的粥。



加鲁尔将皮袋靠近嘴巴再往上倾,乾瘪瘪没什么水的粥却很难掉出袋中,怎么看都只能用手扒出来吃,但这袋粥真的值得自己那样做吗?经他稍微试吃的结果,粥根本不咸,只剩一点甜味和强烈的苦味,真要说起来的话是难吃透顶。



狱卒在发完食物后便默默离去,从头到尾没开口说过话。好啦,究竟是该,还是不该吃这袋粥呢?当加鲁尔正烦恼时,一声「加鲁尔」混浊的声音喊了他。



「你吃得下去啊?第一次进到这的话,你怎么受得了那种臭饭?」



「是没有多臭啦,只是实在激不起胃口。」



加鲁尔走近栅栏,听到斜对面牢房的古鲁哈笑说「你小子,竟然说『没有多臭』啊?」,同时看见栅栏的缝隙中伸出长鼻子和长毛的手指。



「只要过一阵子,那种玩意都能让你想吃得不得了呀……我是很想这么说啦,不过我们大概会先被审判吧。上一次的审判是在七天前,而近来似乎都是十天一判。照这样算下来,再过三天你我哥俩好就得一块受审,几天不吃饭也死不了的。」



「你这么说也对。」



「把那些倒进粪坑吧。要是没吃完,那个缺牙浑蛋会来骂人啊。虽然根本没啥好怕,但实在吵死人啦。」



「知道了。」



「你这小子还真够冷静的啊。」



斜对面栅栏浮现一对发亮的眼珠。加鲁尔再凝神细看,便能隐约看到古鲁哈的脸。他的体毛十分浓密,像是一匹狼,但下巴没有狼那么突出。像他这种亚人在帝国称为全毛人,被归类于三等种亚人。



「你也很冷静啊,古鲁哈。」



古鲁哈听了后回答「因为根本没啥好怕的」,舔了舔唇。



「那些家伙能怎样?能从我身上夺走什么?」



「命之类的?」



「命?命吗?我跟你说,只有那些有钱有房,有不想失去的东西的家伙会害怕没命。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所以根本没有怕死的理由啊。」



「是这样子吗?」



「当然是因人而异啦。」



加鲁尔稍微陷入沉思。艾露希用魔法让火焰少女在空中飞舞,莎琪则在陶醉看完那幅景象后断了气,失去女儿后的塔葛多及蜜哈可也变得憔悴——加鲁尔于是开口问古鲁哈:



「有人会难过吗?」



「……啊?」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没有人会因为你死感到难过吗?」



「没有啊。」



古鲁哈「哼!」了一声。



「我为了活命啥都干过,从没在犹豫的。我想要是我挂了,或许有几个家伙会高兴,反过来就不可能啦。」



加鲁尔突然心想,要是不是自己,而是艾露希在这里,她又会说什么?加鲁尔清楚就算过了几天,自己看著古鲁哈在眼前被处死,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不过若换作艾露希,反应可能就不同了。还是说,艾露希不会对看上去绝非善类的古鲁哈抱持同情心呢?若真是那样,就正如古鲁哈本人所言,没有一人会因他的死感到难过。加鲁尔想到此,低语「……有点闷啊」。



「啊?你有说啥吗?」



「嗯,我说我有点闷。」



「闷?什么鬼啊?」



「应该说,想不透吗?」



「你这烦恼还真奢侈呀,像我打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一次想透的,但也不过如此。再说啦——」



古鲁哈话才说到一半便闭上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从楼上走下来,正在通道上走著。一听就知道不只一人,也不是两人,共有三人。



手拿提灯走最前面的是那名缺牙狱卒。他身高不高,或者应该算矮小,大概和加鲁尔差不多。在他后面的两人则是身形高挑。



用衣带绑著有点过长的上衣,配上长裤后再披上一件外套。主要颜色是种被称为灰汁色的黄灰色,外围则镶了一层深红色衣边——正是帝国军的师团制服。



尽管柯卢塔波的警卫队也是帝国军,但他们的所属是一处称作宪兵部的单位,和参与战争的师团不同,制服也不一样。宪兵体系的士兵穿的是深蓝色系,臂上别著象徵帝国的深红臂章,帽子也镶有深红边线。



若要提到加鲁尔的敌人,无疑是师团的军队。



不,应该要说曾经的敌人。



战争早已结束——就算加鲁尔如此告诉自己,心跳加速仍使得体内血液循环活络起来,本能同样唆使著他战斗。战斗,杀戮,即使不晓得活下去的理由,自己也有战斗的理由。杀死敌人,杀个片甲不留就是理由。如今该杀的敌人出现在眼前,自己为何不战?



加鲁尔闭上嘴,只用鼻子呼吸,并把脑袋的内容物往后压,让它们远离自己。战争结束了,加鲁尔输了。已经没有理由再战下去,杀下去,所以自己早就下定决心不再杀人。



帝国军的士兵是一男一女。女士兵虽不常见,倒也不是没有。一般而论,人类男性的体型都较高大,女性则相对纤细。不过亚人不在此限,有那种无关性别,男女体格都相当健壮的种族。加鲁尔在战场上也曾与女士兵交手,她们都十分勇猛、强悍,而且大多被配置于最前线。



把一头金发往后倒梳的男士兵是长官,跟在后方的女士兵则是部下吧。当他们通过加鲁尔的牢房前,男士兵一对玫瑰色的眼在一瞬间看向这里。明明是名士兵,肤色却意外地白,五官也相当端整,年纪大约二十岁左右。加鲁尔看到了阶级章,似乎是名中尉。代表这名男士兵其实是士官,还是足以率领一个中队或小队的指挥官。



另一方面,女士兵则根本没看加鲁尔一眼。加鲁尔不懂女性长相美丑的差异,不过她大概不算丑。年纪也没有多大,看起来其实该算年轻,如今却是一脸严肃的表情。然而,这名女士兵毫无疑问是名亚人,一对长长尖耳从她棕黑色,宛如漩涡般卷曲的头发中突出。女士兵的阶级似乎是下士,在士兵当中属于最高阶级,也是外观明显看得出是亚人的人能升到的顶点。下士再上去的中士已经算是下等士官,而加鲁尔从未见过阶级是中士以上的亚人。



不过话说回来,这名女亚人身高挺高,若把耳朵也算进去,甚至远高过中尉的个头。加鲁尔在一瞬间推估她的力量,得到「非常棘手」这个答案。不只身材比起「士兵」更像「战士」,走路的步伐和重心移动都无话可说。



中尉和下士双方腰际都吊著手枪,同时也佩带著单刃剑。虽然不知道中尉如何,不过那名女下士肯定能使一手好剑,大概也曾上战场实际斩杀过许多敌人,危险性相当高。



如果要和那名下士交手,该怎么出招——



脑中浮现如此念头让加鲁尔不禁紧咬牙根。明明战争已经结束,头脑和身体却会擅自寻找战斗的理由。



我想战斗吗?加鲁尔扪心自问,而答案即刻浮现。



倒也没这回事。



从许多层面,或者是任何层面来说,战斗后就会累,所以自己并不想战斗。



这时,缺牙狱卒、中尉和下士三人在古鲁哈的牢房前停下脚步。



「古、古鲁哈•贾路姆。」



尽管是一声严重破音又不清楚的声音,但似乎是那名缺牙狱卒喊了古鲁哈。



「怎样?」



古鲁哈这一笑,似乎让牢房内混浊的空气跟著摇晃。



「几位伟大的帝国军人阁下,找我有何贵干?」



「没错。」



中尉以一种意外低沉且平静的声音回答后,对下士使了个眼色。下士点点头后,开始缓缓在通道间走动。



比起中尉,加鲁尔更在意下士的举动。只见她一边移动一边左顾右盼,究竟是为了什么?



中尉再次喊了声「古鲁哈•贾路姆」。



「你毁损帝国国民托雷•阿达挪所持有的牛车,并对前来制止你的五名帝国国民及警卫队队员施暴。本来还有其他共犯协助你,但至今仍未逮捕归案。根据上列犯行,如今你才被以器物毁损罪、伤害罪、妨害公务罪、煽动罪等嫌疑拘留于此。」



「我说帝国军人阁下啊,你不必一条条帮我列出来,我干过哪些事我自己记得。」



「我怀疑你是主义者。」



古鲁哈一听,以一副嘲笑的口吻回应「啥?主义者?」。



「那是什么鬼啊?我是不太懂啦,难不成那表示你们觉得我不只是个爱吵架的野蛮人?」



「没错。」



听中尉冷冷地肯定,古鲁哈敲打了牢房栅栏。



「那还真值得高兴呀。」



这时,下士正通过加鲁尔眼前。刚才虽然遭到无视,这次却不同了,下士用她青绿色的双眼看向加鲁尔。



加鲁尔特意闭上眼不与她的视线相交,也假装没发现自己被看。



下士看起来正在找东西。虽然还不晓得她在找什么,只希望她别怀疑到这里来。反正大概,应该和加鲁尔没有关系吧。



「革命结社『艾莉丝』——」中尉说到这里,停了一拍。



加鲁尔并没听过这个词。革命,结社,是反抗帝国的某种组织名称还是什么吗?看样子中尉故意说出口,是想确认古鲁哈的反应吧。



「我帝国军收到消息,说是艾莉丝的间谍,通称『七号艾莉丝』的家伙潜入了柯卢塔波,如今正展开调查。古鲁哈•贾路姆,希望你协助调查。」



「所以军人阁下啊,你是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你只要回答在下的问题即可。」



「我能拒绝吗。」



「无所谓。」



「那我拒绝。」



「既然如此,在下为了完成任务,将对你进行审问。」



古鲁哈一脚往牢门上踹。



「随你便!」



中尉接著转过头,喊了声「吉莉庸下士」。



「怎么样了?」



「是!居斯特中尉!」



下士以一股听就知道在战场打混多年的响亮嗓门回应,停下脚步并起脚跟——转身面向加鲁尔这边。



「这家伙似乎知道什么。」